猫头鹰不想努力了[九零] 绿豆红汤 简介:明酥身为猫头鹰的时候羡慕碰瓷人类求得不愁吃住的同族鹰,每当跃跃欲试想要按模板照抄的时候却苦于还留恋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 就在她在两种生活之间徘徊的时候,一觉醒来成了个人类毛丫头,松软暖和的棉被、香气扑鼻的饭菜立马让她坚定了碰瓷人类躺平享受的想法。 她不仅躺平,还要游说野外同族加入她的碰瓷联盟,一起哄骗人类手中的食物,最先上钩的是缺心眼褐耳,以及自称眼瞎心盲喜欢上褐耳的黑翅。 明酥一心致力于学习“受宠秘籍”让人类无底线的宠爱她,她的两个合作伙伴却陷入了姐弟恋的爱河,当她久坐教室学习人类知识的时候,她的同盟忙于筑巢成家,准备孵蛋。 单打独斗不成事,明酥离躺平的路上越走越远,毫无征兆的一场拐卖让她进入了国家机关眼里,就此开始了招揽猫头鹰为警察当监控的躺平生活。 甘清许在六岁时认识了会跟猫头鹰说话的明酥,被赖着给人家背了五年的书包,亲手种的草莓都给她吃了,却在初中开学失去了她的音信。 好在到了能成婚的年纪又遇她重逢,好吃好喝伺候着,把青梅变成了甘太太。 双重爱情线:鹰鹰姐弟恋+人鹰(bushi)姐弟恋 【注1】本文女主人身鹰魂,跟正统人类的三观有所偏离,别介意 【注2】猫头鹰是二级保护动物,禁止私人豢养,本文里的猫头鹰不属于女主,是跟着女主混吃的喝的,生存地方是在野外 内容标签: 青梅竹马 年代文 成长 逆袭 搜索关键字:主角:明酥 ┃ 配角:褐耳,黑翅,甘清许 ┃ 其它:明奶奶,明仲夏,黎玉琳 一句话简介:不,鹰头,你在说谎! 立意:努力的人生活会更好 第1章 001 “醒了,医生,我女儿醒了。”人声随着脚步声渐弱,还没等把环境瞅清,一个穿碎花外褂黑色裤子的女人领着医生快步走来,抱住了头上缠了厚厚纱布的孩子。 “禾苗不怕,妈在呢。”她抱住小女孩的上半身让医生给她检查,没发现怀里的小姑娘眼神清明。 医生最先发现异常,这孩子眼神灵动了,哪怕不说话也看出了她的惊惧不安和怀疑。看样子是吓坏了,望向日夜待在一起的母亲的眼神都是陌生的,对引导她张嘴回应的医生也满是防备。但了解情况的都不在意这点小瑕疵,跟一时的惊惧带来的后遗症相比,一个摔坏了脑袋的傻丫头又摔灵醒了,不论是对于父母还是医院来说这都是个奇迹。 这个叫禾苗的小丫头已经是省医院的熟人了,一岁半的时候被她父母带来看病,到目前为止已经四年半了,她每隔三个月就来做一次检查,一点微小的进步都让人心喜。 “我也算是看这丫头长大的,长相就不是个福薄的娃,你带回去慢慢教,日子久了会肯开口说话的。”医生盯着满眼好奇的女娃,刚想伸手摸摸,她像是后背长眼了似的立马躲开。 “她现在谁都不让碰,我碰一下她还要说一箩筐好话,好是好了,看样子就是性子有点怪。”黎玉琳抱歉地笑笑,给医生解释女儿的脾性让他别见怪。 “对她来说空白了四年半,这样子是正常的。你之后还是按照以往的时间带她来做检查,她现在不说话头又还有伤,我们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四年半前这小丫头从板车上摔下来磕着了头摔晕了,头没流血醒来却是傻了,四天前她从学校的滑滑梯上滚下来,额角磕在水泥板上破了个口子,母女俩的衣服都染红了,算着是活不下来的,她不但醒了还正常了。 拿了医生开的药方子,黎玉琳拉着女儿回病房,她现在是满心的欢喜,她跟丈夫这些年除了工作赚钱就是四处带孩子看病,最初还只是各个大医院跑,治了两年一点好转都没有,后来是中医针灸、艾熏都试过,神婆也看了不少,名字改了,小名起了,统统没用。现在女儿突然好了过来,她把左小臂掐紫了都还感觉是在做梦。 猫头鹰对人类不陌生,但她一个好好的鹰突然变成了长手长脚的人,这比猫头鹰被老鼠吃了还让鹰惊讶,一时她怀疑起她族里突然不见的鹰是不是都突然变成了人。但她几经试探,用她会的几种方言鹰语对医院里来来往往的人说话,都没得到回应,这让她有些丧气。 “闺女,明酥?禾苗?”明仲夏不信邪地轮着喊女儿,但看她一直瞅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对他是没一点反应,有些担心是不是引发了其他毛病,之前脑子不清明的时候也能十喊七应的。 明仲夏把她强抱起来,箍住她手臂,眼睛跟她对着着笑说:“禾苗,你一直咕咕啥呢,想要鸽子?” 黎玉琳拍男人胳膊,劝他别急,孩子能有这个样子已经是烧高香了,她能发声就是不开口说话,医生都说是吓着了,要给她缓解的时间。 为了庆祝明酥因祸得福成个正常的娃娃,她爸妈带她去省城新开的肯德基吃饭。看她高兴的眼睛都亮了,黎玉琳没再心疼钱,由着明仲夏像个大款一样带明酥去点单。 “你也吃,别尽顾着这小馋猫。”明仲夏把一盒鸡块推到女人面前,看明酥只是看看没护食,夸她:“我闺女就是大方。”没得到回应他也不在乎了,傻子跟哑巴比,他更愿意明酥是个哑巴。 “吃,我也吃。”他又去买了两份,说:“闺女好了,我们也不用再攒钱带她去看病,我俩都有工资,家里没债,不用再省吃俭用了,以后想吃肯德基我们周末就过来。”说着说着他眼睛就红了,他跟妻子都是老师,两人都有收入,在明酥没摔傻前,他们一家三口的日子很逍遥。自从明酥摔傻后,两人都精打细算地过日子,暑假寒假都带着小丫头各个城市跑,去省医院、军区医院,南方到北方跑了个遍,听说哪里有治头颅疾病的专家一家三口往哪里跑,上半年的工资暑假用,下半年的工资寒假用,花干净了继续回来上班攒钱。 这个暑假一家三口就待在家里,黎玉琳跟明仲夏一心教明酥说话,最开始不论说什么她都像听不懂似的,慢慢地像个才学舌的小孩一样,机械地会开口喊爸妈了,再喊“明酥、禾苗”她也知道是在叫她。 “明酥,有人敲门,你问是谁。”黎玉琳站在厨房门口下指令,她动作很灵活,就是听懂的话少,像开门关门她都由着性子来,黎玉琳就着重训练她日常生活中常遇到的场景,免得出去后她的反常让人笑她是傻小孩。 明酥抿嘴笑不说话,早在敲门声响起之前她就听到人声了,这人她见过,有印象的。 “奶。”她啪啪跑去开门,头仰着看到老人手上挎的篮子,热情地又喊了一声。 “哎,乖妮还记得奶奶呢?”老人从篮子里掏出个大桃子递给她,说:“奶都洗干净了,赶紧吃。” “妈你怎么来的?”黎玉琳倒杯水给婆婆,问她要不要洗个脸。 “我在楼下面洗了脸上来的,不洗了,我坐村里的手扶来的。”老人坐下,问:“仲夏呢?不在家?” “要开学了,他去学校开会去了。” 一说及开学,两人都静了下来,堂屋里只余明酥嚼桃子的脆响。 “开学了明酥咋办?你还带她去教室?她现在可有自己的主意,又不大听话,估计在教室是待不住的。”她仔细看了眼孙女的额头,那里有个瓶口大的痂印子,就是从滑滑梯上摔下来磕的。 黎玉琳苦笑,明酥何止是不大听话,她现在毛病多得很。闹觉,夜里不睡白天睡,掰了一个月才算是好了点,午觉提都不敢提,中午睡了就喊不醒,天黑了她精神的像只夜猫子,老是想跑到外面去。一整天闲不下来,在家抠墙缝,在外扒草皮,还动不动学鸽子叫,叫声又不正宗,扯腔拉调的时候更像是报丧的夜猫子。 她也不敢再带女儿去学校,现在明酥摔的那个滑滑梯她都不敢走近,一旦靠近,明酥躺倒在滑梯下面满头血的画面就会回想起来,那时候真是进气少出气多,怎么喊都不应,只有手指头还能动。 “我不去上班了,我孩子最重要,我再带她一两年,等她上学了我再去上班。”黎玉琳艰难地说,但没办法 ,失而复得的最珍贵,明酥从小就多灾多难,她怕她经不起下一次意外。 “胡说,最难的时候你都在工作,这都缓过来了哪能辞职在家带孩子,你现在贴身守着她,还能一直让她跟着你了?”老人理解儿媳宝贝孩子的想法,现在家家都只有一两个娃,都看得娇,“以前明酥是病了只认你,回家是你在哄,去学校上课你也带着她,她像是长在了你背上,都快成了你的另一层皮了。松松手,她现在已经是正常娃娃了,你也该过正常日子了,你还没三十岁呢,别活的跟我这个老婆子没差,去跟同事聊聊天逛逛街,买两身颜色亮的衣服穿。” 她看向孙女,继续说:“禾苗我带回去养,每个周末我送她回来或是你们回村看她,等她能上小学了再回来。” 黎玉琳一听下意识地拒绝,明酥在一岁半时从板车上摔下来就是在村里摔的,她古灵精怪的女儿摔成了傻子,她不放心再由孩子独自一人回村里,孩子不在她眼皮子底下她不安心。 能有这个决定也是她下了狠心的,孙女在她手里摔成了傻子,哪怕不是她造成的,儿子儿媳都没怪她她也自责,“我盯着她,吃饭走路睡觉都跟着她。我来盯着她,你们好好地过日子,你们还年轻,别被孩子缠的没了正常的生活。”男人心花,哪怕是自己的儿子她也不敢担保他不会犯错,以前是有明酥的病在前面顶着,这小夫妻两个身上都绑着大石头,坠得两人是一条心。现在明酥病好了,两人身上都轻松了,这时候男人最爱找刺激来庆祝放松。她见过不少这样的例子,小儿媳是个好女人,她不该继续命苦。 明酥奶奶在镇上住了两天,反复担保反复劝说,坚决反对的黎玉琳态度软化,不软化也没办法,孩子不能再带去学校,让她辞职她也犹豫,目前来说,明酥跟她奶回村住周末再回来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在小学开学的三天前,明酥大包小包地跟她奶坐上手扶车。 最初她还兴奋,看冒着黑烟的手扶车跑起来了她妈还没上车,急得跺脚要下车。 “还回来的,你现在这个急样子要是早点表现出来,你妈也不至于伤心地掉眼泪。”老人抱住她,“小冤家,你可得好好的。” 能看到的房屋越来越少,土坡和树木入眼,熟悉的泥土味和树木的清香被风送进鼻子,明酥忘掉了镇里的爸妈,忍不住又“咕咕”起来。 “咋了?跟谁学的,拜夜猫子当师傅了?可别叫了,不好听。” “猫头鹰。”明酥纠正她,夜猫子不好听。 “嗯,你还知道猫头鹰呢,回村了可别像刚刚那样叫了,会招来夜猫子,夜猫子最喜欢偷小孩了。” 明酥扭嘴不吭声,很是生气她造谣,但手扶颠簸得很舒服,还来不及反驳她就想睡觉了。这次可没人拍醒不让她睡了。 “禾苗来睡觉。” “我不睡。” “不睡觉的小孩会被夜猫子叼走吃掉。”明奶奶威胁,把小丫头抱上床盖上床单让她睡觉。她这么一说明酥更不睡了,眼睛圆溜溜地睁着,耳朵竖着,把摇扇子的老人熬睡着后她下床爬到窗口继续鹰叫,没一会儿就得到了回应,随之而来的是人耳听不到扇翅膀声。 明酥也听不到,还是柿子树上的猫头鹰疑惑地问了一声她才发现是同族来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啦,大家好啊,猫头鹰来了! 第2章 002 “是你喊我过来的!你个人类小崽子怎么会说我族的话?” “我是前段时间才变成人的,我是活了两年的中年鹰了。” “妖精化形!!那你再变回来我看看。”柿子树上站的猫头鹰褐耳惊讶地飞到窗户上,仔细打量打量这个前辈,耳羽也跟着下压。 “我不是妖精,之前我还是猫头鹰,睡一觉醒了就变成另一个人了,我也搞不清是什么情况。” “禾苗?你咋下床了,夜深了快来睡觉。”明奶奶被时高时低的“咕咕”声吵醒,就着窗外的月色只看到了站在窗边的孙女,她吓了一跳,孩子什么时候溜下床的她都不知道。 “你睡,我不睡。” “那我陪你玩,我可是三番五次地给你妈保证要让你在我眼皮子底下的。”明奶奶坐起来拉亮灯泡,下床过去拉孙女时探头往外看,什么都没有,看来之前的咕咕声都是小孙女自己叫着玩的。 看猫头鹰怕人不肯出来,人又不肯睡,明酥只得又回床上陪老人睡觉。腿在光溜的凉席上蹭着,身上还有扇子扇过来的风,明酥入睡之前想,没毛的夏天还挺凉快的。 “鸡蛋,冲的奶粉,馍馍,给,这都是你的,吃完饭了我带你去找小溪玩,他也没上学。”明奶奶谨记儿媳叮嘱的要多跟小孙女说话,要教她说话,她问:“明溪你还记得吗?以前你回来了最喜欢跟他一起玩。” 明酥抱着杯子喝牛奶,偶尔瞅她一眼,就是不说话。 “你这孩子,奶跟你说话呢,你要是听不懂或是不知道就摇头,来,跟我摇头。”她拨弄小孙女的头,继续说:“小溪是弟弟,小渠是你姐,这两个你要是都不记得,那你大爹大妈更不记得了。”然后掌着明酥的头摇摇,重复道:“记住了,听不懂就摇头。” 明酥扒掉她的手使劲摇头,哼,不就是摇头嘛,她当猫头鹰的时候别说摇头了,她能调转头用嘴给后背挠痒。 人真不中用,就摇个七八圈还晕头晕脑的了。 饭后她由奶奶带着出门,听有人提起她名字她就摇头,直到头被按住她才消停。 “你这娃,真轴。” 还没走到大儿子家门口就瞅见了孙子,明奶奶忙喊住他:“小溪,哪去?” “去玩。”明溪跑过来,身后还跟着一只灰毛狗,他问:“禾苗啥时候回来的?我听我爸妈说她不傻了是吧?” “不傻了,就是还不懂事,会说的话也少,小孩喜欢跟小孩玩,你带着她,让她跟你们学学。” 明溪应了一声答应下来,他这个堂姐每次回村都喜欢跟他一起玩,他也习惯了,拉着她手问:“禾苗,我们要去后山折浆浆苔,你去不去?” 明酥一听后山立马来了精神,昨晚的猫头鹰说他住在后山,“我去。” “嘿,真不傻了!”明溪拉着她走,心里琢磨着禾苗现在不懂事,那他干脆教她喊他喊哥好了,反正她也只比自己大六个月。 “它叫小灰,是我家的狗。”他指着禾苗盯着瞅的狗,诱惑道:“想不想要?你喊我喊哥这只狗我就送给你。” “哥。” “要挨打是吧,谁都敢忽悠。”明奶奶出声阻止,但已经晚了,她拍了小孙子一下,好笑地说:“禾苗你是姐姐,不能喊小溪喊哥。” “小灰,我的。” “你的你的,给你了。”明溪占了便宜越发开心,大手一挥给他奶说:“奶,你不是要去甘叔家的菜地里干活嘛,你去挣钱,禾苗我带着玩。” 明奶奶不放心,后山刺巴子多,路还坑坑洼洼的,她哪放心把不知事的孙女交给年纪更小的孙子带,她还是得跟着。离两个小孩远了一点,她看禾苗跟着小溪的时候更活泼一些,嘴巴就没停下来过,不是在笑就是在学说话。她有点怀疑儿媳的猜测,禾苗这不像是听不懂话,她应该是听得懂但不会说。但思及吃早饭时她的反应又不像是听懂了的样子,该不是懒得理人就装听不懂吧。 村里孩子多,春天的茅根和毛线,夏天的浆浆苔和蛇莓还有桑果,秋天的甜杆和红薯都是他们的零嘴,后山每天都热热闹闹的。 明酥跟着小溪加进了大部队她也不动手,就站在一旁看其他人埋头或是扭着脸伸长了手去折刺巴子里的嫩枝,有人给她分一根两根她就接着,没人给她也不主动要。 看她奶坐在下面的田埂上没跟上来,她溜到人少的地方开始呼叫同族鹰。甘清许见明溪的傻姐姐握着几根浆浆苔仰着头学鸟叫,他忍了好一会儿,刚准备喊她奶来着,就听见头上方的树上有了同样的鸟叫。 “这是啥鸟?”他凑过去小声问。 明酥瞅都没瞅他,看褐耳不敢下来,她又往里走一点,走到没人的地方才继续喊褐耳下来玩。甘清许想跟过去,刚抬脚就被恶狠狠瞪了一眼,顿时怂了,也不敢吭声,怕惊走了飞下来的鸟,他就地蹲下来看她从兜里掏出鸡蛋白喂鸟,然后一人一鸟“咕咕”长“咕咕”短的聊天。 “禾苗?禾苗?你们谁看到我姐了?” “在这儿。”甘清许站起来招手,看鸟没飞走,他趁明溪还没来,套近乎说:“这鸟叫的真好听,你认识它吗?” “他是猫头鹰,我们猫头鹰叫声都很好听的。”明酥骄傲,总算有个有品味的人了。 甘清许盯着它竖起像天线一样的羽毛,敷衍道:“你叫的跟它一样好听,我能摸一下吗?就一下。” “禾苗,你咋乱跑,把奶吓死了。”明溪跑上来,小喘气着对他奶喊:“禾苗没事,就是抱了个怪鸟,有点像野鸡。” “是猫头鹰,你姐说是猫头鹰。” “夜猫子!”一听是只闻其声不见其影的夜猫子,明溪激动地低声说:“禾苗,把鸟抱住,别让它飞了。” 明酥站起来,褐耳往旁边小踱两步,一人一鹰看人围了上来不作声。 明奶奶喘着粗气快走过来,看到那半眯缝着眼的夜猫子像是没看到一样,走过去抱住明酥就往山下走。 明酥也不反抗,“咕咕”两声,就见猫头鹰拍着翅膀飞了起来,就跟着一老一少走。 明奶奶照着孙女的屁股轻拍一巴掌,让她不许再“咕”,然后仰头对头顶的夜猫子说:“你干啥去的?你家就在这山里面,不能跟人玩,你回去。小孩不懂事招惹了你,明天我给你送块子肉来道歉。” 头顶的猫头鹰就是不走,甚至还停在一棵树上等着,下面的人动了它继续跟着飞,人停它也停。 明奶奶没得法,现在她只能赶紧回村。之前孙女“咕咕”叫她还当是小孩胡乱哼着玩的,现在想想,昨天夜里她听到的“咕咕咕”,肯定是那个时候夜猫子已经来了的。 老话说,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就是不知道是冲她来的还是冲孙女来的,希望是冲她这个老家伙来的。 抱着个六岁的孩子一路疾走,刚进村就碰到小儿子夫妻俩,老人撑着的那股劲一下子散了,“仲夏啊,快来,赶紧抱着禾苗我们去高神婆家一趟。” 明仲夏跟黎玉琳也看到了低空飞着的夜猫子,还没问咋回事就被老妈催着带孩子去高神婆家,这时候明酥又长长地“咕”了一声,一直不肯走的夜猫子转身又回到山里。 看到这一幕,明奶奶腿都吓软了。 “我孙女两个半月前从滑滑梯上摔下来磕破了头,醒来之后不傻了就是听不懂话也不会说话,但会“咕咕”叫,跟夜猫子叫声一模一样。昨天我带她回村,昨晚上我听到夜猫子就在我屋里叫,今天她去村里的树林子里,就招了个夜猫子下来,一直跟我们进村,怎么赶都赶不走,我孙女咕了一声它立马就走了。”明奶奶有些心惊地说明情况,问高神婆:“你帮我们算算,我孙女没啥事吧?她咋突然就能跟夜猫子搭上腔了。” 黎玉琳抱着女儿要走,她不信这劳什子封建迷信,她女儿好好的一个娃愣是被她奶说成了被妖鬼缠了身。 “玉琳,你等等,让神婆算算,刚刚你也看见了,那夜猫子就是听禾苗的话。你想想,禾苗没磕破头之前她啥时候“咕咕”过?按你说的,她从医院醒了话不会说,但会“咕咕”怪叫。我是她奶,这四年我攒了钱都给她治病了,绝对没有害她的心。是我迷信,你就让我安个心,我也好确定这娃娃到底是不是我孙女。” “明酥,你告诉妈妈,你从哪儿学的“咕咕”叫?”黎玉琳低头问明酥,怕她听不懂还学着“咕咕”几声,问她跟谁学的。 “你错了,不是那么说的。”这是她妈经常给她说的话,她纠正着又咕了几句,让她妈跟着学。 黎玉琳也不知道女儿咕的啥玩意,也不确定婆婆说的夜猫子听她的话是真是假,但不愿意明酥被人看作是怪物,她妥协坐下,说:“算吧,只有这一次。” 四个人看高神婆一阵怪叫怪跳,等她赤红着脸停下来,黎玉琳平静地问:“啥结果?” “孩子还是那个孩子,至于你们说的夜猫子听她的话,可能是小孩本来就有的天赋,就像有的孩子天生聪明一样。” “那也没有突然听懂了鸟语的啊!”明奶奶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鹦鹉还会说人话呢,就不许人会说鸟语了?”明仲夏打断他妈的话,说:“可能就是个巧合,谁能确定明酥乱咕一通就是在跟猫头鹰说话,说不定她就是模仿能力强,听猫头鹰叫过她就学会了。” 他付了钱抱着女儿出门,走远了他说他妈:“别胡思乱想,以后也别看什么高神婆矮神婆的了,她刚刚怪叫的声音可比夜猫子叫声难听多了。” 明奶奶不作声,有些理亏地跟在后面回家。 第3章 003 黎玉琳要带明酥回去,她怕婆婆以为自己是介意她带明酥看神婆的事,解释说是明酥现在还不懂事,她带回家教一段时间了再送过来。 “那你们也忙不开吧,要不我跟你们回去,你们上课的时候我带着她?” 黎玉琳看屋外嘎嘎笑的女儿,明酥从到家后就缠着明溪要狗,狗卧院子里她就坐地上给它梳毛,就没见她往屋里人身上瞅过,把自己跟她爸衬得像是别人的爸妈来串门似的。 “她现在是有奶就是娘,谁给吃的给谁笑,我带她回去我们一家三口单独过段日子,把感情培养起来。我跟仲夏学校离得又不远,我上课的时候把明酥给他带,要是都有课就把她带去教室或是放办公室让其他老师帮忙看着。”黎玉琳皱眉,说:“她六岁了,如果情况好的话,明年都要上学了,总是要松手的。她头脑也正常,不能像以前那样惯着她,从一开始就要好好教,不听话吃苦挨痛就长记性了。” “那也行,你们要是忙不开就打电话到村里,我听到信了就过去。” 留下吃了顿中饭,饭后明仲夏骑自行车载着妻子跟女儿回镇上,担心老妈多想,他就只带走了明酥的两身衣服和一罐子开封的奶粉。 “妈是老思想,她对明酥没坏心,见个新奇事就容易一惊一乍,你别怨她。”路上他对妻子说。 “你想多了,妈是什么人我清楚,我们明酥摔坏了头她一直都觉得愧疚,这些年她养鸡,蛋除了给我们拿的其他的都给卖了,一年到头都在打零工攒钱给孩子看病,我咋会因为这点小事怪她。”黎玉琳摸着女儿的头,学夜猫子叫这事如果是一岁多的孩子干的,这不离奇,不少人还会觉得孩子聪明,模仿和观察能力强。但矛盾就在于明酥长着个六岁孩子的身体,除了会走会吃,其他方面可能还不如一岁多的孩子。她现在像是拿枪的孩子,任何一个突兀的举动都会惊吓到别人,在明酥知事前她不该放她离开自己身边的。 离镇近了,明酥回头望望,说:“我不想在这里。” “嘿,你这反应也太慢了,马上都到家了你说你不想回来?”明仲夏问她:“你奶说你昨天坐上手扶车了不是还想要下去回家吗?现在咋又不想回来了?” “家里没有狗,没有树,没有猫头鹰。” “有很多小朋友,妈带你去学校玩,学校有操场,有秋千,你要是听话还能跟我们去上课。” 明酥叹了口气,她就喜欢在村里,不喜欢城镇。她当猫头鹰的时候就不喜欢城市,空气不好,人多车多,半年进城一趟她都嫌太频繁了,那油烟味把她熏的一顿少吃两只老鼠。 “你懂我说的话吗你就叹气,小人精。”黎玉琳手揉她胖下巴,真滑真嫩。 黎玉琳在教小学五年级的英语,明仲夏在隔壁初中教初二的物理,平时两人一起起床,一个做饭一个伺候孩子起床洗漱,现在明酥不傻了能自己穿衣服刷牙,这个模式也没改变。一家三口起床后,黎玉琳做饭,明仲夏带明酥下楼去玩一阵子,楼上喊吃饭了再上去。 “呦,禾苗又来陪你妈上课呢,黎老师,听说禾苗好了?” “是好了,以后我们就能堂堂正正的喊大名了。”黎玉琳对胡老师笑了一下,说:“喊明酥吧,在学校里喊大名。” “行,名字不改过来?明淼好听字又好看,这名字一听就是个斯斯文文的小姑娘。” “算了,不改了,改了又麻烦。”明酥四岁前大名叫明淼,小名喊的是淼淼,那时候西医中医看了个遍人还是傻呆呆的,就病急乱投医看了神婆,神婆说“明”是火,“淼”是水,两字相冲要改字,明淼就成了明酥,想着贱名好养,就取田里刚插下的禾苗作小名。 “明酥也好听,脆响响的,像是带着声音。”胡老师从抽屉里抓了把糖给明酥,说:“你们娘俩玩着,我先去上课了。” “只能吃两颗糖。”黎玉琳掰开小手,留两颗在她手心里,剩下的都装自己兜里,对不满又生气的小眼神熟视无睹。上课的上课,没课的还没来,办公室就她们俩,黎玉琳打开录音机放了盘语文书上的磁带给明酥听,“跟着说,随便说,你说话多我就给你炖你喜欢的蒸蛋,给你炒肉,也给你糖。” 明酥一听有肉,精神一震,嘴里的糖都不怎么好吃了,吧唧吧唧嚼碎咽进去,抱着录音机坐在一旁跟着学舌说话。但她最想学的是跟人说话,人说的话她多听几遍就能记住,怎么发音她也会,但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吃饭”对应着有饭有菜,她看一遍就会了,“睡觉”、“尿尿”、“摇头”……这些有对应的实物和动作,看人说一遍她也能会问会答,就是那什么鬼“你拜猫头鹰当师傅了”、“你大爹大妈估计也忘了”她就听不懂嘀咕的啥玩意。 “胡老师你帮我看着明酥别跑出去了,再过一会儿她爸来接她,她爸只有第一节 课,现在估计在路上了,我要赶去上课……” “行,你放心去上课,我肯定把明酥交明老师手上了再回家。” ……… “明酥走,爸带你去赶集。胡老师麻烦你了啊,我这就带明酥离开。”明仲夏有些歉意地朝其他老师点头,明酥在办公室叽里咕噜的挺打扰人。 “不麻烦,明酥乖得很,黎老师走后她动都没动,就坐那儿自己学习。” 明仲夏把录音机按停,抱起胖胖的小姑娘出门,带她去赶集买菜,黎老师二三节有课,中饭是他做。 “爸,我要买那衣服。”明酥的眼睛盯着那颜色鲜亮的衣服里移不开,在成为人之前,她眼里的东西不是黑的就是灰白的,那红色绿色还有黄色太漂亮了,仅次她们猫头鹰的羽毛。 “那衣服不好看,颜色老气……” “好看,我穿的这才不好看,跟土一个颜色。” 明仲夏为黎老师喊冤,这浅浅的土黄色棉短袖可是在省城买的,闺女穿着特衬皮肤,他一个大男人都觉得好看—— “买买,别乱动,你都四五十斤了,乱扑棱掉地上了我可不哄你。” 这摊上的衣服看着就廉价,深红深绿,短袖上有晃眼睛的亮片,绿色的短裤印黄色的大花,偏偏明酥就一眼就挑中了这样的,抓住了死活不肯丢,怎么说都没用。 明仲夏只好付钱,他以后可不跟闺女逛街买衣服,这性子倔得让他还价都没机会。“以后看见喜欢的衣服也要装出嫌弃的样子,白亏不少钱。” “我喜欢。”她也不让抱了,自己提着衣服,一手拉她爸的手,眼睛还在摊上瞅。 “他们就喜欢你这样没钱有心肯耍赖的傻大款。”明仲夏怕闺女又看上了啥孬货,强抱起她,捂着她眼睛快步走过卖衣服的地方,到了卖菜的地方再放她下来。闺女才聪明起来,声音又脆又奶,时隔四年半第一次口齿清晰地要他给她买衣服,拒绝他舍不得,不拒绝买回去了他挨骂。东西是好东西挨骂也就算了,但那大红大绿的衣服款式也不好看,村里的小土妞都嫌丑,他给买回去绝对要挨训。 “爸爸,你看我多好看。” 正在切菜的男人回头,就见他闺女身穿红色短袖绿色短裤,胸前还有那蓝色亮片拼成的花,脚踢她妈的红拖鞋,还穿反了,他立马回头,闭眼狠挤了下眼睛才继续低头切菜。 “真好看啊,这颜色真是亮眼。”明酥揪着衣服看了又看,世上原来还有这么漂亮的颜色! 一整个中午,明酥对她的红短袖绿短裤夸了又夸,用词单一也遮掩不了她浓浓的真情实感,下午去学校死活不脱下来,让她脱她就嚎,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坐地上弹腿。 “你给她买的,你带去学校。”黎玉琳把明酥的水杯放桌上,手脚利落地一溜烟出了门,不给孩子爸推脱的机会。 明仲夏叉腰继续苦口劝,这丫头穿的忒刺眼,这走出去就是麦地里野生的向日葵,他就没见过把颜色都穿身上的。 “走,陪爸去学校见见你未来的老师们。”男人妥协,比耍赖撒娇他一直是输的那个。提上水杯,箍着她腰把人从地上拎出去,“真是个傻妮子,我跟你妈眼光都不差,你小姑你堂姐我也没见她们这么乱穿,咋轮到你了审美就这么奇怪,只有眼睛没有眼光?” 明酥在家住了两个月,把小学初中和镇上的集市混熟了嘴巴也灵巧了,还跟她妈学会了说英语,但只会说,应该说是只会背,会发音但不懂,而且还是教不会的那种,英语跟汉字一点都对不上。 “我算是信了她奶的话,我闺女那次肯定是跟猫头鹰对上话了,她专注力极强,模仿能力也好,连26个英文字母都没学过但能跟我学会单词和句子的发音,那“咕咕咕咕”能记住也不是啥难事。”黎老师兴奋极了,她这是生了个小天才?语言天赋好强。她有些想哭,短短六年而已,她过的像是六十年,明酥傻的时候她天天想她要是早死了怎么办,她的傻闺女谁来照顾。之前明酥奶在高神婆那里说的话她不信,但心底也起了波澜,现在看来肯定是明酥以前就听过夜猫子叫声,受了惊吓不会说人话只能瞎咕一通,碰巧了罢了。 “啊?你还在想那事啊,不是啥新奇事,人学狗叫还能引起狗狂叫,你对猫叫它也会喵喵叫,再说鹦鹉都能学会人话,人会说鹰语好像也不那么奇怪。”明仲夏没觉得是啥大事,他小时候跟狗对着叫还被狗追出二里地。他琢磨着是不是也要带闺女去听他讲课,他们这物理学科也是很有意思,很值得提前预习的。 乡下的明奶奶没等回孙女,倒是隔三差五的有夜猫子来光顾她家的柿子树,孙女就回来过了个夜,这招回来的夜猫子来的倒挺勤。 这天夜里,明奶奶开门上茅厕,抬头看,果然,那夜猫子又来了,好像还在吃什么东西,她等了一会儿,问:“你吃不吃米?我可没肉给你吃,你应该也不馋肉,田边地头那么多老鼠子。”她进厨房抓了把米丢树底下,“吃了你也别来了,跟你学说话的娃在镇里跟她爸妈住,还不知道回不回来呢。” 第4章 004 明酥再次回乡下已经是深秋,留在她奶家的衣服已经不合季了,当然,合季她也不会穿。现在她的衣服都换成色彩鲜亮的,毛衣是砖红色的,秋衣秋裤可以是白色,但必须要是印有小碎花或是小动物的,马甲也要穿花的……不是她喜欢的衣服,她妈给她穿上她总要找机会给换了,换不了就脱了,露出里面花花绿绿的她喜欢的单衣。折腾感冒了一次,她赢得了穿衣服的自由。 “喜庆,这身衣裳真好看,看着都心情好。”跟明酥同样审美的还有她奶,明奶奶拉着小孙女,问儿子:“快考试了你俩忙了还是她调皮了?我还以为禾苗不回来了。” “都不是,是她要回来的,想猫想狗想夜猫子,念叨好几次要回村住,她妈说她也懂事了,能听懂话了就把她送回来算了,免得在家里磨人。”明仲夏把女儿的衣服搁桌上,说:“她要是想回去你就去给我打电话,我抽空再接她回去。” 下午他还有课,不打算留家里吃饭,孩子送到了他就要走,“明酥,爸走了,你要不要跟我回去?要是不回去晚上可别闹人,天黑就睡觉。” “不回,爸,拜拜。”明酥毫无留恋地摆手。 “小没良心的。”明仲夏气闷地用手指敲她,嘱咐他妈:“白天别让她睡,困了找事给她干,要不然就带出去转,晚上□□点就让她睡觉,可别让她睡颠倒了。奶粉还让她继续喝,鸡蛋吃煮蛋和蒸蛋,衣服汗湿了就让她换一件……” “之前你们交代的我还没忘,都记得,要走赶紧走。”明奶奶嫌弃地赶人,嘀咕说:“看你牛的,你也是农村里长大的,没天天喝奶粉吃鸡蛋也长得高高大大,瞎讲究。” “明酥身体不好。” “滚你的蛋,禾苗啥时候身体不好了?这白胖白胖的,就缺多跑跑多晒太阳。” 挨骂的男人涩笑一下,他是领了媳妇的嘱托来的,不好不交代清楚,“明酥,不能去水边玩,妈你别领她去井边,我跟明酥妈星期天就过来,包里有给明渠明溪带的吃的用的,你帮我送一趟,我急着回去。” “急着回去就赶紧走,别耽误了事。” 明酥数着树上的黄柿子,忙里抽闲地摆手:“爸爸拜拜,记得来看我呦。” 明仲夏摆手赶紧走,再说下去回去了中午饭都要错过点了。 明奶奶是抽空回来的,她今天在给甘唐元家打零工拔菜,现在离做中午饭还有一会儿时间,她想着再回去做一会儿,现在孙女虽然不用花钱看病了,但她多赚一点,有个病啊痛的儿子们也少花点。 “走,禾苗跟奶奶去菜地里玩,那儿人多。” “呦,禾苗穿这么花啊。” “这是大奶奶,禾苗喊大奶奶。”明奶奶教孙女。 “大奶奶好,你说我这衣服漂不漂亮,都是我自己选的。” “漂亮,这外套上的兔子真好看。” “也好吃。”她扯着衣摆给看过来的人显摆,兔子的颜色虽不大好看,但兔子肉好吃,勉强能穿在她身上。 “禾苗这说话怪利巴,看样子是真好了。”明酥的大奶奶咂嘴,早就听说仲夏的闺女脑子聪明了,但上次回来她没见到人,但听村里人说是还不大正常,听不懂话。这不是在放洋屁?这丫头的眼睛看着都不是个傻的,说话也有条有理,也不怕人。 “好了快有小半年了,之前是吓着了不太敢跟人说话,她妈带回去又教了两个月,这都好了,明年我们还能去学校上学。”明奶奶扯着嗓子大声说,她孙女不傻了,那嚼舌根子的可把嘴给闭紧了。 牵着禾苗走到她那块菜地,给她一根棍子,说:“奶奶拔菠菜,你在这儿戳土玩,等吃了中午饭我带你去找小溪玩。” 明酥左右看看,五六个老年人都坐个小板凳在拔菜,路上停有一辆货车,右边搭的还有菜棚子,她问她奶:“那里面也在种菜?” 明奶奶嗯了一声,那都是为过年准备的小青菜和芫荽,“他家也有小孩,跟你同岁,你还见过嘞,他叫阿许,可听话了,还会帮他爸妈种菜。” 明酥嘟嘴啊了一声,戳着小棍在枯黄的菜叶上画画,戳烂了一个再换一个。“奶,我想去那边看看。”她手指菜棚,不想在土里翻了,这土里也没个虫,没意思。 明奶奶看了一眼,想着小渠小溪从能走会跑了就在村里蹿,菜棚子离这儿也不远,她就应了,农村的小孩不就是在田间地头长大的嘛。 “不能跑远了,也别去找夜猫子,它晚上会自己到家里去。” “好。” 菜棚都敞着门,两边的塑料薄膜也掀开了口通风,明酥走过去探头,像个巡逻的,看没人阻拦她就直接进去。 “谁家的娃娃,我咋没见过你?进我家菜棚里干啥?” 明酥在女人还没露面的时候已经听到脚步声了,“我爸叫明仲夏,我妈叫黎玉琳,我是跟我奶来的,她在地里拔菠菜,我来这儿玩。”她伸出两只干净的手,说:“婶,我没乱拔你家的菜,我就看看。” 艾丽华笑着走进来,“你爸妈是老师?你是禾苗?”看小孩点头,她惊罕道:“好事,多漂亮一娃娃,傻了多可惜。” 怕小孩摔倒压坏菜苗,她拉着她往外走,逗她:“你看出啥名堂了?” “有老鼠来偷菜吃了。” “还真看出来了?我家臭小子天天来也没发现菜苗被老鼠啃了。”她捏了捏小姑娘的软脸蛋,遗憾地说:“我要是有个可爱的女儿多好,可惜国家管得严。吃不吃甘蔗?我去给你砍一根。” 她也只是嘴上询问意见,脚丝毫没停顿,直接拉着小丫头往甘蔗地里去,村里的小孩都喜欢吃甘蔗,有时候是来择菜换甘蔗,有时候是拿攒的或是撒娇耍赖磨来的钱来买一根。 噢,这就是甘蔗啊,她当猫头鹰的时候见人嚼过,还有人啃那紫色的皮划破了嘴,这让她拿到手后一时不敢下嘴。 “婶子,那半红的果是啥子?”怕她催自己啃甘蔗,明酥指着菜棚子里的点点红问。 “那是草莓,我儿子种的,现在不是草莓生长的季节,只活了两窝苗。”艾丽华看禾苗不啃甘蔗,还当这小姑娘不喜欢吃这净瓤子的东西,犹豫了下,带她进菜棚里看,摘了个长得磕碜但红的最多的草莓给她,“不知道好不好吃,你帮婶子尝尝。” “好吃。”其实有点酸,但她是第一次吃这种果子,觉得味道特别好。“婶子,我让猫头鹰来帮你捉老鼠,你能等草莓全红了多给我几个吗?” “这我可不当家,你去找阿许,阿许要是答应,这草莓全给你也没问题。”儿子主意大,他的东西给其他小朋友拿一两个没事,拿多了他就生气。别的孩子生气了哭闹,她儿子生气了就不跟你说话,非要认错道歉再给保证他才肯理人,能憋话得很。 “明年春天你过来,春天我们种的草莓多,你爱吃几个吃几个,婶子让你随便摘。”艾丽华给她许诺,怕小丫头闹,她抱她出菜棚送她去她奶那儿。 “阿许是你儿子?他什么时候来这儿?” 艾丽华停住脚,低头问:“阿许在家,明溪也在我家玩,你要不要跟我回去?” 明酥连连点头,明溪在也好,她要找他去要狗,哥也喊了,狗却不跟她走,这可不行。 “明婶子,你家孙女我带走了啊,她要给我当女儿呢。” “那她有眼光,找了个家里有卡车的好人家。”明奶奶笑着说:“禾苗,奶奶回去给你炒肉,你回不回去?” “婶子,明溪也在我家,禾苗去了也就多个伴玩,不会麻烦人。” “噢,明溪也在啊,那禾苗中午带弟弟回家吃饭啊。”怕孩子不懂事留人家家里吃饭,她说中午她要杀鸡炖肉,禾苗要是回去晚了她就自己全吃了。 “阿许,看我给你带个妹妹回来。”艾丽华去了后院,拉禾苗进去,“明溪,你姐来了你还不知道吧?” “不知道,禾苗你今天来的?”明溪激动,“今天下午去后山,禾苗,我带你去喊那只夜猫子,看它还理不理你。我们去了好几次都没见到它影儿。” 明酥没理他,问:“谁叫阿许啊?我找他有事。” 甘清许看了眼他妈,看她笑盈盈的,琢磨着禾苗找他肯定跟他妈有关系。 “他就是阿许,你见过他的。”明溪热情地介绍,替甘清许问:“你找他有啥事?” “你家菜棚子里有老鼠啃菜苗,我让猫头鹰捉老鼠打零工,你能把你种的草莓给我吃一半吗?” “草莓全给你吃,你让我抱一下那只猫头鹰。”甘清许提条件,他想了好久了,他也去过后山学禾苗那天那么叫,除了树叶掉下来,一根鸟毛都没有。 “没问题,那草莓就全是我的了,婶子,阿许的草莓都是我的了啊。”明酥回头说。 “我先抱到猫头鹰了再说,你不一定把它喊得下来。” “现在就去,我喊他下来让你抱一会儿,就一会儿啊,他还要睡觉,晚上要去逮老鼠的。”明酥一左一右拉着明溪跟阿许就往外走,剩下的小孩不约而同也跟着出去。 艾丽华看看瞬间空荡的后院,走到客厅看了下墙上的钟,才十一点,做饭晚一点也行,她也关门撵上那群小短腿,她倒要看看禾苗到底能不能把夜猫子喊出来。 “咕—咕—咕咕咕~”刚进树林子明酥就开始咕,走到林子深处才停住脚,让其他人离她远点,然后就站原地等。没一个人说话,急喘气的声音清晰可闻。 “来了,头顶上。”明溪最先看见,他小声提醒,话刚落,头顶竖着羽毛的猫头鹰就落地了。 “它走路好笑人,大毛腿子,跟家里养的鸡一样,不,比鸡走路还笨些。” “呆呆愣愣的,它眼睛是眯着的哎。” “回头了回头了,它听到了,噢!脖子扭过来了,我的天,脖子扭了个圈!” 明酥瞪了说猫头鹰像走地鸡的男孩一眼,对褐耳嘀咕一阵子,抱起他递给阿许,“给,你抱。” 甘清许僵硬着接过来,刚到他手上他就被包围了,他挡住伸过来的手不让他们摸,“想摸自己拿东西跟禾苗换,现在只能我摸。” 一只大手伸过来,他眼睛瞪到一半又收回去。小心翼翼地摸向他眼馋了好久的大毛腿,利爪他只敢看看,没敢动手。 “哎!哎?时间到了?禾苗,你跟它说的还有时间?”鹰突然飞走,甘清许吓了一跳。 明酥听了褐耳说的话,皱着一张脸,眼神复杂地看向他,“你把衣裳脱了给我摸摸。” 甘清许不可置信地按住衣服,这不在谈好的条件内啊。 “你看,你都不愿意你还偷摸褐耳的腹部,流氓,连鹰你都不放过,摸人家腿还不够?” “……鸟界也有这个说法?”艾丽华震惊,鸟除了屁股最隐秘的不就是嘴嘛。 “那肯定的,褐耳也是成年鹰了。只有草莓恐怕不够,褐耳说你家过年的牛肉很好吃,他要两斤…”明酥眼睛骨碌转,思考着两斤会不会太多了。 “封口费是吧,我懂,我明天就让阿许爸买牛肉回来,当做是我儿子非礼鸟的补偿。”艾丽华要笑死了,这趟跟出来的不亏,她拍儿子头,说:“明天你记得把牛肉给猫头鹰姑娘送来。” “是小子,褐耳是公的。” “噢,猫头鹰先生!阿许你可真流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10 18:00:00~2021-12-13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燕回 128瓶;何年 100瓶;嫣妍琰 50瓶;icebear 48瓶;我要吃奶糖、白面书生、心心够、何以解忧、珍珎真贞桢蓁 10瓶;Yuki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005 “你给他们说的啥?怎么又笑又气的?”褐耳站在明酥的肩膀上问她。 “刚刚那男娃不是手指伸进你羽毛里摸你腹部了嘛,我跟他讨要了两斤牛肉,他妈说明天就给你送来,你今晚可以少吃点老鼠,留着肚子明天吃牛肉。你应该没吃过牛肉,我前段时间吃过一次,颜色漂亮肉质鲜美,比兔肉还好吃。” “竟这好事!”褐耳为了避强光而闭上的眼睛都惊喜地睁大了,扭脖子把鹰脸埋明酥头发里,喜滋滋地央求:“我看今天这么多人都没摸到,眼馋的样子挺可怜的,你给他们排个队,满足这些瓜娃子。” “别急别急,慢慢来,先把两斤牛肉吃到嘴了再说,我还没摸清情况。”她在镇上住的时候恨不得一天三顿顿顿都是肉,但她爸妈都逼着她吃蔬菜,说肉吃多了会腻、会吃厌、会错过很多好吃的菜,她还不知道真假,说不定人类的食物真有这个特性,不然他们也不会琢磨出那么多的菜品。为防褐耳也错过许多好吃的,那就细水长流,馋了就找人碰瓷打个牙祭。 “禾苗,你真听得懂猫头鹰的话?”明溪眼不眨地盯着咕来咕去的一人一鸟陷入怀疑,他也看到了阿许扒开猫头鹰的羽毛探手进去,刚伸进去还没五秒鸟就飞走了,禾苗站的远肯定是看不见的,那她说的这么清楚只能是这只猫头鹰告诉的了。 “咕~咕咕咕—咕!”他瞎咕一通问:“禾苗,你听得懂我说了啥吗?” 明酥摇头,她就听懂了一个字“咕”,褐耳更是一个字都听不懂。她指着他锁骨上面一点,说:“是用这里发声的,很用力的挤出声,不是喉咙里憋出来或是嘴巴收紧吹出来的声音。”她想起那个神婆的话,照搬出来应付:“这是要有天赋的,你应该学不会猫头鹰的语言。” 怕弟弟伤心,她安慰说:“你的天赋可能是学狗叫,我看我的小灰狗就很听你的话,这个我就学不会。” “这是真的,小灰最听我的话。不过小灰怎么就成你的……”剩下的话消失在禾苗的怒视下,“噢,我想起来了,你喊我喊哥了,你还记得呢!” 明溪看了看还害羞把脸藏禾苗头发里的夜猫子,想到对他热情讨好的小灰,他反悔了。他没有鸟但有狗啊,要是最听他话的狗都没了,他多可怜。 “姐,你看你都有褐耳了,小灰你就别要了,它最喜欢我,跟你了它就伤心地不肯吃饭了。” “褐耳还回山里的,他不跟我住,只是偶尔过来玩一会儿。”明酥犹豫,她就眼馋小灰跟着明溪到处跑,只对他摇尾巴夹耳朵的样子,这样的好伙伴她也想养。 “小灰离不开我家,它是母的,明年生狗崽了随你挑。” “那、我先看看吧。”明酥冷眼瞥他,“是你主动说要送给我的。” 明溪脸臊得发烫,低声说:“是我说错了,以后肯定不说了。” 明奶奶刚想关门去找人,就看到从房子后面走过来的两个娃,“小溪今天中饭在我这儿吃,奶炒了肉,你小叔给你跟你姐买了吃的用的,等吃完饭你给拿回去。” “炖鸡了吗?”明酥问。 “有肉还不行呐,做多了吃不完。” 明酥有些生气地夹紧眉头,“是你给我说要炖鸡炒肉的,你们人类都说话不算话,喜欢撒谎。” 明奶奶看一听这话就耸眉垂眼的孙子,知道这是事赶一起去了,“白天鸡都捉不住,都跑出去了,晚上天黑了我就捉鸡明天杀,明晚上炖鸡,把你堂姐也喊来一起吃,你好了之后还没跟她碰面过吧。”她赶紧解释,小孙女的脾气她还没摸准,怕她哭也不敢糊弄,打岔问:“你肩膀上的夜、猫头鹰是之前你喊下来的那只不?走,带进去,奶给它盛半碗白米饭吃,它吃饭吧?” “不吃,猫头鹰不吃素只吃肉。”除非是饿的要死了才会吃点农作物。她气势汹汹地往屋里走,路过骗人的人大哼一声,“明晚炖鸡,可不能再骗人了。” “炖,肯定炖,想吃就杀,杀干净了我让你爸妈给我掏钱。”她拉孙子走在后面,指着那夜猫子长长的爪子嘱咐他:“夜猫子凶得很,你姐不让你碰你可别乱摸。”她也不懂孙女怎么把夜猫子给降服了,她们这没那本身的还是防着点,别凑上去给抓烂了脸。 明酥姐弟俩回来直接开饭,背了两斤牛肉债的母子俩到家可没现成的饭吃,艾丽华喊住要上楼的儿子:“来,帮我择菜做饭。” 甘清许不想,他心情高兴着呢,不想蹲厨房里择菜烧火,“我明天再帮你做。” “那我让你爸后天再买牛肉回来。” 甘清许恼怒地翻白眼,抵不住威胁只得拖拉着脚往厨房走,“我不喜欢你这样。”他闷闷地说。 “我还不喜欢你这样呢,要不你学禾苗撒撒娇,像明溪那样耍赖也行,别像个小闷葫芦。”艾丽华开水龙头放水淘米,哗哗水响里她头都没回,催说:“赶快择菜,你爸吃了饭要补觉的。” “咦,饭还没好?”甘唐元从地里回来看烟囱还在冒烟,他站厨房门口随口问:“我不见你早就回来了吗?阿许挨训了,怎么撅着嘴?” “让他帮我做饭不高兴呢。” “嗐,男娃子可不许动不动小气量,就烧烧火,又不累人。”话是这么说,但他也不往厨房多踏一步,“我去看电视歇一会儿。” “别睡着了,再有十来分钟就吃饭了。” “好。” 厨房里又只剩下两个人,艾丽华思索了下,对儿子说:“待会儿吃饭的时候你跟你爸说让他明天给你买牛肉回来。” “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我明天就让阿许爸买牛肉回来”这是你原话,我是跑腿送肉的。”甘清许犹疑地问:“你该不会想明天你送肉过去吧?我不跟你换!” 看这小模样,看来真是喜欢那只夜猫子了,难为他能想到这一步,她就是想让他多跟他爸说说话,像其他娃那样,回家后小嘴叭叭地讲他觉得有意思的事罢了。 “又不是我非礼人家夜猫子,你不说你下午就去找禾苗,你把毛衣撸起来让她摸你肚子去。” 甘清许下意识想捂衣服,哼了一声,憋屈地说:“我自己说,你别想搭我空再摸猫头鹰。” 女人呲了一声,真小气。 刚把饭菜端出去,甘清许就直接开口让他爸明天卖菜回来给割两斤牛肉回来。 “家里的牛肉吃完了?我记得后院铁丝上晾的不还有腌牛肉。” 甘清许看他妈,想让她讲。艾丽华好整以暇地望着他,看她干啥,她又不是他的传话筒,懒死了。 “我答应要给猫头鹰的,我今天抱了它还摸了他。” “噢,答应人家了是要给,爸明天给你买回来。不过猫头鹰是哪个孩子的外号,咋还又抱又摸的。” 艾丽华也是服气,分明好笑又有趣的事,经她儿子的嘴转述一遍就柴的像鸡胸脯肉,没滋没味还噎得慌。“猫头鹰不是人,就后山住的夜猫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是听明仲夏那闺女的话,今天人家小姑娘拿猫头鹰跟阿许换他种的草莓,你儿子抱着鸟了手戳进毛里摸人家的肚子了,现在那夜猫子喊着你儿子非礼了它,要两斤牛肉做补偿。” “非礼?”甘唐元挟起来的菜都惊掉了,他儿子才六岁,怎么跟这两个字沾上边了!等他详细了解了事情的由来,好笑道:“小丫头古灵精怪的,编的故事似模似样。” “禾苗是挺有意思,她现在的模样看不出来傻了四五年,你明天记得买牛肉回来,选精瘦的,别买肥肉。小丫头跟夜猫子都挺有意思,配合地像真的一样……” “禾苗是真听得懂猫头鹰的话,上次她叫几声猫头鹰就出来了,还跟我们一起进村里了,她不叫它就不走,明奶奶赶了好几次都没赶走。”阿许着急解释。在他这里,明酥会说猫头鹰的话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了。 “那就更要买了,明天你去给猫头鹰送肉。” “妈,你听,是不是禾苗的声音?她又在跟猫头鹰说话。”阿许听到熟悉的“咕咕”声,放下饭碗就往外跑,“禾苗,肉还没买回来呢,是不是猫头鹰饿了,腌的牛肉吃不吃,我家有腌牛肉。” 明酥笑露了满口小白牙,她知道他家有腌牛肉啊。“我是来给褐耳指路的,刚刚去你家菜棚了,褐耳今天晚上就去逮偷吃菜的老鼠。我再给他说说你家的房子,他明天可以找个离你家近的地方睡觉……” 明奶奶看阿许爸妈要出来了,拉明酥就要走,摆手说:“丽华,你们吃你们的饭,我们就出来转转,现在就回去的。禾苗走,你不是说褐耳白天要睡觉,赶紧把它送回后山,它晚上要捉老鼠的。” “阿许,我明天来找你,拜拜。”明酥抱着褐耳跟她奶往后山走,白天光线太强了,猫头鹰的眼睛受不了,睁开了像是要刺瞎一样,要不是有她抱着,褐耳白天压根不敢出来,就怕出来了回不去。 “那丫头抱着的一坨就是夜猫子?老人说夜猫子能抓走孩子的,这远远看去还挺温顺的。”走的太快,甘唐元都没看清那夜猫子真正的样子,一个猛禽能跟小孩玩到一块儿,还挺新鲜的,他也想瞧瞧。 很快,他的机会就来了。凌晨三点,甘唐元起床去菜地,他要在早上五点钟之前把菜送到镇里过给菜贩子,像菠菜和蒜苗还有葱都在前一天晚上择洗干净打成捆装筐了,他现在要开车过去把菜筐搬到车厢里。 刚走近菜棚,一个黑影嗖的一下刮过去,他唬了一跳,心跳刚缓过来,那黑影又冲了回来,还扔了个东西下来,叽哇乱叫的。 “娘哎!”他吓得后退了几步,手电筒杵过去,先看到一个浑身是血还在地上扭动的肥老鼠,手电筒上移,竖着两簇羽毛的大脸盘子露了出来,光照了过去它瞬间闭眼往北边飞走了。 老鼠碾死扔田沟里,他搬了菜筐到车上,车走在路上他还在想那凶厉的眼睛和弯嘴上的血。 “嘿,它飞走了又飞回来给我扔个老鼠是哪个意思?证明它来过没偷懒?那丫头还真能跟夜猫子说话不成?”男人左手摸着下巴嘀咕,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可能,他种菜卖菜五六年,今天可是第一次见到夜猫子,活了二三十年,夜猫子叫他都甚少听到。 八点左右,听到卡车进村的声音,守在甘清许家的一窝孩子拥着明酥往后山去接睡觉的猫头鹰。明酥比村里开小卖部的老板还受人欢迎,只见她肩膀上蹲着鹰,抬首昂胸地走在队伍最前面,语气骄傲地翻译:“褐耳说他昨晚逮了五只肥老鼠,本来还能逮更多的,但阿许爸爸去了菜棚还拿灯照他,他就跑了。哦,阿许,褐耳还给你爸送了只老鼠。” 阿许被小伙伴们看的有些脸红,他觉得他爸多少有点不知足,都收礼了还拿灯照人家,把褐耳吓跑了吧。 “他应该也是想见见褐耳的面,昨天还说没看清呢。”没办法,父子是绑在一起的,他爸做错了事他这当儿子的还是要帮着解释的,不然也影响他的名声。 “小事,褐耳也没怪他,待会儿见面了我给他说说,猫头鹰的眼睛不能见强光的。”明酥宽容地说,反正褐耳打零工的事当家人已经知道了,牛肉能吃进肚子里,偷工减料也不是他故意的。老鼠要是没捉干净,大不了再打几次零工,细水长流嘛。 第6章 006 甘唐元把肉割成一条一条的,拿着刀蹲一旁和一窝小娃看夜猫子一条又一条的吃肉,不对,应该说是吸肉,肉进了鸟嘴立马就进了肚子里,大拇指粗的肉条嚼都不嚼,头一仰,肉就没了。 “禾苗啊,你真能跟这夜猫子说话?”他话问的怀疑,心底其实已经相信了,今天凌晨发生的事只有他跟这只夜猫子知道,刚刚他刚下车就被儿子训说以后不能再拿手电筒照猫头鹰的眼睛,还被告知那只老鼠是猫头鹰特意送给他的。 送给他干嘛?感谢他给它买牛肉吃?它怎么知道的?那只能是有人转达了的。 “当然,甘叔,他叫褐耳,别喊夜猫子,不好听。”她们猫头鹰一族的虽然是以猫字开头,但实打实的是鹰族,“夜猫子”听着不大威风,还被猫族占便宜了。 “你怎么会的?缺不缺徒弟?你看我家阿许怎么样?能不能跟你学学。” 明酥嘿笑两声,歪头推托说:“这大概是天赋,我也不知道怎么学会的,反正从医院醒来就会“咕”了,可能是我以前就学会了。”这是她回村前她妈反复教她说的,她指着自己锁骨上面一指节的位置,展示给众人看,“我说一句你们看,看到了没,我说鹰语的时候是这里发力,但说人话的时候是脖子中间的管子震动最强,如果能像我一样这里发力挤出声音大概就跟我一样有天赋。阿许你试试,你们也试试,反正小溪是没有的,他的天赋是学狗叫。” “学狗叫?”甘唐元好笑,学狗叫还要天赋?他手指按在锁骨上面,试图不通过喉管来挤出声音。不行,挤不出来,气鼓鼓撑的他都要吐了,憋的还头发胀。 还真是要天赋的!他看其他孩子,脸都憋红了也没一个成功的,“行了,别试了,你们别再撅过去了,不行也学狗叫,这个门槛低点,谁都能得满分。” 甘清许看向他爸,咋听都觉得他说的不是好话,偏偏还有人认同,这让他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多心了。 “对,狗叫是容易学,我不太招狗喜欢但也能学个皮毛。”明酥觉得阿许爸这话说的是在夸鹰语高级,顿时对他有了好感,这人真会说话,眼光也好。 傻妮,甘唐元笑得眼角都要起褶子了,半夜的疲惫都给笑没了。他拍拍小丫头,让她问问进食速度变慢的夜猫子是不是吃饱了,要是吃不进去了可以把剩肉放他家冰箱里,傍晚饿了再来继续吃。 “昨晚的老鼠肉肥,他一不小心就吃多了,皮毛还没吐出来,挺占地方的,要是中午来吃他肯定吃得完。”明酥把铁钵里的牛肉递给阿许爸,想着他还挺热心,不像她奶那么小气,拍着胸脯保证说:“甘叔,你家菜棚里要是还有老鼠你就来找我,褐耳捉老鼠的本事没有让人褒贬的,你这么大方周到,他肯定把老鼠祖孙三代都给捉干净。要是发现有蛇也来找我,我们猫头鹰还会捉蛇。”她看向其他同伴,宣传道:“你们也是,谁家有鼠蛇麻烦了都能来找褐耳。” “要付费吗?”有人问。 “不要钱,给肉就行,没肉鱼也行。”明酥看吃饱了在打瞌睡的褐耳,有些纠结,“其实猫头鹰捉鼠抓鱼没一点问题,还是算了,褐耳要是天天这么吃也不好,鹰还是要吃带毛的,不然消化不好。就当我刚刚没说啊,不过,甘叔你放心,你家菜棚的事可以包给褐耳。”他家菜棚里的老鼠味道好,都是吃菜种和青菜嫩苗长大的,皮毛也更干净,褐耳说他以后就不在山里逮老鼠了,要去菜地里。反正都要捉鼠,那就挂个打工的名头,就算没工资也能混个好人缘。 甘唐元认真地看着禾苗,琢磨着六岁的娃没这么深的心眼,这一紧一松的,尺度掌握的刚刚好,之前还为要拿肉拿鱼付费苦恼的小子一下子都遗憾起来,恨不得端肉来请捉鼠大师登门。就连他心态都有些受影响,有了赋予特权优待的荣幸。好家伙,这比他前几年去摆摊卖菜应对讨价还价的阿婆还能耐。 “你跟谁学的话,还褐耳捉鼠的本事没有褒贬的,你妈你爸教你的?”禾苗说的话太有条理,用词复杂,甘唐元想着他儿子是不是也该多读读书了,免得嘴笨还气性大。 这是明酥在镇上商户嘴里学到的,卖门卖柜子的老板跟人夸他的手艺时说的,她从头听到尾也就学会了。甘唐元无奈且震惊,这小孩可真聪明,他家阿许比不上,算了算了,他跟阿许妈也没禾苗爸妈学历高。 “我们家请拔菜洗菜的都是给钱的,褐耳在我家菜地菜棚里捉老鼠我也给它付工资,想吃啥肉换口你帮它传个话,我给它买。”他家也不缺那几斤肉的钱,儿子又喜欢这猫头鹰,花钱买个好心情挺值的。 压不住的笑容爬到她脸上,真大方啊,这样的人值得鹰喜欢。 “行了,你们出去玩去,别在家里闹,我要补会儿觉,吵醒我你们可是要挨骂的。”他的好奇心得到满足,激动的心情退去他就开始发困了,往日这个点他已经躺在床上有一会儿了。 送了褐耳回山里,嘱咐他不是她亲自来找他,看见谁了都别露面。褐耳属于角鸮,寿命最长可以有20年,据他说的,他还没过第二个冬天,两岁还不到,在认识她之前都活动在山里,性格很单纯。她怕他因为她不怕人了再受困于人手,所以对他仔细叮嘱。 她当猫头鹰的时候是体型最小的鸺鹠,生长在野外,寿命最多也就5年,她的长辈多是在三四岁就死掉了。她在人类的城市过了两个新年,自认是个见过识广的中年鹰,有责任保护淳朴老实的后辈。 “我跟小溪要回家了,你们去哪?”出了树林,明酥问小伙伴们。 “这时候回家啊,我们去、去挖泥巴摔响炮,禾苗你干脆别回去了,又没到饭点,跟我们一起去摔响炮做泥人,阿许也去。” “我不去。”甘清许立马拒绝,他问禾苗要回家干嘛,他跟她和小溪一起玩。 “那我们也去。” 明酥倒是挺开心有这么多人一起玩,单单是一群人走一起就很热闹,“我去看小灰,小溪之前说要把狗送给我,我去看看它愿不愿意跟我走。” “看狗啊……那我就不去了,我还是去摔响炮吧。”农村里基本上家家户户养的都有狗,不像猫头鹰那么罕见,他们没兴趣,更何况还是别人家的狗,没什么意思,不如和泥巴摔响炮好玩。 “我也不去。” “我去摔响炮,上次还输给石头了,我要赢回来……” 稀稀拉拉的一个接一个跑开去抢好泥巴,原地只剩下三个人,甘清许乐得清净,催禾苗跟明溪也走。不知道禾苗是不是想去学狗语,他去看看他有没有天赋,要是有天赋,他要让他爸妈抱只狗回来养。 明溪家没人,他爸妈去地里干活去了,他姐在上学,开门让两个人进去,说:“天冷了,偷狗去卖的人多了,我爸妈不让我带小灰出去,怕它乱跑被偷走。” 他从进门后对狗就特别热情,给摸毛给挠痒,让狗围着他打转,生怕它被禾苗哄走了。 他的心思不加掩饰,明酥哪会看不出来,拎个凳子就坐在一旁等着。她没来过明溪家,坐了一会儿就站起来看看,问明溪他家里怎么没有水管,一个大水缸杵在厨房外面,那一片都湿淋淋的,滑脚。 “村里只有五家家里安的有水管和水龙头,你问阿许,他家也有,但那是要钻井砌水塔的,费钱费电,村前面就有水井,大家都在那里挑水吃,不费那个钱。” “奶家里也有。” “那是从隔壁接了水管过来,奶又挑不动水。” 看明溪被她拐歪了,明酥奸笑两声跑过去挤走他,她占据有利位置去撸狗毛。“小灰,你小主人把你送我了,你当时也听见了,现在你就是我的狗了,跟我走吧,我养你。” “它摇尾巴了,它答应了!”明酥得意洋洋地对明溪炫耀。 “小灰过来。”明溪“嘬嘬”了两声,地上躺的狗立马站起来朝他走去,极尽谄媚地摇尾巴,头搭他腿上任由他逆着摸狗鼻子。 “熟人只要喊它名字它就摇尾巴,阿许喊它也摇尾巴。” 甘清许点头,明溪家的狗的确会认人,跟主家关系好的来了它都热情相迎。 明酥不死心,还想再继续博好感,但明溪也担心啊,他把狗唤走不给她摸。小孩就这样,没人抢的时候,再好的东西他稀罕了一会儿就搁置了,但凡来个人跟他抢跟他挣,就是臭狗屎都成了香宝贝。 他也知道自己理亏,再三许诺明年春天小灰下狗崽了把最肥最聪明的小狗给她,一只不够一窝都给她也行。 “不稀罕,我不要了,我想养我也去别人家逮,不要你给的。”明酥也生气了,分明是他主动许诺给她的,是他说狗不肯跟她走她才想来试试的,但他压根不给她接触的机会,这就是在蒙骗她。 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院子里除了猪哼哼声再无其他。阿许坐在两人中间,不明白怎么突然就生气了,他也不敢乱动,就左看一眼右偷瞄一眼。他该去挖泥巴摔响炮的,不来就没这尴尬的境遇,他爸妈吵架的时候他就没办法,劝架的当时没事,事后两人和好了会合起来说他偏心拉偏架。 小灰突然叫了一声,摇着尾巴朝大门跑去,甘清许松了口气,听声音是明溪妈回来了。 “呦,禾苗来了,中午别走,留大妈家吃饭,你弟说你喜欢吃肉,大妈也给你炒肉吃。” 进来的人明酥有印象,她刚当人的时候从医院回来就有一群人去家里看她,当时她不会说话,不知道她是谁,但记得她长什么样。 “我奶让我中午回去吃饭呢,大妈我下次再来你家吃饭。”终究还是气不过,她指着小灰说:“大妈,之前我回来的时候小溪让我喊他喊哥,喊了就把狗送给我。我喊了,这次回来我问他要,他不给,说是小灰离了他伤心地不肯吃饭,我就想来试试,他就唤走小灰不给我摸。” 杜美月看儿子一眼,笑说:“是你弟小气,但小灰已经在家里养了四年了,马上就五年了,它肯定是不肯走的,要不然你唤它试试,它肯跟你走我就做主让你带它走。” 有了明理的人撑腰,明酥昂头大跨步从小溪面前招摇路过,边往出走边喊小灰的名字,看它跟自己往大门走,得意的头发都要翘起来。 “你不许说话。”她警告面色焦急的弟弟。 “小灰走啊,跟我走,我也好好养你,走哪带哪。”她站在门外的路上催促门口摇尾巴的狗,看它一个劲地摇尾巴就是不继续走,急得她要去抱它。 小灰看她要进来也往屋里走,一副欢迎她进门给她引路的样子。 “嘿嘿,这我可没说话吧。”这下轮到明溪得意了。 小灰不愿意跟她走,明酥也不勉强,“我是尊重小灰的意思,跟你没关系,不选我是它没眼光。你说话不算话,以后不能喊我禾苗,必须喊姐,你敢再喊我禾苗我就喊你骗子、谎话精。”这要是在她们猫头鹰界,他这谎都圆不了还喜欢花花嘴占便宜的油嘴子,保准是要被兄弟姊妹踹下巢穴的。 “姐。” 哼,小样儿,就这心态还想骗人?老老实实地任鹰差遣吧。 作者有话要说: 阿许:记下了,被骗了她会生气 第7章 007 气势上压倒对方,明酥心情舒畅,能继续在下了她面子的弟弟家玩,还诚恳地向明溪讨教怎么养一只最亲近她的狗。她还是猫头鹰的时候对人的生活颇有观赏的兴趣,连带的见了不少狗,不仅仅是现实生活,还在那三心二意、有攀比心的人类的手机上见过多次,会玩滑板的狗、会取快递、会叼着篮子去买菜……她也想养一只听她话的狗,不用多能干活,只要能随喊随到就行。 明溪被吹捧着对狗语有天赋时飘飘然,让他实操教学他懵了,他想了想,实在不想接二连三地被瞧不起,撑着逐渐升温的脸皮硬着嘴巴说:“这个、这大概也是天赋,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让小灰跟我最亲近的,就是对它不打不骂,我跟它吃同一碗饭长大——”他越说越流畅,感觉就是这回事,脸上的温度下降,气势张扬起来,“嗐,我们是姐弟,都是有遗传的,你对说鸟语有天赋,我的天赋就是让狗亲近我,都是只能遗传,没法教给外人的。” 听了后半段话的明酥木着个脸,亏她还谨记着他教的跟狗同吃同睡,骗子,她是猫头鹰变人能听懂鹰语,他就是纯纯正正的人,到哪里去遗传“姐弟同出一脉”的天赋? 但还是有被骗到的人,甘清许跟明酥相反,他对明溪前半段话嗤之以鼻,但后半段明溪用明酥的天赋相衬,他信了。村里养狗的人家,一家人里总有一个是狗最偏向的,但能跟不会说人话的鸟对话的只有明酥一个人。他有些丧气,他不是明家人,没有遗传到跟动物对话的天赋,看来是没办法学会明酥的本事了。 杜美月坐一旁搓苞谷粒喂鸡,听她儿子自信满满地吹牛皮也不戳破。所谓的同吃一碗饭,实际上是小灰捡他的剩饭吃,同睡——小灰狗窝里的垫的衣服是他的,下面没有比他更小的小孩捡他的旧衣服,穿小的衣服就都成了小灰狗窝的垫子。 至于小灰最亲近他,是因为他吃鸡蛋会给它掰一小块儿,给的骨头上残留的碎肉最多,吃零嘴鸡蛋卷、桃酥、油糕的时候会分给它一点。小灰最喜欢跟着他跑是想骗吃的,怕他吃零嘴的时候漏了它。 小灰成功了,它一只狗哄骗了人。 快十一点,杜美月洗手去厨房做午饭,她家还有个上学的小学生,吃饭只能早不能晚。“儿子,去跟你奶说一声,让她别做你姐的饭。禾苗你中午在大妈家吃饭,吃完饭了继续跟小溪玩,阿许你也别回去,在婶家吃饭。” “不不,我要回去吃饭的。”甘清许听到留饭连忙站起来要走,他妈不让他在别人家要嘴吃。怕明溪妈还要留他,他转身就往门外走,“禾苗,我下午再来找你玩。” “你怎么不说来找我玩?”明溪挑刺,他跟禾苗站一起呢。 “你肯定会跟你姐一起,我找她就能看见你。”他回头回答,转头就见门外拐角来人了,“明渠姐,你放学了啊?” “嗯,阿许在我家玩啊。” 甘清许应了一声,小跳着脚往家跑。 “今天咋放学这么早?”杜美月听到声音出来看墙上的挂钟,刚刚十一点,她没看错,“家里的钟坏了?” “没有,我们数学老师的孩子发烧了,我们最后一节课没人上课,还没到放学我们就跑了。”她眼睛瞅着禾苗,问:“禾苗,你还记得我吗?” 明酥摇头,这个小姑娘她没见过。 “不是说不傻了嘛,都不认人了。”明渠嘀咕,介绍说:“我是你姐。” “这我知道。” 明渠噢了一声,也没话可再说,她跟禾苗见面本来就少,禾苗常年在镇上,回来一次不是缠着她妈就是喜欢跟小溪出去跑。 “妈,我帮你烧火。”她把书包扔椅子上跑进厨房,不跟小屁孩打交道。 “不用你烧火,你去给你奶说一声,禾苗中饭在我们家吃,让她别到处找人。” “我不想去,让我弟去。”她撅着嘴,使气墩在烧锅灶前的椅子上不起身,她不想跟偏心眼说话。 杜美月看了女儿一眼,往外喊:“小溪,你跟禾苗一起去你奶家说一声,现在就去。” “噢,好。“ 等院子的两个孩子一条狗都走了,她说:“你奶今晚炖鸡,让你晚上去她家吃饭。” “不想去,都给禾苗吃算了,我不稀罕。” “你不去你奶会来喊你。”杜美月不想让外人看她家跟婆婆别别扭扭的关系,皱眉教女儿:“小气巴拉的孩子让人喜欢不起来,你奶喊你去吃饭你就去,像你弟一样就是了,她又没打没骂过你们。” “我就是不高兴她一样的孙女两样待,禾苗样样都有,我比禾苗大还要排她后面,穿的鞋子都是禾苗穿上脚了我的还是光鞋板。”她拿烧火棍捅锅洞里的余灰撒气,她不想要,她又不是讨饭的。 “那不是因为禾苗那时候有问题。”杜美月说不下去,“算了,去不去随你,你奶来喊你你自己说,反正你别对禾苗有意见就行了,你小叔小婶可对你不差,受了人家的好就要还回去,别只会计较谁对你差忘了谁对你好。” 明渠被说的脸红,她觉得她妈话里有话,虽然她排在禾苗后面,但她奶缝的棉鞋棉裤她也有穿过。“你不也对我奶有意见。”她不服地说。 “我可没有。”就是有她也不承认,“我跟你爸对你奶都没意见。” 明渠哼哼了两声,表示不信,她弟不记事她可记事了,她爸她妈因为她奶把钱都给她小叔吵过好几次架。 “大妈你炒的肉好好吃。”明酥咽下滑嫩的瘦肉,打探道:“这是猪肉吗?怎么这么嫩?我要给我奶说说,让她学,她炒的肉卡牙缝。” “好吃多吃点。”杜美月给明酥挟两筷子肉,说:“肉切好后用红薯粉捏一捏,腌一会儿再下油锅爆炒。” “你爸星期天是回来陪你还是接你回镇上?”明伯文问。 “来看我,我不回去,镇上没村里好玩。”她眼睛瞅着她姐的头发,问:“姐,你扎头发的在哪买的,颜色好漂亮,等我妈来了我让她也给我买。” 明渠扎的是马尾辫,头上缠的是蓬松的粉色发箍,她也觉得好看极了。但看了眼妹妹,紫色的毛衣,红色的灯草绒裤子,穿的布鞋是她奶做的,浅绿色带粉荷花的鞋面,全身唯一素的颜色竟然是袜子。 “衣服是奶给你穿的?难看死了,小婶以前给你买的衣服呢?你穿你妈给你买的衣服,我给你一对头花。” 哪里难看了?明酥上下扫一眼,颜色都明亮极了,她也很注意的,除了鞋子,毛衣裤子都干干净净的。她微微抬眼,想着她堂姐大概是遗传了她爸的眼光,都爱土不啦叽的颜色,说话还不好听。但嘴里的饭菜是人家妈妈做的,吃人嘴软,明酥委婉拒绝:“我头发还短,扎不起来,不用戴头花。” “你以前的衣服呢?你这穿的跟掉染缸了一样。”明渠嫌弃,她已经四年级了,不爱那大花大绿的颜色,身边也没人上紫下红绿打底的。 “都留在镇上了,我就喜欢这漂亮的颜色,我去了学校好多人都夸我可爱,喜庆。” “好了好了,吃饭吃饭。”眼看两个丫头相互不服气,明伯文打断,说:“禾苗,等你爸来了让他来大伯家来一趟啊。” “你这话给她一个小孩子说她能记住?你下地的时候去给你妈说一声不就行了。”杜美月瞅男人一眼,这也能省事? 一顿饭不算如意地结束了,明酥不想再多待,她要走。明溪听她说要去阿许家的菜棚里看她的草莓,刚吊起来的瞌睡虫也跑没影了,他也要去看看,明渠看了看也跟了上去。 “我们一人摘一个。”吃了人家的肉,明酥也很大方的,她让这姐弟俩也一人摘一个红草莓。 “我妈也在菜园里种过草莓苗,但没种活。”明渠听她弟说过禾苗跟阿许之间的交易,知道这草莓是属于禾苗的她也顺手摘了一个,“有点酸,不如春天的草莓好吃。禾苗你明年春天要是还在村里你就能去草莓地里摘草莓吃,甘叔他家种的草莓到入夏就不要了,最后一茬草莓个头小不好卖,他们就让村里的人来摘,摘完了把草莓秧给拔了就行了。” “我肯定在。”看堂姐又好好说话了,明酥也丢掉不高兴,问:“你们吃甘蔗吗?昨天阿许妈妈给我一根甘蔗我没吃,待会儿我们回去,我拿给你们吃。” “你自己吃,我待会儿去上学去的。” “那等你放学了再吃,晚上我们吃鸡肉的时候吃。”说起鸡肉,明酥突然想起要回去盯着她奶,怕她又骗人,她要亲眼见鸡下锅才行。 说走就走,明渠刚想说她晚上不去吃鸡都还没说出口。 明奶奶被小孙女跟了一下午,现在鸡剁成块儿下锅了,她揪了一把小孙女的好吃嘴,“这下可以放心地出去玩了吧,看你这小心眼,我鸡都杀了烫毛了你还不安心。” 明酥指着房顶上吊的篮子,瞥眼说:“一块肉你分好几次吃,一只鸡你也能分好几半。” 她不知怎么在孙女眼里就成了个抠门的奶奶,解释说:“那是因为炒多吃不完,今晚有你们姐弟三个人,我肯定炖一整只鸡。”说完又觉说不说都无所谓,她从橱柜底下掏出来一个豁口碗,把里面的脏东西洗掉,把盆子里的鸡屁股鸡肠子给装碗里,“呐,端去给你的猫头鹰吃。”她吊着眼皮,看她接过去没嫌弃才暗吁一口气,昨天中午给那夜猫子吃米饭被拒,她说她没肉给夜猫子吃,就落了个“小气”的帽子。 以前孙女傻不拉叽的她愁,现在孙女长了张利嘴她也愁,那张小嘴忒能嘟囔,要是占理了噼里啪啦地能拉扯一长串子。 “阿许,走了。”明酥姐弟俩去甘家找阿许,让他把牛肉端出来,要去喂鹰了。 “你不是说下午去找我们玩嘛,怎么没见你人。”明溪问。 “我跟我妈去我姑家捉猫去了,我妈想养只猫。”他看禾苗手里的碗,发现是内脏,就知道是给褐耳准备的。“我买了一本书,是介绍猫头鹰的,明天拿给你们看。” 明溪摇头,他对猫头鹰有兴趣,但对讲猫头鹰的书不感兴趣。明酥也摇头,她知道的比书上的全,不用看书。 “那好吧,我自己看。” 褐耳站地上吃饭,另外三个人蹲在一旁瞅着。阿许听到咽吐沫声,抬头看向禾苗又看看铁钵里的生肉,“禾苗,你奶不是给你炖鸡了嘛,你是不是馋牛肉?要不你明天中午来我家吃饭,我让我妈炒牛肉给你吃。” 唉,小崽子你不懂,她也想大口大口地吃肉,她眼馋的是鹰吃肉的感觉,可惜人的消化能力不如鹰,她一顿吃多了不多跑多跳,下一顿就吃不了多少。猫头鹰多好,吃撑了睡一觉就消化了。 她第一顿吃牛肉的时候觉得太好吃了,吃撑了也没当回事,睡了一觉起来还吐了。看褐耳多肆意,昨晚吃肥老鼠,早上吃牛肉,睡了一天能继续吃牛肉,夜半了又能继续捉鼠吃了。 人真是狡猾,长这么大的块头,一顿还吃不了半只鸡。就凭这精打细算的脑子,在地球上活得最好也不难以理解了。 “褐耳,吃饱了?来,我给你顺顺毛。”阿许伸出手想抱它,手刚探出去,鹰甩着两条腿小跑远离。 “咋了?我们不已经是熟人了?” “想得美,少拉关系。”明酥抱住褐耳,我们猫头鹰哪是这么好收买的,就两斤牛肉你就想来称兄道弟?忒廉价,忒不诚心。 “你是欠债的,你忘了?这牛肉是你的赔礼啊,是你非礼了褐耳。”明酥啧啧称奇,她总算明白了她曾见过的,男人撞了女人的车,一来二去的竟然住一起去了,全凭脸皮厚啊,金钱债务关系=是熟人了=可以摸摸抱抱了。 “你再接着是不是还想接褐耳去你家住啊?”她好奇地问。 “褐耳要是愿意也行,我家房间多,褐耳可以单独住一间。”甘清许腆着脸低声说:“我知道褐耳是你的,我不跟你抢,我只是想照顾它,住房子里就不怕刮风下雨了不是?” 一模一样的套路!明酥佩服,“你以后肯定不缺媳妇。” 作者有话要说: 阿许:我缺啊 第8章 008 “姐,奶把饭做好了,该去吃饭了。” 明渠从屋里出来,对弟弟妹妹说:“我今天作业多,就不去吃饭了,你们跟奶吃,我在家吃。” “我爸我妈教那么多学生也有时间做饭啊。”明酥想不通她姐一个学生怎么会写作业忙到饭都没时间吃,“真不去啊?奶炖了半锅呢,你不去她又要说吃不完,下次炖鸡她就要分半炖了。” “不去。” 不去算了,明酥拉明溪回去,堂姐不去她跟他多吃点。 “你姐呢?你俩不是去喊她去了吗?”明奶奶等了一会儿,没看见大孙女,“她不来啊?” “不来,说作业非常多,没时间来吃饭,她要在家吃。”明酥原滋原味地传话。 “这孩子。”她叹气,“你俩先吃着,我去喊她,作业再多也不能不吃饭。” “渠啊,到奶那里吃饭去,你弟你妹都在,就缺你了。作业做不完算了,老师要是找家长我去说。”她看向儿子儿媳,笑说:“就不喊你俩了,今天是老的小的加餐,你俩不老不小只能掉空子。” “你奶都来喊你了,赶紧去。”明伯文刚从地里回来,他虎着脸瞪着眼,斥女儿:“你个小辈还要人三催四请的,有多少作业忙的饭都没空吃?我明天去问问你老师,看你们是不是明年就要考大学了。” 他一虎脸明渠就蔫巴,不敢像对她妈那样犟嘴,乖乖从屋里出来,但心里有气,直挺挺地从她奶身边走过,看都没看她。 “挺大一丫头了,这么不知事。” 一老一小走了杜美月才发飙,警告男人:“你也知道丫头大了?她要脸要面子,你下次再这么劈头盖脸地骂她,你给我小心点。你还挺大一男人了,没点当爹的样子。” “她就是被你惯坏了,动不动气扭扭的,咋了,我妈在鸡肉里下毒了她吃不得?她这性子再不改,你递个梯子她能上天。我是她老子,她做错事我还说不得了?” 看男人红赤白脸的,她不想跟他吵架,房密墙矮,家里屁大一点事一会儿的功夫整个村都知道了。但她还是气,狠狠呸他一口唾沫星子才解气。 明渠就是这个性子,万事想要个公平。她奶有个啥好东西首先想的是镇里的小孙女,她想要却没有,反正总是要落她一头,但她又不能叫不公,妹妹傻乎乎的她也不能争。 “以前她想要,你妈给不了,现在她不想要了,你们又都逼着她去要,我女儿又不缺那一嘴吃的喝的。” 明伯文烦躁,又是这一套子,他都懒得说了。“我兄弟的孩子出了大毛病,为了省钱给禾苗看病,那几年吃米吃面吃油吃菜都是从村里拿,他困难成那个样子,我都不忍心,我妈能忍心?禾苗又是她接回来带摔成那样子的,她心里难受只能多对她好,她就两只手,她做到哪个地步你们娘俩才算满意?禾苗现在好了,我妈缓过劲儿不也在对明渠好?” 他说的她都懂,但不妨碍她心里觉得不公平。算了,不说了,这种事立场不同,她要去计较也显得她不讲理,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 “不提了,我家也不缺那几千块钱过日子。”她说。 她不想提,明伯文倒是还有话说,“明渠的性子再不掰过来,一辈子都是扭捏的,一股子小家子气,以后有她受的。” “这是你当爹该说的话,她撅你祖坟了你这样不看好她?”杜美月气得心口疼。 “十来岁的小姑娘,写作业忙到没时间吃饭还有心思计较这鸡毛蒜皮的家长里短?跟靠着墙头嚼舌根的婆子有啥区别?”明伯文专捡她不爱听的说,她径惯着明渠的小孩性子,越惯越古怪,再这么什么事都要算得明明白白、一分不差,长大了工作了能自己把自己逼疯。 “你就继续给她架梯子,把她给拱得高高的,让她想下都下不来,什么后果你自己清楚。”他说完就往外走,“不用做我的饭了。” “你干啥去?”杜美月忙问。 “去我老娘那里喝碗鸡汤。” “你给我回来。”杜美月跑去捞住他,“别想甩我一个人在家吃饭。”她扣住他不让他去,姓明的都去吃肉喝汤了,她留家里能气得把猪给宰了。 “来了?总算能吃肉了,汤都要熬干了。”明酥把碗已经摆好了,只等她奶回来就盛鸡肉。 没人搭理臭着张脸的明渠,就连明溪也没在意,还招呼说:“姐,快来吃,吃完了有时间让你去写作业。” “……”哪壶不开提哪壶。 “好吃,奶,什么时候再炖一只?”明酥算着家里养的鸡,春天补鸡苗,一周一只绝对能吃到入夏,那时候小鸡苗也半大了,勉强也能吃。 “你属黄鼠狼的?盯着家里的鸡不放了。” “我属啥?” “虎,我俩都属虎。”这个明溪知道,他妈说过,禾苗姐是虎年夏天生的,他是虎年冬天生的,今年是92年,她已经过了六岁生日,他还没有。 属虎啊,明酥满意了,虎霸气。 一盆子萝卜炖母鸡,一老三小也给把肉都给吃完了,只余盆底的鸡汤跟萝卜留着明早下鸡汤面条吃。 明酥又吃撑了,她怕睡早了又消化不了,想出去玩。 “去阿许家吧,阿许家里有大彩电,我们去他家看电视。”明溪提议。 “顺便看看他家的猫。”明酥赞同。 “姐,你回去做作业,不用跟我们。”明溪是真以为他姐作业多,怕她挨老师训,催她赶紧回去。 哪有什么屁作业,但话已经放出口了,她只得咬牙认下,在弟妹可怜同情的眼神里悄然转弯回家“补作业”。 说是去看大彩电的两个人走到村中间就停脚了,这里有人升了个火堆围成一圈说话。 “小溪,禾苗,藏猫玩不玩?”有人喊住两人。 “禾苗,现在天黑了,你把你的猫头鹰叫出来一起玩啊。” “禾苗,你把夜猫子叫出来我们看看,都说你能跟夜猫子说话,是不是真的?不会是蒙骗小孩的吧?”围着火堆的大人逗她,一个傻孩子磕破了头醒来之后能听懂夜猫子叫了,你说这奇不奇怪。 “夜猫子现在少见了,六几年的时候倒是常听到它叫,挺瘆人的。那时候人刨树皮吃,老鼠哪能活下来,估计夜猫子也是逮不到食,饿的只能张嘴大叫。” “难怪现在少见了,估计是那时候饿死了一大半。” 无知,猫头鹰又不是只吃老鼠,麻雀等小型吃草籽吃虫的鸟猫头鹰都吃,还有兔子、蛙类、昆虫、鸡仔、蛇、鱼……这么些吃的还能饿死了不成?人不能挪窝鸟能啊,那深山老林里多的是食物。 “你们等着,我给你们开开眼。”明酥受激,要把褐耳叫出来展示展示她们猫头鹰的威风。 褐耳听到明酥喊他的时候正在地里巡逻,他飞过来看到一群人还有火,叫了一声,看明酥还是喊他过去,他绕着人群转了一圈,落在了明酥的肩上。 “他就是褐耳,捕鼠专家,我们的叫声你们也听到了,不吓人也不瘆人,有时候声音尖利是为了恐吓猎物,让它们吓得摸不准方向。”她摸褐耳的大毛腿,让他轻轻叫一声。 “看吧,不吓人,你们别胡说。” 这时候明奶奶洗完碗从家里出来了,看孙女孙子被人围住,她赶过去,说:“呦,褐耳也出来玩了?禾苗,你们不是要去阿许家去嘛,赶紧去,阿许还等着你们呢。”她手推两个孩子,嘴里埋怨说:“我家孩子才正常,你们可别给我吓坏了,真是的,一群大人拿孩子逗趣是怎么回事。” “明婶,禾苗还真使唤得动夜猫子啊!” “这很稀奇?你家的猫啊狗啊,你不都使唤得动,就连养的猪你给它起个名字,时间久了它也认名,夜猫子咋了,不就是脑子小了点。”她嗤这群人:“还都是天天看电视的,动物园里不也有训动物的,我家禾苗就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人罢了,看你们大惊小怪的。” “就是看你家丫头好玩逗了两句,看你这凶巴巴的样子,我们又不吃小孩。”年岁差不多的婆子开口说。 “啥心思我们都清楚,不就是禾苗傻了又摔聪明了你们想看看稀罕事,过后也有嚼头。都是一个村的长辈,逗她个是非好赖分不清的娃娃干啥,你们开个玩笑她能当真。”她也不想把事说狠了,末了开玩笑说:“你们也看到了,她使唤得动夜猫子,惹生气了小心让夜猫子去你们家做坏事。” “那的确是惹不起。”有人打哈哈,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明酥姐弟俩带着鹰已经进了阿许家的客厅,但他爸爸已经睡觉了,看不成电视他们就一起去看猫,褐耳也跟了进去。 夜半,褐耳叼着只小老鼠悄然无声地进了甘家的院子,从半开的窗户跳进屋里,对着哈气的猫仔把老鼠扔了过去,他也不靠近,就站在窗户下面看着。 “吃啊,要不是你长得漂亮我才不给你送老鼠,还哈气呢,威胁谁呢,就你这么大的崽子,我三口一个。”他小声嘀咕,这只猫长得像他,身上的毛也是星星点点,富有纹路。他晚上吃得太撑,现在还不饿,听说这只猫仔半天没吃东西了,他也是闲的无聊,才做一回好心鹰。 老鼠叫声激发了狸花猫的捉鼠天性,它看了眼从进来就不动的鸟,小踏步走过去咬住鼠头,呜咽一声大口大口地咬。 早上艾丽华起来做饭,都走到楼梯口了又转回去,果然没看错,客厅中间有一滩血,血里掺杂着黑毛和泥土。她看了眼开着的窗户,低头唤:“梨花,咪咪,咪——” 猫躲在沙发底下,怎么喊都不出来。阿许姑说这只猫吃过母猫逮回来的老鼠,可没说它能自己抓老鼠啊,才两个多月,没那么厉害吧? 接下来,连着三天早上她都在客厅里找到了血印,窗户上撒的面粉上也有爪子印,窗户下的水泥地面上也有。她的猜测得到印证,老鼠是猫头鹰逮来的! 第一天她就有所猜测,猫头鹰会在被惊走后又返回来给阿许爸送老鼠,在她家吃了牛肉再捉鼠来给猫吃也说的通。真是只有意思的鹰,可惜它认准了禾苗,不然到她家来住也成啊。 “禾苗,我买了牛肉羊肉还有鱼,你带我去给褐耳送吃的好不好?” 咋不行,这么大方的人难得啊,她当鹰的时候咋就没遇到?鹰生一大不甘。 “你帮我谢谢褐耳,多亏了它给我的猫捉老鼠,三天只喝了一点水还长胖了。”哄了三天,一根猫毛都没摸到。 “噢,猫仔啊,是有这回事,它入了我的眼,我又不缺食,就分了它一两只老鼠子。你说猫狗是人养的宠物,我也养一只玩玩。”褐耳低头把嘴上的碎肉抹到大腿上继续埋头吃肉,忙里抽闲说:“给她说不用谢,合伙养仔,她怎么养都行,我就闲了去撩两下。”帮他解决吃不了又舍不得浪费的口粮。 明酥转达他的话,呆愣着听阿许妈妈夸褐耳聪明、脑子活、有爱心…… 是她一根筋了,在人类世界混了两年都没遇到大方和善的长期饭票引诱她,只因她短见。只恨跟褐耳相遇太晚,她要是有他这个灵活的头脑,逮一两只老鼠去喂那些肥猫咪,她也能住大房子。 亏了亏了,她们鸺鹠昼夜都能活动,更适合搭人类的便车享受生活。 太亏了—— 明酥爸妈周五下午放学了就骑自行车往回赶,拎着吃的喝的在天黑之前到家,见面后预想的甜言蜜语没有,走的时候只有单方面的依依不舍。 “明酥,真不回去住?”黎玉琳不死心地问。 “不回,村里好玩。” “学校有同学的。” “不,没有村里的小孩好玩,而且我还有猫头鹰在这儿呢。爸妈拜拜,路上慢点走。” “再慢点天都黑了。”黎玉琳没好气地说,“妈,我周四来接她,这些天麻烦你了。” “说这就见外了。走吧,再墨迹一会儿天真黑了。”等人走了,她戳孙女的头,“这是国家不准生,这要是能生,就凭你这没良心的样儿,你弟弟妹妹都揣你妈肚子里了。” 这话她可就不爱听了,她多听话,主动下乡,不磨人不黏糊,典型的别人家的娃。 作者有话要说: 别为今天的更新频率惊讶,赶榜达人短暂上线,未来一周还是一天一更 第9章 009 “禾苗,你这是要去哪?”甘清许趴在楼房的窗户上对路上踢石头的人大声喊。 “赶大集。”她头勾着往后看,她奶还在跟人说话,她双手撑成喇叭状捂嘴上,“奶,快点啊,我都听到车响了。” 甘清许对赶集没兴趣,手扶没车棚,坐上面冷湫湫的。“你不是想看电视嘛,我爸还没回来,你要不现在来看?” “是我弟喜欢看,我不想。”手扶车已经过来,路边去赶集搭车的都在往车上坐,明酥急地跺脚,也不跟阿许说话了,背着个空袋子就往回跑,她要先上去抢个好位置。 “禾苗你别闷头闯,你个小娃娃不占位置,先别上车,待会儿随便坐谁腿上都行。”杜美月把踩车滚往上爬的侄女拎下车,小胳膊小腿的,一不注意再被谁的大屁股坐住了,那可要疼的哇哇叫。 “我坐我奶腿上,我上去给她占位置。”明酥这才发现她大妈也去赶集,忙贴过去让她把自己给举到车斗里。 杜美月左右扫一眼,看她婆婆从阿江门口提了个椅子过来,“你奶不坐车沿,你上去给我占位置去。” 明酥站车斗里,看车沿中间还有空,小身板直接挤过去,嫌铁板凉,空蛇皮袋叠了几折垫屁股底下。“婶,你别挤我,这位置是给我大妈占的,太挤了她坐不下来。”明酥用手多占一扎空位,屁股不离车沿,弯腰喊:“大妈,你人呢?快上来啊。” “你坐着别乱动就行了。”杜美月等了一会儿,车上的人坐的差不多了她才把椅子举起来放车尾,“妈,你上去,下次拿个小板凳,椅子太占位置,不好放。”她站车后抽了一把劲把老太太推上去,绕到车中间,踩车滚踏上车沿,坐到禾苗给她占的位置。 “你坐我腿上,别往后去找你奶了。” “你把蛇皮袋给踩脏了都没抖灰。”明酥想让她起来抖抖,鞋踩脏的地方哪能直接坐下去。 “我衣服就是脏的,等下车了拍拍就干净了。” 额…明酥抽两下鼻子,看她袖套上还有干猪食,手忍不住搭上去抠,叹口气,说:“你都是个大人了,比褐耳还不讲究,他嘴脏了往大毛腿上抹,你也往衣服上抹脏东西。” 杜美月低头看禾苗的衣服裤子,还真干干净净的,比她家丫头穿的都妥帖。“我比不过你还是能比过那只鸟的,我换衣服洗澡洗衣服,它一年到头都不洗一次澡吧。” “你竟然还真跟鸟比!”明酥愕然。 这不是你先拿我跟那只臭鸟比的?杜美月发现禾苗这丫头说话的头绪跟其他小孩不一样,看有人往这边看,她按了下禾苗的头,“别说话,喝到冷风了会咳嗽。”她怕这孩子不知尺度,说出让人看笑话的话。 “憨三媳妇,你们前天在吵啥?咋你家三姑子来了饭都没吃又走了?” “还不是她妈的事,看病住院的时候她“忙”得见不到人,现在人出院了她才露面,一露面就哭爹喊娘,说她妈受罪了、人瘦了,又嫌衣服给穿少了……这不明摆着说我刻薄她老娘了,我可不惯着她,就说她要是有良心就把她妈接走伺候。” “然后嘞?” 明酥也竖着耳朵探头听,谁说话她眼睛盯谁脸上,忙的像个东西南北虫。 “看你家这丫头,你听不听得懂?人家皱眉你也皱眉,人家笑你也跟着笑。”坐明酥对面的女人对她大妈说:“小小的人也喜欢听这狗屁倒灶的事。” “她就是个凑热闹拍巴掌的,你就是抱那还不会说话不会走的小仔,也是喜欢听热闹。” “这赶集也就是坐车的时候热闹,到集上了也买不到多少东西。” 可不是嘛,冬天地里没活儿,菜园里又有菜,有人赶集有时候就是端块儿豆腐、买双鞋底子,反正是集就赶,有车就坐,热闹去热闹回。 “禾苗今年多大了?” “六岁多快七岁了,86年5月27生的。” “哎呦,你这大妈当的好,还记得外侄女的生日。” “我家那个小的跟禾苗同年,冬月二十五生的,差两天小她半年,这日子好记。” 手扶秃噜了快一个小时才到镇上,下车了明酥还有些意犹未尽,一路上她们连说带比划的,中间坐的人跟后边的人说话耳朵还听着前面的话题,情绪激动得比唱戏的还来劲儿。 学会了,难怪电视里的妖怪成精能变人了要入闹世学习怎么假扮人生活,人的情绪太多变了,单单几本书是学不会的。 “阿许你咋没出去玩?”甘唐元上楼看儿子趴在沙发上看图画书,自从禾苗那小丫头回来,他就没在中饭之前见过儿子在家。 “我待会儿去菜棚里拔草。” “禾苗呢?”他直接问:“你们约好要去菜棚玩?” “没,她跟她奶赶集去了。” “那你去找她弟玩啊,村里不是还有石头、小杰他们。” 不想去,他们玩的不是斗鸡就是摔响炮,要不然就是站堰边比着往水里撒尿,还不如他在菜棚里给菜拔草呢。 “我还没见过不喜欢玩喜欢干活的,你该跟我倒着生的,我小时候想玩没得玩,被逼着下地干活。” 甘清许沉默,抬眼犹豫着问:“你的意思是你想当我儿子?也不是不行…哎,干啥!是你自己说要跟我倒着生,你脱鞋做啥?” “小兔崽子反了你了,有本事过年你去给你爷说你想当他兄弟。”甘唐元一路把臭小子撵出门,这是筛子精投胎了?净喜欢抓话里的漏洞。 明酥踮脚手趴木柜往里瞅,木柜上摊着几种花布,“要红色的,奶买红色的,不要花的。” “你不是就喜欢这花花绿绿的?” 明酥撇嘴,她是喜欢花的,但这绿色红色都是密集的小块儿,花得不太好看,按她爸说的,太老气太常见了。 “那不要这种,给我孙女扯红色的棉布。”明奶奶笑眯眯地对布店老板说:“孙女主意大,她不喜欢的做好了她也不穿。” “棉花要不要?店里有今年的新棉花,絮棉袄棉裤再暖和不过了。” 买,带蛇皮袋来就是为了装棉絮。 颜色选定了,新棉袄什么时候做,做什么样式明酥就不管了。去赶集买肉的时候路过学校,她良心发现,对她奶说:“奶,我不跟你回去了,我去学校找我妈,我回家住,等我从我姥家回来了再回去找你。” 明奶奶咯噔一下,孙女省心又活泼,也不闹人,家里多个她还挺好的。 “你还挺忙。”她白孙女一眼,“你衣服鞋子都在我家,不回去拿?” 不拿,正好有买新衣服的理由。 一老一小进学校,明酥熟门熟路找到办公室,探头一看,熟悉的位置上坐着熟悉的人。 “妈,看谁来了。”她小跑过去,没等人问,交代道:“我跟我奶赶集来看看你,你想不想我?你要是十分想我,我就留下来陪你。” 臭屁,黎玉琳忍不住笑,“只有八分,爱留不留。”她走出去问婆婆:“妈,明酥没闹着瞎买东西吧?” “没,听话懂事的很。路过学校她就要来找你了,说不跟我回去,估计是想你们了。”孙女送到她妈手里,她就想走,她个农村老妇,站办公室外面拘束得慌,说话都要压着嗓门说,生怕吵到别人给儿媳丢人了。 “在家住几天,到时候让仲夏送你回去。” “我家里还有鸡要喂,家里缺不了人,而且我也住不惯,你们住的楼房干净是干净,上个茅厕还要跑下楼,我还是回去舒服些。”也要抓紧给禾苗缝棉袄棉裤,入冬了,下场雨就要穿厚衣服。 “哎呦,小没良心的回来了,我还以为我进错屋了。”明仲夏还没进门就听到屋里有熟悉的叭叭声,进屋把孩子抗到肩头往厨房走,“她怎么回来的?妈送回来的?闯祸遭人嫌了?” 黎玉琳偏头,刚好撞上女儿的白眼,照着屁股拍一巴掌,“翻谁白眼呢,要挨揍。”警告完小的又瞪大的,竟说遭人嫌的话。 “你姑娘想你了,跟她奶来赶集去学校找的我。” “那也是想你了,想我该去我学校找我的。”他抱着闺女,问她想她妈还是想他。 “都想。” “都想你没去找我?” “下次下次。”明酥敷衍地承诺,挺大个人了,还喜欢问这幼稚的话。 “东西买没买齐?”明仲夏问,周五是他丈母娘六十大寿,后天一早就要坐车去送礼了。 “没瞅到好东西,衣服鞋子有我妹买,我看中了一对金耳环,打算买对耳环,那天再包两百的红包,你看行不行?禾苗奶做寿的时候我也照这个价钱来,只多不少。”往年家里用钱紧张,她爸妈做寿她都是买套衣服,给她爸妈的钱转手又会回到明酥兜里。今年明酥好了,这几个月也攒了点钱,她想买点值钱的东西让她妈高兴高兴。 “买,爸妈这些年补贴我们不少,我没意见,你只管买。” 明酥姥姥家在隔壁县,退休前是烟厂职工,现在住的房子也是职工房,房龄老,面积却不小,老两口加上一儿两女三家人刚刚挤得下。 “妈,我小妹还在上班?”黎玉琳问。 “估计快回来了,她今天带对象来,你们都帮着掌掌眼,要是没大问题,明年开春就要办喜事了。”禾苗姥姥看了眼时间,“哎呦,我得进去换身衣服。老头子,你衣服换了没,玉琳,你去看看你爸,看穿没穿整齐。” “禾苗,你想吃啥自己拿啊,在姥姥家跟你自己家一样。”她交代一声,急匆匆进屋。 明酥坐的位置正对着门,她是第一个看到进门的人,只用一眼她就确定了——这个漂亮姑娘她喜欢,终于有一个跟她一样有眼光的了。 “妈,恭喜你啊,离一百岁又近了一步。”黎玉瑚进门见人就贺寿。 明酥默默记下这句话,她姥听到这句话高兴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比她祝长命百岁时笑的更真心。 仅仅一顿饭的时间,明酥见识了她小姨的受宠,端菜时怕弄脏了衣服,她姥姥都没让小姨靠近厨房。小姨不吃鸡皮,所以她吃的鸡肉都是戳掉鸡皮的。吃鱼肉还有对象帮着挑刺。渴了只是吭个声,她姥指示她姥爷把晾凉的冷开水和开水瓶里的开水一兑,冷热刚好才递给她…… 明酥看了看自己面前胡乱吐的鱼刺,印着菜油手印的杯子,手里捏的排骨,同样是穿红色外套红色鞋的姑娘,差别咋就这么大? 黎玉琳低头看了眼女儿,“吃饱了?今天咋才吃这一点?” 没吃饱,但已经没心情吃了,她当猫头鹰的时候没有明智的小辈会碰瓷,无法享受人类的伺候,现在当人了,幼崽混的还不如大崽!是她见识太少了,太容易满足了。 “禾苗,吃不吃猪蹄?小姨给你挟一个,我长这么大就没吃过比你姥炖的更好吃的猪蹄。” 明酥立马偏头,她姥果然又高兴了。 榜样啊!她有样学样,接过猪蹄咬一口,惊喜地说:“太好吃了,我长这么大就没吃过比这更好吃的!” “好吃就多吃,住姥姥家,姥姥天天给你炖。” “小马屁精。”明仲夏恶寒地跺了下脚,有样学样还能学走形,假死了。 第10章 010 “奶,你进来,我睡醒了。” “睡醒了你就起来,喊我干啥?袜子都在抽屉里,你自己选颜色。”明奶奶把锅洞口的柴火往里塞塞,放下火钳,边拍灰边往屋里走,小声嘀咕:“去了趟姥姥家,回来净事儿。” “喊我进来做啥?”她问拥被坐着的炸毛丫头。 明酥笑嘻嘻,“奶奶,给我穿衣裳。” “自己穿,我手脏的。” “那你去洗洗,我等你。”她眼睛骨碌转,撒娇说:“我不会穿,没你给我穿的舒服。” “你以前穿的不也挺好?就会磨人。”她从抽屉的袜子拿两双袜子,问喜欢臭美的要穿红色的还是黄色的。 “袜子自己穿,我去洗个手。”明奶奶把红袜子扔被子上,走出去先去厨房填把柴,搅个锅,故意磨蹭了会儿才洗手去卧房,“鸡蛋都要冷了,你再不起来就吃不到新鲜的了。”还没进门她就喊,就想着这个小好吃嘴麻溜地爬起来,别给她找事。 “我袜子已经穿好了,就等你来给我穿毛衣毛线裤了。”明酥也急,她都已经饿了,但她觉得要养成让人类伺候她宠爱她的习惯,必须得尽早,现在她都已经觉得有点晚了。饿一饿还是能忍受的,反正饭也跑不了。 谁最受不了磨蹭时间谁最先输,锅里的稀饭都熬稠了,红薯都粘锅底炕出锅巴了,明奶奶瞪眼把耍赖的丫头抓起床,随后又在臭丫头的央求下给她梳头发。 “给,自己刷牙,再让我给你刷我给你戳流血。” 明酥立马自己挤牙膏,接过牙杯的水,骄矜地问:“水温合不合适? “你慢慢抿一口,烫了我再给了加凉水。” “哼,你竟然没先给我试好水温!还没我姥爷做事细心。”明酥看她奶手伸过来,以为她知道改进了,勉强道:“算了算了,今晚上你再试,现在就算了,我将就将就。” “哪能将就,你明禾苗在姥爷家享受到的待遇不能到奶奶家就降低了,我也不能比他差。”明奶奶假笑,握住孙女的手腕,另一只手两只手指头往牙杯里一插,还在里面搅了两圈,满意点头:“水温刚刚好,不烫也不凉,刷吧。” 洗手的水怎么能进嘴!而且她奶给她穿鞋还没洗手。明酥斜眼瞅她,看她满脸挂笑,一时也分不清奶奶是不是故意的。 “奶,我妈教我要讲卫生。”她把水倒了,犹豫着把牙杯又递给她奶,“你刚刚给我穿鞋没洗手咋能往我刷牙的水里搅,那不等于让我舔鞋舔袜子了。” “还试不试水温了?”明奶奶从后锅舀了大半缸温水,直接塞给她,“快刷,再磨蹭我先去吃饭了啊。”然后也不再理她,转身就进厨房。 原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好不容易坐到饭桌上了这臭丫头又开始作怪,鸡蛋壳要人拨,蛋黄噎嗓子还没味儿要沾菜油,把菜盘子里弄的净是蛋黄末,到了最后一口又不吃了,说菜油味儿不好…… 中午做木耳炒肉,她搬个小板凳坐厨房门外面叭叭:“我大妈炒肉好吃,我跟她偷师了,肉切好了要撒红薯粉腌一会儿,下锅的时候火要大,这样炒出来的肉不卡牙缝。” 明奶奶知道自己厨艺不怎么行,孙女既然是在大儿媳那里学的,那她就照做。去邻居那儿挖了半勺红薯粉回来,腌肉、烧大火爆炒,她一个儿在厨房里吸油烟,回头一看,小老师已经跑院子里踢沙包去了。 到了吃饭的时候,这作妖的又嚷着不吃姜不吃蒜,给她挟筷子肉还要把花椒给择干净。 仅仅半天,再加上昨天给人家端洗脚水、洗脚擦脚、捂被窝,明奶奶越想越觉得她成了明禾苗的长工。 “奶,我想洗头发,头发贴头皮不好看了。” “今天天不好,明天再洗。”明奶奶闷声说。 明酥就坐在太阳底下,她眯眼抬头望了一眼,“哪儿不好了?太阳怪大的啊。” “太阳好的天不适合洗头发,洗完太阳一晒干就炸毛,脱毛衣的时候还带电。”明奶奶张口胡扯,找了个理由把磨人精打发走,看人出去了她也锁门出门。 “明老师,有你的电话,你妈找你。” “哎,来了。”明仲夏小跑过去,想着昨天下午他刚回去,咋今天就打电话来了? “妈,明酥出事了?”他接过电话就问。 “她没事我快有事了,你今下午还是明早上啥时候没课,骑车来把你闺女接回去,磨人的很,我管不了,你们给教好了再给我送来。”她也不好问禾苗去她姥家谁给她说了啥,免得被儿媳知道了说她挑事。但孙女之前还好好的,就回镇上住了两天又去她姥家一趟,间隔了一天又给她送回来了,突然小毛病一大堆,禾苗妈估计都还不清楚。她得赶紧给送回去,时间长了,儿子跟儿媳该说她把孩子给惯坏了。 “对了,别说我让你来接她的,理由你自己想。”她可不想做告状的坏奶奶。 “到底咋回事?你仔细给我说说。”明仲夏还摸不清头绪,明酥在她奶奶口里可一直是个听话懂事的娃。 “你接回去了就知道了,不说了,这一会儿的电话费够我买斤肉了,挂了。”说挂就挂,撂了电话筒她清了清嗓子。 “给明老师打电话说啥悄悄话?还压着嗓子说话,怕我们听到了?”刚推门出去就被人问,明奶奶笑了笑,“嗓门大了他那边其他人都听得到,仲夏嘱咐我打电话声音小点,不用扯着嗓门喊。”她把钱递给队长媳妇,“你们继续唠,我要回去盯着小孙女,免得玩野了再磕着碰着了。” “我说明婶子也是有意思,大儿子跟她住一个村里也没见她多稀奇,孙女孙子一天能碰好几次面也没见她多亲近,按理说眼前跑的是眼珠子,谁知道大孙女小孙子加起来还比不上这个小孙女。杜美月也是想的开,也没见她闹,搁到我身上,我就把两个孩子都给娃他奶送去,喜欢伺候孙辈那多伺候几个。”等明奶奶走远了,院子里坐的纳鞋底的人开始嗑闲话。 “她现在又没叫儿子养,伯文媳妇是个聪明人,她闹什么闹,她儿子姑娘去他们奶家了,她又没打又没骂,有吃给吃,非要住一起才行?她不闹她婆婆也不找事,多美的事,孩子都十来岁了都没受婆婆拿捏过日子。” 被暗讽是憨脑壳的挑事精讪讪闭嘴,但她仍不觉得杜美月不气,只能说那傻丫头爹妈都是老师,杜美月有气也只能憋着。包括村里的人,还不是想着娃上学了有关系好办事,所以才张嘴闭嘴都是好话。 “咦,爸你咋来了?”明酥抱着褐耳,后面还跟着明溪跟阿许,还有石头,“我就说你爸来了吧,你还说我骗人。”石头愤愤不平。 “是我误会你了,你别气,我只是低估了我自己。”她望向她爸,“爸,你是来找我的还是来找我奶的?” “找你。” “看吧,太招人喜欢了,明明昨晚才分开。”她昂着小头颅踱步过去,“想我了?刚好,我也想你想我妈了。”骗人的,她才没想,不过她不介意多多的人稀罕她,挣着抢着伺候她,就像那懒散的猫咪,伸伸懒腰就获得一箩筐的夸赞。 明仲夏被小丫头逗的合不拢嘴,这小嘴咋这么会贫? “那正好,我接你回去住几天,你妈也想你了。” 明酥惊颚,这么突然?她才刚玩上劲儿,还不想回镇里,回去了她妈就要抓她学那叽里咕噜的话,比带方言的鸟语还难学。 “奶奶~” “你爸妈想你了,你也想他们了,没事,奶能理解,你回去吧,住几天再回来。”明奶奶大方又明理,任谁都看不出她恨不得把磨人精孙女扫地出门的心思。 “禾苗,你放心回去,褐耳我帮你给送回后山。”阿许强忍激动,率先蹦出来,伸手说:“冬天太阳落山早,赶紧回去,免得天黑走夜路再摔沟里了。” “这个小朋友说的对,明酥把猫头鹰给他,你进去收拾几件衣服。” “我已经收拾好了,马上就能走,禾苗你把褐耳给阿许,要不然放屋里也行,等天黑了再让它飞走。” “褐耳你是想回后山还是待我屋里等天黑?” “你又要走啊?那我回后山。”明酥不在,他对人类也不咋放心,“让那小子送我回去。”他半眯眼飞到甘清许怀里,“我去看他家猫的时候,他像个贼一样悄悄讨好我,虽然不懂他说的话,但他家的肉还挺好吃的,我的肉还没牛肉好吃,他对我该是没坏心的。” “给,衣裳鞋子袜子都在里面,开封的奶粉罐也在里面。”就在一人一鹰说话的时候,明奶奶已经把蛇皮袋子提出来了,绑后座上绑好了就催儿子孙女赶紧走。 “爸爸,我咋觉得我俩是被赶走的?”出了村子,明酥总觉得不对味儿,她小姨走的时候,她姥她姥爷都是送出门好远的,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好好吃饭,休息了回来住。而她走,她奶好像还松了口气。 明仲夏憋笑,可不就是被赶走的,就连她的小朋友也巴不得她赶紧走好接手她的鹰。 “没有,你奶是怕我们回去晚了受了凉。”他敷衍地安慰一句,套话问:“你在你奶家是不是调皮了?今天干了啥?” “起床、吃早饭、出去玩、吃中饭,然后再回来就被你接走了。” “就这?没旁的了?”明仲夏看闺女摇头,也想不明白是咋回事,还想着明天去学校了再打电话回去问问。 不用到明天,当天晚上回去了他就见识了这丫头的矫情劲儿,以往吃饭明酥从不让人操心,饭好了她自己拿碗拿筷子闷头吃到撑。当晚回去了,做饭的时候她离的远远的,也不往厨房去偷嘴了,吃饭的时候要把碗筷递她手里,吃菜嘴上有油了就撅着嘴要纸擦。可恶的是,喝水还要人端着喂。 睡觉的时候撒娇要妈妈给脱衣裳,进被窝了把手脚往人身上搭,被窝捂暖和了才从人身上下去。 “妈妈,我醒了,你进来呀。”明酥探头,看人进来了,她笑眯眯伸手,“穿衣裳。” “自己穿。”黎玉琳可算明白她为啥被她奶赶回来了,这故意找事的样子挺气人的。 明酥还是那句话,她自己穿不好。 黎玉琳没时间跟她耗,但又不想如她意,想起这丫头奇怪的审美,“行,我给你穿。”她从衣柜里翻出明酥去年的丝棉袄,“想我给你穿就按我给你挑的衣服来,选哪样?” “我想穿我自己衣裳。” “这也是你的。” “……我不穿你手里的。” “那你自己穿。” 明酥不乐意,她才享受了一天,她都还没习惯,咋能这么快就放弃了。想起之前耍赖能成功,她往床上一倒,弹腿甩手嚎叫:“我就要穿我自己的衣裳,你不给我穿我就不起床,不出门,不跟你去学校。” 没声,她悄咪咪掀了被子往外瞅,屋里没人,她妈呢? “哎!玉琳你拿棒槌干啥?要打人啊?还真要打人!明酥犯啥事了?” 明酥听到她爸的话浑身一激灵,掀开被子坐起来就看她妈凶神恶煞地拎着棒槌进来了—— “我起,我这就起床,我自己穿衣裳。”她猛地蹿起来,满床找袜子,“有话好好说,我又不是不懂事,咱家可不兴打孩子。” 呜,她要去她姥家,她肯定是没学到关键的东西,不然为什么会被棍棒威胁!! 第11章 011 棒槌威胁下,明酥老实了半天,但她贼心不死,一心琢磨着如何顺当地获得宠爱。但她心眼浅,想出的法子更是顾头不顾腚,黎玉琳冷眼看了一上午的漏洞百出的小把戏。 中午夫妻两个在厨房做饭,明酥这个瞎讲究的拎了板凳坐窗户旁边,冷飕飕的她也不嫌冻,就怕油烟沾上了她的衣裳。 “看你闺女这举动你眼不眼熟?”明仲夏挑眉给他媳妇示意,试图把他的想法传递给她。 黎玉琳摇头,她是想不通这丫头哪来的这么些作精作怪的小心思。 “玉瑚。”男人提示,看她皱眉,又说:“她从她姥家回来就这样子,妈作寿那天她看到玉瑚后就眼睛亮晶晶的。”他把那天明酥学她小姨说话的事说了。 他这么一说黎玉琳明白了,无奈又好气,“我小妹那天带对象回来,那她肯定是要被捧着,在家被爹妈宠着,婆家人看了也不会低瞧了她。” 明仲夏笑而不语,他小姨子的确是受他老丈人丈母娘稀罕,但她本身是聪明又有本事,嘴会说又会做事,明酥学她小姨没问题,但她这学了个四不像回来也挺折腾人。他一想到昨晚那撅嘴让擦油,故作无意地要让他端水喂她就手痒,把他一个当爹的衬成了一个伺候主子的奴才。 “吃饭,自己拿自己的碗。”黎玉琳瞥了眼外面,小声说:“我来治她。” 明酥还在犹豫要不要妥协,就听里面的又催了一遍,语气里的不耐烦随着饭香朝她扑了过来,她只得被动地进去拿碗拿筷子。 “喝不喝水?要喝水就自己进来端米汤,别吃饭的时候麻烦别人。” “一家人说什么别人别人的,你们是我爸妈,咋就成别人了?”明酥笑嘻嘻地还嘴,屁股钉在椅子上了就是不动。 明仲夏含笑看母女俩斗法,看小的那个使唤不动了,主动端米汤出去。 “就你会献殷勤。”她瞪男人一眼,有这个扯后腿的活该他闺女使唤他。 这顿饭明酥没吃出滋味,她想按照昨晚的套路再试探一下爸妈的底线,但顾及早上翻脸拿棒槌的女人,时不时叹口气,自以为隐秘地打量饭桌上的另外两个人。 “妈妈~”她甜甜地叫了一声。 “吃饭的时候不说话,好好吃饭。”黎玉琳为了忍笑绷着脸,怕明酥又起幺蛾子,直接拿她最爱的饭来堵嘴。 明酥哦了一声,斜眼暗哼,这人气性可真大,一点小事罢了,一气就是大半天。 饭后,明仲夏自觉去洗碗,耳朵竖着听外面动静,想看他闺女还有啥想法。 “妈,我们什么时候再去我姥家?我想我姥爷姥姥了。” “过年初二去。” 时间太长了,她不想等。“那我能去我姥家住吗?就像住我奶家一样,我自己去,让我姥去车站接我就行了。” 黎玉琳淡然拒绝,说车上有拐卖小孩的,最主要的是她明知道病因是在她娘家,咋可能让这机灵鬼再去学一套套回来折磨人。 明酥想过她会遭拒,不过她不怕,想当初她想回村里住都是央求了好些天,这次她有经验。 “我要去我姥家。”去学校的路上她嘟囔。 “我想我姥跟我姥爷了。”在办公室有人的时候她拉长调子不高兴地重复。 “我想去看我姥,想吃我姥炖的猪蹄子。”听到杀猪的声音时她突然来一句。 “想跟我姥睡了,之前她还留我住几天,她肯定想我了。”被迫自己脱衣裳的时候她大喊,太难了,她要去跟她小姨学习几天。 “进被窝,我先去洗脚,马上就过来。”黎玉琳拿细竹条在手掌敲了敲,对明酥的话置若罔闻。 “咋样?”男人低声问。 “念叨了一下午,我头都是嗡嗡的。”黎玉琳脱鞋泡脚,被烫地吸一口气,脚跟踩男人脚上,再开口话里就带了笑,“嘴严得很,只说她姥她姥爷,对她小姨愣是没提一个字。” 明仲夏问接下来咋办,要把明酥这股劲儿给憋下去?但他觉得这丫头没那么容易消停,说不定还要搞出什么幺蛾子。 “我有办法,明天我打电话回去,让我妈来接她,她既然想姥爷姥姥,那就让她去。” 第二天,黎玉琳把女儿给丈夫带,她去学校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当天下午明酥姥姥就来了,住了一晚就把乐滋滋的外孙女给带走了。 “禾苗来,这房间是你妈跟你小姨上学的时候住的,你今晚就睡这间房,你姥爷已经给擦干净了。” “我自己睡啊?”明酥愣住,她从变成人开始一直都是跟大人一起睡的。 “你都六岁了还不能自己睡啊?”明酥姥错愕,低声说:“你小姨六岁的时候已经自己单独睡一年了,特别给大人省事。” “我睡,我能自己睡。”明酥一听她小姨是自己睡的,她立马抛了让人给她捂被窝的打算。 “姥,我小姨啥时候回来住?” “她在上班,银行里忙得很,只有周日休息一天,你要是想见她我明天带你给她送饭去。” “行。”明酥点头,按照她姥指挥的,她把她带来的东西放在她小姨以前用的衣柜里 “姥爷,我想喝水,我都渴了半天了。”见到姥爷,她立马想起的就是他熟练地调水温的动作。 “给,可以直接喝,不烫嘴也不凉。姥爷不是吹,这兑水调水温就没比我更厉害的,我给你小姨倒水倒了十几年了,实打实的老技工。”明酥姥爷笑看了她一眼,继续说:”你小姨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爱干净,她不让人给她吹开水,说唾沫星子会喷进去。” “然后你就给她准备凉开水,等她想喝的时候就给她兑?姥爷,你可真是个好爸爸。”明酥夸得真情实意,也极尽羡慕,她爸爸可没这么自觉。 “你小姨可没这么折腾人,那时候我跟你姥工作也累,她贴心啊,每天晚上给我们捶背,捶累了想喝水,开水又烫嘴,我之后就专门准备凉开水,时间久了也就养成了习惯。”他看了眼老太婆,看她点头就知道没说错。 明酥空落落地噢了一声,原来是有条件的。她把杯子里的水一口闷了,心里琢磨着,目前来看,她小姨在她姥爷姥姥嘴里是个省事、能干、爱干净、贴心的闺女,那她该怎么学? 要享受得先付出?明酥懵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明酥姥故意问:“禾苗,你会不会自己吃饭?不用喂吧?你妈你小姨你大舅两岁之后吃饭都不让人照顾了。” “我会自己吃,我在家也一直是自己吃。”怕姥姥不信,她还举例说:“上次我过来不就是自己吃的饭,特给人省事。” “好懂事,跟你妈你小姨小时候一样,明天姥姥带去买鱼,姥做鱼丸的手艺好,听话的娃娃就该吃好吃的。”明酥姥发现外孙女说话好有意思,哪怕是被大女儿叮嘱过,但还是忍不住表扬她照顾她。 明酥吃了姥姥择干净鱼刺的鱼肉,心里激动啊,这趟没来错,只要她按照小姨的标准学,万人宠爱的生活指日可待。 “一个人睡没问题吧?姥就睡在隔壁,你晚上想尿尿了喊一声我就听到了。” “没问题,我早该自己单独睡的,都是我妈我奶对我太不放心,怕我尿床怕我蹬被,其实我睡觉老实的不得了,一夜睡到大天亮。”明酥眼不眨地胡扯,从现在开始她就要改换形象了。 “咋样?”明酥姥爷含笑问。 “乖得很,嘴巴也会贫,这点不像她爸妈,倒是像我家老幺,玉瑚嘴巴也会说。”她忍俊不禁地摇头,“比她小姨小时候说话还有意思些。” “脸皮也厚。” 明酥要是听到这评价,估计要气得连夜坐车回家。 “呦,老胡,这是你外孙女?长得可真喜庆,跟那门上贴的年画娃娃样的。”早上祖孙俩手拉手买菜回来,还没上楼就遭人围观。明酥姥知道这些人是好奇禾苗傻病好没好,她引导禾苗叫人,跟着夸:“是会长,净随了她爹妈好看的长,鼻子随她爸,眼睛随我们玉琳,嘴倒是有点随我们老幺。” “玉瑚嘴巴巧,说话好听,娃娃跟你小姨学,长大了也嫁个有钱的人家。” 明酥又暗暗记下,嘴巴巧,说话好听。 “呸,我们玉瑚自己都是有本事的,我看你嘴巴也巧,嫁的也不咋样。”明酥姥皱眉狠瞪这老不死的,就会嚼舌根,眼皮浅的。 明酥抬头看了眼对面垮下脸的老人,又看看她姥,嘴里着重念了两遍:有本事。 当天中午她就见识到了有本事是啥意思,她小姨还没问她几句话,接二连三的被打断了好几次,都是从银行里走出来的人,她也顺带地被夸可爱。 回去的路上,明酥姥觉得颇有面子,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你小姨读的大学最好,她脑子活,进了银行就没吃过亏。她能干又会打扮,之前她带回家的那个叔叔你还记得吧,他追你小姨追了一年,就最近她才松口。你小姨就没怎么让我操过心,懂事又上进,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能干的事绝对不沾。” 明酥挠头,这点好复杂啊,她有感觉她是学不会了,要不然退一步?万人宠爱有点夸张了,她也吃不消,百人就行,五十人也能勉强。 从银行回来,明酥姥发现外孙女没再提起要去看小姨了,话里话外主要是从她跟老头子嘴里打听她小姨小时候是怎么样的。她有点怀疑是不是那天她把话说的太过了,但那是她的心里话啊,老幺在她心里就是这么优秀。 “不急,她现在还小,你说的那些等禾苗再大一点了才懂。” 明酥一心盼周末,她小姨说周末要带她去买漂亮的衣裳,但小姨没盼到倒是等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她大爹要来接她回去,因为猪丢了。 “禾苗跟大爹回去行不行?猪丢一天了,人都找不到,想让褐耳帮忙找,但它只听得懂你的话。你跟我回去,要是还想再来,到时候我再送你过来。”明伯文急切地说,他倒是想把侄女直接抱走,但怕她不乐意又哭又闹,回去了再从中使坏。 明酥眼珠子骨碌转,有本事?全村的人都办不到的事只有她能办,这不就是有本事! “回,现在就回。姥,姥爷,我大年初二再过来看你们。”她要回去把她这几天学的演练一遍,不对劲了再来继续学。 “玉琳,禾苗跟她大爹回去了。”明酥姥爷送外孙女上车了就给大闺女打电话,“你交代的我跟你妈都说了,爱干净、省事、不磨人、听话、贴心……都借着她小姨的名义说给她听了,就是时间太短,不知道有没有学混。” “没事,学的不咋地不用我操心,她自己都要使计再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酥:我已经是钮祜禄禾苗了 明酥妈:手掌心的孙猴子罢了 第12章 012 “大爹,猪怎么丢的?” 提起这个明伯文就脸热,昨天他丈母娘家有事,他媳妇吃了早饭就走了,家里的猪和鸡都交代他喂。他给猪倒了猪食铲了猪粪,刚好有人喊他去帮忙逮猪,就十来分钟的时间,回来就见猪圈门敞着,猪没影了。 之后他回想,可能是走的太匆忙,猪圈门的插头没插/进环里,再加上逮猪时猪嚎,就把自家猪给惊跑了。 “村里有人看到猪跑到后山里去了,我在里面找了一天也没找到,你弟说让褐耳晚上帮忙找,但怎么喊都没见那夜猫子露面。”实在是没法子了他才跑到邻县来接禾苗,养了一年的猪,眼瞅着就要给卖了它丢了,昨儿下午他媳妇回来差点把他骨头给捶松,挨了半夜的臭骂。 “后山里没吃猪的野兽吧?马上就两天一夜了。” “没,这肯定没,顶多也只有野猪,前些年县里派人拿枪扫了一遍的。” 明酥瞅了大爹一眼,故作忧虑地叹口气,话说的为难又热心:“只要猪还活着,我尽可能的给褐耳说好话,让他把猪给咱家找回来。” “禾苗真懂事。”明伯文松口气,孩子老成也是有好处的,说话不费事,一点就通。 “阿许?阿许?” “在这儿,石头你喊我有事?” “禾苗要回来了,明溪说他爸去接禾苗回来让褐耳帮忙找猪了,你去不去看?” 一听禾苗要回来,甘清许把小铲子一扔,说:“我去,她什么时候到,她的草莓都已经红了,再晚几天就熟烂了,不好吃了。” “应该快到了,明溪说他爸早上走的,中饭后就能回来。”石头弯腰往大棚里看了一眼,”你又在拔草莓苗?” 甘清许嗯了一声,九月撒下的草莓种子已经发芽了,现在长大了,有的地方苗太密,还有的长的有草,他这几天都在菜棚里拔草选苗。 甘清许家就在村口路边,石头来找他主要就是为了去他家楼上,站楼上看得远看得清。 “来了,回来了,阿许你看那骑自行车的是不是禾苗跟她大爹。” “是她,村里没人穿的比她花哨。”甘清许放下猫,噔噔噔地往楼下跑,石头跟在他后面。 “禾苗你终于回来了,你再不回来你的草莓都要烂在地里了。” 明酥眼睛一亮,阿许不提她都要忘了这茬事了,“我帮我大爹找回猪了就去吃。” “我们也去帮忙。”不,是去看褐耳,石头心想,禾苗离开后,就再也没见褐耳现身,阿许说也没见褐耳逮老鼠去喂猫了。 “走,现在就去后山,天黑的快,再过一会儿太阳落山了光线也就暗下来了,你找猫头鹰也花时间。”明伯文把自行车往甘家门前一靠,抱着侄女就急着要去后山,他媳妇跟儿子还有他妈估计已经在后山找半天了。 “禾苗你回来了?我都等你好久了。”一个褐色的身影伴着急切的“咕咕咯咯”声冲了下来,“你不在我一只鹰待在树林子里好没劲儿,这两天还一直有人在这里大喊大叫,特别烦,睡觉都睡不好。” “快,禾苗你给褐耳说,它要是能帮我把猪找回来,我给它分一只后腿。”明伯文看侄女真把夜猫子叫出来了,激动地直拍大腿。 “一只大白猪跑进后山了,昨天上午跑进来的,你看没看见?”明酥问。 褐耳摇头,他都已经不在山里逮老鼠了,昨晚他去了甘家的菜棚里,晃悠了一晚填饱了肚子就回来睡觉了,没看到什么猪。 “你帮着找找,要是找到了就通知我一声。”她指了指她大爹,“他说你帮忙找到猪就分你一条猪腿,但猪腿骨头多,咱不要,我帮你问他要十斤肉,你一天吃一斤。” 褐耳的头随着明酥的动作看向站一旁的男人,忽然偏向稍矮的男娃,张了下嘴,犹豫地看向明酥,“我又馋牛肉了。” “大爹,褐耳说他想吃牛肉。” “行,只要它能帮我找回猪,我给它买牛肉吃。” 明酥又嘀咕一声,褐耳扇着两扇大翅膀,拎着大毛腿跑几步,转眼消失在人眼前。 “走,阿许,我跟你去摘草莓。”她拍拍手,打算去吃忘在脑后的草莓。 “禾苗你这就走啊?”明伯文皱眉,“你不等猫头鹰回来?” “有消息了他会来找我。”明酥压低眉毛,低垂着眼思索她是离开去玩还是陪他一起等褐耳回来更显得她有本事。 “褐耳能听到我说话的声音,他会去找我的,不用我等。”她小姨没有天天在家,在她姥眼里仍然是顶顶有本事的,所以她也要去干她自己的事。 三个小孩蹦跳着离开,明伯文左右望望,猫头鹰听得见侄女的声音,但他听不到侄女的声音啊,没办法,他挪步跟着三个小孩走,只有跟着禾苗,他才能最快知道猪的消息。 两株草莓秧,阿许简单地尝了一个,石头分到了三颗,明酥给她大爹分了两颗,留了四颗给堂姐堂弟,其他的都给啃进自己的肚子。 “我不吃,你都给吃了。”明伯文仰头望向后山方向,把手里的草莓都给禾苗,他不喜欢这酸酸甜甜的果子。 “真不吃?挺好吃的。” “不吃。”他急得口舌生疮,哪有心情吃。 日头渐渐西斜,村里人家的烟囱陆陆续续地冒起了白烟,褐耳还没出现。 “石头,回来吃饭——” “我妈喊我呢,我吃完饭再来找你们。”石头拍拍屁股,大喊着应了一声往村里跑。 “阿许,你不回家吃饭吗?” “你呢?你要不跟我回家吃饭?”他眼瞟到明溪爸,“明大爹,你也跟我回去吃饭吧,说不定吃完饭褐耳就带消息回来了。” 明伯文叹口气,“走,回去吧,你大妈你奶肯定也回来做饭了。阿许你自己回家啊,我跟禾苗回去吃饭。” 三人刚进村,一声尖利地“咕咯”声传了过来。 “是褐耳,他说找到了。”明酥拍手,她也紧张地不得了,生怕才开张就砸了招牌。 “我回去喊人,再拿手电筒过来。”明伯文抱起两个孩子往回跑,把甘清许丢他家门前,抱着禾苗继续跑。“美月,猪找到了,你把家里的手电筒都给我,我去喊大哥帮我去把猪赶回来。” 褐耳听着声音落到明酥肩上,“我飞了好久都没瞅到,还是天黑了碰到出来打猎的黑翅才找到了那只猪,黑翅是只母鹰,她不喜欢人类,不过你不算人,她肯定喜欢你。” “改天我去跟她聊聊,看她有没有兴趣来占人类的便宜,我们合伙办事,你们得肉,我得名声。”明酥知道后山肯定不止褐耳一只猫头鹰,但往日她没大志向,又有人类小伙伴,也没兴趣去广交鹰类朋友。 现在想想她有点愚,当鹰的时候习惯了单打独斗,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脑子聪明的小辈去碰瓷人类,让人类伺候,她极尽羡慕却没实操的办法。当人之后又太容易满足,她应该联合猫头鹰把她的优势发挥到极致,造福其他的固执己见的鹰,她也跟着坐享其成。 好在还不晚。 褐耳在树林子里飞,明酥被她大妈抱着,明伯文提了一小桶猪食,另外一个男人拿手电筒和绳子,除了偶尔明酥的指路声音,其他三人都没说话。 “就在前面,褐耳说猪在杂草窝里卧着。” 杜美月放下禾苗,猪是她养大的,她接过猪食桶,嘴里“猪啰啰、啰啰”地唤了两声,那只大肥猪就哼哧哼哧地跑来了。 两个男人趁它埋头吃食的时候扑过去,三下五除二把绳子栓猪脖子上。“他娘的,折腾死人,回去我就把你卖了。”明伯文踢猪一脚,猪牵手上了他才真正松懈下来,一头猪两百多块钱,家里就指望它过个富裕年了。 “还有脸说,要不是禾苗,猪要是能找回来我跟你姓。”杜美月抱起禾苗往回走,猪找到了她也有心情说话了,“禾苗啊,这可多亏了你,等过年大妈给你买一身漂亮衣裳穿。” “不不不,不用给我买,我们可是一家人,不用这么见外。”明酥艰难拒绝,“我也没出力,卖力的是褐耳,我大爹已经答应给他买牛肉吃了。” “褐耳是褐耳,你是你,它有牛肉吃,你有新衣裳穿。” “不用给我好处,谁让我是我大爹侄女呢,他犯了错只能我给他补救了。”明酥再次拒绝,亲亲切切地说:“不用给我买衣裳,我妈说我的衣裳多得很,一天换一套,一个星期还有没上身的。大妈你别骂我大爹了,我看他一整天也是火急火燎的。” “好闺女。”明伯文高兴得说话声都发颤,“衣裳一定买,等你姐放假了,我跟你大妈带你们姐弟三个一起去买,买你喜欢的。” “不用,我妈说不让我买新衣裳了……” “我给你妈说,她肯定不会骂你。” “那好吧,我等我姐放假。”明酥激动地搓手,哎嘿嘿,原来好话是这样说的,贴心是这样用的,这种“被迫”买新衣裳的感觉可真不赖。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14 00:00:00~2021-12-20 18:20: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何年 50瓶;酸辣葫芦 20瓶;心心够、cc 10瓶;icebear 7瓶;漂亮的金色 6瓶;Yuki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013 “找回来了?” “嗯,找到了。”杜美月把禾苗放下,拍拍她的头,“赶紧进去睡觉,你还去你姥爷家吗?要是去,你大爹明天送你过去。” 明酥摇头,她才尝到甜头,还没琢磨透彻呢。“大妈你也赶紧回去睡觉,这两天你们忙得不轻,我奶也是。” 明奶奶就着屋里透过来的微光仔细瞅了眼地上站着的小丫头,这是在她姥家拿蜂蜜当饭吃了?怎么甜的让人起鸡皮疙瘩? 一老一小进门,明奶奶拉着她去洗脸洗脚,说给她做了双洗脚后穿的棉拖鞋。 “奶你有吗?你给你自己做了吗?” “先给你们姐弟三个做,我有布鞋。” 明酥皱眉,“那我等你一起穿,你穿布鞋我咋能穿棉拖鞋呢,你可是我奶,我受罪也不能让你受罪。” 明奶奶舀水的动作一顿,回过头眯眼看了她一眼,脸上的表情像是吃了一坨生肥肉,“又给我作怪?好好说话,再有的没的我可要打你嘴了。” “我、我哪说错了?”明酥小睨一眼,思索着话哪里不对,“奶,你孙女说的话哪个地方不对你胃口?”她试探着询问。 “假的让我想把你扔出去,你就没贴心过,这突然说这黏糊糊的话,我怪难受的。”难受还是轻的,这要是换个人说她都觉得恶心,乡下人说话都虎咧咧的,她小闺女都没这么腻歪过。 明酥了然点头,自觉没像之前那样央求她奶帮忙洗脚。原来是对象不同、环境不同,她对她大爹能“贴心”成功是因为有缘由的,对她奶的“贴心”是乍起的,让她感觉到不适应了。 之后她安分了,老老实实地穿上棉拖鞋去卧房,自己脱衣裳钻被窝里睡觉。 睡醒起床后也不闹着要人给她穿衣裳找袜子了,明奶奶憋了一肚子应付她的话卡在嗓子眼吐不出来,让她意想不到的还没完—— “奶,你给我整理个空房间出来,我以后要自己睡,不跟你睡了,我姥说我妈我小姨在六岁前都已经单独睡了,我也要自己睡。” “冬天冷,要不明年开春了你再自己睡?” “那哪行,我在我姥家就是自己睡的。奶你别娇惯我,要是想娇惯我那就惯到底,但你又不给穿衣裳又不给洗脚,还不给我扒鸡蛋壳,那样我也挺难受的,就像是吃鸡肉吃到一半你给我夺走扔了。”明酥撅嘴倒打一耙,把往日试探失败的小九九推到旁人身上,反正她是不打算承认了。 行,是她多嘴,不该多说的,看看,这平白无故的还招惹上事了。这贼丫头,不仅倒打一耙还秋后算账。 “今晚保准让你能自己睡。”明奶奶痛快应承,生怕晚一点这爱臭美的就怀疑自己舍不得她。 “禾苗,出来玩啊。” “阿许来找我玩了,奶我出门了啊。” “不能往河沟边走,离井也远远的。” “晓得了。” “禾苗,你大爹家的猪昨晚找回来了没?”刚碰面甘清许就打听昨晚他没参与的后续,知道褐耳又有肉吃了他忍不住激动,褐耳有肉吃,那它逮了老鼠就会去他家喂猫,他又能在家里看到它了。 “你去你姥家好玩吗?” 明酥点头,特别有意思。她觉得她跟她姥爷姥姥特别能说得到一起去,她去之前还琢磨着怎么能打探到她小姨是怎么样的人,没想到会心有灵犀,她都没费功夫就知道了她想知道的关键。 “禾苗,你大爹家的猪真是那只夜猫子找回来的?”走到村中间,有人问。 “呦,阿许出来玩了,今天没去菜棚里干活啊,小禾苗你以后走哪把阿许带去哪儿,你不在家他也不出来玩了。” “不用,我就在村里等她,我不跟她去走亲戚。”阿许急忙解释,他就讨厌黏人的人,他也不想变成黏人的人,“我就喜欢种菜,不是因为禾苗不在家。” “傻小子。”有人被他这急于辩解的样子逗笑好,这孩子开不起玩笑,有点没意思。 明酥没理这茬,她推起甜甜的笑,说:“我们猫头鹰夜里找东西特别厉害,你们谁要是丢了东西,是那种能走能动的,都可以找他帮忙,只用给几斤肉就行了。” “行,我家要是丢牛丢猪了都去找你。”有人好奇,问明酥既然听得懂猫头鹰的话,那是不是也能听得懂麻雀的叫?村里猫头鹰少但麻雀多啊,一家安排一个,家里晾晒东西都不用关门了。 “你家鸡跟鸭,猫跟狗听得懂对方的叫吗?”明酥哼了一声,指着树枝上栖息的麻雀,“虽然都是鸟类,但麻雀是猫头鹰的食物,这两种鸟语言不通,我咋可能听懂?”她摇头,“我只听得懂猫头鹰的叫声,其他的鸟类我都不懂,不同的鸟叫就像人类不同的语言,又没有老师教,我咋可能懂。” 甘清许完美扮演跟班的角色在一旁笑呵呵地点头,还是得多看书,禾苗说的话他都懂,这种疑问他看书就能得到答案。 “禾苗,闲着呢?”明伯文离老远就听到她气鼓鼓的说话声,他走过来掌住侄女的头往身边带,“又有人逗你?别理他们,下次谁再问你褐耳的事你找他们要牛肉当讲课费。”不用问他就知道村里人会问她啥事,对于禾苗能听懂夜猫子的叫这事村里人都是好奇又在观望,说不定谁就有挑事的心思。他跟仲夏也提过,他弟的意思是禾苗有语言天赋,这不能压制,索性随她在村里扑棱,慢慢的大家习惯就好了。还有一点就是现在动物园都有驯兽师,禾苗能听懂夜猫子叫也不是很反常,小孩子嘴里的话有真也有假,相信的时候就是真的,不信的时候就是小孩子编的故事。 “明老大你看你这护巴的样子,我们就跟禾苗说说话,又不是要怎么着她。” “我也没说啥,你们想听我侄女讲故事,她一个小辈讲新奇的故事你们这当长辈的能不表示表示?我先带头。”他举了举手上提的肉,“给故事里的主角送肉吃,你们想听故事也得给。” “褐耳还在后山?你们把它抱来还是我们送进去?”他问。 “我去接他,肉要切成块儿,大爹你回去切肉,我跟阿许去接褐耳。” “从后面的小路走,人少。”阿许摸着褐耳的翅膀给明酥指路,他不想从村里走继续让人看热闹。 “小灰!”明酥大喊一身,看狗从稻草堆上站起来只是摇摇尾巴,“你都不来迎接我,太懒……” 话还没说完就见它竖着耳朵冲过来了,眼睛直直地盯着她怀里的褐耳。 “一家人别打架,都是一家的。”明酥把褐耳送到肩膀上,按住小灰的狗头捋它狗毛,“真听话,都是亲戚,别窝里斗。” “大爹我们来了。”明酥拽着小灰脖子上的绳圈喊一声,进院子了才把狗松开,“小溪你咋没去找我玩?我还给你留了两颗草莓。” “我刚吃完饭。”明溪把盘子里的肉端到桌子上让褐耳来吃,他就坐一旁看着。 突然一直没出声的小灰狂叫起来,直奔桌子上惊炸毛的褐耳。“给小灰扔条牛肉。”明酥喊。 但明溪给扔地上了它也不吃,就一直围着桌子叫,让褐耳也不敢继续吃,僵持了一会儿,只要褐耳张嘴小灰就“汪汪”叫。 “禾苗你把肉端走,出去找个地方喂猫头鹰。”杜美月走进来斥道:“这是猫头鹰的肉,不是我们家的,不许叫了。” 但小灰还是跟着叫,人往外走它也走,拉都拉不住。 “不用给它扔,它不是嘴馋,就是小气护家。”杜美月哭笑不得,她也是才发现她家狗小气的性子。前几天三柱妈来换煤,进来的时候用火钳挟了个黑煤球,小灰卧大门外面瞟了她一眼动都没动,然后她换了个烧了一半的煤球出去它就不依了,也像现在这样跟着狂叫,一路跟到人家家里去,站人家门口叫一阵子,散气了才回来。 还有猪没丢的前一天,小溪大舅来家里带了条鱼,小灰见了就摇头摆尾的,走的时候她收拾了一袋子老娘爱吃的芝麻叶让她哥给带回去,这小□□就翻脸不认人了,骂骂咧咧的把她哥送出村才回来。 明酥震惊,她以为她脸皮已经够厚的了,既当人又当鹰,过人的生活还想着跟鹰拉帮结派,现在跟小灰一比,她是个小巫。她好歹没把人的、鹰的东西都据为己有,这狗了不起,好厚的狗脸,只进不出的老抠嘴脸。 第14章 014 甘清许第一次在跟明酥同行的时候抱猫头鹰,他抱着猫头鹰走在前面,明酥端一盘子肉走在后面,身后还跟着不依不饶的狗和无效训狗的明溪。 “行了啊,你家的肉是褐耳自己出力挣来的,你别不讲理,这又不是我们偷的。”明酥回头唠叨:“你这无理取闹的样子就不讨喜了啊,别叫了,小心褐耳以后来偷拔你狗毛。” 说什么都没用,小灰一直跟着几个人穿过半个村庄进了后山才算消停。 “这臭狗太不懂事了,主人的话都不听,现在是能取悦它主人,哪天它的性子惹人类烦了它就失宠了。”褐耳防着坏脾气//狗来咬他,要不站着明酥肩膀上吃肉,要不就衔一口飞到树枝上吃。 “那不会,小灰这已经算是聪明的了,这样的狗哪会惹人烦。”明酥招手,看小灰毫无芥蒂地走过来,她捏根肉条喂它,“看吧,它心里有数着呢,知道谁能惹谁不能惹,性子是小气了点,但也知道不能咬人。死抠惯了的,又不当家做主,只能瞎叫一通泄泄气。” “你俩在咕咕啥呢?”阿许端着盘子问。 “说这抠门狗,弟,你家要是发财了,小灰绝对有功,忒扒家。” “明溪,你家小灰明年生狗崽了给我留一个,留个最像小灰的。” 明溪侧眼看他姐,没敢答应,推脱说:“你问她,之前我说了让我姐先选的,她要是一窝狗崽都要,下下窝狗崽再留给你选。” 明酥低头看小灰,小灰个性太鲜明,她更想养小灰,“算了,我不要,让阿许选吧。” 明溪看到她的眼神,先紧张,后又得意,小灰认准了他家,不跟别人走的。 褐耳吃完了肉要回树洞里睡觉了,明酥本想跟他去看看黑翅,商量商量大计,但看有黑翅讨厌的人类在,她只得回转,打算过两天偷偷一人进后山。 “你去把明酥接回来,我想看看她还作不作怪。”黎玉琳站门后看课表,她想那小丫头了。 “妈没打电话来就说明闺女改好了,你也别盯着她,随她自己摸索随意长大,只要性子不歪就行。”明仲夏也想闺女,那小机灵鬼满肚子的心眼让人防不胜防,他觉得一直这样下去也挺不错。玉琳对孩子是满心满意的好,但她心中的尺子太直板,他不喜欢她拿棍子威胁孩子。 “不到半个月就放寒假了,到时候再接她回来,我现在接她回来,带去学校也没人陪她玩,待不到两天她又闹着要走,也折腾孩子。”他劝攘说星期天他跟她回乡下去看闺女,大人受冷没事,孩子要是冻感冒了一家人都要忙乱一阵。 也行,黎玉琳就是担心明酥在乡下玩野了,明年上学的时候也不愿意回来。她现在也犹豫,孩子傻的时候她希望的是孩子只要病能好,健健康康长大就行了。明酥现在病好了,又有语言天赋,她又不知足,想好好培养她,但很明显,明酥喜欢乡下,不喜欢城镇。 她不知道该把闺女强掳回来学习还是随她高兴在乡下长大。 “你真要自己睡?”明奶奶不放心地又确认一遍。 这还有假?明酥穿着秋衣秋裤钻进被窝,吸了口棉被上太阳的味道,侧头看空荡荡的房间,大言不惭道:“奶,你想让我继续陪你睡?现在想黏着我了?晚了,给你机会给我穿衣裳你还讨价还价呢,现在我给人省事了你又来扯我后腿。” “没人想黏你!没人扯你后腿!想的可真多,你要不是我孙女,我现在就拿扫把赶你出去。”真能臭美的,明奶奶嫌弃又忍不住笑,照着厚厚的被子拍一巴掌,真是小心眼,就没给她穿衣裳她还搁心里念叨这么长时间。 明酥等人出去了,两腿在被窝里蹬蹬,看吧看吧,把糗事往别人身上赖,厚着脸皮一直提,次数多了不仅自己坦然了,有理的那一方开始出现颓势。她再努努力,她奶她妈她爸以后绝不会主动提起她撒泼耍赖求穿衣的事。 夜里下雨明奶奶被吵醒,穿衣出门去看小孙女,这丫头第一次单独睡给冻感冒了再想让她单独睡可不容易,也不知道她姥姥使了什么招,几天的时间把打歪主意的小丫头治得老老实实的。 “嗯?”明酥在门推开的时候就模糊醒了。 “哎呦,头咋钻被窝里去了?也不嫌臭。”明奶奶小声嘀咕,扯着俩膀子把人搬枕到枕头上,“这要是放屁了可都吸进肚子里了。” “奶?”明酥打个哈欠含糊问:“你拉我被子干啥?想来偷偷跟我睡?” 还真把自己当香饽饽了,明奶奶没出声,坐床边等她睡着了才悄悄起身出去。 早上明酥醒的时候外面雨还没停,她不喜欢下雨的天气,刚想赖在被窝不起床,偏头就看见了枕边放着的大红连体棉裤和棉袄,心情一下子就美丽了。 “奶,你看我。”她红通通地跑进厨房展示新衣裳。 “好看,合身不合身?”明奶奶着重看了看裤腿和腋下,还行,穿着挺合身,就是显得人更喜庆了,往门口一站,过年都不用贴对联了。 “吃完饭你别又跑了,套在袄子上的外褂还差一点没缝好,我给缝好你穿上了去把棉拖鞋和帽子给你姐你弟送去。” “奶给做的,青色的是给我弟的,黄色的是我姐的。”明酥把鞋帽递给两人,捡火盆边上的烤花生吃,问:“姐,你今天没去上学啊?” “放假了,考完试了,只等着拿成绩单了。”杜美月摸了下禾苗身上的棉袄,“你奶给做的?老太太针线还挺密实。” 明酥点头,眼睛偏向她大爹,意图让他想起他的承诺,买衣裳啊!她姐放假了。 “咳咳。”明酥看人不接招,忍不住气,提醒说:“大爹,这下雨了该是一天比一天冷了吧?” “就是不下雨也冷啊,马上都要进腊月了。” “那猪、猪也不长肉了吧?”该卖了。 明伯文这才领会到这丫头的意思,轻笑一声,也没逗她,“等天晴路干了我跟你大妈就带你们去买衣裳。” “你身上穿的不就是新衣裳。”明渠盯着那合身的棉袄忍不住泛酸,“有新衣裳了就不该买了。” “这是我奶给我做的,又不是我大爹给买的。”明酥不懂她说的有了新衣裳就不该买,为什么不买?她大爹主动答应给买新衣裳又不是她哭着闹着要买的。 “别理你姐,等天晴了我就带你去买。”明伯文没理酸唧唧的闺女,从火盆底下刨出个红薯,一掰两半分递给儿子跟侄女。 “这下雨天猫头鹰睡在哪?”明伯文岔开话问。 “树洞里,啄木鸟刨开的树洞、枯树的枝干,要不然就是树叶树枝搭的窝,褐耳睡觉的地方我也不知道在哪。”明酥剥掉红薯皮喂小灰,再次诱惑,“跟不跟我走?跟我走我给你喂红薯瓤。” 小灰摇了摇尾巴,眼睛滴溜溜地盯着红薯。 “哎!我在你们家里吃东西它不叫哎,看来之前是看不惯褐耳。”明酥有了逗它的心思,把明溪头上的帽子一把夺走就往外走,“弟,你快急得跺脚,冲我喊,我看小灰会不会追着我跑。” “帽子还我。”明溪配合追出堂屋门,小灰嗖地一下冲进雨里,在大门口截住了要跑的人,呜呜咽咽地低叫。 “嘿,这狗东西。”杜美月站门口笑骂一句,“你一只狗还论起姓了?我哥拿东西走你能追着叫三里地,禾苗抢了东西走你只拦着不吭声。” 她越这么说,姓明的越稀罕这条狗,动物带有人类的性子就显得格外灵性。 “明小灰。”明酥这个不拿姓当回事的把明赐给了狗。 “说傻话,哪有狗跟人同姓的。”明伯文斥一句,“就喊小灰,敢喊明小灰我可揍人了。” “略略略。”明酥吐舌做鬼脸,“明家的狗不姓明姓啥,你不愿意就让小灰跟我姓。”明酥又偷偷喊了一声,走回去把帽子递给明溪,“我走了,回去的。” “不在这儿玩了?” 明酥摇头大踏步出门,她堂姐的脸垮着影响心情,她都不好大笑。 “我要去问我奶为什么没给我做棉袄。” “给我站住!”明伯文厉声叫住明渠,“我缺你衣裳穿了?” “禾苗有我为什么没有?”明渠本来没想哭的,但被她爸一吼,眼泪扑棱棱往下掉,“我不缺衣裳穿,但她不能缺了我的。” “样样都比?你姥给东西的时候我怎么没见你比?你小叔小婶给你买书包买文具的时候你怎么没喊我给禾苗买?”明伯文哼笑一声,“你在学校当着老师的面也这么比?老师给别的孩子笑了也一定要对你笑?” 明渠怔住不说话,咬着唇内肉不服气,但又想不出话来反驳。 明酥出了她大爹家本想回去的,路上碰见了石头,被他喊去阿许家看了半天的电视就把她堂姐发脾气的事玩忘了,吃了饭又跑去阿许家拿勺子烤了半下午的白糖。 “禾苗,家里有找你的。” “谁?”她舔唇角从楼上下来,伸出舌头给她奶看,“我舌头被烫了。” “好吃嘴了?”明奶奶扯住她往回走,“家里来了两只夜猫子,长得挺像的,我也认不出有没有褐耳。” 一听是家里来猫头鹰了,明酥立马把搁在外面挨冻的舌头缩回嘴里,她已经没鹰的外表了,可不能当着鹰的面丢人。 “禾苗,我把黑翅带出来了。黑翅,她就是禾苗,别看她长得人模人样,但芯子是跟我们一样的。”躲在檐下的褐耳先一步跟明酥进她的小屋,甩着头让黑翅赶紧进来。 “你们怎么出来了?”明酥打量着黑翅,果然在她右翅看到一撮黑羽。 “天色阴沉不晃眼,我们就出来逛逛。” “你真会说鹰语!”一直没敢进屋的黑翅直到听见禾苗“咕咕”出声才敢飞进屋,她打量屋内的摆设,同情道:“你真可怜,不会飞还怕冷,穿得像石碾子,摔倒了都爬不起来吧?眼睛不行听觉还不好。”她声音悲切,“好端端的鹰只能被人类圈养了。” 明酥一腔说服她加入人鹰联盟的话尽数卡在了胸腔里,这玩意儿比她当鹰的时候还古板啊,这让她怎么有脸说人类的饭很香,被子松软又暖和? “那啥,就是你要不跟褐耳一起多来找我玩?我突然变人在人类社会也挺不好混的,我才来不会穿这厚得像石碾子的衣裳,想让人帮帮忙她们都不肯,还要被逼着刷牙洗头发……”明酥吭吭哧哧地低声撒谎。 黑翅怜惜地落她肩上,小可怜,听褐耳说禾苗是短命的鸺鹠,才活了两年又苦命地变成人了,“行,以后我多来看你。” “人类不知道我的身份,我们三个可以联合起来从人类身上获得食物,就像之前褐耳帮人类找猪,他就能吃到牛肉和猪肉,味道比鼠肉美味多了。”明酥想描述有多美味但苦于没吃过生牛肉,许诺说:“等天晴我大爹给褐耳买牛肉回来了我分几条给你尝尝。” 黑翅摇头,真是个好孩子,在受苦还在为鹰着想,“我就喜欢吃老鼠吃小鸟,不嘴馋,你别想七想八的,这事不靠谱,你看你累心累身的什么都没得到,想让我尝尝鲜还得动褐耳的口粮。” 黑翅嫌弃但又不好说,这扣扣搜搜的怎么拿得出手。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入V,有万字更新掉落,欢迎来看明天的快乐 第15章 015 明酥看了眼褐耳, 察觉黑翅不如他好忽悠,立马闭嘴不再空泛安利。 “看这柜子,垫上衣裳关上柜门很适合睡觉。”她拉开掉漆的木头柜子, 悄摸摸诱惑:“下雨天树上湿漉漉的, 你们俩可以跟我在一个屋里睡觉,不想用衣裳也可以自己筑巢。” 褐耳意动,看了眼柜子的宽度,怕刮蹭了自己的翅膀,他从桌子上飞下去, 拎着大毛腿靠近,“来,你抱我进去试试。” “忘了我们翅膀大了, 还可以睡柜子上面。”明酥跑出去拿了她奶的针线筐,里面的鞋底鞋帮子都给倒椅子上, “你把筐拎到柜子顶上,蹲进去试试。” “挺好挺好。”褐耳啄了一口筐沿,转动脖子环顾一圈,“给编个四四方方的筐才好嘞, 我往里一蹲,盖子掀下来, 黑乎乎的适合睡觉。” 明酥点头应下, 她打算让她奶给缝个布帘子挂上,“黑翅你也住下吧,风不吹雨不淋, 这个屋只有我睡, 没有旁的人。” 黑翅犹豫了下,但还是拒绝了, 猫头鹰是独居的,只会在繁殖期孵蛋期跟伴侣同住。她看了眼褐耳,他看着有些不大聪明,她看不上,不想跟他住一起。 “我不想放弃我的领地,我不过来住,我的巢穴挺好的。”她又瞅了眼屋顶,怕一时糊涂再应下了,急忙说:“屋里不进风,还挺热的,我要出去。” “那我也出去?”褐耳倒没觉得热,但黑翅都觉得热,他是公鹰羽毛更厚些,不可能不热。 黑翅飞出去看褐耳也追了出来,吓得一哆嗦,都没来得及跟禾苗告别,双翅一滑飞往屋后向后山冲去。 太冲动了,黑翅有些得意又有些后悔,也怪褐耳那小子脸皮太厚,三缠四磨软化了她的戒备心,没有高声求偶她就让他靠近了。 晚上褐耳熟练地落在柿子树上,咕噶了两声顺着敞开的窗户飘了进去。 “黑翅不来,我都没靠近就被赶走了。”黑暗里,两只大眼疑惑又震惊,“禾苗,你说她是不是看穿了我俩演的戏?不然傍晚怎么像是逃命似的跑了,我跟在后面越喊她跑得越快,刚刚我去套近乎还被骂了出来。” “应该不会吧?”明酥回想,傍晚谈话的时候她都没怎么瞅褐耳,按黑翅那古板的性子,她应该是极少跟人类打交道,按理说应该没这个心眼的。 “她应该是戒备心太强了,这两天她要是不来找我,我就跟你进去找她。”明酥摸了摸床单,这下面压了五毛钱,是她晚饭时跟她奶耍赖要来的。今天太糗了,想收买鹰还得用褐耳的口粮。她偷瞄了眼褐耳,没敢说黑翅可能是嫌她太穷了,觉得没有前途才拒绝入伙的。 褐耳扇了扇翅膀,既然禾苗有主意他也就不操心了。他蹭了蹭湿漉漉的爪子,飞起来看篾筐还在柜子顶上,蹲进去蹭了蹭,“禾苗,关窗睡觉。” “你不走了?晚上睡觉!” “我不饿,外面风声太大了,我进来陪陪你。”哪怕知道禾苗看不见他,褐耳还是有点心虚,他把篾筐抓上来没放下去就打的是这个主意,“我想出去了会自己开窗,你不用担心我会饿。” 明酥默默关了窗,她掖紧被角,偏头看向柜子方向,多熟悉的故事情节啊,这不就是聪明的猫头鹰碰瓷人类,住上人类的大房子嘛! 只是故事的主角发生了改变,往日的看客成了人类,聪明的碰瓷者又不是她。 冬雨下了两天才停,褐耳也来借住了两天。来的时候明酥知道,醒来已经不见鹰影了,而且窗户还关的好好的,真是长本事了。 “今天星期五了,路上还是稀泥,不知道你爸妈回不回来,应该不回来了,这天也没有去赶集的。”明奶奶端着筛子搓苞谷粒,进了腊月就有年味儿了,炸苞米花的也快要下乡了。 明酥拿棍子戳泥巴,“打个电话就知道了呀。” 说的也是,明奶奶拍了拍身上的灰,拉小孙女出门,嘱咐说:“电话打通了你跟你妈说说话,我都没听你提起她,你不想她啊,这都半个月没跟你妈见面了啊。” “想,可想了,我都在心里想。” “最好是真的。” “喂?妈妈~噢,我妈是黎玉琳。”明酥第一次摸电话,还不清楚程序,听声就喊妈,被人笑了也不在意,捂着电话筒听那边的脚步声和笑声。 “黎老师,你女儿喊妈喊得可真好听。”明酥听到话筒里有人这么说,接着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现在大家喊她多是喊禾苗,只有两个人一直喊她是明酥。 “妈妈,你跟我爸爸啥时候放寒假啊,我堂姐都已经考完试在家蹲着烤火了。” “想我跟你爸了?明天星期天,我们明天去看你。” “算了,下个星期再回来吧,路上的水一个坑一个坑的,天又冷。”明酥揉着电话线,眼睛瞟向她奶,含糊地说:“等路面干了我大爹大妈带我去赶集,我到时候去看你们。” 黎玉琳沉默了一会儿,“你们来赶集的前一天你给我打个电话,把你奶也一起带来,中午在咱家吃饭。” 明酥应了一声,问她奶还有没有话说,没有她就要挂电话了,她没话说了。 “等你爸妈放寒假了你回镇上住。”回去的路上,明奶奶琢磨了下,哪有娃娃不想妈的,但在她小孙女身上她是没看出来,可能还是相处的时间少了。 “我不回,我就要住村里,镇里不好玩,褐耳跟黑翅也过不去。” “你爹妈还排那两只夜猫子后面了!” “我又没喊猫头鹰喊爸妈。”明酥犟嘴,拍她奶的手,劝慰道:“我爸妈肯定会回来住的,老娘跟闺女都在乡下,住镇上有什么意思。”看她奶脸色渐缓,她保证道:“等我爸妈回来了我把褐耳跟黑翅介绍给他们,我爸妈也会喜欢的。” “就俩臭鸟,你以为谁都稀罕啊。”明奶奶撇嘴,跟麻雀一个色,除了能转圈的脖子、好看的脸盘子、走路时鬼鬼祟祟的丑样子,也没啥好稀罕的。 明酥撅嘴挑着眼睛细瞅着她奶,“你就挺稀罕的,你屋里那帘子不就是给褐耳缝的。” “那、那还不是你耍赖要求的。” “行,是我耍赖。”明酥看穿了她的口不对心,摊手认下这罪名。 “奶,我姐在家吗?” “在屋里,褐耳也在,也不知道在嘀咕啥,你进去找她。” 明溪推门进去,没看到褐耳,还以为它飞走了,“姐,我爸说明天去赶集,你别赖床啊,起早点。” 明酥应好,她又跟明溪一起去他家,说了明天中午在她家吃饭的事,回去的路上去队长家给她妈打了个电话。 “陈奶奶,话费挂我奶账上,她改天来给钱。” “你就说了两句话,时间短,不用给钱。”队长他妈给禾苗抓了把炒花生,问她怎么学会的夜猫子的叫声。 明酥嗑瓜子的动作一顿,“我也不记得了,反正我从医院醒来就会了,我妈说肯定是我生病的时候有猫头鹰来找我玩,我就学会了。” “噢?”她笑了下,撸起袖子,手腕上一个细金镯子露了出来,“你懂猫头鹰的话,你帮老奶问问,它有没有在别的地方见过这个颜色的东西,你要是问出来了,以后你来打电话我都不要钱。” “金子啊!” “你认识?”队长他妈慌了一瞬,扒下袖子又给明酥的兜里抓了两把瓜子,哄道:“这事不能给别人说,你下次来打电话老奶也不收钱。”说完又不甘心,笑皱了一张脸,套话问:”你在哪见过这东西的?” “我妈给我姥买过一对金耳环,就在我姥耳朵上戴着呢。”明酥咔咔咔地嗑瓜子,”我不给别人说,那我下次来打电话你就不问我要钱了是吧?” “嗯嗯,你帮老奶问问夜猫子……” 明酥摇头,“老奶,猫头鹰是分不清颜色的,任何东西在他们眼里只有三个色,黑色灰色和白色,别说是金子了,就是钱掉他们眼前都只是一张黑纸。” “你没骗老奶?” “你让我队长大叔去镇里的书店买书看啊,阿许买的就有,书上都是有介绍的,这有什么好骗人的。”明酥垮脸,捂着满满一兜葵花籽往外走,心里忍不住大骂老巫婆,心真贪。 当天她谁都没告诉,第二天去镇上买了衣服,回到家了她才嘀嘀咕咕地给她妈说,“队长他妈可真坏,想忽悠我让猫头鹰给她找金子,还就只给了我三把瓜子,想发财还小气巴拉的。” 黎玉琳顿时菜也不炒了,矮身问:“那给你什么你才带她发财啊?” “妈,你也有这想法!”明酥皱眉揪她脸,“没用的,猫头鹰是色盲,我大红大绿地站他面前也是黑色灰色和白色的,我如果不出声不走动,他都分不清哪个是我。” 听她这么一说,黎玉琳提着的心落了地,解释说:“我没这想法,我就想试试你贪不贪心。明酥,再过几天我跟你爸也放寒假了,到时候接你回镇上住。”她得把这丫头跟猫头鹰隔开,现在只是在村里就有人起了歪心眼,时间久了就怕入了谁的眼。 那不行,她才不想回镇上,没什么好玩的,人还多。 “我想在村里过年,你跟我爸回去,住我奶家里,等开学了你们再回来。” “你不回来了?你明年秋天可就要上学了。” 这个明酥已经想好了,她要在大队小学读书,有明溪有阿许还有石头,嗯,还有她那个忽阴忽晴的堂姐,早上一起去,中午一起回,老师有事还能提前放学。 “我爸回来了,我出去看看。”明酥不想再挨训,一溜烟跑出去,夸张地喊:“爸爸你可回来了。” 明仲夏看了眼她冲出来的方向,抱起她戏谑道:“又惹事了?” “咋可能?我跟我妈有说有笑的,哪会惹事,我就是想你了。” 明仲夏明知道这张撒娇的嘴不可信,还是被哄得喜眯眯的,吃了饭还被哄去买了一斤牛肉给人家的猫头鹰带回去。 “仲夏,我们聊聊。” “咋了?”明仲夏给她倒杯水,拉过椅子坐她对面,“闺女还真惹你生气了?” 黎玉琳没跟他扯,直接把明酥中午给她说的话又给男人重复了一遍,“明酥不能养在乡下了,等我们放寒假了把她接回来,像以前一样带她去学校,我俩辛苦半年,等秋季她上学就好了。” 男人缓缓点头,蹙眉说:“闺女不是说猫头鹰分不清颜色?” “那要是有人以为她撒谎呢?” “行,学校放假了我们就去带她回来。” 第16章 016 “黑翅, 你不是说要来找我玩的嘛?一直不见你露面。”明酥刚跟黑翅碰面就率先发问,卖可怜道:“我天天在家等你,我都还记得要给你带牛肉吃。呐, 这是我人类爸爸给我买的, 不是褐耳的口粮里分出来的。” 黑翅看她手里端的肉盘子,难免有些羞臊,她看了眼蹲在树枝上梳毛的褐耳,有些怀疑她是不是多想了,可能他没有那种想法。 “我、我玩的时候你睡觉, 我醒了你又睡了,时间安排不到一起,我就没来打扰你。”她解释说。 “算了, 来尝尝牛肉,褐耳尝一次就爱上了。” “要不分他一半?” “他吃饱了, 我大爹给他买了。” 嘿,还挺大方,黑翅对禾苗有了新的看法,她一个幼崽还能使唤得动大人给她买牛肉, 看着也挺受宠的。但她之前又说在人类社会不好混,穿个衣裳都没人肯帮忙。 “买牛肉的时候你爸没骂你啊?”她边吃边套话。 “没有, 他喜欢听好话, 我多喊几声爸爸他就给买了。”明酥蹲下,问:“是不是挺好吃的?”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不是说人类社会不好混?你骗我的!”黑翅猛地冲起来,嘴角还有一块儿肉垂拉在外面, 攒起的气势瞬间被破坏了一大半。 “呸。”她吐掉肉条, 继续冷面质问:“你是不是骗我了?” “没有没有,没人给我穿衣裳是真的, 人类生活不好混也是真的。”明酥没想到黑翅的戒备心这么强,她紧张兮兮地解释:“我才变成人的时候睡觉都还要被管,白天不能闭眼,天黑不能睁眼。我还听不懂人话,你想想,让你跟老鹰学说话你学得会吗?”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真正受苦的事,苦着脸吭哧道:“还要洗头发,隔三差五地洗,你想想要是有人把你头按在水里全部浇湿……” 黑翅抖了抖翅膀,只是想想头上的羽毛被浇透她就难受,将信将疑道:“那你都适应了,现在也挺受宠的,你过你人类的日子,不要再骗鹰了。” 她看了眼褐耳,哼,软骨头。牛肉味道是非常不错,但她不会为了口头上的东西屈居人类社会的。 “你小心点,长了张好吃嘴,别有一天死在吃进肚的东西上,有些人类狡猾又心毒。” “不会,我给褐耳吃的东西都是靠谱的。”明酥急忙解释。 “随你们,以后别喊我来了,我想老死不想被毒死,更不想被打死。”黑翅说完扭头就飞进树林里,丝毫没有犹豫。 明酥扭头看向褐耳,褐耳也怔怔看着她。 “我相信你,你放心吧,我肯定不会不理你。”褐耳飞下树枝落她肩上,展开翅膀半罩着黑溜溜的脑袋,“我记得你的话,你不露面谁喊我都不应,也只吃你给的肉。” 明酥摸摸他的小脑袋,叮嘱他可记准他说的话。她端起盘子往村里走,脑子里想的是她在姥爷家学的:省事、爱干净、贴心、会说话、有本事,她一直按这标准在做事啊,难道人鹰有隔阂?这套标准不适用? 唉,做人可真难。 林子里某棵树上,黑翅看两个傻蛋进村了才飞往后山深处。 “你这两天一直跟着我干啥?去找你姐玩,跟你弟去村里瞎跑也行,要不然去找阿许,你不是喜欢吃草莓?他就在菜棚里移栽草莓苗。”明奶奶斜眼瞅这个绊腿的,都要挂她身上了,走哪跟哪,去跟老姐妹聊闲嗑她也竖着耳朵去听,不是小孩能听的打发她走像是听不懂话一样。现在好了,她被排斥了,只能蹲家里跟这臭丫头大眼瞪小眼。 “你人缘太好了,我想跟你学学。” “别拍马屁。” “我说真的。” 明奶奶强绷着笑,食指戳她额头,“你人缘也好,你看村里小孩都喜欢跟你玩,有人来喊你打沙包,有人来喊你跳皮筋,就连猫头鹰都喜欢跟你玩。” “然后呢?”明酥趴在她奶膝盖上等她继续夸。 “然后就是你少点鬼心眼就万事大吉了。”她就知道这丫头会蹬鼻子上脸,这些天没见另一只猫头鹰过来,估计那只猫头鹰不吃她这哄人的一套,她才会巴巴地跟着自己跑前跑后地忙活,往日是吃饭都要去村里找人才回家。 “禾苗,吃不吃烤甘蔗?我妈让我来喊你。” “阿许来找我了,我要去他家玩,奶,我不陪你了啊。”明酥麻溜站起来往外跑,跑到门口又转回来,“褐耳,我去阿许家玩了,你醒了就回后山,天不黑别再村里转悠。” 赖皮精走了,明奶奶也打算锁门出去转转,刚走到大门口就见大孙女来了。 “小渠是来找禾苗的?她去阿许家吃烤甘蔗去了。” “我是来找你的。”明渠绕过她奶进了屋,等她奶进来了,她直接问:”奶,你给禾苗做棉袄为什么没有我的?” “你妈没给你做?那我给你缝,明天你跟我赶集去买布,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哪个色。” “禾苗喜欢哪个颜色你就记得了?” “你想说什么?”这气冲冲的话,她要是再听不出来就是傻了,明奶奶重复又问:“你就直接说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你不公平,你偏心,我跟禾苗都是你孙女,为什么她有我就没有?” “你来这儿你爸妈知道吗?” “我爸妈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明渠想到她爸,有点胆怂,“我爸妈不知道,我爸不让我来,但我想来问个清楚。” 知道大儿子没这个意思她就放心了,明奶奶盯着这个快有她高的大孙女,没有推脱她是无意的—— “禾苗喜欢的颜色多,只要是鲜亮的颜色她都喜欢,但我的确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你也没给我说过,你要是缺衣裳了你来给我说,我肯定不会不给你做,你说了吗?你都没说我为什么要给你做?我是你奶又不是你孙子,还要看你脸色做事?” 明渠没意料她会把话说的这么直白,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你给禾苗做衣裳就没想到你还有个孙女?” “想到了,但我为什么一定也要给你做?” “你是我奶。” “对,我是你奶,不是你妈,当妈的才会对自己的孩子百般周到。我养大了我生的孩子,只要我的孩子没说我偏心我就不需要给谁做解释,我的孩子成家立业了,我就只需要按我的想法做事,谁能让我开心我就偏心谁。” “你承认你偏心了。”明渠指着她。 明奶奶点头,她做的事是偏心的,她没不承认过。她把她的三个儿女拉扯成人了,就该按自己的心意过日子,她又不是卖身给人当奴才,一辈子都要忠主。 “明渠,我没骂过你没打过你,你小姑小叔拿来的东西我也没漏掉过你跟明溪,我这奶奶不是个恶婆子吧。你为什么一定要求我公平?我也没要求你给我养老啊?” “那禾苗就给你养老了吗?” 呵,这丫头是个糊涂丫头? “我不用孙辈给我养老,我有儿有女,更别说我现在能跑能跳,一顿能吃一大碗饭,离养老远得不是山。我待禾苗好,才开始是为了给我小儿子帮忙,让他生活轻松点,后来纯属是我高兴啊,禾苗会逗趣,说话有意思,嘴巴甜会哄人,脸皮厚也不羞恼,她让我开心,我就乐意对她好。你要是能像你妹一样天天逗我笑,我绝对能做到她有的你也有,你能吗?” 明渠口唇动动,想说一开始她就偏心,但她最开始偏心的时候是禾苗摔傻的时候,不由哑然说不出话。 “你姥对你们表兄妹都一样对待吗?你姨妈,你舅对同是外甥女的做到公平了吗?” 明渠摇头,说不知道,她捏着鼻子蹲到地上,带着哭腔说:”你以前对我很好的……” 明奶奶沉默,明渠说的“以前”是她五岁之前,她四岁的时候她妈跟禾苗妈一前一后都怀孕,在那之前家里只有她一个小孩,小叔小姑都宠着她,她也像禾苗现在一样,有两个家,晚饭在哪家吃就在哪家睡。 她想问大孙女为什么会盯着她,有了弟弟她爸妈对她的关注该是分散最厉害的,但觉得这是挑事。也或许是明渠在逃避,把对她爸妈的怨怪堆加在了她这个当奶奶的身上。 “我对你没有要求,我要是像你一样,我还觉得你待我跟你姥不一样呢。你要是想让我待你跟禾苗一样,你从明天开始,每天早中晚来我这儿说句话,不论是什么,哪怕只是喊声奶。”其实她不愿意这样,她都这个岁数了,就该怎么高兴怎么过,但这大孙女眼看着就钻死牛角尖了,老大两口子也不知道怎么教的,这性子再不掰,长大了越发别扭。 “今天这事我谁也不给说,明天来不来看你,不来以后你也别再抓着什么偏心不偏心说事。” 明渠没说来还是不来,她抹干净眼泪径直往外走,瞟到头顶一晃而过的黑影也没当回事。 “对,就是这样,我从头听到尾。”黑漆漆的房间里,褐耳踩在枕巾上对着明酥耳朵说悄悄话,他听不懂人话但他会描述啊,“你奶可真凶,把你堂姐都骂哭了。” 明酥想象不出她奶凶巴巴的样子,小老太太经常口不对心,明明喜欢猫头鹰,却嘴硬说是臭鸟。 “你以后可别再去偷听了,你又听不懂。”看他激动的,都要跳起来给她堂姐打抱不平了。 褐耳清了清嗓子,爪子在枕巾上划过,娇滴滴地央求:“小禾苗,你教我学人话好不好?你说一句人话再说一句鹰语,我记住那句话的发音跟意思。”半夜吃饱了站房顶上消食的时候也不至于被人类支支吾吾声吸引但又听不懂意思,挺烦恼的。 第17章 017 明酥答应了褐耳的要求, 主要是他腻腻歪歪的挺扰人的,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一只小公鹰竟会没脸没皮地撒娇。 从那晚之后, 褐耳就长在了明酥的肩膀上、衣柜上, 或是椅子上,傍晚将黑未黑的时候,他还会在喂鸡的时候跑到鸡群里捣乱。 “你成我家的走地鸡了?”明奶奶撒苞谷粒的时候忍不住念叨:“你都成我们家养的,你鸟窝不要了?” 褐耳没理,禾苗奶奶每次喂鸡的时候都会咕叨, 他也没觉得是在给他说话。 “褐耳!”明奶奶拿苞谷粒扔他,看他抬头了,说:“阿许妈还在问你咋没去喂她家狸花猫了。” “禾苗?” 禾苗木然地给他翻译, 老师真不好当,真不知道当初她爸妈哪来的耐心跟热情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她, 她才给翻译了两天就已经没了热情。 “我今晚就去,禾苗你给奶奶说。” 明酥斜眼睨他,这是她奶,怎么也成他奶了?她得庆幸猫头鹰不似鹦鹉, 不然有这么个天然会套近乎的在,她明禾苗的学习对象就不是她小姨, 而且他褐耳先生了。 “奶, 褐耳说他今晚就去。” “那你给他说以后把阿许家的小狸花带家里来玩。” “猫又听不懂猫头鹰的话。” “那狗还听不懂人话呢,不还是会看家护院,还会跟人下地?” “我奶说你以后把阿许家的梨花拐到我家来住。”明酥仗着两方都听不懂, 翻译时夹杂私话。 褐耳一脸懵, 话太多了,他也分不清这句话对应的是前后哪一句。 “奶, 在做饭了没?” “奶,在喂鸡啊。” 两个声音一前一后,最先开口说话的是弟弟。 “煮的红薯稀饭,你们姐弟俩要不在这儿吃?” 这三句话已经连续两天出现了,明酥好奇地盯着堂姐,但也只看不问,嘴里默念下一句:不在,我妈也在家做饭。 “不在,我妈在家也在做饭了。”明渠别扭地答话,拉着弟弟转身就出门。 “哎,姐,我话还没说完呢,我好像看到褐耳了。”男娃的声音消失在墙角。 “我听到明溪叫我名字了。”褐耳最先记住的是他名字的发音,第二记住的是禾苗,他现在只要是听到他懂的话就会立马接话。 “嗯,他说他好像看到你跟鸡站在一起。” 褐耳蓬开羽毛提着脚绕过鸡屎飞站在院墙上,甩了甩脖子,“我去阿许家菜棚里看看,你晚上睡觉的时候记得给我留个窗户缝儿。” 夜半,褐耳逮了两只老鼠填肚,嘴里叼着只半大老鼠飞进甘家小院,刚想找哪里的窗户敞着,就见一直白嘴狸花猫顺着窗台溜了下来。 “给,给你的。”褐耳把老鼠扔过去,看它非常自然地张口就吃,没一点犹豫,“哎,你投错胎了啊,这脸皮比禾苗还厚,她想吃好吃的还知道说好话撒撒娇呢,还是你们猫脸皮生来就厚?” 狸花猫当着褐耳的面吃了老鼠又舔毛,舔了毛想靠近套套近乎,就见这从小喂养他的鸟扑棱一下飞上了二楼。 别看褐耳话说得大,他还挺防备半大猫仔的,一定程度上,他们猫头鹰跟猫是竞争对手,都逮鼠、吃鱼、捕小型鸟。他怕一时松懈死在了猫爪子上,那可是要被黑翅嘲笑一辈子的。 咦?褐耳转头偏向房子,他又听到了熟悉的支支吾吾声,那是阿许爸妈的房间。他鹰头扭了一圈,愣是没找到有缝隙的地方,整只鹰都贴在窗户上了也没听出个所以然。 “咕咕—噶!”褐耳叫一声,提醒他来了,接着他听到阿许妈说“是褐耳,&$*”,他又叫了一声,还是没人来开窗。 鹰爪抠下一块儿水泥,脚一滑,头磕在窗户上,褐耳惊呼一声,“真没意思,偷偷摸摸的。”喊他来又不让他进屋,小气巴拉的,他要跟禾苗告状。 “妈,我们回来了。” 一老一小从厨房探头,小的热情冲了出去,“爸妈,你们放假了?” “放假了,这不立马就来接你了。”明仲夏捏捏闺女的胖脸蛋,这应该不用再喝奶粉了,胖嘟嘟的,一捏一团软肉。 “妈,这个时候还在做什么?”黎玉琳把手里的东西送进堂屋,挽袖子进厨房,“这是在炸面片?” “嗯,我用红薯面跟糯米面加糖和的面,自己炸的要比外面卖的干净,给她们姐弟三个吃,再给阿许家拿点过去,阿许妈还经常来喊禾苗去她家吃东西。”明奶奶让开,把筷子给小儿媳,随她的意让她接手,看了眼外面疯着玩的父女俩,问:“我刚刚听仲夏说要接禾苗回去?” 黎玉琳把明酥跟队长他妈的话又给复述一遍,还说了把明酥跟猫头鹰隔开的打算。 “死老虔婆!禾苗都没给我说,还防着我呢。”明奶奶不是滋味,她真是白担心了,之前还担心这丫头不想她妈,这倒好,是她养了个小白眼狼。 “明禾苗你给我进来。”终是忍不了这口气,明奶奶肃着张脸喊臭丫头过来,“队长他妈套你话的事你咋没跟我说?” 明酥下意识扭头看向小屋,果然在窗户缝儿里看见了鹰头,褐耳说的没错,她奶可真凶。 “我打电话没给她钱,给你说了你肯定要去把话费给她。” “就这?” 明酥点头,这件事在她这里已经过去了,怎么又提起来了?现在队长他妈见到她都不搭理了,梗着脖子走路。 “你咋就这么抠?家里缺那两三毛钱?” 可不得抠嘛,她攒了这么就攒了八毛钱,明酥看她奶脸色好转,身上的怒气也没了,不放过任何一个“贴心”的机会,“奶,不气不气,那老太太怕我把事给说出去,她现在见到我面都不敢跟我说话呢,我哪能让她欺负了。” 三个大人冷眼看她歪曲意思,明仲夏看了妻子一眼,他家这丫头学习能力不咋滴啊,她姥爷不是说都掰碎了讲给她听了嘛,只学会了贴心的表面意思? 趁着这会儿她理亏,明仲夏趁虚出击:“明酥,今天跟我们回镇上去,你这半年都没陪我跟你妈,现在放假了该你陪我们了。” “你们这半年也没陪我奶啊,现在放假了该回村里陪我奶。”明酥抱住她奶,“我不走,我要跟我奶在一起。” 可惜了,她奶的心还没回暖,不吃她这一套。 “你该去省城医院做检查了,然后陪我去你姥家住几天,你小姨婚期定了,还让你明年送她出嫁,你不去看看她?她说还要带你去买新衣服。” 最了解闺女的不外乎是亲妈,黎玉琳这话一出,明酥之前的坚持立马倒台,墙头草-禾苗柔声安慰:“奶,我去看看我姥,这半年也没怎么陪她,我年前再回来陪你。” 去,该在她姥手里好好拾掇拾掇了。 “褐耳,我年前回来,你这段时间就在我屋里住,不喜欢住屋里就回后山,我回来了就去找你。”明酥轻轻摸褐耳顺滑的鹰头,“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你在家嘴馋了也不能吃别人给的东西。” 然而一直到大年三十明酥也没回村里来,听着村里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褐耳偏头对黑翅说:“我去她奶家看了的,禾苗还没回来,她不会是被人害了吧?” “她奶呢?” “她奶去她大爹家过年去了。” “那就没事。”黑翅颇有经验地说:“禾苗要是出事了她奶肯定不会还有心过年。”会在看到有鹰上门的时候去喊禾苗回来,那老太太一看就是善心人,她也喜欢禾苗。 好气,她当时竟然还被那丫头忽悠了,竟忽略了这个细节,小骗子。 “黑翅,你去没去过镇上?我还没去过呢,我们去找禾苗吧。”褐耳越说越兴奋,禾苗不在没人听得懂他说话,他热衷的听墙角也变得乏味起来。 “喊姐。”黑翅高傲地说。 “姐~” 作者有话要说: 明酥:褐耳脸皮真厚,是我输了 褐耳:禾苗输了,猫的脸皮比她的厚 第18章 018 两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跃过村庄, 掠过庄稼地,绕过地面噼里啪啦放鞭炮的孩子,直奔陌生喧闹的城镇。 “褐耳, 禾苗家住哪儿?”黑翅转动脖子扫视连片的房屋, 她转身扇了一翅膀落后一大截的呆头鹰,“我问你话呢,你瞅啥?你到底是不是想来找禾苗?” 褐耳心虚一笑,“你问我啥?” “禾苗!禾苗家住在哪?“ “我也不知道。”褐耳后闪了一步,用翅膀护住面部, 偷睨虎着脸的暴躁鹰,没底气地说:“我只听说她爸妈是老师,要不我们去学校找找?你知道学校在哪儿吧?” “……也就只有你不知道, 给我跟紧了,再走神看下面的人, 我一脚把你踹下去。” 黑翅吼完没见识的呆子,伸着脖子仔细瞅学校在哪个方位,她往年来镇上也只是在镇外晃悠了几圈,哪知道学校在哪儿。不过也没事, 她去大队小学逮过老鼠,知道学校长啥样, 只要瞅到飘旗帜的就是学校。 “咋还有两个学校?”黑翅展翅在高空徘徊两圈, 低声问:“禾苗爸妈在哪个学校当老师?” 褐耳耸肩,觑了眼沉脸思考的聪明大姐,不敢再说他不知道, 右翅一指, 闭眼说:“应该是那个。” “嘭!嘭!” 褐耳被撞落在树冠里,松开爪子握着的不属于他的鹰爪, 有些生气,“黑翅,你脾气得改改,动不动就动爪动嘴,比今天放的鞭炮还爆。” 黑翅还气呢,“你不知道就不知道,为啥要撒谎?你只知道禾苗爸妈是老师,学校在哪儿都不清楚,这一见学校就判断出来了?” 哼,跟人类待久了,心思都不纯粹了,再有下次她还揍他,愚蠢的毛头仔。 气势难得高涨一次,吞只老鼠的功夫就被戳破漏完了气,褐耳顿时畏缩起来,委屈地说:“我俩都不知道,那就只能一个学校一个学校的找了,我就帮你做个选择,选错了也是我的错,你再骂我我也生不起气嘛。” “我、我又不是喜欢骂你。”黑翅有点发怔,瞧了眼可怜巴巴的雄壮呆鹰,难得的有些扭捏,垂眼问:“我脾气也没那么差吧?” “每次见面我都要挨m…挨训。” 哼,别以为改口快她就没听出他最想说的是啥,强壮声势道:“那也是你跟禾苗都缺心眼,我不训你们,你俩就净做错事,还合起来骗我。”越说越觉得有理,一个缺心眼一个还缺心眼,披着人皮的装傻充愣,没有人皮的实打实的愣,竟然敢住进人类的房子。 褐耳靠在树枝上一个劲往后躲,被喋喋不休的数落声逼的后悔不迭,他就不该为了来见世面扯着禾苗这张大旗忽悠鹰,奔波了半晚,听了一路的鞭炮什么热闹都没见到,禾苗没找到他反被喷了半身的唾沫星子。 “真他娘的晦气,大过年的哪来的夜猫子,扯着嗓子在骂街?三和妈,拎串鞭炮出去放,把那遭瘟的叫花子给炸走。” 黑翅被乍响的鞭炮声惊了一个哆嗦,回过神等鞭炮声停了也忘了说到哪儿了。 褐耳松了口气,同是母鹰,跟黑翅一比,禾苗真是个小仙鹰,脾气好性情软,傻笨笨的好忽悠。 “喊禾苗名字吧,她如果住在学校周围会听到的,听到了会回话的,当初她就是这么跟我搭上话的。”褐耳提议。 “要喊你喊,我可做不出大呼小叫的事。” “行,姐你歇歇嗓子。”褐耳站起身,踩着树枝桠挤出去,振翅高飞,闻着刺鼻的气味抖了抖羽毛——“禾苗!禾苗!我是褐耳啊,我来找你来了,你在哪儿?” ………… “哪来的夜猫子叫?” “咋今天有夜猫子出来了?” 陆陆续续的有人开门出来,出去上厕所的明仲夏听到动静也抬头望天上看,只听得出声音是在学校那个方向,位置还不是固定的。 他站楼底下仰头等了一会儿,“咯咯咯咯”声像是重锤敲锣后的余音,颤颤带着螺旋纹向四周散开。 “明老师这个时候去哪儿?” 明仲夏脚步不止,笑说:“我去学校看看,不知道是不是有猫头鹰冻伤了在求救。” 说话的人皱眉,“大过年的碰那玩意儿干啥,挺晦气的。” “我不信这个,我去看看,免得一直叫也扰人。”他摆了摆手,大踏步往学校方向走,地面上的雪随着他脚跟的力度带飞到裤腿上。 “褐耳?”学校的布局他都熟悉,进了学校直奔操场,大声喊了一句:“是不是褐耳?” 快飞出学校的褐耳听到他名字,转动脖子对黑翅说:“我听到我名字了,禾苗来找我了。”迅速回身,扑棱着翅膀往回飞。 “噢,是禾苗爸啊!”褐耳急拐弯,落在树梢上,偏头嘱咐黑翅:“别靠近他,就是他拐走禾苗的。” “还真是你!这咋还有一只猫头鹰?你俩咋来镇上了?”明仲夏踢了踢地上的雪,他在学校工作也快十年了,从没听到猫头鹰叫,也没见过猫头鹰露过面,不由猜测:“你俩是来找禾苗的?” 最后一句话褐耳听懂了,禾苗奶经常问阿许、石头、明溪、阿菊……这句话,“对,我就是来找禾苗的,她是不是被你关起来了?” “跟我回去吧,后半夜还有雪。”男人搓了把脸,不知道要怎么跟禾苗妈交代,“不许叫了,快跟上。” 黑翅眼含利光,试探问:“这个人类说的啥?” “他让我跟他回去,不许叫,其他的不知道。”褐耳想了想,还是决定相信他,但也要离他远远的。怕黑翅不愿意,提议说:“姐,跟着他就能找到禾苗,你要是不愿意见她你就先回去?” “不用,我跟你去。”黑翅干巴巴地说:“是我送你来的,肯定也要把你带回去,万一你出事了,我后半辈子都吃不好喝不好。” 哼,想过河拆桥?黑翅捏紧爪子,忍住挠这忘恩负义的奸鹰一脸的冲动,她倒要去瞅瞅褐耳是不是真能听懂人的话,要是真的,那、那她考虑考虑跟小禾苗和好如初。 一人两鹰相隔不远,走到大院里了,明仲夏快速跑上楼梯,用往日一半的时间跑上了三楼,开门进去推开窗,招手让两只鹰进来。 “嘿嘿,黎老师,我带了两个客人来。”他腆着脸凑到媳妇身边,推闺女去窗边,眼睛盯着妻子,对闺女说:“褐耳来找你了,就在楼外面。” 看温温柔柔的妻子脸色大变,他连忙解释:“大老远的找到镇上来,跑到学校去了,一直围着学校叫,肯定也是担心咱闺女,我们不能拦她交真心朋友不是?而且后半夜还有大雪,我要不给带回来,估计都要冻死了。”他瞟到两个黑影冲了进来,继续打温情牌,“你看,就是冲明酥来的,这比大哥家的狗还通人性,我说话它们也听得懂,这份缘分咋能往出推。不让明酥回去她都蔫小半个月了,你不心疼啊?” “心疼心疼心疼,就你会心疼人,说不准再憋段时间她就给忘了,你偏偏要给招回来。”黎玉琳咬牙拧男人心口,父女俩一模一样的折磨人,为了躲开夜猫子她们都没回去过年,他倒好,直接把夜猫子领回来了,这除非是搬家,再怎么也避不开了。 “那也不能看它们在外面冻死,你不知道它们在学校叫了好长时间,对咱闺女多诚心,它们可对她一心一意。” 黎玉琳没话说,她能说什么?担心明酥?那不是在咒她的孩子?要说让鹰冻死她也没那个想法,看小的那个叽叽咕咕在窗边唠,她瞪眼,蹬他,横眉冷目道:“去关窗!小的那个感冒了你伺候,我可不管了。” 三人两鹰分坐在客厅里,黎玉琳看明酥又有了精神,也不垮脸了,眉飞色舞地跟两只鹰咕咕咯咯叫,偶尔还回头看两眼—— “明酥,你在跟猫头鹰告状?”她插话问。 明酥一顿,“那哪能啊,我在给褐耳跟黑翅讲我这个冬天吃了好多好吃的。” 黎玉琳哼了一声,“没有最好,你让这两只夜猫子今晚别回去了,后半夜有大雪,别半路给冻僵了。”她指了指五橱柜,“晚上就蹲那上面蹲一晚。” 褐耳巴不得能住人类的房子里,他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向禾苗妈,咕咕一长串,让禾苗帮他翻译。 “妈,褐耳问你有没有肉,今晚到处都是放炮的,把老鼠炸的都不出洞了,他跟黑翅都是饿着肚子过来的。” 黎玉琳看向男人,“你带回来的客人,你去招待。” 明仲夏利索起身进厨房,身后跟了六只腿也挪进厨房,“没有牛肉啊,只有猪肉。” “猪肉也吃,褐耳跟黑翅还没尝过猪肉呢。” “生活还挺好,比我吃的还好,我猪肉都不是顿顿吃。”明仲夏手脚利落的把猪肉切成食指宽的肉条,选了个豁口盘子,端肉又走回客厅,蹲在一旁看两只猫头鹰并排吃肉。 黎玉琳看了那排排蹲的父女俩,揉了揉头发进房里睡觉,“待会儿给你姑娘泡个脚让她去房里睡觉,明天别起晚了,有人来拜年,别让人给堵被窝里了。” 一觉醒来,雪还在下,明酥穿衣裳的时候还在想,褐耳跟黑翅又有理由留下来住一天了。 刚吃饭早饭,楼道里传来小孩们的哄闹声,黎玉琳开门让两只猫头鹰躲明酥房里去,“给它俩说不准叫,要是被人发现了我就把它们赶出去挨冻。” “明老师黎老师,新年快乐,大吉大利。”一窝孩子冲进来,每人手里都提了个袋子,黎玉琳跟明仲夏把事先摆出来的花生瓜子和糖块儿分给这些孩子,眼见她们转身要去另一家了,她喊明酥,问她要不要和小朋友们一起去拜年。 明酥犹豫了下,摇头拒绝,这些孩子她都不认识,楼里的邻居她也不认识,外面又冷,她还是不去了。 “傍晚的时候要是雪停了就让猫头鹰都回去。”黎玉琳给明酥说。 “那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你不回去,你这半年跟我们一起住,我跟你爸教你拼音和写字,秋天开学了你直接上一年级。” 明酥抿嘴,她不想上学,但触及到她妈的眼神,识趣的没再说话,之后也不跟她说话,溜到屋里去跟褐耳跟黑翅玩。 “黑翅,你不生我气了?”明酥笑盈盈地问。 “她早就消气了,我去找她说你丢了,她立马就带我进镇了,她心里惦记着你呢。”褐耳凑过去主动代答话,就怕黑翅那张臭嘴说不出好听的话。她不喜欢跟人类住一起,却因为风雪被困在这小房子里,不知道憋了多大的火。 黑翅瞥他一眼,没有否认。 她的反应像是鼓励,褐耳再接再厉说:“她还担心我被人类抓了,说是她带我来的,也要安全把我带回去,她肯定也是担心你,怕你被人类关起来。”褐耳悄悄看向黑翅,希望她别拆台,他这一番苦心都是为了谁啊。从昨晚进屋后黑翅一直没提要回去,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雪停了一阵子,她看见了也当没看见,褐耳觉得她也觉得人类的房子暖和,还给喂好吃的肉,所以也舍不得走了。 早知今日,当初何必跟禾苗吵架呢,被骗就被骗呗,禾苗骗她,以后总有机会再骗回来。啧,短视啊! 黑翅继续没有否认,在禾苗夸她大气有心胸有责任感的时候矜持地甩了甩颈羽,禾苗虽然缺心眼,但看在她嘴甜的份上,她原谅她算了。 “我妈让你们傍晚停雪了就离开,你俩以后要多来找我玩啊,镇上的老鼠也多,学校里更多,都是吃米吃菜喝油养的膘,你们来逮鼠的时候来看我一眼,还能在我房间里睡觉。”明酥可怜巴巴地央求,她现在恨不得自己变回猫头鹰,她不想被人管控,不想被管着学那狗屁不通的鸟语,拿笔写字啥的她更不想。 “行,你放心,我知道你家在哪了,我以后天天晚上过来,我还要跟你学话呢。”褐耳叹气,没认识禾苗的时候他白天睡觉发呆,晚上捕鼠、四处乱转,这样的生活也挺好。但他现在喜欢上了人类的生活,喜欢看人类吵架、打牌、做饭,喜欢人类眼睛发光地欣赏他,跟他说话。 黑翅终于按耐不住了,她装作无意地惊讶,“什么学话?学什么话?” “噢,褐耳想跟我学人类说话,人说话后我用鹰语给他翻译,然后他记住那句话的发音,以后人类再说那句话他就知道是什么意思。”明酥骄傲地向黑翅展示,“褐耳知道他的名字,我的名字还有“我回来了”、“吃饭”、“睡觉”……这些常见的话。” “是吗?呵呵呵,你们还挺聪明的。”快,我更聪明,快求我加入你们,黑翅迫切地盯着禾苗,但她转头跟褐耳说什么鬼羊肉去了。 “咳!咳咳!” “黑翅你咋了?” “我、你们觉得我聪明吗?”她引导道。 “聪明。”褐耳不否认这个,禾苗也跟着点头。 “那、那我……禾苗,你之前不是说要找我合伙算计人类吗?我答应了,你也教我学人类的话,然后我们把人类骗光光。”黑翅忍辱负重,她从没想过这么无耻的话会从她嘴里说出来,但那臭丫头还不感激涕零地应下—— “算了,我估计是回不去了,我妈要让我在镇上上学,她不让我回去。” “没事,你回不去我们过来,你看这楼上楼下都是人,我看跟村里人都长一个样,骗谁不是骗。” 明酥摇头,“算了,我没那个心情了。”一想到要被逼着学这学那,她就懒得动,不想见人,不想说话。 黑翅忍住啄她一口的冲动,她的意思都这么明显了,这个缺心眼还没听出来?她看向褐耳,这个傻蛋竟然都没听她说话,在啄爪子上的死皮。 “我想跟你学人话。”黑翅泪目,说完用翅膀掩住脸,小声央求:“行不行?” 不准拒绝,拒绝她可要咬人了。 “噢!哦?”明酥看她羞羞涩涩的小模样,来劲了,端起架子,清了清嗓子,问:“你说的啥?别捂脸,含含糊糊的我没听清。” “她说她要跟你学人话。”没看清形势的褐耳好心代答,直言直语道:“她捂脸可能是觉得丢脸吧,之前还说人类恶毒又心狠,这才过多久啊又要学人话,可不就打脸了。” “哎呦!我的头,我的毛!”褐耳头顶微疼,扭头一看,那暴脾气嘴里还含着他的羽毛,顿时来气了,“别教她,禾苗不准教她,我骗你了,她才没有担心你,她肯跟我来镇上是我喊她喊姐了,一路上她骂了我好多次。” “我偏要来,又不是你家,我就要来,你能拿我咋办?”被拉下面子,黑翅索性也不要了,转头看禾苗,温声说:“小禾苗,以后我天天晚上里找你玩,你要是要给你奶带东西,我能帮你送,但不能太重。” 明酥愣了愣,这就是躺赢?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不费吹灰之力就赢得了两鹰的讨好? “砰砰砰。” “有人在家吗?明老师?黎老师?你们家里是不是有夜猫子叫?有人吗?” 明酥走出去开门,“我爸妈不在家,不知道去哪了,是我在学猫头鹰叫。”她用鹰语把这句话再说一遍,“婶婶,是不是吵到你了?那我不叫了。” “呦,学得还挺像,我还以为夜猫子进你们家了,夜猫子叫可不是好事,别学它。” 明酥点头,等她走了,她进门说:“以后来了可要小声叫。” 黑翅爪子在桌子上轻轻弹了下,啧啧,禾苗答应了。她看了眼还没听懂意思的褐耳,轻声说:“呆子!笨蛋!“ 作者有话要说: 黑翅:来啊,互相伤害啊 感谢在2021-12-18 19:00:00~2021-12-25 18:36: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胖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酸辣葫芦、cc 20瓶;心心够、卡殿媳妇儿、呆瓜ING、miss古德奈 10瓶;漂亮的金色 6瓶;伈晴 5瓶;Yuki 3瓶;鹿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019 大雪从年三十下到正月初七, 停了下,下了停,路面上没人打扫的积雪已经能盖过膝盖, 走亲访友拜年的活动取消了一大半。明酥家也是, 原定的正月初二去她姥家,因为雪天搭乘客车的风险也取消了,本想走路回村里给她奶奶和大伯一家拜年,也在踩了几次雪窝子后又原路踩脚印返回。 明酥整个人罩上了失望的阴影,她在心里揣摩了好几次, 打算回她奶家后死活不来镇上了,要是她奶不留她,她就跑进后山找褐耳, 把她爸妈耗走了再出来。 明仲夏抱着女儿,对她情绪上的转变感受感觉最明显, 离家的时候像是飞出笼子的鸟,现在却是半途中摔栽进雪窝爬不起来。 “明酥?小酥?小姑娘?”他胳膊用力耸了下,低头笑问:“咋不理爸爸?睡着了?” “不想说话,你别理我。”明酥抠着眼前衣服上的毛毛, 有气无力地垂拉着头。 明仲夏看了眼妻子,看她皱着眉头, 暗暗叹气, 没理明酥的话,继续追问:“跟爸爸妈妈一起生活不开心吗?你不在家的时候我跟你妈很想你的,你能不能陪我们住?你想想, 别人家都有孩子陪着, 我跟你妈从学校回来,如果彼此不说话, 家里就没个声音了,多孤单。” 明酥咬着嘴唇,憋了一会儿,吭哧道:“你俩为啥不说话,说话不就好了,都是大人了,非得依赖小孩。”猫头鹰在没伴侣的时候都是独居,有伴侣也只是跟伴侣生活,从没见过大猫头鹰还缠着小猫头鹰的,她觉得人类还挺麻烦的,年轻力壮的时候想要伴侣和孩子陪,年老了却喜欢独自生活了。 “我想回村里,我想去哪儿都行,去后山,去地里,去菜棚,去稻场,我喜欢后山里树的味道,喜欢杂乱的茅草,喜欢跟小溪阿许石头爬上稻草堆往下出溜,喜欢褐耳傍晚来找我玩。我不喜欢镇上,地方好小,人也不好玩,我住在楼房里像是被锁里面了。”明酥抓住她爸的衣领,低声哀求:“我能不能回村里住,赶集的时候我去学校看你们,好不好?” “你要上学的啊,你今年都七岁了,可以上学了。”明仲夏本想说要不回村住半年,秋天再回来,但又没跟妻子商量好,把话又咽了进去。 “我可以在大队小学读书,我堂姐就在那个学校读书……” “不行,镇上的老师教得更好,我跟你爸也可以教你,你记性好,现在已经可以跟我学英语了,不用等到三年级再学。”黎玉琳看男人快要妥协了,立马自己上阵,她考虑好久了,从寒假开始一直观察到现在,明酥的确有语言天赋。她都计划好了,从今年开始让明酥跟她学习英语,她也着手再学另一种外语,她学会了再教明酥。 孩子有这个天赋,黎玉琳唯一能提供的培养条件就是自己做女儿的领路人,希望她以后有更好的生活,更大的成就。 “我不喜欢学那狗都不听的鸟语,叽里咕噜的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一提起那什么鬼英语,明酥就磨牙,那玩意儿她又不懂,学了她也用不上,除了录音机里刻板的对话,生活里谁会用英语说话! “才开始都不懂,记的词汇多了自然而然就懂了。” 又是这番话,明酥埋头闭嘴拒绝沟通,她是认真的,任她爸嘴皮磨破她都不肯开口。 “带她出去跟小孩玩,别让她学写字认字背单词了。”明仲夏看闺女发起了臭脾气,让她妈带她出去玩,不能由着她一直窝屈在家里,多活泼的丫头,现在没了精神气,这些天下雪,能让她开心的猫头鹰也没能来。 之前为了让她妈给她穿衣裳,明酥能躺在床上打滚耍赖,现在真正伤心难过的时候,她反而做不出哭哭啼啼厉声尖叫的举动。她跟随牵着她人的步伐下楼坐人群里围着火炉烤火,站在窗前看楼下的小朋友堆雪人打雪仗、坐在木板上由人拉着在踩实的雪地上滑溜。 “妈,我也要出去玩,我也想坐那木板上。” 明酥被这句话惊了一下,险些以为这是她说的话。她看向旁边,是个瘦弱的小男孩,穿得很厚,嘴唇的颜色也不怎么好看,他执意要下去玩,说话的声音又尖又厉,明酥听着不太舒服,打算离开窗口去吃个烤红薯。 “宝宝你身体不好,吹了冷风又要咳嗽发烧,要打针,多难受,我们不去好不好?站楼上看看就行了,明年等你病好了我就带你去玩。” “不好,我现在就要去玩。”男孩憋着嗓子大哭,躺地上弹着腿要下去玩。 “好了好了,我带你下去。嘘,别哭,别激动,待会儿又要喘不过气了。” 明酥若有所思地看一大一小开门出去,等了大概三分钟,两人出现在楼下,小男孩身上又套了个大人的棉袄,嘴被缠在围巾里。 “你想不想下去玩?妈妈带你下去?”黎玉琳看闺女在窗口看了好一会儿了,高兴她终于有出门活动的兴趣。 “不,我不想。”明酥果断否认,她隐隐有了想法,但还不明确。 夜里,黎玉琳从隔壁屋回来,搓手钻进被窝,打着寒颤缩进男人怀里,吸气说:“真冷,夜里真冷,那傻丫头愣是要单独自己睡。” 男人把女人的腿脚夹在腿缝里给她捂着,一手揽着她,一手枕在头下,他沉默半晌,开口道:“玉琳,你有没有发现咱闺女没精气神儿了?”他不等她回答,可能也不要她的认同或是否定,“她半年前多开心啊,是个小机灵鬼,满肚子歪心眼,眼睛活泛有灵气,谁见到了都要夸句娃娃有灵性,我仅仅是听她说话就忍不住笑。我就想我闺女能这么开心长大我就满足了,不求她大富大贵,我也就一个普通人。” 黎玉琳没说话,她知道男人说这是什么意思,从他把猫头鹰带回来的那天晚上她就明白,他不赞成她拘着明酥学习。 “你有没有想过她回村了跟夜猫子混在一起会多出许多原可以避开的意外?队长他妈是只有贪心没有胆,但总有那为求财求福不要命的,我害怕有一天接到电话会是通知我—孩子丢了、被人掳走了。”她带着明酥在全国各地跑了四年半,不想后半辈子辗转全国各地找孩子。 “哪有那么多意外,都和平年代了,而且她回乡下也只是在村里活动,村里都是认识的人。”明仲夏觉得要是以这个想法猜测,孩子就是在学校也有磕着碰着的危险,走在路上也可能被人抱走,总不能为了这些担心就把孩子拘在左右。 “她现在小我们能把她绑在身边,现在是跟猫头鹰隔开了,但世上又不单单只有这两只,明面上禁止,背地里她还能联系,有什么事她也隐瞒不告诉我们。你信不信,以后再有人向她打听猫头鹰能不能寻金,她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专门告诉你了。” “那你说怎么办?送她回去跟她奶住?随她的意在大队小学上学?任她跟猫头鹰一起胡闹?”黎玉琳烦躁地掀被子坐起来,被拉躺下的时候挣了挣,没挣开也没再躺男人怀里。 沉默,两人都不说话。 “再看看吧,再等段时间,年后开学的时候她要还是这样子,就送她回去。”黎玉琳妥协,算了,女儿能阴差阳错地好转过来已经是幸运到了极点,可能偶然的语言天赋也是考验,太过贪心或许会事与愿违。 — “你去看看你闺女醒没醒?咋这个点了她还没动静?饭都快好了。” 明仲夏应了声,推开小丫头的房门,走到床头刚想拿手去冰她,就见她猛然睁眼—— “呦,吓我一跳,醒了怎么不起床?不饿啊?快起来,你妈饭都要做好了。”他探头看了看门外,拎起凳子上堆的小棉袄,小声问:“要不要爸爸帮你穿衣裳?” 明酥暗翻白眼,现在想来给她穿衣裳了?晚了,没机会了。 “爸爸,我头疼。”她皱巴着脸,故作难受地躺着一动不动,“难受,想吐。” “冻着了?也没发烧啊!玉琳快来,明酥说她头疼,难受得想吐。” 厨房里一阵锅铲掉地的声音,女人噔噔地跑过来,抱着好一顿检查,不烧,嗓子没问题,哪哪都正常,但她一直叫嚷着头疼。 明酥被两人塞在被窝里穿了小棉袄,抱着喂了稀饭,吃了个菜包子后又躺在床上,闭眼听两人商量着要是中午头还疼就去医院。她不免有些心焦,这反应不对啊,按昨天那男娃妈妈的反应,应该顺着她的要求来啊! 噢,对了,她爸妈没给她提要求的机会,她该怎么提出她头疼是因为在镇里憋屈的? 如果没头没尾的直接说,会不会显得太假?暴露她装病的事实?明酥偷摸摸睁开一只眼细觑,琢磨着这要是被她妈发现了怕不是真要棍棒上身。 “咋了?是不是不舒服?要不我们现在就去医院?”黎玉琳回头刚好看到明酥半眯着只眼,以为她难受,急得要收拾东西立马就走。她昨晚刚想到太贪心或许会事与愿违,今天孩子就不舒服了,而且还是头,变傻变聪明都是因为摔了头,医生也说不出所以然,她就怕明酥头再出问题。 “不不,我、我好点了,好像没之前难受了,我再躺躺。”明酥不敢去医院,她没病,一去医院可不就被揭穿了。 “好点了?”黎玉琳捏了下手指头,身体后仰,审视地盯着床上的人,再次询问:“真好点了?头还疼吗?还想吐吗?为啥想吐?是心口难受还是头疼导致的?” 明酥不敢睁眼,她怕眼睛会出卖她,下意识地跟着回答:“真好点了,还有点想吐,为啥想吐?”她捂住胸口,做作地说心口难受。 床边的两个人木然地看她眼皮下的眼珠子骨碌转,脸上的表情总是比她的话慢一拍,这哪是像真正因病难受的反应! “你躺着歇歇,睡一觉起来肯定就好了。”明仲夏强拉住要揍混账孩子的女人,两人走出去关上门,他忍不住笑了一下。 黎玉琳像是被耍了一样,都气扭曲了,看这姓明的还笑得出来,反手掐他一把,心疼闺女,那你这当老子的就替她挨捶。 “别,她这又开始使歪心眼了我们就陪她演,有精神想七想八总比唉声叹气好,说不定等开学了她也就适应了。”明仲夏揉手脖,他想明酥装病九成九是为了回村里,那装病失败她或许也就接受了留在镇上的事实,就像打赌一样,敢打赌就是下了赌注的。 明酥还等着她爸妈给她架梯子让她吐露目的呢,谁知道她被架起来下不去了,也不催她起床,端吃端喝端到床上喂她,洗脸洗手都有人伺候了,她一提难受就慌张地收拾东西要去省城医院。 如此过了三天,最先憋不住的是设局的人,明酥躺床上三个日夜,骨头都要酥了,而且白天醒着被窝怎么也捂不暖和,身上还有了黏黏的感觉,想洗澡也不让洗,说病好了再洗。 “妈妈,你给我烧水吧,我想洗澡。” “不行,你头还疼呢!” “不疼了,我已经养好了,真的。”她早上喝了一碗稀饭,吃了一个肉饼还有一颗鸡蛋,哪有病人吃这么多的?她做的都这么明显了,怎么还没看出来? “不急,再养养,身体最重要。”黎玉琳看她像身上长跳蚤了似的在床上躺不住了,想要给她长个记性,咬死了要让她再“养”两三天,为避免“病根没除干净,见水后旧病复发”。 “我好了,妈妈,我真不难受了。”这是强逼在床上的第一天。 “爸爸,你帮我给我妈说,我好了,真不用再睡床上了。让她出去打牌吧,别在床边盯着我了。”这是第二天。 第三天,明酥见她爸妈握了副牌坐她床尾抽牌比大小,输的最多的中午去做饭,她起身几次都被按在了被窝里,到了最后还被两只腿压住,彻底动弹不了。 明酥认输,直挺挺躺在床上,自言自语道:“我没病,头没疼,没想吐,我装的,都是我装的。” “哈哈哈,我是十,你是三,又是你输,记上记上,我又赢了一局。”黎玉琳跟丈夫对视一眼,脸上带笑,说出的话却是难言烦躁,“明酥你别乱动,把牌给我们弄乱了,我跟你爸为了照顾你都没出去玩,你可别添乱了。” 我没动啊,我想动也动不了,你俩把我压的下半身只有脚腕能动了! “爸!妈!”她大叫一声,仰起上半身郑重宣布:“我是装病的,我没病,我骗你们的,我就是想装病让你们送我回乡下,这次听清了没?” “噢,我跟你妈知道啊,你装病的第一天就知道了。”明仲夏伸腿把挣扎着要坐起来的人又给压下去,“多装几天,反正已经快一个星期了,也不差再多个一天两天。” “你们知道?!”明酥仔细回想,头偏向床外,眼睛扫到装衣裳的袋子,那是她妈第一天拿进来的,准备收拾东西去医院用的,现在空空地挂在椅背上。去医院提的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有赖于她的“贴心”拒绝,那个袋子总能及时的派不上用场。 明酥了无生趣地躺平不再动,再次感叹人类的狡猾,她在他们面前可能就像是被猫头鹰发现的老鼠。 “知道错了?” “知道了。” “还撒不撒谎了?” “绝不撒谎了。” “还要不要回村里?” “要。” 越是绝对压制,明酥越发想逃走,她没有完全的服从意识,她喜欢自由,也习惯了自由,当猫头鹰的时候看过不少后辈碰瓷人类蹭吃蹭喝,她迟迟没行动,就是怕被拘束和禁锢。 明仲夏跟黎玉琳都没想到,逼明酥坦白了谎言后她更是破罐子破摔,脸皮厚的如城墙,坦然接受嘲笑和训斥,过后仍然坚持要回村里跟她奶住。 “送回去吧,长了根犟筋,越是不让她回她越是想回,把她送回去,说不定过两年她自己又主动要回来。”明仲夏说。 黎玉琳刚想点头,就听到窗外有夜猫子叫,声调很急。 “爸妈,褐耳说前面堰里冰破了,有两个小娃掉水里了。” 明仲夏随便套了件棉袄和毛线裤,套上鞋就往外跑,开门看明酥就穿了秋衣秋裤,转身进屋扯条毯子包住她,抱起她就往外跑,褐耳见人出来了低飞给人领路。 楼下站着听到猫头鹰叫出来看稀奇的人,见明家一家子衣衫不整地跑出来还以为有啥事,“明老师,这是……” “谁家的孩子还在外面玩没回来?前面堰里的冰破了,孩子掉里面了。” 一连串的人往外跑,不等问个明白,他们知道是真出事了,堰边有孩子哭,见有大人来了,颤抖又尖利地喊:“二毛跟吕蛋蛋掉水里了。” 褐耳已经飞到窟窿上方,明仲夏把闺女塞到不知道谁手上,扯了堰埂上的棉柴棍往冰上走,“胖的重的别下来,别把冰压破了。” 万幸的是两个孩子都没沉水底,掉下去后抓住了冰块,手割破了人冻僵了,被拽上来立马送去了医院。 “咋回事?冰挺厚的咋还破了?” “我们在冰上烧火了,不知道是谁放了炮,当时也没破,然后二毛追吕蛋蛋跑那儿去了,然后就掉进去了。” 堰里的冰块有一扎厚了,特别是堰边上的,镇上的孩子都喜欢在冰上玩,有时候大人也会下堰滑一阵子,这很常见。过年家里对孩子管得松,天黑了也有孩子在外跑,有的去有电视的人家看电视,有的在外藏猫儿,玩疯了去堰里滑冰也不是没有。 不过今晚过后,堰里估计要安静一阵子。 “那夜猫子是你们家养的?你们听得懂夜猫子叫?”孩子救起来了,有人开始关心旁的问题了,明仲夏怎么知道有孩子掉堰里了?之前那凄厉的夜猫子叫是咋回事?这跟着一起飞回来又是咋回事? “明酥,给叔叔婶婶们学个猫头鹰叫。”明仲夏握了下闺女的手,不怎么当回事的说:“我老家后山里夜猫子多,明酥小时候回去估计学会了,反正猫头鹰叫她能听懂个六七成。”其实他有点后悔,当时太急了他也说漏了嘴,他完全可以说是出事了,跟猫头鹰出去看看,那现在完全可以掩掉明酥在里面起的作用。 “真能听懂?这还能学会?” “从小就学可能学得会吧,就像学说话一样。” “难怪我大年初一在楼上听到腔调不同的夜猫子叫,找上去明酥还说是她在叫,那时候夜猫子就在你们家里吧。” 明仲夏尴尬笑两声,他不知道啊。 一夜过后,明酥能听懂猫头鹰叫比掉堰里的两个孩子还受人关注。褐耳跑了,明酥被堵家里了,一波又一波来看稀奇的,还有让明酥叫两声听听的。 “送走,赶紧送回去,趁着现在没闹出其他事赶紧把明酥送乡下去。”黎玉琳怕明酥头上落其他传闻,主动把她赶走,一整天屋里就没断过人,她看这架势就心慌。 她心慌的次数不多,第一次是明酥摔傻那次,第二次是在去年明酥摔破头送医院的时候,第三次就是今天。 “你现在就送她走,衣裳啥的以后在收拾。”黎玉琳催促,指着笑歪了嘴的丫头,咬牙说:“开春了我给你买头牛,你给我放牛去,看你还惦不惦记着要回乡下。” 第20章 020 当天傍晚明酥被送回村里, 因天色太晚,明仲夏也留在老家过夜。 目送小孙女蹦跳着出去通知小伙伴她回来了,明奶奶伸手在火炉上烤火, 问:“出啥事了?咋又把她送回来了?” 这件事于明仲夏来说就是个场拉锯战, 因为明酥消极罢工再加上有可怖的外援,才让她赢得如此轻松。他也得庆幸她能赢得轻松,性情没受到什么影响。 他简单地叙述了下,提及明酥很可能在乡下上小学的事,“妈, 以后每个月我给你拿100块钱,明酥托给你照顾又给你添麻烦了。” 明奶奶没拒绝,暂时的照顾没什么可说的, 但涉及长年累月的代养,她费心力又费钱, 没有明酥,她可以连续一周都吃菜园的青菜,早上煮的稀饭晚上热热继续吃。小孙女一天三顿两顿都要有肉,早上顿顿一颗煮鸡蛋, 小儿子不给钱她也负担不起这样生活条件。 明酥出去没一会儿又跑了回来,进门就叽喳:“爸爸, 你什么时候给我买牛?我大爹家买羊了, 两只,纯白色的是我堂姐的,屁股上有黑斑的是小溪的, 我妈说给我买牛放, 什么时候买回来?” “真要放牛啊?”他敢担保,放牛一说是妻子的随口一谈, 牛买回来了不定是他妈更操心,而且家里也没牛棚。 “不用你放牛,你还像去年一样玩就行了,也可以帮小渠小溪放羊,你堂姐在上学,没时间去放羊,你可以帮忙养。” “我不想帮别人放羊,我想要我自己的。”明酥瞪他,指责说大人说话不算话,转头另寻帮助:“奶奶,你买个小牛犊吧,买回来交给我养,冬天卖牛的钱给你。”分她一条牛腿的钱就行。 明仲夏嘿了一声,这丫头竟还有脸指责大人说话不算数,前几天撒谎被识破的事这么快就忘了?人不大,记性倒是挺差。 明仲夏不同意,但黎玉琳已经有打算了,开学之前她回来了一趟,跟明酥谈条件:“牛可以买,但你要跟我学英语,我不要求你会写能理解,但你要跟着录音机学发音,跟着读跟着背。” 这个可以,模仿英语发音对明酥来说就像是才变成人的时候模仿人类语言一样,甚至可能类似于麻雀的叫声,喜鹊的叫声,只要不强迫她理解意思,她就当是模仿鸟叫了。 在正月尾,明酥有了属于她的第一头牛,是头水牛小牛犊,眼睛又黑又亮,比猫头鹰的眼睛大了不知多少倍。 “我吃的牛肉就是从它身上割下来的啊?”褐耳站墙上,低头打量这小牛犊子,别看长得丑,肉质还怪鲜美的。 “褐耳,你晚上多来我家转转啊,我听说有偷牛的,你帮我盯着点,别让它被贼牵走了。” 褐耳大包大揽地说没问题,他飞下去站牛槽上,眼睛正好对着牛腿,喉咙动了下,他扭脖高声笑问:“禾苗,我帮你守着牛,杀牛的时候有没有我的份儿?” 明酥撅嘴,她都还没好意思开口讨要好处,哪能做主分给褐耳。 “禾苗,牛竟然不是你的!”褐耳飞到她怀里,爪子勾住她的衣裳,两扇大翅膀试图捧住她的头给摇醒,“这是你养的啊!你的,你养的就是你的!” “但不是我买的。”明酥略有些气虚,她原本打算的是养大了卖钱了分她一点的,但她爸妈走的时候给她奶拿了一叠钱,她奶说那都是养她的钱,她就没脸开口讨价还价了。 褐耳恨铁不成钢,没想到禾苗跟人类住了半年就被同化了,“你是鹰啊!猫头鹰!人类能养猫头鹰已经是大造化了,更何况是你这种人形猫头鹰,全天下也没有第二只,禾苗,你是最特别的,能养你是给他们面子了。”褐耳试图唤醒她,再这样发展下去,禾苗都要被人类征服了,或许再过几年她都忘记她本质上是头猫头鹰了。 明酥揉着头蹲地上抓稻草喂牛犊,想想前世见过的肥猫,一个个养尊处优,吃好喝好穿好,拉屎了还有人类打扫。是了,是她又发愚了,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猫和狗都是宠物,越是谄媚的越是不受待见,像农村的猫狗,狗被要求白天黑夜一直看门守家,犬吠示警有时候还会因为吵闹被骂。猫只要会抓耗子,行动自由,来无影去无踪,没人管束,家里逮到鱼了还会给它留两条。而狗,永远都是吃剩饭。 城市里的宠物狗还被训练地会握手转圈、会开门、会取快递……而态度傲慢清冷的肥猫单单躺倒睡觉就赢得了无尽的宠爱。 “我知道了,我要像猫学习。”明酥郑重点头,好险,她差点中计了,差点就像狗一样被人类驯服了,人类果然狡猾。 “褐耳,谢谢你提醒我,你是真正的聪明鹰,我不及你。”明酥不得不承认褐耳的聪明,他就是她前世羡慕的对象,有头脑有心眼,敢去碰瓷人类却还能保持清醒的头脑,不会被人类的糖衣炮弹迷惑。 “你这种鹰活该能享福一辈子。”明酥把褐耳抱起来,把他靠在自己脖子上,轻轻给他顺毛,郑重请求他监督她当一只合格的猫头鹰。 褐耳被夸得一愣一愣的,随后高兴地张着嘴哈气,咿呀,禾苗终于看出他的聪明了。也是,只有黑翅那个坏脾气鹰是个睁眼瞎,看不出他憨厚外表下的玲珑心。 “你能知错就改就说明你也是个聪明鹰,你只是被人类迷惑了。”褐耳怕禾苗这只小仙鹰伤心,她孤身一鹰被一群人类围着蛊惑难免会受影响,责任不在她嘛。“所以你要问你人类爸妈开口讨要牛肉,不然不给他们放牛。” 明酥抿了抿嘴,没好意思给褐耳说养牛是她强求来的。傻了吧,给人类免费放牛还要卑微的央求,她摇头,越发对人类的智慧佩服。思及前些日子撒谎被识破,还被强制躺床上躺了七八天,明酥有些胆怂,她搞不定她爸妈啊,她担心去谈条件不知不觉地又掉坑了。 她要想个办法,从村里人这里获取好处,黎老师明老师那里就、就不强求了。 * “你咋又来了?”黑翅从巢里飞出来,炸毛大骂,她刚把呆头鹰的气味儿给清理干净他又来了,她甚至怀疑他是故意的,他知道她看不上他,所以只能用这种方法赶走竞争者,毕竟他的外形条件不错。 哼,故作聪明,她喜欢的是有内涵有才华的,那中看不中用的颜值她才不稀罕。 “我是来跟你说禾苗的事。”褐耳详细地描述禾苗养牛的事,隐晦地暗示了禾苗夸他聪明。好吧,他是来炫耀的,他忍不住笑。 黑翅被他那得意的奸相刺激了,猛地扑过去,压他身上又啄又踹,满意地看凌乱的羽毛散落一地,讥笑道:“我不稀罕听人类的事,我不止一次地告诫你有些人类狡猾恶毒,你们偏偏不长记性要凑过去,被骗了也活该。” “刁妇!疯婆子!”褐耳转动脖子环顾一圈自己残缺的羽毛,他头顶被啄掉的毛刚长齐不久,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又掉了,反正怪疼的。“我好心来跟你分析人类的狡诈,招你惹你了你来打我?我这次让着你,再有下次我把你压身下,毛给你拔掉一半。” “小流氓。”黑翅呸了一声,不屑瞅他,直截了当地说:“我看不上你,以后别来了,别影响我找心怡的伴侣。” 褐耳捋毛的动作顿了一下,噢,开春了啊,他还没有感觉呢,“你的求偶期来的还挺早啊。”他打了个哈哈,尴尬解释他忘了这回事了。最近一段时间不是在镇上救人,就是在跟禾苗放牛,多数还跟禾苗住在人类房子里,可能情绪起伏过大,那方面的需求也就没那么强烈。 “小流氓,老娘让你胡说!胡说!滚,混账玩意!”黑翅一路把他撵出树林才止步,她盯着那小流氓扑棱翅膀又进村了,纠结他说的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那岂不是从一开始就是她在自作多情? 肯定是假的,黑翅想到她最初就被他跟禾苗骗了,十分确认这次褐耳又撒谎了,喜欢她又被她识破拒绝,碍于脸面好看才撒的谎。 近墨者黑,跟人类混在一起越来越狡猾了。 * “禾苗来找阿许啊?他在菜棚里。” “婶子,我是来找你的。”明酥快步上楼,看到猫在沙发上睡觉她多看了一眼,想到正事,她走到阿许妈妈身边坐下,“婶子,你这是在干啥?” “开春要种菜了,我在统计买的菜种和价钱,禾苗你找我有啥事?”艾丽华放下本子,饶有兴致地问。 “婶子,你家菜棚要不要牛粪,我养的有头小牛,你家要是要牛粪,我每天就拉它去菜棚附近拉屎。” “你奶种的也有菜园吧?” “有,但很小,一筐牛粪就够了,而且我家里养的还有鸡,鸡拉屎了也能堆肥。” “那行,你每天拉你的小牛去我家菜棚旁边的废坑拉屎,婶子谢谢你啊,小禾苗还想着婶子呢。”艾丽华进屋抓了几个柿饼给她,“你甘叔年前买的,你过年没回来,这是专门给你留的。” 额,明酥蔫头巴脑地捧着柿饼出了阿许家,她本来是来谈生意的,一个星期的牛粪一毛钱,但阿许妈妈满脸感动地谢她贴心,给她拿吃的端喝的,她又没脸拿牛粪计较拿几毛钱了。 你是猫头鹰啊!不是人,不要脸皮,没有脸,羞涩个啥劲儿啊,明酥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一遍又一遍地纠正自己的想法,一毛也是钱呐,她浑身上下就两块五毛钱,猪肉只够买两三斤。 生活真难啊,明酥第一次尝到了没本事的苦,在褐耳面前要遮羞布,在爸妈那里胆怂,在阿许妈妈那里要脸。真是人不人,鹰不鹰的,没学到人类的狡猾,却学会了人类的人情讲究。 作者有话要说:銥誮 没二更 第21章 021 明酥先去找了放羊的堂弟, 逮着两只羊摸毛,羊鼻子上的毛逆着向上摸手感很好,痒痒的, 带着点钝感, 扫刷在指腹有种让她想睡觉的感觉。 “姐,你坐过来。”明溪忍不了了,走过去扯住她,“羊还要吃草,你别一直抱它头。” “你的牛呢?你咋跑出来了, 不怕牛被牵走啊。” “我把牛牵到后山里了,褐耳在帮我看着。” “后山有蛇,天暖了蛇也出来了, 你小心你的牛别被蛇咬了。”明溪有些担心地说。 “没事,蛇是鹰的加餐菜。” 真好, 明溪扯了把草用力一撒,他看了眼两只小羊羔,最初的兴奋感已经消失殆尽了。现在这两只羊把他绑在了田边地头,他已经好久没有跟小伙伴尽情地玩了, 每天眼巴巴地盼着有人到田里来逮蛤.蟆去钓虾,他凑个趣说个话。 “姐, 你能不能让褐耳帮我看会儿羊, 我也把羊牵进后山里,跟你的牛放一起吃草。”明溪猛然兴奋,紧紧握住明酥的胳膊, 极尽央求, “姐姐,帮个忙帮个忙, 帮我给褐耳说说好话。” “褐耳白天要睡觉的,我也只是让他看一会儿,我待会儿就过去的。”明酥想挣开他的手,奈何他抓得太紧,只能忍受他摇来摇去的撒娇。 “我也只让它看一会儿,我只要能跑去玩一阵就行。姐,二姐,姐姐~你让褐耳帮我盯着羊别被蛇咬了,我玩回来就把羊牵出来。” 明酥咬嘴,皱眉看他腆着脸撒娇耍赖,反省她撒娇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不仅刺眼睛还刺心,胳膊起鸡皮疙瘩,手心还发痒。 “褐耳是有要求的,他有问我要好处。”明酥发现这或许是一条挣钱赚利的路子,一改之前的为难,态度诚恳又热情地说:“褐耳帮忙放牛我是要给他买肉吃的,你如果要让他帮忙看着羊,你也要给他买肉吃,你有钱吗?” 她一双利眼紧紧盯着弟弟的外褂兜,然而兜里只有几根杂草和几片瓜子壳。 “要钱啊,那我只能自己放羊了,我没钱。”他有时候能拿到一毛两毛钱,转手就送去了小卖店,买的辣条他还没吃过瘾就没了。 “那……”明酥暗叹小穷鬼,转动脑子使劲想也想不出能从这个穷弟弟身上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看他垂头丧气地抠田埂上的干泥巴,差点心软答应了他。 明酥紧抠手心,默念我是鹰不是人,鹰的脸上长羽毛,不讲情面不顾情面。 “姐,你走的?不再陪我玩一会儿了?” 明酥加快脚步不说话,她怕再待一会儿走的时候后面就要跟两只小羊了。 树林里,褐耳听到禾苗的脚步声,立马从牛背上飞站到树枝上,不自在地左右瞅瞅,看没鹰发现他骑牛才松了口气,其实他还挺怕被黑翅偷窥到给禾苗告黑状的。禾苗许诺他跟她合伙养牛,她给他分好处,之前晚上他换岗盯梢的时候忍不住想啄口牛肉尝尝,然而它的体温征服了他,现在这头水牛犊成了他的暖床、暖椅、肉坐骑。 还有那黑黝黝的大眼睛,跟他们猫头鹰的眼睛是一脉相承的好看,他就忍着嘴馋尽心看守它好了。 “禾苗来了,生意谈好了没?” 明酥接住飞到她肩膀上的鹰,摸了下毛觉得没羊毛细软,刚好有树枝挡路了,她顺势挪开捻鹰羽的左手。 “我又找到了挣钱的路子。”明酥没回答他的问题,转移话题道:“我问了的,我们村里一共有五头大牛,三头小牛犊,我打算过两天去跟它们的主人谈生意,把牵牛吃草的活儿揽到我手里来,反正我俩已经合作养牛了,多几头也没啥事,还能赚钱,没钱就要母鸡或者是能下蛋的母鸭。” “禾苗真聪明,我都没想到这个主意。”褐耳夸得真情实意,他是真觉得禾苗聪明,跟阿许妈谈生意的主意就是她想的,合伙养牛也是禾苗的主意,包括之前拉拢那个暴力鹰,都是禾苗动脑筋想的。他忍不住把头靠在禾苗的大脑袋上,比了比,发现她比他聪明也是正常的,毕竟人头比鹰头大好多。 “就是可能你会辛苦点,我在树林里没法捉蛇,晚上巡逻也都要靠你。”明酥戳手指小声说,颇有点不好意思。 褐耳没觉得辛苦,一整个晚上除了逮几只老鼠填肚子,剩下的时间他觉得非常无聊,有事干正好,不然他的作息时间都快改变了,天天后半夜去禾苗屋里睡觉他都要养成习惯了。 傍晚太阳西沉,明酥拽牛缰绳从后山出来,一同出来的还有褐耳,他低空盘旋在牛的上空,在它挣着绳子要去吃路边的野草时清呖一声,牛抬头哞叫,乖乖顺着绳子的力道走。 “褐耳,它怎么听你的话?” “可能是我陪它的时间长。”褐耳心虚地往前冲一截,他坐在牛身上的时候赶它换地方吃草,不听话就用爪尖抠它,一次两次三四次,它渐渐地就听话了。 “禾苗,你牵牛去哪儿?天快黑了还不回去?”挎着一筐野辣菜的妇人问。 “我带牛去阿许家的菜棚边上拉屎,免得牵回去了它在牛棚里拉。”她妈不让她奶帮她,给牛铺草窝、铲牛粪都是她的活儿。还说如果做不下去了可以给她打电话,她来接她回去上学。 明酥撅嘴,真是小看她了,她要把牛培养成按时按点拉屎拉尿的讲究牛。 “阿许,你还没回去啊?”明酥把牛赶到堆粪坑边上,看菜棚里有亮光,快步跑过去。 “我爸回去拿挑担去了,我在这儿等一会儿。”甘清许搂起一捆菜,问禾苗:“你家牛吃不吃菜?这菜已经老了,不能卖了,给你家牛吃。” 明酥手脚利落的去接,被他躲过她也没再抢,跟他后面走,注意到他鞋底和裤腿上的泥巴,菜扔地上了她看他袖口和前襟上也有泥巴和青菜汁,不禁问:“阿许,你咋没在家里看电视,你家菜棚请的不是有帮工?还要你自己动手啊?” “我喜欢,我喜欢种菜。”禾苗不是第一个这么问的人,他也不是第一次解释,搓掉手心里的泥巴,“我看到我亲手种下的菜长大就高兴呗,青青绿绿的多好看,而且还好吃,我种的菜都是我们自家吃,不卖的,我妈说味道比其他菜味道好。”他语气有些羞涩:“我爸说我家的菜棚以后会传给我,嗯…他还说上阵父子兵,我跟他一起干活他特别有劲。” 明酥点头表示理解,就像她喜欢乡下不喜欢城市一样,“我也喜欢青青绿绿的,看见草、树、庄稼心情就好。” 甘清许忍不住笑了,他就知道禾苗懂他的意思,不像村里人每次见他在菜地里都笑他是小地主来巡逻了,要不然就指着他骂自己的娃懒奸,导致很多小孩都不太喜欢他。 “禾苗——回来吃饭了。” “就回来。”明酥大声回道,“阿许,我先回去了啊,我每天早中晚都带牛来这儿拉屎撒尿,都跟你妈妈说了。” “牛还没吃完……” “没事,褐耳在这儿看着,等我吃完饭再来牵它回去。”话落,明酥已经跑远了,甘清许抬头瞅瞅,褐耳站树梢上他已经看不太清了,但穿着红衣裳的禾苗一直到她拐进村被房子挡住才算真真看不见。 “呦,谁家的牛跑这儿来了?” “禾苗的,她牵来拉屎拉尿,我把不能卖的菜给牛吃了,禾苗回家吃饭去了,不过褐耳在这儿盯着。” 褐耳应了一声表示牛归他管,是有主的,别瞎打主意。 “好鸟好鸟。”甘唐元眼馋,这明家养畜牲是养啥像啥,小灰是村里最聪明最小气最扒家的狗,这半路拐回来的猫头鹰也训成了看门鹰,比狗还管用。他想了想家里躺在沙发上睡懒觉的狸花猫,恨不得提出来让它拜师学习,他一家三口人就没懒货,养只猫却是骨头里都刻着懒字,像个活祖宗一样在家供着。 “褐耳,明天给你带牛肉,辛苦你这段时间在菜地里帮忙捉老鼠了。” 褐耳听懂了,他激动地蹿出去,在只余白菜根的菜地上空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嘴里调了条干蛇皮,扔那父子俩面前,端端正正站在菜棚顶上等着夸赞和奖励。 “辛苦辛苦,多谢多谢,再加两斤羊肉,牛肉明天买,羊肉大后天买。”甘唐元许诺说,他捡起蛇皮,抬头问:“褐耳,你能听懂我说话?” 听懂如何?没听懂又如何?你又听不懂我的话,难道要我一直听你叭叭?褐耳“喳”了一声,看小牛要跑,拍翅膀跟着它跑,赶着它往家去。 “哇!褐耳你竟然能把牛赶回来!越来越出息了啊。”明酥惊讶,毫不吝啬地夸他,端了盆水进牛棚,让褐耳先喝,他喝剩下的给倒牛槽里让牛喝。 明奶奶含笑看一人一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高一声低一声的叽咕,尤其是褐耳,翅膀不用,撑着两条大毛腿跟着禾苗跑,头顶上的两撮飞羽一抖一抖,还高低不一,为免爪尖挠地,两腿还迈得高,落地的时候像是她们坐三轮车,一蹦一颠,鬼祟又可笑。 午夜,村庄里的一切都平静了下来,褐耳按着禾苗白日的设想正在村里闲逛,他要提前踩点,弄清哪家养的有牛。从村头阿许家为起点,他飞到村中间已经找到了三家,臭烘烘的他都懒得进去。第四家只有一只小牛犊,他刚想坐上去跟他养的小牛做个对比,就听到村头出现了人类的脚步声,不止一人。 风大了,吹来的乌云遮住了残缺的月亮,夜越发黑了。褐耳好奇地站在梨树枝头看两人拿了什么在墙上掏洞,墙上的窟窿越来越大,一人进去,随后牵了头老牛出来,牛不愿意,另一人钻进去跟在后面推。 “偷牛啦!偷牛了!老汉快醒醒,别做梦了,你的牛要被偷走了!”褐耳厉声尖叫,快速在整个村上空飞,边飞边叫,一时之间犬吠震天,家家户户都亮了灯。 “咋了?夜猫子叫啥?大柱你去哪?” “有贼偷牛,禾苗说夜猫子看到贼了,赶紧的,他娘的,老子捶死他,敢到我们村来偷牛,有腿来我让他没腿出去。” “老少爷们都出来,村里来贼了,手里拿上家伙,有电灯的把电灯带上。” 褐耳飞在前面领路,免得人类找不到具体是哪家,“快,快跑,那小贼跑了,牛没要。快点快点,他们出村了……” 剩余的话都噎在嗓子里,褐耳急降速,随便选了个房顶降落,“姐,你咋来了?帮我捉贼的?” “捉你个鹰头,你跟我回山里去,老远就听你在咋呼。” “贼还没捉住——” “那就不是你该管的了,那么多人还抵不过你一只鹰?赶紧跟我走。”黑翅扇着翅膀赶他,她们鹰族怎么出了他这个憨脑壳。 第22章 022 明酥站在院子里, 仰头望褐耳跟黑翅一前一后返回后山,到了后来,鹰叫声也消失了, 转而村里的人声沸腾起来。 “奶, 我们出去看看?” 明奶奶摇头说不行,看这样子应该是把偷牛的捉回来了,接下来肯定会给打个半死,这不是小孩能看的。 “进屋睡觉,你想知道啥早上起床了就知道了。” 明酥被拉进屋, 还想试图争取,脚拖在地上,说如果不去看明白她就睡不着。 “睡不着去给我捂被窝。”明奶奶左拐一步, 把小孙女扯进自己的屋,不顾她叫嚷着要自己睡。 “快睡, 你现在不睡,早上醒晚了啥事都只能听个尾巴。” “你们大人真霸道。”明酥又被压住了双腿,只能嘴上碎碎念诉说不满,竖着耳朵听外面模糊的惨叫声, 意识慢慢陷入沉睡。 早上七点,橘红色的太阳攻陷厚重的白雾, 明酥牵牛出去拉屎, 看石头家门前面围站了一群人,她牵着小牛犊快步走过去,勾着腰把头探进人群里。 “脚估计是瘸了, 早上公安带走的时候, 我见那个高点的右脚是拖在地上的。” “肯定得瘸,昨晚追上的时候被栓子拿铁锹杵了腿。”说话的人打了个寒颤, 呲牙耸肩,恶寒道:“血流了不少,我夜里回去的时候还看到甘唐元拿铁锹铲土,把沾血的土给埋了下去。” “这是现在有警察管,以前旧社会的时候,贼进村被捉住那就没命出去,连夜挖坑给埋了,保准让他家里人都不知道他死在哪。” “这倒是真的,做贼的也是背着家里人做的,他哪会给家里人说他今夜去哪昨夜去哪。这要是在旧社会,昨夜里那两个贼就没命了,在后山挖个坑给埋了,明年这个时候新换一茬草,就是他妈从上面踏过去都不知道下面埋的是她儿。”说话的老头把旱烟管敲在石碾子上磕的砰砰作响,满意小辈脸上的惊诧,刚准备继续讲古,就听有人问—— “那就不怕被人举报?这可是杀人呐。” “嘁,谁举报?人是大家一起打死的,谁敢举报他就别想好过,他举报村里人,村里人就咬死是他打死的。祖祖辈辈都在这里,他敢举报他家的祖坟就快见太阳了。”老头闻了下烟味浓厚的旱烟管,眯眼感叹道:“新社会了,国家管得严,人命金贵了,哪还敢私下动刀动枪,小偷也受保护了。” 明酥感觉后背被拱了一下,回头就对上了黑黝黝的一对大眼泡,知道小牛这是要急着走,看里面的老头开始讲往事,她想着可听可不听,顺着小牛的力道离开人群。 “哎,你知道路怎么走啊?这么聪明!”明酥干脆丢了牛绳,小牛犊回头看了眼,转头继续走,没有要逃脱的意思。 “那我给你起个名字?依你这个聪明劲儿该是也听得懂记得住你的名字。”明酥自言自语地絮叨,手指抵着下唇,琢磨道:“小黑?大水?玻璃球?……叫小黑算了,你要像小灰一样聪明,最好能自己放自己,早上自己出门拉屎,然后去吃草,遇到陌生人就跑进后山找褐耳,晚上天黑了再自己回家。” “禾苗,你又带牛来拉屎来了。” “嗯,每天早上都要来,我待会儿还要回去铲牛粪,小黑昨晚吃多了,夜里就拉牛棚里了。”明酥问阿许这么早就下地了? “我来拔把葱,我妈要拌豆腐,家里没葱了。”甘清许随便拔了两颗葱,凑过去问昨夜是不是褐耳在村里巡夜发现的小偷。 明酥骄傲点头,猫头鹰就是这么爱做好事,哪怕村里有人嘲笑过猫头鹰叫声难听,张嘴闭嘴都是摒弃种族的“夜猫子”外号。她们猫头鹰有心胸,不记仇,有大局观念。 但如果有人知恩图报她也不会假惺惺地推拒,明酥毫不犹豫接下老头手里提的一大条猪肉,保证一定亲手递给褐耳。 “阿爷,你的牛要不要交给我跟褐耳养?早上拉出去吃草,晚上送回去,夜里有褐耳巡逻盯着,绝对不让小偷靠近。”明酥趁机谈生意,打算待会儿再去别家聊聊,昨晚褐耳提醒抓小偷对她来说是个发展生意的好机会。 老张头动心了,主要是对夜里有猫头鹰盯着这一点动心,“有啥要求?”总不会是猫头鹰发善心找事做。 “一个星期一斤肉再加两毛钱,肉是褐耳的,钱是我的,白天放牛主要是我在管。”明酥大言不惭道。 张老头没多做犹豫,答应了。这个价钱对他来说有点贵,一斤猪肉八毛,外加给禾苗的两毛,一个月就是四块钱,一年就得四十八,赶得上一条猪后腿了。但昨夜如果没有那只猫头鹰大叫把村里人惊醒了,他养了五年的老牛已经丢了。 明奶奶惊愕小孙女有赚钱的心思,也不知道她有这个念头多久了,听她说话条理清晰,就知道这不是她突然冒出来的想法。 她没从中打断,等老张头走了她才问:“咋突然想要赚钱了?” “我太穷了,想给褐耳买肉吃都不敢张口。”明酥没好意思说她攒钱就是为了填补合伙分红,她空口画大饼拉褐耳入伙,许诺的好处完全没有,只得赚钱到时候买肉分给褐耳,不然她在鹰族面前多丢脸,以后说话都没鹰敢信。 “这是你自己找的事,可要负责到底,别把人家的牛给弄丢了,而且不要把事推到我身上,我也是要干活赚钱的,没空放牛。” 明酥大眼一眯,不满意地夹她奶一眼,“你可放心吧,你想给我放牛我还不放心呢,看你吓得,小样儿。” “没大没小,说谁小样儿?只能我说你。” “噢!老样儿?” 明奶奶笑瞪她,三天不挨捶,她那身嫩皮就生痒。 明酥牵小黑往后山走,牛桩子砸进泥土里,让小黑在外啃草,她往林子里走,边走边回头,牛影开始模糊她止步,脸朝林子深处咕咕叫。 “我来了小禾苗,昨晚的贼抓住了没?”话落,明酥才看到褐耳的身影。 ”抓住了,被打瘸了然后报警被警察带走了。” “警察是干啥的?”听完禾苗解释,褐耳嘟囔道:“太便宜他们了,要是我在,我一爪下去把他脸抓花,一嘴下去给他破瓢钻洞。” 明酥暗嘁一声,吹牛皮,他要真有胆那么干,昨夜哪能被黑翅赶回山,更别谈被黑翅打掉毛了,话狠嘴壳软。 “昨晚被小偷偷牛的那家人给你送了几斤猪肉,你现在要不要吃?我放牛背上带来了,就在外面放着。” “额……”褐耳犹豫,他偷瞟禾苗一眼,心里反复掂量,说:“你不是喜欢吃肉嘛,分你一大半,然后一小半给黑翅吃。” “你不吃啊?”明酥诧异褐耳的无私跟豪爽,竟然会舍了到嘴的肉分给朋友。 “嘿嘿,阿许爸爸昨晚说今天给我买牛肉吃,但应该不太多,只够我填我的肚子,就不分给你们了。”褐耳垂头含胸,藏起一腔窃喜,他竟然有被人挣着抢着喂食的一天,跟禾苗混果真是对的,像黑翅那只瞎眼鹰,只能从他手里吃他嫌弃过于肥腻的猪肉。 “禾苗你真聪明。” 明酥不明白他为啥突然夸自己,但他说的也不是假话,只好诚实收下夸赞,回礼道:“褐耳你眼光真好。” “那肯定的,猫头鹰就没眼光差的。” “你说得对。”自觉是猫头鹰的人点头。 “我去喊黑翅来吃肉,昨晚她一直骂我傻大胆憨脑壳,我还挨了她几翅膀,差点给我从房顶上掀下去,我要让她来开开眼,不要用旧眼光来看新人类,人也是知恩图报的,只有少数人没脸没皮。” 明酥看他飞走了也转身出林子,用菜刀把肉分两半,瘦的那部分待会儿给黑翅吃。 “姐,猪肉比老鼠肉好吃多了吧。”褐耳站一旁看黑翅大一口小一口的,忍不住咽口水。 “老鼠肉最好吃。”黑翅含糊道,察觉嘴里的肉还没咽进去鹰头一仰,咕隆一声,嘴里清爽了。面不红耳不赤地说瞎话:“你觉得老鼠肉不好吃肯定是因为老鼠毛卡嗓子,其实细分来说,老鼠肉质更细嫩。” “你吃过不带毛的老鼠?”明酥好奇谁给她剥的老鼠皮。 黑翅哑声,她们猫头鹰能消化带毛的老鼠,还能把毛吐出来,何必多此一举费力剥皮? “哎呦,我发现今天的肉比过年那天在你家吃的肉更好吃哎。”她埋头狂吃,不接话。 “我家的肉不新鲜,这应该是今天早上新才杀的活猪,味道鲜美没异味……哎,褐耳你哪去!咋突然走了?” 褐耳吞咽嘴里的口水,还不放心地在翅膀里的细绒上来回抹两遍,一本正经回话:“站得高看得远,我来放风,看有没有坏人来。” “心思缜密,褐耳越来越优秀了,考虑得很周全,黑翅你说是不是?” 黑翅嘴里咂巴着肉含糊应了,她望了眼树枝上身姿优美,认真把守巡视的褐耳,琢磨着她是不是骂错他了。 褐耳左边的耳羽大幅度动了一下,心里那叫一个美滋滋啊。有眼光,他们猫头鹰就是有眼光,黑翅那个瞎眼鹰吃了猪肉眼睛也清灵了一回。 黑翅刚把净瘦肉吃光,就听褐耳大声说:“阿许来了,他肯定是来给我送牛肉的。” “禾苗,我先回去了。”黑翅这次没拦着褐耳跟人类玩,但她也不太愿意跟陌生人类见面,爪子在地上助跑蹬了几下,转眼就消失在树林里。 “禾苗你快问问阿许,他手里怎么没肉!现在都啥时候了?” “禾苗,褐耳今天好热情呐,还来迎接我。” “禾苗你快问,他爸昨天答应我的牛肉呢?”褐耳催促。 “阿许,褐耳说你爸爸今天又要给他买牛肉吃了?他做啥好事让你爸高兴了?”明酥含蓄道。 “褐耳给我家菜地捉老鼠了,还逮了蛇。”甘清许看到地上切得乱七八糟的猪肉,问:“褐耳吃饱了吧,我爸在集上遇到张大爷了,听他说要买肉喂猫头鹰,我爸就没买,说下个集市再买牛肉。” 褐耳:“……!!!” 明酥:“#_#” “咋了?褐耳还没吃饱?”阿许看了眼褐耳的腹部,笑问:“肚子没鼓啊,还留有装牛肉的地方?” “给他说我吃饱了,肚子没鼓是讲究少吃多餐。”褐耳气鼓鼓地说。 “褐耳、褐耳是,不是,是我,对是我切肉切慢了,他还没吃饱。”明酥估计褐耳念着阿许爸给他买牛肉,昨晚随便吃了点,一直空着肚子等牛肉。怕阿许要在这儿玩,她要找个给褐耳能继续吃肉的理由—— “刚好你来了,你来帮我切肉条喂褐耳。” 甘清许巴不得这种好事天天有,立马捋袖子蹲下去切肉,还对明酥说:“你力气小,你别动手,都让我来。” 褐耳含泪吞肥腻的肥肉,浑身写满了颓丧,还不能抱怨,瘦肉是他主动让出去的,黑翅也是他说了不少好话才赏脸来吃肉的。 他没脸看禾苗,他说话不算数,好丢脸,他把肉送给禾苗了,送出去的东西竟然又进了他的肚子。 第23章 023 肚中没有饥饿感后褐耳立马后退表示不吃了, 以前禾苗说鹰不能天天吃不带毛的肉,会影响消化,那时他还将信将疑, 有怀疑过她是不是听信谣言了。嗓子里黏糊糊的撕拉感提醒他是他小鹰之心度小仙鹰之腹了, 他现在立马想捉只老鼠吞下去,用老鼠毛刷掉嗓子眼里粘腻的肥油。 “禾苗你给阿许说,不要让他爸给我买羊肉了,全买牛肉,要肥肉少的牛肉, 还有,不要再拖时间了,下个集市一定要给我买回来。”褐耳盯着阿许叽叽呱呱说一通, 咔了两嗓子,甩着大翅膀飞进了树林。 “褐耳刚刚是在对我说话?我看它一直瞅着我叫。” 明酥鼓起腮帮子点头, 把褐耳的要求翻译给阿许听,捡起地上的肥猪肉,问:“你今天没去菜棚种菜?” “昨晚的事村里人都在谈,还有人在谈褐耳, 我就想来看看它。” “他们怎么说褐耳的?” “聪明,通人性, 都是夸它的。” “哼, 还算有良心,要是再骂我们猫头鹰,我们就……”明酥就了好一会儿也没想起要用什么来威胁, 算了, 阿许还是个小孩,当着他的面不说人类的坏话。 “你咋也自称是猫头鹰?”阿许留意到她话中的“我们”, 纠正道:“你是人,当着外人的面可别这么说,别人会笑话你的。” “你不懂。”明酥傲娇地瞥他一眼,她可是有双重身份,可人也可鹰。 “打珠子玩不?我爸给我新买了一把,都是新的,你看有你喜欢的不。”阿许从裤子兜里掏出一捧玻璃珠,捡出两个白色带绿色的珠子递到明酥眼前,“这个颜色的你应该没有,给你。” “真给我?”明酥接到手里看了又看,她收集的玻璃珠子真没这个颜色的。 “嗯,给你,你玩不玩弹珠子?你要是不玩我就去找你弟一起玩。” “玩,我陪你玩。”褐耳跑了,阿许要是也走了,就只是她陪这只会啃草的小牛了。 阿许低头偷笑,把已经数好的玻璃珠分禾苗一半,“我拔草你挖窝?” “不拔草,有草难度大些,免得太容易了我把你的珠子都赢过来了。” “吹牛。” 明酥哼笑,鹰这个发音就表示她不会输。 …… “咋样,服没服?”明酥手捧玻璃球来回颠,“我之前不跟他们弹珠子就是怕都赢走了他们哭,你不会哭吧?” “我不哭,我有钱我能自己再买。” “你有多少钱?”明酥追问。 阿许看两眼放光的禾苗,吞吐道:“没数清过,我也不知道,我妈说我今年上学了就能数清了。” 明酥眼馋,没数清过?那还是有多少啊,像她只有两张钱,就没有过这种烦恼。 “你有没有想让我帮你做的?我明天开始要帮张大爷放牛,他一个星期给我两毛钱,你也可以拿钱找我办事,要不你也买头牛,我帮你放牛。” “你缺钱我能借给你。” “不,我不缺钱,我就是想挣钱。”借钱还要还,只要想起要还钱,她攒钱都没劲儿了。 “我家不养牛,家里有手扶,耕田犁地用不上牛。”阿许挪动两步靠近明酥,殷勤道:“我想学猫头鹰叫,你教我,我一天给你两毛。” 明酥十分意动,她琢磨着要不找褐耳打配合?学猫头鹰叫最终是为了跟猫头鹰交流,但人类的嗓子又发不出猫头鹰的叫声,要不她让他记住猫头鹰的叫声代表啥意思,就像褐耳学会听人话一样。 “你肯定学不会猫头鹰叫,要不我教你猫头鹰叫是啥意思。”她拉长调子咕噶一声,“这是你的名字鹰语发音,你学不学?一天一毛钱。” “我能记住吗?” “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阿许摸不准她啥意思,又重复问一遍:“我真能学会?我听褐耳叫了半年,感觉叫声都是一样的,听不出差别。” 这她哪敢保证啊,她大爹家的小灰养四年了,他也听不出狗叫是饿了渴了还是哪疼哪痒。终究还是有良心,明酥放弃继续忽悠,“算了,你应该是学不会的。” “我都还没学你咋知道我学不会?我跟你学,一天一毛钱我还是拿得出来的。”阿许想想家里塞满钱的存钱罐,底气十足地拍板决定让禾苗立马当场教学。 明酥若有所思,仔细回想这笔生意怎么会在她即将放弃的边缘突然被上赶着谈成功了,嗯,不要太热情,上赶的不是买卖,要端起架子? “禾苗,你在想啥?教我啊!” “好,马上。”明酥放弃了下午去找其他养牛户谈生意的打算,她再琢磨琢磨,要让其他人像阿许这样,主动找她付钱。 第二天早上,明酥拉着她的小牛犊去张大爷家,专捡村里人吃饭的时间,路上有人问她去哪,她就高声说她要去张大爷家牵牛。 放牛的第一天,张大爷不放心把牛交给禾苗,担心老牛撂蹄,也担心小丫头治不住它,跟她一起放了一上午。晚上准备去拉牛回来的时候,牛已经进村了,老牛跟小牛一前一后地走,小丫头走在牛前面,猫头鹰飞在牛头顶。 “阿爷,牛已经拉屎拉尿了,就是还没饮水。”明酥把牛缰绳给老头,约好明天早上再来牵牛。 如此三天,张老头不再操心放牛看牛了,他白天随意安排时间,跟老伙计们坐墙根打牌,去菜园挖地准备种菜,在家里蹲半天换院子里踩坏的砖头…… “老张,禾苗放牛咋样?” “挺好,吃得饱喝得好,每天晚上送回来都还是拉过屎清过肠子了的。” “我记得你家那牛性子有点倔啊。” “是倔,这几天也没见它发牛脾气,也没见它踹禾苗养的那只牛犊。”张老头笑说他现在美得很,打牌的时候可不再操心牛跑没跑了,夜里也不睡牛棚了,猫头鹰这几夜在墙头蹲着,比狗还尽心些。 “听说你每个星期还给猫头鹰割斤肉?” “养狗不也要喂饭,我一个月花四块钱,白天夜里都不操心,能睡安稳觉,身上也没牛尿骚气味儿了。”张老头越说越觉得把牛给禾苗放是他沾光了,“人老了别扣扣掐掐的,舍不得钱受罪就要人受罪,我睡个安稳觉,多活几年多养几头牛,咋算都是我赚了。” 过后两天,明酥陆陆续续地把村里的三头牛犊两头大牛收拢到手里来,还剩下两头大牛的主人没来找她,明酥想到她在阿许那儿也有进账,也就没再纠结。 三头牛犊三头大牛一共是六家人,明酥盘腿坐床上,对黑暗里的褐耳说:“你一个星期六天都有肉吃,我交代了的,买猪肉就选瘦肉买,也可以买牛肉,牛肉只买半斤,到时候你可以换口。” 褐耳连声应好,一斤猪肉他白天吃,晚上就只用逮一只老鼠就行了,“禾苗,真是辛苦你了,你好聪明,竟然能想出这个办法让我吃好东西,如果我变成人了,我肯定不能想到这个办法。” 正在计算能赚多少钱的明酥顿了一下,腆着脸大言不惭道:“我就不喜欢万事靠别人,我当猫头鹰的时候看到不少后辈去碰瓷人类,还有的厚脸皮在人类家里过了个冬,开春人家放他走,他装不会飞,硬是赖人家屋里。我们不能这样,要做有骨气的鹰,想吃好的就动脑筋跟人类交换。” 褐耳有点脸热,他已经喜欢上了人类的屋子,遮风又挡雨,晚上还喜欢听人类的墙角,怕禾苗瞧不起他,他朗声斥骂了白吃白喝的不知名鹰 :“嘴馋身懒,贪图享受,不付出一点劳动,丢脸,丢鹰的脸。” 白吃白喝白住还一天两顿肉还喜欢买新衣裳的明酥:“……”闭嘴吧,扫射到我了! “你晚上可不要贪玩啊,多在村里逛几圈,牛可别被小偷偷走了,不然我们的信誉没了,以后可就没人找我们办事了。”明酥转移话题,怕他继续骂,她被爸妈养着,又有奶奶照顾,名副其实的白吃白喝还嘴馋,也想身懒,就是没成功。 “放心放心。” * “禾苗,褐耳呢?” 明酥看阿许提牛肉过来,问:“褐耳白天在林子里睡觉,你爸咋又给褐耳买肉了?” “嘿嘿,贿赂,我爸说是讨好褐耳的,我家种的草莓快熟了,想让褐耳每天晚上去草莓地里捉老鼠。你快喊它出来,趁着肉还是新鲜的。” 明酥噢了一声,阿许爸爸真不会办事,她这个翻译鹰没功劳也有苦劳吧,翻译也很费吐沫的,咋就没给她提斤牛肉。 “褐耳,快出来吃牛肉了,阿许给你送肉来了。” “褐耳!褐耳!出来吃肉!牛肉!新鲜的牛肉!” “我来啦。”褐耳鹰未至声先到,“我睡着了突然听你喊吃肉,我还以为在做梦呢。”他从树林里飞出来落在树荫里,等阿许把肉给他送过来。 “禾苗,褐耳刚刚的叫声是啥意思?” 明酥学了第一句,说:“你先记短的,长音你学不会。” “我都花五毛钱了,一句鸟叫都没记住。”阿许有些不甘地说。 “你天赋有点差,而且鸟语要是那么容易学会,会学人说话的鹦鹉就不会这么稀罕了。”说是这么说,明酥多少还是有点心虚,她认真教了,但阿许记不住鹰叫,也区分不了,“要不你两天给我一毛钱?以后你也别抱怨了,再抱怨就别学了。” “我没说不学,没抱怨,也不是嫌钱贵。”阿许怕禾苗生气,回过头解释道:“真的不贵,我爸妈都说很便宜,让我好好学呢,你别急,我以后肯定不说了。” 明酥听他的意思他爸妈都知道这事,还说很便宜,立马气势大涨,夸赞道:“还是你爸妈有眼光。” “禾苗,我吃饱了,剩下的肉我带给黑翅吃啊,我走了,你俩继续聊。”褐耳右爪抓起剩下的肉,挥翅膀拍拍阿许的腿,“好小子,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家的菜棚交给我了,你好好陪禾苗说话。” 褐耳一路琢磨待会儿好好跟黑翅炫耀一番,也就没注意到异常的拍翅膀声。 “黑翅黑翅,看我给你带了啥,牛肉,比猪肉好吃的牛肉。”褐耳收拢翅膀冲下去,刚准备落树杆上就瞟到一只陌生鹰向他冲了过来,极速转身,边躲边叫:“你谁啊?黑翅呢?搬家了?我误闯,你别追我,我立马离开” “你咋又来了?大壮你回来,我认识他。”黑翅被这乱糟糟地场面弄得无精打采,飞过去拦下大壮,“我都说了,他是我认识的鹰,你脾气咋这么爆?你再这样你就走吧,我还没答应你呢,你就把我的领地当成你的了?” 褐耳躲黑翅后面,那只叫大壮的鹰是真壮啊,鹰爪又长又尖,是他比不起的,求饶道:“我不知道你们在搞对象,就是想给黑翅送块儿肉,马上就走。” “你不是单身?你有伴侣了?那你为么要骗我?”大壮眼中烧起熊熊烈火,抬爪质问:“他给你送肉?你揣蛋了?是他的?你想要两个伴侣?还有没有我没见面的?” 越猜越来气,大壮狠呸两声,“无耻,我找的是灵魂伴侣,一辈子只能有我一个,你是不是想霸王硬上弓,打算骗了我的身子让我屈就?休想。” “哥们儿谢了啊,要不是你来得及时我差点就被骗了,她还无耻地给我提了无数条件,我差点被她的美色迷晕了头。” “没,我不是,我只是单纯送肉,我跟她不是一对的。”褐耳察觉他无意坏了黑翅的好事,毛都吓炸起来了,牛肉也顾不上给了,拔翅就跑,“你俩慢慢谈,我还是处子鹰,别诬陷我。” 大壮气的胸口剧烈起伏,夫跑妇追,都这样子了还不是一对?骗子,满口谎话,同是公鹰为何不真诚一点?没道德。 第24章 024 “禾苗救我!” 一声惊呼从空中刺下来, 明酥抬头就见一个黑影像个球砸了过来,手刚想伸出去,就见褐耳一个倒栽葱扎进了茅草堆里。 “咋了?”明酥赶紧跑过去把他从草丛里提出来 , “有没有事?头疼不疼?” “不疼不疼, 禾苗你快抱住我,把黑翅拦住,可别让她叨我了。”褐耳把自己藏在禾苗怀里,觑着眼细瞧,小声问:“黑翅没追过来?” “站在树上盯着你呢。”明酥也压低声音说话, 不敢直视黑翅,她浑身的煞气像针一样刺在褐耳身上,连带抱他的手都有痛感。 “你咋了她了?她活像要扑下来咬我一口。”她往阿许身边挪了两步, 今天要不是有阿许在,黑翅早就扑过来了。 “我不是有意的。”褐耳探头解释:“姐, 我真不是故意去捣乱的,阿许给我提了牛肉过来,我专门留了一半给你吃,我是去给你送肉的, 我是好心呐。” 黑翅不相信他的鬼话,大壮给她跳求偶舞, 拍翅膀声噗噗响, 就是人类的耳朵也能听清楚,更何况是猫头鹰。 她吐掉嘴里的碎羽,厉声叫:“你耳朵聋了?拍翅膀声你能听不到?褐耳我对你太失望了, 我一直以为你憨傻单纯, 性子活泼,没想到憨傻好蒙骗的是我, 亏我还为你操心好几次,你就是那冷血阴狠的蛇。从今天起,我俩断交,从此以后是敌人,你再敢踏入我的领地,我非把你的翅膀给撕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黑翅,我能给褐耳作证……” “你闭嘴,禾苗你再偏心偏信他,我也跟你断交。”说完她扯出长长一声嘶鸣,转身飞往后山。 “她好像真生气了。”褐耳刚动下翅膀,疼的噶了一声,脖子从前扭到后,左右看了下的他的惨状,翅膀上的飞羽被拔掉了好几根,尾羽也被揉的一团糟,头顶也疼,他恼怒地说气话:“断交就断交,暴脾气,暴力狂,我都说我是无意的她愣是不信,我又没有骗过——” 说到最后因为心虚,尾音消失在胸腔里。 明酥从黑翅的话里听出了点苗头,给褐耳捋顺颈羽的时候,她问:“你扰乱了黑翅的夫妻生活?” “狗屁,狗屁的夫妻,就一个才认识没几天的壮鹰,还在跳求偶舞,这算是哪门子夫妻?” “不是就不是,你激动啥?” “我、我激动是因为她重色轻友,我还喊她姐了呢。”褐耳委屈低头,毛也不顺了,蔫巴巴嘀咕:“重色轻友,就一公鹰,值得她跟我断交为敌?今年看不中还有明年,而且那个叫大壮的也是个暴脾气,一言不合就动武,她该感谢我,不然真被大壮迷花了眼,以后得天天打架,又不是谁都像我一样次次忍让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明酥把褐耳端到面前反复打量他,看他一副怨妇口吻喋喋不休,若有所思道:“黑翅可能就喜欢比她强,脾气比她烈的。”褐耳在人类社会待久了,嘴皮子麻溜的很,一般鹰说不过他,就是她听他嘘溜一长趟也有点脑门发胀,更何况是不善言的黑翅。 黑翅爱动武的习惯说不定就是在褐耳身上培养起来的。 “喜欢烈脾气的?为啥喜欢这样的?喜欢挨捶?”褐耳略带恼怒地瞪了禾苗一眼,恨铁不成钢地说:“没眼光,欠欠的,活该受气挨啄。” 明酥:“……跟我有啥关系?有本事你把这话给黑翅说去。” 褐耳被噎个正着,他现在哪敢去触霉头。 阿许一头雾水看褐耳从天上栽下来,呱呱叽叽一通另一只鹰气走了,等禾苗不再鹰叫了,干巴巴道:“我总算知道为啥你弟还有石头他们不找你玩了。”语言不通,就是对猫头鹰再好奇也会被这场景击退。 “我还不稀罕跟他们玩呢,拖着大鼻涕,把啤酒盖当宝贝,像个二傻子。”明酥替自己强挽尊,她年后从镇上回来就发现了,之前跟她跑前跑后围着褐耳看的小伙伴好像过了个年把好奇心给丢在了旧年里。她明白归明白,外人说出来就伤面子了哎。 “你明天还来找我玩吗?你不是还要跟我学鹰叫声代表的意思?” “你放心,我肯定来,跟你玩有意思些,我也不喜欢砸瓶瓶盖。” 我有啥不放心的,是你有眼光,懂的跟谁在一起玩更有意思,明酥暗自嘀咕,心里也松了口气。 “对了,刚刚飞走的那只鹰跟褐耳啥关系?褐耳的兄弟姐妹?它们刚刚是吵架了?”阿许看禾苗脸色好转,凑近打听。 明酥低头看褐耳,仗着他能听懂的话不多,明目张胆地猜测:“不是兄弟姐妹,明年春天他跟她的关系应该就能确定下来,不是仇人就是伴侣,只能是其一。” “打成这个鬼样子,尾巴都戳成鸡毛掸子了还能成伴侣?”阿许捻起一根羽毛,讷讷道:“没想到褐耳的口味竟然是这样的,喜欢小辣椒!” “你们在说啥?我听见阿许提我的名字了。”褐耳理羽毛的空档,随口问道。 “在商量你怎么讨好黑翅,怎么才能让她消气。”明酥张嘴胡扯。 “讨好她?”褐耳跳脚,颇为硬气道:“我又没错,用得着讨好她?笑话,随她生气,我才不哄。” “噢。” 褐耳压低耳羽,不高兴地动动,瞟了眼禾苗,噢啥噢?怪敷衍的。 明酥没管褐耳跟黑翅的事,主要是她想管也管不了,她没翅膀,找不到黑翅,而且到星期五了,她爸妈要来了。 “妈,明酥没捣蛋吧?”黎玉琳问。 “没,听话乖巧的很。”明奶奶瞧了眼在院子里试小红皮鞋的孙女,低声把禾苗帮村里放牛赚钱,顺便给猫头鹰找了份包吃的工作给说了,“她现在的心思都在外面,在牛身上,在夜猫子身上,回家不是吃饭就是睡觉,没心思找茬。” “她赚钱干啥?她缺钱还是要买啥?吃的穿的用的,她想要的我跟她爸也没缺她的啊?”黎玉琳纳闷。 明奶奶笑,她估计小孙女是想耍大款架子但家里抠她手里钱抠得紧,从大人手里要不来钱只能自己赚了。这半年猫头鹰吃的牛肉猪肉都是从别人家讨来的,在自己家反而吃得最差,怕猫头鹰变心,认有钱的当主人,只好也给好处收拢鹰心了。 “随她折腾,她肯动脑筋养牛赚钱总比闲着想法折腾人强。”明奶奶看了眼小儿媳穿的衣裳,夸道:“今天穿得挺俊,往后就这么穿,暗花裙子和小皮鞋就是你这个年纪最能穿出味道,年轻一点的压不住这颜色,年纪大点了穿皮鞋脚受不了。” “我妹给我从海城带回来的,她也说让我好好打扮。”黎玉琳看了眼女儿,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她算是看清了,孩子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需要她,明酥离了她过得有滋有味。她把心思从女儿身上挪开一部分,发现她的确是该打扮了,不到三十岁穿的像四十岁,完全没有未婚未育时俏丽的样子。 “多为自己活,你看看我,多学我,孩子总是都要长大都要结婚的,说不定啥时候另一半也没了,总要一个人独自过活的,你可别把你压在男人或是儿女身上。” 黎玉琳没接话,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婆婆的婚姻在她看来,结婚就是悲剧的开始,但她的男人却是这个婚姻结出的果子,劝她没立场劝,而且婆婆也不需要人劝,她更不能昧着良心反驳婆婆说的不对。 “明酥,你进来。”黎玉琳受不了屋内的安静,出声说:“我给你带来了两盘磁带,一盘是教英语字母和一些简单句子的,另一盘是我自己录的,你在奶奶家也要学习哦,你答应过我的。” “好吧。”明酥吐舌,她还以为她妈忘记了呢。 明仲夏跟黎玉琳回村看女儿,特地买了条大花鲢,晚上一顿给炖完了,把他哥嫂一家四口也都喊了过来,一起聚聚。 “奶,小叔小婶。”明渠进屋先叫人。 “小渠长高了,越来越漂亮了。”黎玉琳把一对头花给她,“这是你妹妹的小姨从海城带回来的,我们这边没有,你戴去学校绝对是独一无二的。” 这是玉瑚给明酥带的,但明酥让她奶把头发剪了,现在连个小啾啾都扎不起来,黎玉琳只能把带有小猫串珠的头花送给侄女。 明奶奶也含笑夸了声好看,脸上的表情没有异色。年前商量的让大孙女每天早中晚来点个卯,开年后她再也没来过,明奶奶没追问也没在家等过,就像之前的争吵没有发生过,谁也没告诉。 “你妹在屋里倒腾她的玻璃珠子,你进去找她玩,我跟你妈你小婶说说话,你别在灶屋闻油烟。”明奶奶打发大孙女出去。 “玉琳,晚上你是跟仲夏单独睡一屋还是睡禾苗那屋?”明奶奶问。 “跟禾苗睡,我都七八天没见她了。” “那行,另一间屋我也没打扫,里面还有蜘蛛网。” * “禾苗,我来了。”褐耳无精打采地抬爪蹬开窗户,探头进屋才发现多了两个人,顿时一惊,“我又走神了,屋里多了两个人我都没听出来,唉,难怪黑翅骂我耳朵塞牛粪了。” 他对禾苗爸妈也不发怵,晃脖子示意打个招呼,大摇大摆地从床沿走过,飞上桌子,借力飞上柜子上的小窝。 “呦,这个是褐耳?这是打架打输了?脖子上的毛乱的像个扫帚。”明仲夏饶有兴味地打趣,还从床上下去,站凳子上看柜子上的猫头鹰,“嘿,褐耳,你是被公鹰打的还是母鹰打的?” “……你啰里吧嗦啥呢?听不懂我听不懂,有本事你说我族的话。”褐耳闹心地调了个头,拿屁股对着人脸,歪头问:“禾苗,明天该哪家买肉了?” “张大爷家。” “噢,我明天早上等他去。”他回头看禾苗爸回床上了,抬爪拉上黑布帘阖眼睡觉,他要歇一会儿,后半夜了他要去村里巡逻,还要逮老鼠填肚子。 褐耳从天蒙蒙亮就蹲守在张老头家的院墙上,看他开门出来立马冲了下去,绕在他头顶上催—— “老头,赶紧去买肉啊,我有急用。” “哎呀,洗啥脸啊,一脸老褶子了,洗不洗都那样。” “你还在家吃饭呐?难怪老李头骂你抠搜,买肉的时候买个肉包子吃啊……” “你来讨食的?”张大爷被吵的头晕,从水缸的陶瓷盆里提起一块儿肉,“我现在给你吃,你要记得给禾苗说一声,别到时候她来我家找我要。” “噢,你买好了啊。”褐耳轻轻地握爪,提起猪肉立马越墙而出,他把肉都让给黑翅,这她总该能消气了吧? “姐?姐,你还没睡吧?”褐耳单腿站在树梢上,伸长了脖子小心地大喊:“姐,我没踏进你领地,你可别再打我了,我是来道歉的,我把我给人类打工赚的肉都让给你。” “你不是没错吗?没错你来道歉?”黑翅从林子里飞出来黑脸质问。 “我错了,是我错了。”褐耳做低伏小道:“是我耳朵塞了牛粪……” “不,你是故意来搅和我好事的。” 你哪门子的好事?欠揍的好事?褐耳心里碎碎念,委屈求全道:“对,是我故意的,都是我的错。” “你之前不是咬死了说你不是故意的?”黑翅厉声怒骂,心里又有些洋洋得意,这小子果然是觊觎美貌的她,看吧,他承认了。 “我、我之前撒谎了。”褐耳看她没再动武,谄媚地挪过去,慢慢靠近,抬起抓肉的爪子,殷勤讨好道:“姐,之前给你送的牛肉被你追打的时候掉了,呐,这块儿给你吃,我一点儿都没尝。” “谁稀罕,我就喜欢吃老鼠。” “那我给你捉老鼠?”褐耳试探询问。 黑翅:“……”多坚持一会儿会死啊? 她抖了抖腹毛,勉强道:“算了,给你个面子,我尝尝吧。唔,不怎么新鲜,血都凝固了。” “张老头年纪大了,他不怎么赶集,肉都是提前一天让村里人带回来的,明天,明天的肉肯定是新鲜的,明天我还给你送肉。”褐耳偷偷咽了口口水,追问道:“姐,你不生我气了吧?” “还有气。” “你都吃我送的肉了。” “那我不吃了,给你。” “不,不,姐,你继续吃。”褐耳小心翼翼地推回去,“你吃,你生气,我再来你别打我啊,我还给你送肉。” “送几天?”黑翅昂首,琢磨着这小子啥时候来跳求偶舞。 “三天?不,七天。”褐耳忍痛割肉。 “那行吧,我不打你了。”七天时间也够她考察他了,要是他再惹她生气,七天过后再把他赶走,反正他没提要求,她就当不知道他这个行为暗含的意思。 褐耳头两侧的耳羽立马竖了起来,强压激动,总算哄好了,她不禁止他来,他就有机会帮她挑选伴侣,脾气爆的不行,性情凶恶的不要,长的丑的也不行,叫声难听的同样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行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就你上 第25章 025 褐耳钻在树冠里, 新发的枝叶遮住了洒下来的太阳,他半阖眼皮盯着山脚下的光景,耳羽高高竖起, 待听到熟悉的脚步声, 他低叫一声。 “哞——” “哞!” “听出褐耳的声音了?”明酥拍了拍小牛犊的肩胛,一行七头牛甩着尾巴老实走在小路上,偶尔别头嚼一口青草,没有乱跑乱闯的,这都是褐耳训练出来的。 “禾苗, 肉拿来了?” “拿来了。”明酥“吁”了一声,七头牛驻足站在原地,她提下一斤猪肉送进树林里, “你馋不馋?” “不馋。”褐耳抬爪抓肉,一门心思都放在后山深处, “禾苗,黑翅还在等我,我去给她送肉了啊。” “我……”明酥刚张嘴,就见褐耳已经飞在树林间了, 她本来打算拿钱给褐耳买肉吃的,看来是不用买了, 他现在是有情饮水饱, 给债主送肉比等着吃肉的还急。 从树林里出去,明酥赶牛往北走,北边有一块儿庄稼地没撒麦种, 现在长了密密麻麻的杂草, 她把牛往里一赶,可以半天不挪窝。 “姐, 我总算找到你了。”明溪扯着两只羊卖力地往这边走,羊后面还跟着一条狗,“姐,以后我跟你一起放羊,你来的时候喊我一声。” “你咋也来了?” “我跟你做伴。”明溪讪笑,他的小伙伴都不再愿意迁就他,不在放羊的地方玩了。 明酥哼了一声,没说信不信,捞住摇尾的小灰,轻轻摸了下它的肚皮,“小灰揣崽了?” “对,我妈说入夏了就要下狗崽。”他把羊赶进荒草地,转头问:”你真不要狗?我让你先选。”他姐不养狗他总是不放心,生怕她还惦记他的狗。 “小灰还会放羊,它把羊看成它的了,我只要牵羊出门它也出门,羊不回家它也不回,我喊都喊不动,我妈说它这窝狗崽我家要留一只,小灰天天跟羊跑不着家,家里要留个守门的。”羊比他还值钱似的,他妈说他小时候小灰都没寸步不离地跟着。 明酥有点心动,但她不确定养个狗会不会看见褐耳跟黑翅就狂叫,毕竟小灰也是看褐耳不顺眼。还是算了,她有褐耳,即能陪她还能守家,不养狗了。 “我还是更喜欢小灰,你家哪天不想养它了就送给我。” “不可能,我妈说我们要把小灰养到老,老死了挖坑埋了,不卖。”明溪坚定地反驳。 “那最好不过。”明酥掏出录音机,按下开启键,熟悉的声音飘了出来。 “额!这是我小婶给你录的?英语啊,我姐也在学。”明溪错愕,他没想到禾苗放牛的时候还要学习。 “你学吧?阿许也在学,我跟他约好了,今年秋天我们直接上一年级,不读学前班了。”明酥端起姐姐的架子,一本正经道:“读学前班的都是拖着大鼻涕泡的小孩儿,拍一巴掌要哭半天,我觉得你不是哭哭唧唧的娃,去学前班肯定交不到朋友。” “我肯定不哭,那肯定不能哭的。”明溪下意识摸鼻子,讷讷问:“那我也学?今年就读一年级?石头他们还要读学前班的。” “你要不想读也可以啊,我又不勉强你跟我一起学。”明酥掸掉膝盖上的泥土,矜持道:“明年你姐就要去镇上读六年级了吧,等你上一年级了我罩你,谁欺负你了你就说你姐是读二年级的。” 明溪皱巴一张脸,谁罩谁啊?去年夏天之前,她回村里还只会扯着他袖子让他带她出去玩,他怀疑她是不是真的都不记得了。 “我学,我今年秋天也读一年级。”他要去罩着她,让旁人都以为他是她哥。 明酥悄悄弯嘴笑,秋季开学她有熟悉的人陪了。 “但也用不着现在就学英语吧,我姐说她三年级的时候才有英语课。” “你可以不学,我这里还有语文数学,对应的还有课本。”明酥起身去地里,从小牛犊背上搭的布袋里掏出两本书,看了眼在草里打滚的小灰,介绍道:“它叫小黑,我给它起的名字。” 明溪抬眼欲言又止,他妈不让他给羊起名,说是他姐小时候给家里的猪起名,过年杀猪的时候她哭得比猪叫还大声,从那以后家里养猪养鸡都不准给起名。 “你的羊叫啥名字?你姐的羊叫黑屁股还是黑点点?” “没名,都喊咩咩。” “你是不是不会起名?我帮你?”明酥跃跃欲试,“棉花?雪球?大白?” 明溪摇头,嫌弃道:”算了,我等我姐起,她上过几年学,起的名字应该好听点。” 明酥默然,翻开书挡住脸。 明溪毫无察觉,折了跟截棍子扒田埂上的土,“姐,有茅草根,你快来。” ”不要打扰我学习。”明酥硬气道。 男娃嘁了一声,没理她,埋头继续抠茅根,抽出的第一根搁袖子上蹭掉泥土,伸手递给她,心里暗戳戳喊了声小气妹,开口却老实道:“姐,给你,甜的很。” 明酥拉下书本,露出眼睛瞅一眼,刚好触到堂弟的小眼睛,快速抬手遮掩视线,哼道:“我不吃,我要学习。” “真是小心眼。”明溪暗暗叹气,从兜里掏出个砸扁的啤酒盖,用边缘继续掏土。 待录音机里的女声消失,明酥放下书转身去跟小灰玩,扒拉它的指甲和肚皮,逆着毛摸它的狗鼻子,捏耳朵,用尾巴毛编小辫,狗尾巴草当小皮筋,扭了草圈套它脖子上。 “呐,都给你吃。”明溪握着一撮茅根凑过去,笑嘻嘻道:“你起的名字也好听,就是太小姑娘气了,我的羊是公羊,我姐的羊我不能做主。” 明酥瞥眼,看他诚意满满,也不过多计较,摊手示意,“喂我嘴里,我手上都是狗毛……行了,我只吃三根,其他的你吃。” 嘴里的茅根渐渐无味,她从裤子兜里摸出来两颗糖,她吃草莓味儿的,橘子味的塞到弟弟嘴里。 “你没把狗毛喂我嘴里吧?” “咋了?沾了狗毛的糖就不甜了?”她翻个大白眼,撕糖纸的时候她手都没挨到糖块。 明溪抵着糖在牙齿上磕的哗哗响,没说话,也没敢再惹,女娃娃第一次生气好哄,哄好了再惹她生气她就会新账加旧账,伸出五爪又抠又掐,这都是他从他姐身上总结出来的经验。 “褐耳呢?阿许呢?咋都没来?” “阿许去他姑家走亲戚了,褐耳在后山里补觉,而且现在太阳这么亮,他就是不睡觉也不敢出来。” 但褐耳没有补觉,他被黑翅扣在她的地盘套话呢。 “你真没有要说的?”黑翅有些恼火。 褐耳矮身示弱,不明白她咋又生气了,肉都给她吃了,连续六天都是他送来的,他也没有偷吃,更没有在肉上呸口水,莫非她是也想打工赚肉? “你不讨厌人类了?也想打工赚口粮?”褐耳抖了下大毛腿,暗暗得意:“我说牛肉比老鼠肉好吃你还跟我犟嘴,现在信了吧——”触及冰冷的视线,他立马哑声,“好吧,我帮你问禾苗,看她还有没有别的生意。” 他纠结一番,还是舍不得把他的工作让给她,待遇这么优厚的工作,他只可能让给他的伴侣。 黑翅咂巴了下嘴,到底美食占了上风,她没有反驳他替她效劳的恳求,再问:“还有呢?还有要说的吗?” “明天是最后一天给你送肉了。” 黑翅听出他声音里的欢快,心情铛的一下急剧下降,冷漠道:“你很迫切?你不想跟我见面了?” “没有没有,姐,你还为之前的事生气呢?”那他送的肉岂不是啥用都没有?看黑翅摇头,他松了口气,高兴道:“你不生气了,我再来你也不打我了,我肯定经常来找你玩,陪你说话。” 黑翅第一后悔竟是为了让褐耳喊她喊姐,他个憨脑壳不会真把她当姐了吧?她展开油亮有光泽的翅膀,意有所指道:“褐耳,我肯定要找伴侣生蛋的,我们猫头鹰是独居的,只有伴侣才能长久生活在一起,你是公的,你经常来找我玩会影响我的行情,就像之前大壮,以后还会有二壮三壮。” 傻子快说,说没有二壮三壮,你要打败所有的公鹰优先上位,然后天天跟我玩跟我说话,黑翅眼睛晶亮地盯着他。 褐耳抬爪挠头,小心劝道:“姐,你别太古板了,灵活一点,你看你都打算给人类打工了,还坚持啥独不独居的。你要找个像我一样思想开阔的,以后也能进人类社会骗吃骗喝,以后我也找个伴侣,我们四个再加上禾苗,五个联手在人类社会闯荡。” 他暗暗思索,他说的不怎么含蓄吧,她应该听得出来他对她伴侣性格的建议吧? “你走吧。”黑翅没劲再叭叭,她可算听出来了,褐耳压根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建议她找像他的,还暗示说他也要另找伴侣,他这话一说,她也没了挑明的机会。 “姐?” “闭嘴!谁是你姐?赶紧走,别逼我揍你。” 褐耳被一翅膀风逼的只得飞到另一棵树上,也有些生气了,喊姐是她让喊的,现在他喊了她又不乐意。 是不是求偶期会脾气暴躁,反复无常?褐耳回头瞅了眼,打了个寒颤,太可怕了,太可怕了,飒爽的黑翅被求偶期逼的性子都扭曲了。 唉,何必一定要找伴侣?像他,心思都放在看热闹上,就不会受此折磨。 “嘿,小兄弟,我向你打听个事。”一个疲惫的声音从枯树里传出来,褐耳定眼一瞧,是个瘦削的母鹰。 “你是外地来的?腔调怪怪的。” “对,我们一家是从北边迁过来的,小兄弟,这边人类咋样?会不会撒网逮鸟?会不会撒药毒老鼠?” 褐耳摇头,她说的他都没见过,“这边人类挺不错,我经常在那个村活动,他们还给我买肉吃。” “真?” “真。” “那我们就不再南迁了。”母鹰让开洞口,低头让女儿出来,“我叫长尾,这是我小女儿细眼,我老头进山里逮老鼠去了,以后我们做邻居啊。” 褐耳仔细瞧了一眼,叫细眼的靓鹰,她眼周的羽毛呈长条向外分布,格外有美感。 “靓、不,妹妹好,我叫褐耳,有机会我带你下山玩啊。” 幽深的树冠里突然掉下去一根嫩枝,端口连接着一条斑驳的树皮,像是被什么生生给扯断的。 作者有话要说: 黑翅:王八羔子,你完蛋了 第26章 026 一觉醒来天色已暗, 褐耳蹬了蹬压麻的腿,展翅飞往山脚,半途中听到禾苗跟她弟的说话声, 还夹杂着牛羊叫。 “禾苗我来了, 我来赶牛。” “你今天咋来得这么晚?去找黑翅玩了?” 提及黑翅,褐耳的耳羽下压一瞬,不想提及那败兴的事,而且黑翅也不听禾苗的话,禾苗知道了也是徒增烦恼, “没有,我睡过头了。” 他收敛翅膀落在小黑背上,兴奋叽喳:“禾苗, 我给你说,后山又来了三只猫头鹰, 父母带小女儿,从北方迁过来的,打算跟我做邻居呢。” “咦,褐耳竟然会骑牛!你家的牛犊竟然也让它骑!” 明酥敷衍嗯一声, 探头继续跟褐耳说话:“那你有时间带她们出来找我玩。” 褐耳眯了下眼,频频点头, 既然禾苗没有隐瞒的意思, 明天他就要把她介绍给细眼跟长尾,他有人形鹰类朋友,要让她们羡慕他。 “姐, 你在跟褐耳说啥?”明溪好奇问。 “山里来了三只猫头鹰, 是一家三口,从北方来的。” “它们也会跟褐耳一样放牛?”明溪不乏羡慕, 他堂姐因为褐耳这个守村鹰已经是村里的小红人了,一个星期还有一块二的工钱,他要是也有这样的鹰多好。哪怕不是猫头鹰,但凡有一只能听懂他说话,只认他为主的鸟,他就是村里的孩子王。 明酥不确定,她也不知道这三只鹰是像黑翅一样性情警惕不易劝服,还是像褐耳一样性子活泼,她猜更偏向前者,以现在的自然环境来判断,千里迢迢搬离旧居的原因多半是人为因素,对人类的态度估计不太友好。 “禾苗放牛回来了?” “对,牛都吃饱了,大奶奶你做饭了没?” “在做了,你跟小溪在我家吃饭,我晚上包了抄手。” 明酥咽了下口水,摆手客气道:“不了,我奶也在家做饭了。” “你尝尝我包的抄手,看有没有你奶做的好吃。” “不要不要,我要去送牛了,大奶奶你跟我大爷自己吃。”明酥怕被拉住,连忙跑去牛前面。褐耳也飞起来在领头牛背上戳一下,催它快走,刺棱着爪子盘旋在上空威胁后面慢吞吞的牛。 明溪叹气,他一直在村里生活,跟大奶奶不知道打过多少招呼,还是第一次有这种待遇。看羊跟牛跑了,他回头打声招呼也跟了上去。 褐耳跟禾苗一起把牛归还给主人,想到跟禾苗回家也没有他能吃的东西,脑袋一转,他欢快道:“禾苗,你自己回去,我去阿许家看看猫,我要去瞅瞅它还记不记得我。” “噢,行,我晚上给你留窗户。” 褐耳没应声,他已经快到村头了,看屋内有灯光,他拍动翅膀落在院内,瞧见狸花猫在檐下吃鱼,不由一喜。 “咕~咕咕~” “是褐耳来了?” “噶。” 阿许握筷子推门出来,就见褐耳站在院子里眼巴巴地盯着吃鱼的梨花,回头喊:“妈,家里还有鱼吗?我要喂褐耳。” “你爸已经去拿了。” “来,小猫头鹰来吃鱼。”甘唐元拿瓢舀了几条手掌长的鲫鱼,看了看褐耳的嘴,又进屋拿了把刀出来,把鱼剁成三块儿扔褐耳面前。 果然是来对了,虽然没蹭到肉,有鱼也不错,而且还是活鱼,好新鲜,褐耳瞄到有双大脚慢慢移过来也没动,任由他两只手指头摸上他背。 “这也是交换吧?你摸我了,那这鱼就是好处费。”褐耳数他摸了三下,他公平地吃了三条鱼,想到白天见到的怯怯靓鹰,他打算去看看她家有没有安顿好。 “来,再摸一下,再给一条鱼,我打包带走当见面礼。”褐耳抖翅膀示意男人再摸一下。 “吃饱了要走了?”甘唐元见他展翅,往后退一步给让地方。 “你退个屁啊,该主动的你不主动。”褐耳低咕一声,算了算了,这人有钱有肉,足以弥补没眼色这个缺点。他主动走过去,脚踩鞋面在阿许爸爸腿上狠蹭一下立马走开,不经意地走到水瓢旁边,眼疾嘴快叼了只最大的鱼,得手就跑。 “哎!掉了掉了,要不换条小点的?”甘唐元惊呼,小跑两步却见鹰已经把掉地上摔晕的鱼抓爪子上飞走了。 “褐耳也有媳妇了?连吃带拿的,以前也没见他吃饱了还要带走的。”他问儿子。 阿许蹙眉,难道他才离开两天,褐耳已经跟黑翅好上了? “可能是的,我前些天还看它跟一只叫黑翅的猫头鹰打架,最近几天褐耳把肉都送给黑翅去赔礼道歉了。” 甘唐元好笑,鸟竟然也有感情纠葛。 “以后它再来给它多准备块儿肉,有家庭的男人压力大。” “感同身受了?”艾丽华靠门上哼哼,“没压力没动力,要不是娶了老婆有了家,你还是买菜大姐嘴里的小甘。” “对对对,娶你当媳妇是我的福气,我没压力只有动力。”甘唐元挑眉笑道,“进屋吃饭,我去洗个手。” * 这次褐耳长记性了,知道长尾有伴侣,他没敢踏进去,站在他领地边缘大声喊道:“长尾,长尾,我是褐耳,我们白天见过的,我来找你们有事。” 他的叫声不仅叫来了邻居一家三口,还有一直游走在山脚无心逮鼠的气鼓鼓鹰。 “长尾,这是人类给我的鱼,我特意带来给你们尝尝,我跟你们说,下面那个村的人挺和善的,里面还住了个我们的人形同类。她叫禾苗,半年前是只两岁的鸺鹠,去年夏天突然成了一个六岁的小丫头,她会说人话也会说鹰话。” 长尾跟她的伴侣黑背对视一眼,对褐耳嘴里的人形同族来了兴趣,原本要拒绝的鱼也给接了过来。 “你什么时候给我们介绍一下?我们还没见过能变成人的猫头鹰呢。”长尾问。 “什么时候都可以,不过禾苗晚上要睡觉,她明天白天会过来放牛。”褐耳瞟见细眼原本高高竖起的耳羽下压,立马改口说:“现在也可以去,禾苗现在还在吃饭,她要再等两个小时才会睡觉。” “那我们现在去看看?”黑背征询媳妇的意见。 “现在就去,我想看看人是不是真会说鹰语。”细眼激动道。 偷听的黑翅立马展翅,悄悄在树下低飞,先一步穿出树林—— “咦?”她出声引起上空四只鹰的注意,在褐耳出声后,她和声询问:“褐耳,这几位是?” 褐耳见黑翅肯跟他好好说话,立马激动地给双方介绍:“长尾,黑背,细眼,这是我姐黑翅。”他刚出口就想到上午黑翅不让他叫姐的事,想改口又见黑翅没动怒,得寸进尺地试探:“姐~” 黑翅不情不愿应了声,“你们这是要去哪?” “我带她们去见禾苗,姐你去不去?” “我也好些天没见她了,我们一起去。”黑翅急赶慢赶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她加入鹰队,毫不保留地向三位新搬进山的同族介绍这边的情况。她说的内容详细,涵盖了山的范围,人类的居住范围以及分布在周围的村落对鸟类的态度。还没进村,黑翅代替了褐耳成了长尾最亲近最信任的好伙伴,长尾还琢磨着往山的深处搬,打算跟黑翅做领居。 黑翅瞅了眼跟细眼聊得火热的舔狗,心里憋了一腔的火。 “呐,那个那个还有那个,这几家养的牛都是我跟禾苗合伙养的,他们每家每户一周给我买斤猪肉或是半斤牛肉,我每天都能吃到肉,老鼠成了我的零食。”褐耳骄傲地炫耀,还有些引诱地看了眼黑翅,继续低头对细眼说:“你还没吃过牛肉猪肉吧?比老鼠肉好吃许多许多。” “嗯,我没吃过,褐耳,猪肉牛肉是啥味儿?”细眼小声问。 “嗯,就是特别好吃,肉嫩没异味,味道鲜美口感好,禾苗说颜色还漂亮,是红色的,但我也不知道红色是啥色,但肯定比黑色好看。” “真的好吃吗?有今晚的鱼好吃吗?”细眼语含羡慕。 黑翅脑中神经一跳,怕褐耳掉坑,探头接话:“比鱼好吃,褐耳给我送过不少,我敢拍胸保证,猪肉牛肉比鱼跟老鼠好吃。” 褐耳也跟着点头,附声道:“我姐说的对。” “我从没吃过哎,我只吃过老鼠、蛇、小蚂蚱……” 褐耳感觉不对劲,他咋有种被逼迫的感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禾苗家到了。” 褐耳听到这句话宛如听到佛音,往前一冲,大喊:“小禾苗快出来,我给你带来了新朋友。” 明酥听到动静端碗出来,看房顶上模糊的五团黑影,问:“你们就是褐耳说的从北方迁过来的一家三口?” “对,你真会说鹰语!……………” 褐耳飞到牛棚里喝水,对一起飞下来的黑翅说:“姐,我发现还是跟你说话舒服。”说完愣神,难道他也欠虐欠揍?非得被鹰连骂带捶才觉得自在? 黑翅听到这话心情大好,暗暗收回对着鹰屁股的利爪,满意点头,“你还是有点眼光的。” “禾苗,吃饭的时候好好吃饭,进屋里来。” “哇,有人类老太婆!我们走了,黑翅,褐耳,你们跑哪去了?我们要走了,有人类出来了。” 褐耳跟黑翅出去就见长尾一家已经快出村了。 “姐,我要去村里巡逻,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褐耳偏头询问。 黑翅没理他,转身起飞,紧跟长尾一家身后。 “又咋了?阴晴不定,奇奇怪怪。”褐耳委屈,但觉得黑翅是受发情影响,这也不能怪她,“唉,就劝她别把注意力都放在找伴侣孵蛋上了,性子都被折磨古怪了。” 而远离村庄进了后山的四只鹰也开始聊起了褐耳,黑翅暗暗鼓动长尾一家往山深处搬,意味深长地暗示:“褐耳跟人类走得比较近,偶尔会有其他人类跟禾苗一起来找他玩。他不是跟禾苗合伙给人类养牛嘛,平日里禾苗有事就会把牛牵进山让褐耳看着,牛多吃草快,你们看下面的路,这都是牛踩平的,再过一段时候,天暖和后,下雨天就会有人类进山采菌子。” 长尾一家一听,不约而同地立马决定往山深处搬,最终在黑翅的建议下选了个青草茂盛,树木高大的地方定居。 “黑翅谢谢你啊,你真是个好心鹰,这里比我们老家气候还舒服些,就是要离你近点就好了,这里距离你那里好远,离褐耳更是远。”长尾诚恳道谢,心情愉悦极了,没想到远离旧居来到这里不仅没受排斥,还遇到了如此和善的同族,这种心喜远超遇到会说鹰语的人类。 黑翅毫不亏心地收下了她的感谢,排除褐耳的原因,在找领地的时候她没藏私心,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方,长尾的长女长子都死在人类手中,居住在远离人烟的深山里更适合她们生活。 “这里食物充足,远不用耗费一整夜来逮老鼠,剩下的时间你们可以去我那边找我玩,这点距离对我们猫头鹰来说不是问题。” 安顿好长尾一家,黑翅快乐离开,刚飞没一会儿被突然截停—— “黑翅你是来找我的?”大壮有点心颤,再次狠心拒绝:“我知道我条件优越,但我绝不接受共侍一妻,你死心吧,也放过我吧。” 有病!黑翅暗呸一声,转头一想,问:“你的领地在这附近?” “啊?没有没有。”大壮慌忙否认。 “我想也是,要是住这附近,不会在北山那边新来个小美鹰都不知道。大壮,就你这效率,难怪你会单身五年还是童子鹰。” 作者有话要说: 越写鹰越上瘾,都不想写人了。唉,我发现我好像开错题材了 第27章 027 天色泛白, 褐耳眼睛半阖回到禾苗家,站窗外用头抵开窗户,被屋内的热气激了一下, 顿时更瞌睡了。 “按个爪, 你早上记得去给我提肉回来吃。”褐耳把沾了泥水的爪子在柜门上摁一下,提醒禾苗他在小窝里睡觉没回后山。这是他跟禾苗约好的,摁爪代表他在屋里睡觉,她去放牛的时候记得喊他吃饭,还要把他抱回后山。 明酥起床穿衣服的时候看到柜门上还泛水光的爪印, 拿起梳子去外面梳头,还提醒她奶掀锅盖的动作轻点。 明奶奶一听这话就知道猫头鹰躲在屋里睡大觉,嘀咕说养了个鹰大爷, 手上的动作却是轻了,本来还打算扫院子的, 现在也只能等一人一鹰走了再扫。 “奶,我赶牛出去拉屎啊。” “饭要是好了你还没回来我就先吃了啊。” “行,你给我盛半碗起来凉着,等我回来稀饭也不烫嘴了。” 她打开牛圈门, 小牛犊见到人立马往出走,也不用人牵绳, 出门了就快步往村前面菜棚的方向走。 “禾苗, 待会儿转过来的时候来我家提肉。” “婶子,你们今儿的赶集去的怪早啊,现在还不到八点吧, 肉可都买回来了。”明酥低头, 路两边的草上都还沾有露水,太阳明晃晃的但却没啥热度。 “年纪大了瞌睡少, 你叔五点就起床了,不跟你说了,我锅里还熬着猪食,你待会儿转过来记得来拿。” “好。” 小黑急匆匆去粪坑排空肠子,肚子空了就有了心思啃田里地里的草,明酥一趟跟来就是为了把它扯回去,它只在拉屎的时候急,其他时候就是哪有草它去哪晃悠。 “待会儿吃,你别啃到庄稼了,不然我挨骂你挨鞭子。”明酥在路边折根树枝,敲牛脖子催它走,一直到进村它才算老实下来。 “婶子,我来了。”她把牛鼻绳绑门环上,小跑进去提肉,看到对她打响鼻的老牛,顺手摸了把牛鼻子,安抚道:“别急,我回去吃了饭再带你去填肚子。” “禾苗,昨晚村里的狗叫得厉害,你回头问问褐耳,是咋回事,是它在逗狗还是村里进生人了。” “肯定不是他逗狗,晚上是人睡觉的时候,他在村里飞叫都不叫,就怕惊扰了人,咋可能会去逗狗。我待会儿问问他,看夜里是不是有陌生人过路。” 明酥算着今天的肉还是要给黑翅,她跑到村口看还有没有去赶集的,打算自掏腰包给褐耳买斤牛肉解馋。 刚到村口就看阿许端碗在门外吃饭,她从兜里掏出来两块钱塞给他,交代道:“阿许,你看有没有人赶集,要是有让她帮我买斤牛肉,没有的话就让你爸明天帮我带回来。” “你吃还是褐耳吃?” “褐耳。” “那我家有肉,我们昨天从我姑家回来,刚好遇到有杀牛的,我妈买了五六斤,还没腌,我给你割一块儿。” 明酥有点吃味,还问是她吃还是褐耳吃,难道是她吃他就不卖给她牛肉了? “那如果是我吃呢?”她试探。 “给褐耳吃不要钱。”阿许把钱塞回去,认真地说:“褐耳帮我家菜地逮鼠,还经常来喂我家猫,它缺肉吃了我也该喂它。” “那我缺牛肉吃你要不要钱?” 阿许垂眼没说话,听她语气不善地说要给褐耳说他坏话也没有屈服,“你爸妈也赚钱,他们能养你,我爸妈赚钱只能养我。牛肉是我们花钱买回来的,你要是想吃草莓,我就不问你要钱。” 但明酥没理解他的意思,心里还立马升起了危机感,她一只世间罕见的可爱人形鹰竟然败给了不会说人话的褐耳,思及她在她姥家学的“受宠”模板,除了省事和嘴甜这两样,其他的竟然有些想不起来了。 “我开玩笑的,我就不是背后说人小话的人,你还不知道我?我肯定给褐耳说你要送他牛肉的事,让他记得你的好。”明酥扯起嘴角强笑,为了拉近关系,许诺道:“等你家草莓到了要卖的时候,我去帮你家摘草莓去。” 刚刚他的话她别的没听懂,但从中得到了一丝经验,有来有往才能关系融洽。褐耳帮他家捉老鼠、喂猫,所以他愿意免费给褐耳牛肉。 “那你什么时候想吃草莓了就去摘,我也不问你要钱。” 明酥暗暗握拳,好耶,学对了,瞧瞧她这张能说会道的小嘴,几句话的功夫就有了跟褐耳一样的待遇。她得反省,这段时间的心思都在放牛上,人情往来竟然大意了,她可是立志要拥有至少五十个人宠爱的鹰人呐! 明酥接过阿许妈妈递过来的牛肉,大方地把两块钱递过去,乖巧道:“今天是我想给褐耳加餐,牛肉就该是我买的,你们不要钱那就不是我的心意了。” 艾丽华想笑,这娃的嘴巴咋就这么问会说,她没打算要钱,禾苗给村里人放牛,每家每周也才能给两毛钱,这两块钱她要给人家放十个星期的牛。 “谁的心意都一样,又不是你花钱买的味儿更好些,褐耳尝不出来,你回去就给褐耳说是你花钱买的。” 明酥看了阿许一眼,她要是这么说他该生气了吧? “不行,我不能骗褐耳。”她把钱往桌子上一丢,提起肉转身小跑出门。 “啧,禾苗真是个好娃娃。”艾丽华越看越喜欢,扭臀撞了下儿子,故作不满道:“你跟禾苗也常在一起玩,你也跟她学学啊。” 阿许瞥她一眼,捏起两块钱塞到一旁的抽屉里,“草莓地里有一半的草都是我拔的,禾苗那时候在镇上玩呢,你那时候可说我是你的好儿子。” “你要是嘴巴巧会哄人,那你一年到头都是我的好儿子。” “你可真贪心。” “别犟嘴,这点别学你爸,要让让我,别我说一句你还一句。” “你刚刚不还让我嘴巴巧?这又不让我说话了?” “你这孩子……” * “褐耳,起来吃肉。”明酥把肉切成长条端进屋,邀功道:“快来,我给你买了一斤牛肉,你自己吃,只给你,不给黑翅。” “呜呜,小禾苗你真好。”褐耳高兴地从小窝里蹦下来,欢喜道:“我再没我遇到过像你这么大方的鹰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对你更好,你有没有想要的?只要我有我能做到,我都满足你。” 明酥被褐耳这番话哄的身心舒畅,整个人像是晒了春日的太阳,浑身暖洋洋的,“你能一直陪我,我就非常满足。”她说,心想褐耳说话好听,她也不能落了下风。 “我肯定一直陪你,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那我也一直对你好,对你最好。” “有了别的鹰你也对我最好?”褐耳抬头问。 “嗯。”明酥点头,在她心里,褐耳是只聪明和善,天真活泼,偶尔还傻傻的的绅士鹰,人喜欢他,鹰也喜欢他,简直是她学习的标杆啊。 褐耳觉得今天的禾苗可真好看,他忍不住喉咙里发出叽叽的笑声,边吞肉边叽噜。明酥端饭坐门口吃,听他奇怪的嗓音,含糊问:“你说的啥?还是在学别的地方的方言?” “人类的话啊,我在阿许家的电视上听来的,应该是人类在唱歌,他爸喜欢听这首歌,我听多了也就学了一点,好听吧?” “好听好听。”完全没听出来跟歌沾边的。 饭后,一人一鹰牵牛出门,明酥见她奶刚洗了碗又拿扫帚准备扫地,贴心道:“奶奶辛苦了,我去放牛赚钱给你买米花糕甜嘴。” 明奶奶心里突了一下,搓了把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皱眉看向小孙女,琢磨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无事献殷勤,她还挺有些期待小丫头的花招。 “那你也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赚钱有啥苦的。”她一手提肉,一手掌着竹竿赶小黑去找其他六头牛,突然想起之前王婶子的话,她问:“褐耳,昨晚狗叫得厉害,是村里有路过的人?” “有两个男人下堰放逮鱼的竹篓,我看他们不是偷牛的我就没叫。” “那我晚上送牛的时候给她说一声。” 走到山脚,明酥抱褐耳进树林,找个光线暗的地方放他下去,半斤牛肉也挂他爪子上。 “你给黑翅把牛肉送去了就赶紧回去睡觉,傍晚来帮我赶牛回去。” 褐耳站树枝上听禾苗走远了,低头啄了口牛肉,咽进去了又觉得没滋没味。算了,黑翅昨晚都主动搭腔了,她应该是为白天莫名的坏脾气道歉,他还是遵守承诺把最后一天的肉给她送去算了。 不知怎么了,他隐隐有点排斥新邻居,不想让她们看到他爪子上的牛肉,褐耳特意绕过细眼有可能出现的地方,绕了个大圈子才到黑翅的领地。 “你、你不是……你果然是个守信的鹰。”黑翅改口很快,没让褐耳听懂她原本要出口的话,很自然地接过牛肉大口大口地啄,不提两鹰昨天的争吵。 昨晚做了成鹰之美的好事后,她心情愉悦地逮了两只肥老鼠吃,天亮的时候又抓了只撞上门来的瞎眼鼠,肚子本就不饿,现在勉强把牛肉吃进肚,感觉肉已经堆到嗓子眼了。怕情绪激动会把牛肉吐出来,她按下给褐耳说细眼一家搬家了不跟他做领居的打算,还是让这憨脑壳自己发现比较好。 果然,太阳西斜林子里光线暗淡下来时,咋乎鹰咋咋呼呼地登门了,满腔疑惑地说新邻居不见了,还有些委屈地抱怨走了也不跟他打个招呼。 “她们觉得你那里在人类活动的范围内,所以连夜搬家了,搬到北山那边去了,我也不确定她们会不会继续往里搬。”黑翅漫不经心道,像是才想起来一样,“我昨晚还跟着去了一趟,早上你来的时候我还有些发困,就忘了给你说了。” “北山啊?跑那么远?我都说了村里的人很好想处。姐,你看出来没?昨晚细眼挺想吃牛肉猪肉的,我今天睡醒了才意识到,本来还打算以后要是生意扩大了也拉她入伙的……” “你不是说要给我介绍工作?咋样了?”黑翅含怒打断他。 “我给禾苗说了,有了肯定第一个跟你说。” “我看你有心思照顾小娇鹰,还以为我的工作已经定下来了。”黑翅猛然凑近,转动脖子,眼睛定定地瞅他,咽下原本的质问,细着嗓音问:“褐耳,你咋呆住了?像个木雕一样眼都不眨一下。” “我、我。”褐耳回过神用翅膀护住胸口,深深呼两口气,有些慌张但仍老实回答:“你离我这么近干啥?吓得我心砰砰跳。” “噢?吓的?”黑翅饶有兴致地围着他飞了一圈,脸对脸地贴近,轻声细语道:“我才发现你这么胆小啊,我骂错你了,你不是傻大胆。” 褐耳眼睛不能转动,灵活的脖子似乎也僵住了,直板板地由着黑翅忽远忽近地跟他说话,怔怔道:“姐,你不能跟我贴脸,只有伴侣才行。” “啧,小流氓,我又没绑你翅膀,嘴巴说的挺不情愿,你低头看看,你爪子把树皮都抠破了都没舍得移一点,我看你怪享受的。”黑翅嘎嘎直乐,趾高气扬道:“弟弟,你不诚实,嘴巴要挨打啊,你让它多跟你的爪子、翅膀、脖子好好学学。” “咔嚓一声”,黑翅说话声乍停,低头看褐耳像是没翅膀一样直挺挺下坠,爪子还紧握断掉的树枝,就在她准备出声提醒的时候,下面的鹰一溜烟没影了。 “嘿,小毛仔!”黑翅抖了抖颈羽,转身回到窝里,把为孵蛋准备的细绒都给扒出来推下树,她今年不打算孵蛋了,突然发现亲手调.教开窍的伴侣更有意思。 第28章 028 褐耳的翅膀随着心跳的节奏快速扇动, 一路在树杈子之间低飞绕圈,出了树林子才发现不知道钻到哪个方向飞了出来,周围也没个人烟。 意料之中, 他飞到熟悉的地方天色已经暗了, 村落里亮起了晕黄的光。 “禾苗,吃饭呐。”他还没想明白之前心慌意乱的原因,先跑去给禾苗道歉,撒谎道:“我傍晚醒来发现细眼一家不见了,找了一圈还飞错方向了, 就回来晚了,有人帮你赶牛回来吗?” “不见了?昨晚不是说要在后山定居?应该是往山里面搬了吧?”明酥咽下嘴里的包子,拿起煮鸡蛋剥壳, 偷觑她奶一眼,试探着分褐耳一半, 看她奶没反应,嘿嘿两声,把蛋白都给了褐耳吃,她吃噎嗓子的蛋黄。 “禾苗你真聪明, 一猜就对。”褐耳掩饰性的大声表扬,瞟到她奶奶瞅了过来, 声线立马压低, 语速极快地说:“我还是去找了黑翅才知道她们一家搬到北山那边去了,所以就耽误时间了,没帮你赶牛你不生气吧?” “这有啥生气的, 你没按照约定过来, 我有点担心你出事罢了。”明酥看奶奶皱眉,提醒道:“褐耳你说慢点, 说太快了叫声刺耳,还是见到黑翅你俩又吵架了?不然情绪咋突然激动起来?” “哪有,你别瞎说,我、我跟她好的不得了。”都要脸贴脸说话了,咋会吵架。 “不跟你说了,我出去转转。”褐耳感觉脑子又开始迷糊,怕禾苗察觉异常,逃命似的往外跑。 明酥捏起落在桌子上的两根绒毛,板脸训说:“这个褐耳真是的,忒不讲究,咋能在我们吃饭的时候拍翅膀呢,奶,你说对吧。” 明奶奶扯了下嘴角,忍不住拿筷子敲她手,“行了,吃你的饭,我又没说啥。”小心眼一堆,还问她对吧,她咋说都不对。就像自家的娃在别人家惹人烦了,自家大人大声斥两句,别人还要反过来劝说孩子小,不懂事是正常的。 “你对褐耳倒是护得紧,你弟都没它重要吧?” “都重要都重要,奶你放心,我也护你。”明酥眯着一双眼,安抚地拍拍她奶的手,这老太太,还怪喜欢吃醋的,哎呀,暖人心的机会又来了。 “我用得着跟只鸟比?”明奶奶不自在地缩回手,粗着嗓门催小鬼头赶紧吃,饭都堵不住她的嘴。 明酥吃了饭出去玩,在村里转了大半圈都没找到褐耳,想到他喜欢在阿许家的房顶上听歌,专门跑了一趟也没瞅到他,只好把思索了一天的计划暂时搁置。 褐耳呢,他正蹲在菜棚顶上发呆,脖子偏了弯正对着后山的方向。一直到月上柳梢,村里的灯光尽数消失,田野里开始出现老鼠和兔子咀嚼庄稼的声音才回过神。 “今晚爷爷没心情吃大餐,饶你们一条小命,都给我滚回洞里去。”他低空飞在庄稼地里,尖叫着惊跑一众小贼。从村南飞到村北边,还恶作剧般地抓起一只小兔子又丢下去,心情舒畅了,故意学电视里人类咯咯笑,边跳边叫,直到余光瞟到路边榆树枝上站了个不知看了多久的鹰—— “姐,你咋来了?”他在逃跑和过去两种选择中纠结,最终选择了后者。 “我来看看你,你刚刚是在干嘛呢?”黑翅用翅膀尖挠下巴,故作茫然地问。 “你来多久了?你不是不下山的嘛,今夜咋过来了?是找禾苗有事?走,我带你过去,她晚上会给我留窗,我们能直接进屋。”他打岔道。 但他这点小伎俩在黑翅面前完全不够看,他越是尴尬羞涩她越来兴趣,直白道:“我不找禾苗,我找你呀,你今天傍晚掉下树直接跑了,我也不知道你咋回事,怕你出事,我专门下山的。” “我、我……”褐耳语塞,爪子又开始使劲抠树枝。 “别又把树枝抠断了。”黑翅好意提醒。 “我没事,我那会儿是突然想起来跟禾苗约好的要赶牛回村,怕时间晚了就没来得及解释。” 黑翅头上的耳羽抖了一下,颇为满意小毛仔的反应,反应不算慢,逻辑也严谨,编的还有点水平,挺符合实际情况。 她没打算立马把他拿下,而且他现在离开窍还有点远,紧追猛打地把关系挑破,更像是果子成熟在不对的季节,虽然能吃,但不甜,她要吃自然而然熟透了的甜果。所以她顺他的意,略过傍晚时他突兀的逃跑,换言问—— “我看你刚刚是在驱庄稼地里的老鼠,你平常也这样奸笑?” 还是被看见了,褐耳脸部的羽毛不受控制地炸了起来,低声回话:“只有今晚,平常我都不管闲事的,我逮老鼠都是在阿许家的菜棚里。” “你别这么正经,我又不是你祖奶奶。”黑翅满意他与往日不同的反应,但也不喜欢这一问一答的沉闷作态,忍不住嘀咕这处子鹰太嫩了,撩一下就羞成缩回壳里的乌龟了。 “我、我正经吗?正经…”从来没鹰说过他正经,这么正面的形容第一次贴到他身上竟然还被嫌弃了,忍不住反击道:“你就喜欢那喊打喊捶的暴脾气,审美扭曲,还来指摘我,我呸!” “谁说我喜欢喊打喊捶的了?” “大壮。”他提醒道。 “我拒绝他了呀,这不明摆着我不喜欢他那个性子。” 褐耳暗哼,要不是他无意坏事,现在说不定蛋都揣上了。他忍不住紧了下头皮,也不知道秃的地方毛长齐了没。 “你不是说了嘛,我应该找个像你这样的,我觉得你说的对,所以听了你的建议。”这不就来找你了。 褐耳立马心情大好,展翅拍了下,耳羽竖得高高的,傲娇道:“听我的绝对没错,我是个有良心的鹰,从来不会害朋友,你看我现在就知道了,当初你要是听了我的劝跟禾苗合作,现在不也是天天有猪肉牛肉吃,逮老鼠纯属为了刷嗓子里的油。” “是啊是啊。”黑翅连连点头,“我现在想通了,就立马下山来找你了,我晚上跟你一起守夜,一个鹰晚上也怪无聊的吧,我陪你。” 褐耳脑中一突,想说他不用陪,但又担心他一拒绝黑翅会想不开又回山里不出来了,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忍痛道:“那我每天挣来的肉分你一半。” 难怪好半天不说话,原来是在纠结这个事,黑翅都没想过要分他的肉,猪肉牛肉是滋味不错,但她口欲不强,要不然她也不会在跟禾苗打过几个照面后还是久居山中。 “我不要,你自己吃,我陪你也是为了适应在人类社会活动,等禾苗给我找了工作我能立马上手。”她拒绝道。 她这么一说,褐耳有点脸热,他好像不太大气,之前还残留的后悔一并散去,十分坚持要把肉分黑翅一半,还说都是一起守夜的,不能他有肉吃她干看着。 “你要是拒绝那就是看不起我,我俩也不用做朋友了。” 还有这个说法?黑翅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鹰都是十分护食的,要不然也不会有领地一说。她暗暗咂嘴,这只奇葩鹰她收了算了,免得他去祸害不知世事的天真鹰。 “那我跟你分吃一块儿肉就是瞧得起你了?” 褐耳点头,他不止一次见老张头给禾苗馍馍的时候这么说,不过他原话是“你要是不吃那就是嫌老头子做的难吃了”,看黑翅改变主意接受了他分享的肉,褐耳再次觉得学人说话这个决定的正确。 想到这,他忍不住偷觑黑翅一眼,过年的时候,她为了也跟禾苗学听人类的话还揍了他一顿,结果就是一时心血来潮,从镇上回来她就开始拖延,一日又一日,慢慢的她自己都忘了这个计划。 哎,傻鹰! “你饿不饿?饿了去菜棚里蹲着,别出声,安静个半个小时就会有老鼠出来偷菜,阿许家的草莓已经半熟了,特别招老鼠子。你尝尝,吃菜长大的老鼠比山里的老鼠肉香些,而且肥油多,带毛吞下去口感特别好。” “你去哪儿?”黑翅扭头问。 “我回村瞧瞧,村里有狗叫了,我去看看是不是有贼进村了。” “那我跟你一起去,跟你学学经验。” 褐耳脆声答应,按捺不住胸中的一腔激荡,弯嘴都咧开了,他也有给黑翅传授经验的一天! 两鹰悄无声息飘到有脚步声的地方,双双落在屋脊上,默不作声看两个男人穿上胶皮鞋下堰放了几个竹篓子。直到人走了,黑翅才开口问:“这不是小偷?” “应该不是的,他们没偷村里人的东西,更没有偷牛。” “等天亮了你给禾苗说一声,是不是小偷让人类自己判断,免得你判断错误,人类反过来埋怨你不靠谱。”黑翅支招说。 褐耳点头,突然想起早上的时候禾苗问了的,说是人类打听的,不由暗暗点头黑翅的好脑子,太适合在人类中混了。 “姐,你可真聪明,脑子真灵光,想事真细致。” “我就喜欢你这张诚实的小嘴,保持下去。”黑翅按下骄矜,展开翅膀搭在他身上,算是对他的一种肯定和表扬,但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差点从瓦片上滑下去。 “咋回事?腿软啊?”她追上往村里的麦田飞,偏头盯着问。 “你、你真不害臊,什么喜不喜欢的,孤鹰寡鹰的,不适合。”褐耳古板地说教。 “你想啥呢?我喜欢的是你小嘴会说话,又不是喜欢你的弯嘴,更没有对你的嘴巴做什么吧?……哎,你咋不说话?跑啥跑?你给我说说你刚刚想的是啥?……你站住!” 热热闹闹的一夜过去,褐耳把黑翅带回了禾苗的屋里,教她用爪推窗子,抬爪在柜门上按爪印,小声告诉她这是啥意思,最后还把他的小窝让给了黑翅睡,自己叼了件禾苗的衣裳飞上柜子团成一团。 黑翅对他的照顾行为颇为满意,勉强答应了跟他并排睡在一起。 第29章 029 明酥蹲在一旁看褐耳跟黑翅对站着啄肉, 等最后一点肉星从盘子里消失,她左右肩膀各架一只给驼出门,牵着小黑去村里收揽任务牛。 “婶子, 昨晚那下篓子的人又来了, 早上天快亮的时候又来把竹篓收走了,褐耳说逮上来的多是泥鳅黄鳝,也有鱼。” “哎,我们知道了,我给你村长大爹也说了。”王婶看了眼禾苗肩上的夜猫子, 惊讶问:“咋有两只?昨晚都在守夜啊?” 明酥嗯了一声,介绍说是褐耳的朋友,黑翅不比褐耳给她面子, 明酥也没心炫耀,看牛都出来了, 她举着赶牛鞭出村,明溪也在那儿等她。 “姐,我听阿许说褐耳娶媳妇了,这个就是的?”明溪绕着明酥转圈, 轻轻拨开她的头发,想看看褐耳媳妇的正面, 但这只鹰却是十分不给面子, 脸贴在他姐脖子上不给看。 “嘿,新媳妇脸薄见不得人啊!” 明酥窃笑,他这是沾了鹰听不懂人话的光, 不然黑翅能给他抓一脸血印子, “不是褐耳媳妇,是褐耳姐姐。”她解释道。 “啊?噢, 姐弟关系啊,难怪长得这么像,就翅膀的颜色不一样,叫啥名字?” “黑翅。” 明溪想起她给牛起名叫小黑,要给他的羊起名叫大白、棉花啥的,嘀咕道:“不是你给起的吧?” “你说啥?” “没啥,我说还怪好听的。” 牛羊赶到荒田里吃草,姐弟两个坐在稻草堆上跟着录音机的声音学习,明溪突然出声问:“姐,上个星期我小叔小婶咋没回来看你?这个星期回来吗?” 上个星期天是明酥小姨婚事定期,她爸她妈都去她姥姥家了,她怕像去年那样从她姥家回来就不让她回来了,死活不跟着一起去,也不跟她奶去赶集,就怕到镇上就被掳走了。 “这个星期天应该会回来吧,我晚上给我爸妈捎封信去。”关心关心,有来有往关系才能密切点。 “打电话吧?谁帮你捎信啊?” 明酥没说话,抿嘴一笑不解释。 傍晚,村里张大爷王婶子他们的牛都给送回去了,明酥把她的小黑拴在大门外面嚼稻草,问站在牛背上的两只鹰:“黑翅,我想了个可以赚肉的工作,你干不干?” “你先说是啥活儿。” “信鸽你听说过吧?”看黑翅摇头,解释道:“就是来往两地帮人送信的鸽子,你可以当信鹰,帮我给我爸妈送信。” 这个倒是可以,反正路线她都熟,就是恐怕要跟褐耳分开,黑翅有点苦恼,她才刚刚体会到谈情的快乐,就要被迫分开。 “行,肉是你买?” “不不,我爸妈买,他们要是没准备就让我妈给你钱,你把钱带回来我让村里人帮忙买回来。”明酥赶忙解释,生怕慢一会儿她兜里的钱要变少了似的。 “亲兄弟明算账啊,禾苗你别吞吞吐吐的,麻溜点,都给说明白了,我跑一趟给几斤肉?送信去了你爸妈买肉,那我要是给你带信回来,你给不给买肉?”黑翅抖抖翅膀,飞下牛背,一本正经地问。 明酥觉得黑翅这谈话架势有点眼熟,想了想,想起昨天早上阿许跟她说的啥你爸妈养你我爸妈养我,分的十分清楚,区别就是阿许说的她没听明白,现在她更想对黑翅说的话听不明白。 怕黑翅鄙视她的智商,明酥不敢装傻,硬着头皮讨价还价:“信鸽一来一回也就只是把信送到了吃点东西……” “我是信鹰,别拿那傻鸽子跟我比。”黑翅冷酷打断她的话,昂着鹰脸来回踱步,抬起翅膀尖直指禾苗面部,“我虽然没见过你说的信鸽,但野生鸽子没少见,哪怕是在人类屋檐下筑巢也不会认人类为主,要想差使它们送信,那肯定是人类用口粮驯化了鸽子,不然哪个闲的脑子发昏了会去给人送信?” “我帮你送信让你养了吗?” 明酥哑口无言,舍不得辛苦赚来的放牛钱,她也放下那无用的面子,耍赖说:“我跟我爸妈是一家人,哪有一家人还付两次费用的。不过我们同是鹰族,我也不像人类那么剥削你,褐耳给张大爷家放一个星期的牛他只给一斤肉,你帮我送一趟信我让我妈给你买一斤猪肉或是半斤牛肉。” “你能天天送信?”黑翅质问。 “积少成多,最初也只有张大爷找褐耳夜里守着牛,你做得好,以后可能还会有其他人找你跑腿,你一天赚的肉可能比褐耳一周赚的肉都多。”明酥给黑翅画大饼,心里琢磨着黑翅要是再不答应,那她就不送信,改打电话。 要不是打电话她没啥说的,干巴巴地只能对她妈的询问频频点头,她也不会想到写信来联络感情。 “黑翅,姐,你要是嫌弃我跟你换,你守夜我去送信。”黑翅还在僵持,褐耳却是上当了,甩着大毛腿跑过来,委屈地瞥明酥一眼,颇为酸涩地抱怨:“小禾苗,你昨天还说要对我最好的,这么好的工作为啥不给我?”他心思细腻,吃苦耐劳,又有责任心,保准能把信送到,还能维护好跟客户的关系。 就黑翅那个暴脾气,保不准会跟人打起来。 褐耳好奇心太强了,性子和善,对人没防备,他去镇上晃悠搞不准会生出其他意外,明酥抱过他,半真半假地说:“镇上的坏人多,你太单纯容易上当,黑翅就不同了,她机灵又会变通,又见多识广,能分辨出谁好谁坏。” 黑翅被夸得心情愉悦,尤其是在看到褐耳由衷赞同的时候,她骄矜地抬了抬翅膀,带着点颤音道:”看你这么有眼光,又是同族的面上,我也就大方一次,不跟你这个抠搜佬计较了。” 转头又安慰小傻冒:“你别有压力,你喊我喊姐,我赚了肉回来也分给你吃。”以后有小鹰了也分给他们吃,等他们长大后把这份有前途的工作分派给儿女,她待在村里跟老头子一起守村。 咿呀,想想就美得想绕村飞三圈。 明酥用拼音歪歪扭扭写了封信,再交给她奶现场校对,之后卷成卷绑在黑翅爪子上,让她赶紧送过去,现在村里人正在吃晚饭,送去了她爸妈肯定还没睡。 “你打电话不就行了,花个块儿八毛的就写了那几句话,浪费钱。”明奶奶看鹰飞走了才皱眉指着小孙女的额头说败家。 “奶你不懂,打一次电话能把几天的话都说完了,然后我就没话再打电话了,我爸妈回来我也没话说了。我写信就不一样了,能一天写一封,再说了,钱花在猫头鹰身上,便宜又没出外。” “还一天写一封!你爸妈不仅养你还要养你两只鹰。” “只有一只,褐耳不去。” “我可看褐耳也跟在后面飞走了。” 的确,褐耳在黑翅前脚出村,后脚也跟了上去他算着黑翅能在前半夜回来,速度快一点,回来了估计人也刚睡下,不耽误他守夜。 “你咋也跟来了?”黑翅问。 “我想跟你去镇上看看,我跟着你听你的话,肯定不会出事。”褐耳带着点谄媚地说,怕黑翅不许,要赶他回去。 真黏人啊!黑翅无奈又满足地咕了一声,叮嘱说:“那你可记住你自己说的,到了镇上要听我话 。” “听你的听你的。” * “那家就是禾苗爸妈住的房子。”褐耳大声说。 “嘘,别叫,别说话,我都记得。”黑翅还记得过年那天有人放鞭炮炸鹰的事,还有禾苗妈在家里来客把她跟褐耳关屋里的事,小声道:“我不让你说话你别开口啊。” 两只鹰贼头贼脑飞上三楼,见窗户开着,屋里没灯但房里有声,默契地收拢翅膀,轻手轻脚地钻进窗子。怕扇翅膀会拍掉屋里的东西,黑翅跟褐耳对视一眼,踮起爪子走在水泥地上,朝有人声的房间走。 黑翅从敞开的门缝探头,转动脖子,眼睛定在了一坐一俯身的两人身上,脖子随着两人头转动的方向也拗着转,试图能透过捧脸的手看清粘合在一起的嘴。 褐耳站在黑翅身后,看她一直保持着探头的姿势不动,又听到屋内黏黏糊糊的水声,好奇是咋回事,于是矮着身从她脖子下的地方也插了进去。 门被挤得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吱呀声,门里门外的两对都没察觉。 褐耳看禾苗爸爸把她妈妈抱到床上,木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反抗声,这声音褐耳熟悉,他守夜的晚上站在村里人的房顶上听过不少次。这他可来兴趣了,他对这好奇很久了,几乎每晚都会在村里听到,但村里人怕冷都关紧了窗户,他废了老大的劲也没看个明白,今儿的可让他抓到机会了。 黑翅看褐耳那呆子竟然直愣愣地走到人的床边,看那架势他还要飞到床上去,怕他被人掐死,忍不住出声:“你给我回来!离人远点。” 明仲夏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个哆嗦,下意识拿被子盖住衣衫半解的媳妇,偏头先看到门口的鹰面,随后是床边的猫头鹰。 “我他妈……”他□□了把头发,咬牙问:“是褐耳跟那谁?黑翅?” “你们这是在干啥?”被发现了褐耳也不慌,飞起站在床柱上,跟拥被坐床上的两个人平视,重复问道:“你俩刚刚是在干啥?嘴对嘴哼哼唧唧的,难受?咬嘴?还是牙疼?” 两个人相互瞅瞅,赶紧扣上扣子从床上下来,问站门口的那只鹰:“你俩咋来了?明酥呢?她让你俩来的还是你俩来镇上瞎逛?” 褐耳听懂了前两句话,飞到黑翅旁边啄了啄绑了信的右爪示意。 “给我的信噢?”明仲夏慢步走过去,轻手轻脚凑近看着就不好接近的黑翅,解下它腿上的纸,看了眼转手给扔床上。 “说的啥?”黎玉琳好奇地捡起来看,想起刚刚的事,有些哭笑不得地叹气:“这臭丫头,来信就是说牛棚里脏了,这是催你回去当免费的劳力。” 明仲夏拉开抽屉,拿了一块钱出来绑在黑翅的腿上,开门催道:“信送到了,家里没新鲜肉,钱我也给了,赶紧走,都走。” 褐耳看懂了意思,但他不想走,仍然坚持问:“你俩刚刚是在干啥,你给我说说,我听得懂人话。” “他听不懂鹰话,赶紧走。”黑翅抬起翅膀拍他,看男人把外面的窗户也敞得大大的,瞥他一眼,呸了一声,先飞了出去。 “姐,再等一会儿,我再看一会儿,这个我有经验,通常来说,年轻的歇一会儿会继续摇床,禾苗爸妈年纪不大,待会儿肯定还会再继续。”褐耳死赖在窗户外面不肯走。 “你来之前咋跟我说的?你要是再不听话我下次就不带你来了,你瞅瞅时间,再晚一会儿回去都午夜了,你还给村里守夜呢,你责任心呢?”黑翅板着脸教训。 “啪”的一声,窗户开了,男人的脸探了出来,“还不走呢?赶紧走,到睡觉的点了,别吵人,不然我可要拿扫把撵你们了。” “走走走,他防着我们在,他不给我们说,我们回去问禾苗。”黑翅劝道。 褐耳被说服了,转身拍翅膀跟黑翅离开。 第30章 030 明酥刚睁开眼就被脑袋正上方的两张鹰脸惊了一下子, 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又变成猫头鹰了。 “你俩干啥呢?今天咋没有睡觉了?” 黑翅率先伸出右爪,大声打断褐耳出口的疑问,催促说:“赶紧起来, 拿钱让村里人帮我买牛肉回来。”要不是她不会说人话, 她早等在村口让赶集的人帮她带回来了。 “懒死了,睡得早还起得晚。”黑翅略带嫌弃地嘀咕。 明酥嘿嘿笑两声,当人类小孩又不愁吃穿住,被褥软和,被窝暖和, 有瞌睡就睡,不想起就闭眼继续做梦。 “有没有给我的回信?没有啊?褐耳,我爸妈有没有说啥?” “你赶紧穿衣裳起床。”黑翅抬翅拦住褐耳, 转头说:“你先别跟她说话,再晚一会儿赶集的人都走了, 我没肉吃就只能分吃你的肉。” 褐耳的弯喙张了张,乖乖闭上不吭声。 明酥穿了衣裳,脸没洗牙没刷先往村头跑,把一块钱给了赶集买菜种子的婶子又快跑回家。 “这下可以给我说了吧?”她端着牙缸蹲在檐下, 问躲在屋里的两只鹰。 “小禾苗,人类嘴对嘴哼哼唧唧的是在干啥?我跟黑翅去了镇上你家, 你爸妈在屋里躲着咬嘴。”褐耳头上的耳羽下压, 语气有点复杂地说:“那么大的人了还互吃口水,我们鸟类也只是在崽儿不会飞的时候吃爹妈含在嘴里的食物啊!” 明酥下意识瞅了眼扫院子的奶奶,吐掉嘴里的漱口水, 平淡地说:“那不叫咬嘴巴, 是亲嘴,人类特别喜欢亲嘴, 亲嘴的时候会哼哼唧唧的都是搞对象的,就像……就像我们猫头鹰伴侣之前的贴脸,相互啄毛,懂了吧?” “你咋知道这么清楚的?”黑翅突然出声问。 “肯定是跟我一样呗,撞到她爸妈亲嘴了,她过年可是在镇上跟她爸妈住的。”褐耳颇为聪明地接话。 明酥搓了下下巴,她还真没见过她爸妈亲嘴哎,去年夏天秋天跟爸妈睡同一张床上也没瞅到过。 “那躺在床上把床摇得咯吱咯吱响是在做啥?” “造孩子。”明酥回头,拱起手指敲了敲褐耳的头,“你个单身鹰打听这么多干啥?真是不害臊。” “说的像是你有伴侣一样。”二哥别嘲笑大哥,都是没对象的。他看了看院内的老人,对比了下禾苗的五短身材,暗啧一声,“我要是想有对象,今年明年甚至是后年都可以处,而你,啧啧,还得个一二十年吧?可怜的乖乖。” 明酥哑然,沉默一会,挽尊说:“我不喜欢找伴侣下蛋孵蛋,要不然我早就子孙满堂了。” 黑翅站在窗台上听两个不害臊的单身鹰大言不惭地吹牛,眼睛半阖瞅向飞到牛棚边上的两只鸡,大公鸡把母鸡按在身下—— “要死的,这黑毛母鸡是你们鸡界的天仙啊,盯死了它来踩蛋儿,背上的鸡毛都被你们给蹬秃了。”明奶奶大喝一声,手拿扫帚把上下合一的两只鸡拆散,一路把公鸡给撵出去。 一人两鹰静默不动,遥遥望向大门外撵鸡的老人。 “咳!”明酥清了清嗓子,莫名有些不好意思,“没啥好看的,褐耳你也别好奇了,反正人跟鹰一样呗,就那回事,就是花招多了点。” 褐耳没理她,转头在跟黑翅嘀咕:“我总算明白禾苗爸爸昨晚为啥不高兴了,我俩不就是拆散公鸡母鸡的禾苗奶嘛,这要是我是那只公鸡,我打不过也要飞她头上拉屎。”禾苗爸爸真是大胸怀,竟然没动武,还按照约定给了钱! 黑翅敷衍点头,她脑中循环播放刚刚的公鸡母鸡踩蛋儿画面和昨晚黏糊糊的口水声,对禾苗嘴里的“花招”颇为好奇,有些羞涩的低声问:“小禾苗,你从哪知道的这些东西?在哪儿看的?”我也要去了解学习一下。 “我当猫头鹰的时候看到的,那个时代比现在可开放多了,走路的时候亲嘴,吃饭的时候亲嘴,我有时候蹲树冠里睡觉,还会被小情侣噗噗叽叽的声音给吵醒。”这种事不能给人说,好不容易有鹰问,明酥有了显摆的兴致,把她看到过的两车追尾最后却是车的主人睡到一张床上的事当故事讲给褐耳跟黑翅听。 “我生活的那个时代还有特别高的楼,窗户都是玻璃的,透明的,我站在树顶上能看到屋里住的人,人类有时候不关窗,他们亲嘴亲脖子就被我不小心瞟到了。” “那你可太不小心了。”黑翅嘟囔,禾苗当鹰的时候肯定也不是个老实的,不然人家撞车后睡到一张床上了能让她知道?肯定是追着看热闹去了。 想起褐耳跟她说的,禾苗是睡着之后醒来就变成人了,禾苗自己都不知道是咋回事,她不禁问:“禾苗,你当鹰的时候在变成人之前有没有啥变化?受伤了?生病了?” “都没有,好得很。” “那或许就是人类发现你在偷窥,偷偷在你吃的东西里下药把你药死了。”黑翅信誓旦旦地断言,警告仰头听故事听入迷的褐耳:“你少去人类房顶上偷听,禾苗那时候没人听懂猫头鹰的话都被药死了,你要是被人类发现听墙角,你估计也离死不远了。” 褐耳呆住,回想他站房顶、蹲窗口的时候应该没被人类发现过。他看了眼禾苗,死了变成人的鹰他只见过禾苗一个,他祖宗十八代都是普普通通的鹰,没啥奇遇,更没啥特别了不起的本事,他应该也没遗传到死后变人的天赋—— “那我以后也不去了,反正我该知道的也知道了。”说完可能觉得有点掉面子,小声抱怨道:“人类小气巴啦的,不就是亲嘴造孩子那点小破事,有啥遮遮掩掩的,我们鸟类,还有刚刚的鸡,踩蛋儿的时候也没背着人不许看啊。” “不吃饭了?你一早上就跟夜猫子蹲一圈叽叽咕咕啥呢?商量啥大事?”明奶奶撒把米唤秃毛黑母鸡,在它啄米的时候一把掐住关鸡笼子里,自言自语道:“黑不溜秋的也没啥好看的,家里三只公鸡都认死了你,叨架把鸡冠子叨的血直流,你身上的毛也被蹬得秃了一大片。” “你昨晚不是让猫头鹰给你爸妈送信了?有回信?”明奶奶洗手的时候问。 “没,没写回信,我爸肯定不高兴,他跟我妈亲嘴的时候被褐耳跟黑翅撞破了,给了黑翅一块钱就给赶走了。”明酥如实转达,倒是把她奶呛得咳嗽不止。 咳嗽止住了,明奶奶想想那场面也忍不住笑,悄悄问小孙女:“你在家的时候,就去年你跟你爸妈同床睡,有没有见过他俩那个啥…亲嘴儿。” “没有哎,同床睡的时候我跟我妈睡一起,我爸单独睡一个被筒。” “行了,吃饭,这事可不能给别人说。”怕小丫头嘴里漏风,明奶奶掏出一块钱,“要不要?拿钱了这事不能再给别人说,你爸妈也不说。” 明酥笑眯眯伸手,只要给钱,她嘴保管严实。 明奶奶看禾苗老实端碗吃饭,颇为习惯地坐在门槛上,心想当初要把她带回来养的决定没有错。把孙女从小儿媳背上扒下来,这还没有一年,禾苗妈已经习惯了不为孩子活的生活,有心思打扮自己,小两口的感情也在变好。 之前还觉得禾苗回乡下不念爸妈有点白眼狼,有点为儿子儿媳抱不平。禾苗傻傻呆呆的时候不少人劝玉琳跟仲夏别治了,钱扔在水里还能听个响,甩在医院一点好的迹象都没有,但她爸妈始终没松口,年年暑假寒假在各个城市的医院里跑,星期天抱着孩子看中医、吃偏方。好不容易脑子灵醒了,像捡回来的娃子样的,不亲爹不念妈,她这个当奶奶的有时半夜醒来,想起都还有点心凉。 现在看来都是各有造化,禾苗傻的时候是长在她妈身上的瘤子,脑子聪明了之后给硬生生割了下来,疼也就疼那一会儿,大人也在往好的方向走。 周五,明仲夏两口子骑自行车回来,跟家里的老娘打了个招呼,撂下自行车先去找放牛的小妞。 “嘿,老乡,放牛呢?”明仲夏捏着嗓子说话:“天黑了,还不回去啊?” 明酥回头,看是爸妈来了,咧着口豁牙笑:“我听你说话怪别扭的,你是哪来的?不是我们村里人吧?喊啥老乡嘞?别拉关系。” “俺是明坡村土生土长的人,娃儿,你不认识俺了?俺半个月前还回来了的,你还吃了俺买回来的大鱼,你还喊俺亲爹嘞。” “哈哈哈,亲爹,俺认出你。”明酥先破功演不下去了,蹦过去被她亲爹抱起来,眼睛盯着她妈,直白地夸赞:“亲妈,你又俊了不少,裙子好漂亮。” 能让明酥觉得漂亮的裙子指定是颜色亮,黎玉琳穿的是深蓝色半裙,浅口皮鞋,带了点跟,上身穿薄呢子短大衣。她笑着转了个圈,问:“真的好看?” “好看。” “那你爸眼光不错。”这身衣服是明老师给她搭配的。 “小叔小婶。”明溪插话喊人,也跟着夸道:“小婶特别好看,不像村里人。” “你们姐弟俩一起放牛放羊啊?”黎玉琳摸摸小侄儿的头,“可以赶回去了吧?天都给了,我跟你小叔从镇上买了只烤鸡回来,晚上把你姐喊过来,你们姐弟三个给分吃了。” “可以赶了,牛羊都吃饱了。”明溪抿嘴乐,拿着竹竿下田去把牛羊往路上赶。 “我来,你跟你姐今天放假。”明仲夏接过竹竿,惊讶它们还怪听话,竹竿一扬,都老实往回走了。 “褐耳训了的,不听话就拿爪尖戳牛背,疼了几次就听话了。” 一听褐耳的名,夫妻两人都有些不自在,床事被鹰看到了,这算是哪门子的鬼事?可怕的是女儿还听得懂猫头鹰的叫声。 明仲夏咳了一声,喊侄子上前来说话,示意媳妇趁老娘不在,赶紧套闺女的话。 “明酥啊,妈问你,褐耳跟黑翅从镇上回来有没有提过我跟你爸的事?” “啥事?”明酥故意装不懂。 “也没啥事?就是有没有提过我跟你爸?” “噢,提了,说我爸不高兴,让我以后别给你们送信了。” “为啥不高兴?没说其他的了?”黎玉琳试探道。 “我还想问你们呢?是不是嫌给黑翅买肉的钱贵了才不高兴?那我就不写信了。”明酥板着脸说。 黎玉琳提着的心落地了,摆手大方道:“没有的事,你随便写信,爸妈不嫌贵,褐耳跟黑翅是你朋友,我们该招待它们。”反正她男人也已经给窗户上插销了。 第31章 031 晚上睡觉的时候, 明酥看她妈洗完脚坐进她的被窝,而她爸从柜子里另拿被子睡在床外侧,她捅了捅她妈, 说:“妈, 你不去跟我爸睡?” “他臭不拉几的,我嫌弃他。” 明酥暗暗翻了个白眼,她差点还真信了。 刚躺下,窗户外有了扇翅膀声,接着窗户被推开, 鹰爪跟鹰头同时露面。 “呦,可躺被窝里了!”褐耳贱兮兮地闯进来,回头招呼道:“姐快进来, 这是我们跟禾苗的屋,她爸妈才是借住的。”他站在床头柱上哼哼两声:“我看这次谁还能赶我走。” 明仲夏总觉得褐耳的眼神不对劲, 想赶它出去,又怕它恼起来乱说话,只好憋屈地躺平当没看见它俩。 “褐耳,你跟黑翅今晚咋来这么晚, 我还给你俩留了两块鸡胸脯子肉,只能明天早上再拿给你们吃了。”明酥腿从被窝里探出来压在她爸肚子上, 被推下来再翘上去, 反反复复,还有心思跟床尾的褐耳聊闲。 “碰见细眼了……” “咳咳。”明仲夏现在听不得鹰叫,强行打断一人一鹰的咕咕声, “明酥, 你妈教你的功课你学的咋样了?来,爸考考你, 拼音都会读会认会写了?” “那当然,我是谁啊,就那63个拼音,我妈从去年就开始教,我就是个笨蛋也学会了。” “你是谁?你不就村里的禾苗?还“我是谁啊”,反正不是狗不是牛。”明仲夏看他姑娘那臭屁样子忍不住笑,弯起食指轻轻敲了下她的小脑袋瓜。 “爸。”明酥郑重喊了一声。 “嗯。“ “妈。” “嗯?”黎玉琳也应声,问:“咋了?” “我是猫头鹰。” “你是小牛,放牛娃。” “爸你说的对,我是小牛,你说我是啥我就是啥,我是小狗小猪都行。” “傻不…!”明仲夏猛然反应过来,这臭丫头,反过来骂他呢,难怪嘴挺勤快,爸妈也喊得甜蜜蜜的。 “禾苗,爸给你说个事,你不是我跟你妈亲生的,你是我挑水的时候从村前面的水井里舀起来的,张嘴就喊爸,我就把你带回来了。”明仲夏看了眼媳妇,挑眉递话。 “我是小狗,我相信你说的话。”明酥不上当。 黎玉琳:“……你爸说的是真的,我那时候不能生,还想着从谁家抱一个娃回来养,谁知道没过两天你爸就捡了个你回来。” “妈,我知道,我是小猪。” “你不是小狗小猪,你就是你爸挑水的时候捡回来的娃子,当时你身上穿了个大红兜兜,我还给你留着呢……” “妈,我真是小猪。” 黎玉琳忍笑看了眼男人,又垂眼看作怪的毛丫头,认真说:“你是我们捡回来的!” “我是小猪,妈。” “爸,我是小猪。”明酥爬起来按住她爸的头,问:“爸,你是喜欢狗还是喜欢猪?” “别喊我喊爸。”明仲夏故意板着脸推她。 “爸,爸,爸爸,亲爹,我是小猪,是小狗,是猫头鹰,是小蚂蚱……” “我要睡觉,别吵我。”男人掀起被子,把头埋在被窝里,感觉有小手要伸进来,使劲把被子给卷起来,都给压在身下。 “妈,你喜欢猫头鹰吗?还是喜欢小狗小猫?”明酥转过来换个人问。 “……”没人说话。 明酥去翻她妈眼皮,嘴里嘟囔着“我是狗是猫是鸟,可以是牛是马是小虫,就看爸爸妈妈喜欢啥,喜欢当啥我是啥。” “唱歌呢,赶紧睡觉,我拉灯了。”黎玉琳支起身把娃塞进被子里,拉灭灯泡,自己躺被窝里闭嘴不说话。 “有人还醒着吗?”明酥叽咕一会儿问一遍,等两人呼吸真平稳了,她改为鹰语问屋内蹲着看热闹的两鹰:“我刚刚说话你俩记住发音了没?” 她把“我是小狗……”用人类语言说一遍,又用鹰语翻译。 黑翅眼神复杂地看了眼认真记发音的傻子,转过头问认真教学的笨蛋:“禾苗,你也赶紧钻被窝睡觉算了,你这是猫是狗是牛是猪的,你确定除了你还有其他人会说?” “对哦!难怪我觉得有点不对劲,我是鹰,干嘛跟她反复念是狗是猪的。”褐耳回过神,滋味难辨地瞅了眼脸色正常的人形鹰,招呼黑翅该出去守夜了。 “这小禾苗是脸皮薄还是脸皮厚?难道是习惯了当人又当鹰,对种族都没要求了?” 明酥只来得及听到褐耳这句话,黑翅怎么回答的她一点音都没听见,想也没啥好话。 * 明仲夏跟黎玉琳在村里过了两个夜,周日中饭后骑自行车回去,给爱好当动物的憨丫头留了五页练字作业。 “那我每天写完了都让黑翅给你们送去噢。”明酥送她爸妈到村口,叮嘱道:“你们可以在下班了买块儿肉给她准备着,要是有话说也可以给我写信让她带回来。” 夫妻俩对视一眼,黎玉琳开口说:“那你让它早点来,肉越快吃进肚越新鲜。” 隔天天刚黑,黑翅携带一封信路过村口,被早已在村口大树上等着的褐耳黏上,她毫不意外,他要是老老实实在村里等着那他就不是他了。不过这样也好,他跟她在一起,她也不担心细眼钻了空子。 来回三天,褐耳跟黑翅无论怎么换时间,每次到镇上,禾苗家的窗子都关的严丝合缝的,拿爪子推,用头抵,两只鹰靠在一起用力往里挤,窗户顶多动了动,然后惊动屋里人来开窗。衣裳跟窗户一样,把人包裹的严丝合缝的,一点苗头都不给瞧。 “咦,真小气!”褐耳鬼鬼祟祟地一股烟刮进卧房,毫无收获地被禾苗妈拎着翅膀给提出来,蔫头巴脑地说:“当谁稀罕看你们,你们要不是禾苗爸妈,我才懒得看,楼上楼下的那么多人,给肉给钱我都不睬一眼。” 黑翅没说话,没去戳破他,他是被她那天讲的的话给吓到了,怕偷看被人发现了会要他鹰命,这才天天跟她一起来镇上逮着禾苗爸妈使劲薅。 回去的路上,褐耳郑重宣布:“明天我不来了,我要去阿许家的菜棚里逮老鼠。” “那我自己过来。”黑翅侧头,刚好瞟到他那微微起伏的胸腔,又低头看看自己的,同样都是一鼓一鼓的,莫名觉得他的胸腔更软些。 “哎,终于到了。”褐耳落在树枝上歇了会儿,提议说:“逮老鼠去不去?在镇上吃的那点肉我都已经消化了。” 黑翅应了声,跟在褐耳后面钻进满是草莓香的菜棚里,要不是鹰对果子不消化,她闻这味儿也要像老鼠一样来偷吃。 吃老鼠的时候,喉管连带胸腔起伏尤其明显,鬼使神差的,黑翅伸脖子去蹭了一下,羽毛的刺棱感让她回神,迅速起身,抬爪右侧一步,故作平静地说:“我还以为你长胖了,原来是羽毛蓬起来了。” 褐耳低头扫一眼,呆呆愣愣道:“没蓬啊,天热了我还在掉毛,你不也在掉毛?” “那可能是你长胖了吧。”黑翅以声壮势,语气颇为肯定。 褐耳没说话,一时之间菜棚里安静了下来,黑翅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前方,盼着有不长眼的老鼠出来打破平静。 缓过脑里发热迷糊的那阵,黑翅立马精神起来,瞥头扫了眼发呆的纯情嫩鹰,心下嘀咕又不是没有过脸对脸,不就是贴了下胸腔嘛,以后肯定给他贴回来,随他贴随他蹭。 “你该去村里巡夜了。”她提醒道。 褐耳没应声,眨了下眼,开口尖细着嗓子说:“你蹭我胸口了,又占我便宜,你得让我占回来。” 黑翅耳羽抖了下,有些羞赧,开口前想到细眼说话的调调,捏着嗓子问:“你想蹭回来?那可就代表着你在向我求偶,你懂吧?” “不,我不蹭你羽毛,我、我想跟你嘴对嘴磨一磨,这不属于求偶行为吧?” 黑翅一下僵了脸,冷声道:“属于,想跟我磨喙,那要先成为我伴侣。” “可是……” “没有可是!” “你还蹭我胸口了,我都没有说啥。”褐耳委屈,他觉得吃了大亏。 “你蹭回来啊,蹭回来啊!”黑翅化身霸王,翅膀后张,鼓起胸腹大步走向褐耳,叫嚣道:“你蹭啊,有胆子就蹭回来!” 褐耳被逼着连连后退,眼睛里只剩下鼓起的胸口,透过炸起的羽毛他甚至看到了细绒,“你别逼我。”再逼他可要当真了。 “不蹭回来了?这可是让你蹭你自己不蹭的,那就别哔哔赖赖。”黑翅哼了一声,收回翅膀,胸前支愣起的羽毛复位,心下有点失望,但看他懵呆的样子又恢复了冷静。总有一天,她要让他给她跳一天一夜的求偶舞,求她蹭他胸口的羽毛。 褐耳抓进土里的爪尖动了动,又深扎进原来的位置,他感觉脸上酥麻麻的,庆幸有羽毛遮掩,更庆幸菜棚里的土厚重黏住了他的爪,不然他爪子抬到半空中人家撤退了,那他可没脸了。 两鹰再次无话,这次褐耳率先飞出菜棚,飞往村里去查看牛棚里牛的情况。出了菜棚他才觉得喘过气,心下暗呼自己迷了心窍,竟然敢对黑翅这只暴脾气鹰耍流氓,而他竟然没挨揍! 作者有话要说: 第32章 032 三月中旬, 气温开始攀升,阿许家的草莓开始大范围地成熟,他家里三个人明显已经忙不过来了, 开始如往年一样, 请村里人帮忙采摘,一天五块钱,明奶奶就在其中。 “禾苗,给你吃草莓,我之前说过, 等草莓成熟了请你吃。”阿许端了个菜篓,里面装的是他亲手种的草莓苗结的果,从撒种到移栽, 洒水和施肥都是他亲力亲为。 “阿许,你咋不请我吃?还是不是好兄弟了?”明溪拍了拍手上的草渣子, 围坐过去自觉去拿。 阿许没理他,从他家开始种草莓开始,哪年村里的孩子没吃过他家草莓,说的像自己不请他就不吃了。 “好吃哎, 比去年冬天的草莓更甜。”明酥吃得有点心虚,她还记得许诺过要帮阿许家摘草莓, 但因为懒, 不想干活,就想耍赖当忘了。 “我明天去帮你们家摘草莓。”她自觉脸皮不够厚,而且不想在阿许这个有钱人心里坏了形象, 往后还想吃不要钱的草莓。 阿许咧嘴笑了一下, 说:“我还以为你忘了呢!小溪你来不来?” 明溪垂眼,支支吾吾一会儿才开口:“我要放羊哎, 姐,明天你的牛咋办?” 明酥打算明天早上把牛牵进山里,让褐耳看着点,反正他也喜欢蹲牛背上睡觉。 “那、那我把羊也牵进去算了。”明溪其实有点不愿意,这天气钻菜棚里跑一会儿就是一身的汗,而且摘草莓的时候是不许吃的,不准吃他看着就挺难受,怪馋人的。 晚上明酥跟褐耳商量,让他后半夜回来睡觉,明天白天醒着点神,别让蛇把牛羊咬伤了。 “姐,你晚上从镇上回来了能不能替我守夜?”褐耳站树上轻声央求,“这几天来逮泥鳅黄鳝的外村人多了两波,我担心没我守着他们会来偷村里的东西。” 褐耳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守着牛了,村里大到房屋,小到菜园里的一颗菜,只要是村民私有的,但凡外村的人偷拔一棵葱,他都要告诉禾苗,让禾苗给村里人告状。村里的田地菜园分别是谁家的,他比村里的孩子分得还清楚。 黑翅沉思了一会儿,说:“我从镇上回来后我去窝里睡觉,明天白天我看着牛羊,你睡觉。” “行,随你选择。” 北山深处,长尾看女儿又准备出门,问:“又出山找褐耳?” 细眼不吭声,腼腆垂眼。 长尾叹口气,劝道:“你咋不长记性?你哥你姐死在你眼前,褐耳又跟人类走得近,你刚过一段安稳日子心又不安分了,那天天来送老鼠的大壮不是挺好?就是没有褐耳说话好听罢了。” “黑翅也跟褐耳走得近,又有禾苗在,肯定不会出事的。”细眼耳羽下压,安慰她母亲:“妈,你别担心,我在山里填饱了肚子再出去,不在人类田地里逮老鼠。” “你信我的,大壮比褐耳更适合你。” 细眼又不吭声了。 “算了,随你,今年就罢了,明年春天你一定要单独住出去,我跟你爸明年也要孵幼仔了。”长尾见她不听劝也不再多说,横竖都是要独自生活的,她要是迷了心要掺合进人类生活,她拦得了一时拦不了一世。 细眼嗯了一声,展翅往外飞。路上碰到来找她的大壮,很自然地接过他爪子里握的老鼠,轻声细语道:“大壮,你认不认识黑翅?” 大壮猛瞪眼,一紧张,爪尖勾进了树皮里,他把下压的耳羽不着痕迹地抖了起来,第一次在小靓鹰面前侧过面部不再直勾勾地瞅着她,“你问她干啥?我恍惚听这名字有点耳熟。” 他仔细想了想,在那次相遇后,他再也没见黑翅来过这边,倒是听未来丈母娘说过细眼曾出去过几次,怕她知道了他之前跟黑翅的事会介意,他含含糊糊地补充:“你也知道我过了五个冬天了,不可能没有求偶过,或许黑翅就是我曾经一个求偶对象,但我还是个童子鹰,以前的求偶对象我都没看中。”大壮情深意切地表衷心:“肯定是你我的缘分,你未来,我便一直四处周转,你来了,我就找到了命定的伴侣。” 细眼轻微抖了下翅膀,心里很受用,耳羽高高翘起,娇声道:“你说啥呢,真不害臊。我要出去找黑翅玩,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出去?我听她弟说村里的人类挺和善的,还给鹰买肉吃,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知道吗?” 大壮只留意到了细眼嘴里的“她弟”,不着痕迹地试探:“黑翅还跟她弟有联系啊?她跟她弟都还没成家?”看细眼点头,大壮心里拉响了警报,情敌出现! 他本来不想去的,前求偶对象跟现求偶对象见面,他杵在中间多尴尬,一着不慎可能会失了芳心。但细眼处世未深,好奇心重,怕她被黑翅弟弟的花言巧语迷惑,外面就是刀山火海他也要淌一淌。 “走,我跟你一起去。”他跟细眼并排飞,嘴里絮叨道:“细眼,你还小,我跟你说,有人类生活的地方不是好地方,他们讨厌猫头鹰叫声,会拿弓弹打鸟,肉里也可能下药。” 细眼点头敷衍应是,心里有点鄙视他嘴碎胆子小,飞了个把小时,眼见终于要出山了,她看了看,环境不熟悉,也不知怎么就飞偏了。都怨这絮叨嘴,要不是耗了心思应付他,她哪会到现在才察觉路跑偏了。 “大壮,你认识路吗?这里我没来过。” “啊?”大壮惊讶:“我跟着你飞的啊?你不认识路?我没出过山。” 细眼恨恨地捏紧爪子,好不容易有伴陪着,她不情愿毫无收获地原路返回,按捺住不耐烦 说:“我出来过,我们饶着山脚飞着玩,看到熟悉的环境我就能认出路了。” 大壮垂眼,心里有点躁,他待在山外没安全感,他想回去,但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现在回山就表示他要放弃细眼,只能硬着头皮跟着飞。 “大壮,你能不能飞在我前面?”细眼又提要求,她大哥就撞在人类的网上,为了逃脱硬生生拔掉翅膀上的羽毛,然而还是被人类捉走了,因为脖子缠在细网上了。从那以后她一直不敢在陌生有人出现的地方单飞,就怕速度过快撞在了捕鸟网上。 大壮没多想,应了她的小要求。 一直到午夜,细眼才瞅到熟悉的环境,她松了口气,激动道:“就是下面那个村,黑翅跟褐耳每天都在那里。” 这次她不用大壮打前阵了,扑棱着翅膀迅猛飞翔,大壮看着这陌生的建筑,好奇又胆怂,默默跟在细眼身后,心里有点佩服她的大胆。 黑翅在细眼还没进村就听到她的声音了,倒是没想到大壮竟然也出山了。 “你俩这是……好事将近?” “褐耳呢?” 黑翅跟细眼同时开口。 表身份立场的机会来了,大壮立马开口在前求偶对象面前表明态度:“我还在追求,细眼还在考察我。” “褐耳回禾苗家睡觉去了,他明天白天要帮禾苗守着牛羊。”她得庆幸她在镇上吃撑了,回来睡不着,临时改变主意让褐耳回去睡觉了,不然……她瞅了眼精力勃勃的大壮,他要是知道褐耳毁了他跟她的求偶现场,现在追求的靓鹰也心系褐耳,不打个你死我活估计是不会回山。 三只鹰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一会儿,大壮因为心里不自在,一直催细眼回山。 “那行吧,我肚子还饿了,我跟大壮回山逮老鼠吃。黑翅,你呢,要不我逮了老鼠给你送来?”细眼问。 “我不饿,要是饿了直接在下面地里逮只老鼠就行了。” 细眼身上的皮一紧,劝道:“可别在人类的田地里捉老鼠,我大姐就是吃了田里的老鼠,天亮就死了,我妈说肯定是老鼠吃了药的。” “没事。”黑翅不欲多解释,“你俩走吧,我也要回村巡夜了。” 进山后,大壮提着的心总算归了原位,又开始噼里啪啦劝细眼少出山,就她姐的事做了无数猜想,最终的结果就一个:山中无限好,出山命不保。 细眼被唠叨的头脑发昏,无数次想转移话题失败,索性眼睛闭上装睡,飞了大半夜她也累了,装睡成了真睡。 再次醒来天色已大亮,大壮也在她一旁蹲着。 “走吧,该回去了。”大壮催。 “你听,有牛羊声和人类说话声,你不是没见过人嘛,我带你偷偷看一眼。”她并没有询问意见的意思,话落已经循着声音飞去了。 进了褐耳的领地,明酥把牛羊都给拴在树上,让黑翅蹲牛背上歇息,褐耳送她出去。 “那个人叫禾苗,她听得懂鹰话,褐耳说她是猫头鹰变的。”细眼站在树冠里小声给大壮解释。 黑翅左侧耳羽动了动,没想到细眼跟大壮竟然还没回北山,看他们没出来的意思,她也当没发现。 “姐,累了吧?还饿不饿?我给你捉了只老鼠。”褐耳送禾苗回来,抓着老鼠谄媚凑近,很自然地把脖子凑到黑翅面前,爪子里的老鼠也递过去。因为黑翅帮她守夜了,他颇为感谢,见树上掉下了个树枝,连忙展开翅膀去挡。 树冠深处两只鹰胸腔猛烈起伏,在他俩的视角就是褐耳在用翅膀拥抱黑翅,再加上殷勤递鼠的行为,处对象没跑了! “变态!!褐耳跟黑翅是姐弟!姐弟啊!竟然搞对象!” 大壮精神有点恍惚,他仔细回想之前的事,也无法确定黑翅跟那个叫褐耳的王八犊子到底是不是姐弟,“应该不是姐弟吧?”他还怀有期望,他们鹰没有这么不讲究的。 “你聋了?他喊姐你没听到?”细眼暴躁,在树枝上来回转,“肯定是的,我们第一次见面,他就介绍她是她姐。”这次她连名字都不喊了,嫌脏嘴。 褐耳往深山看了一眼,问:“姐,刚刚有什么飞走了,听扇翅膀声像是我们猫头鹰。” “你听错了,这是你的领地,不经你允许,哪有猫头鹰会过来。”黑翅美滋滋地吃老鼠,“我懒得往回飞了,去你窝里睡一会儿啊?”语气带着征询意味,翅膀却有她自己的意见,已经飞到树杈子上了。 褐耳嘴张了张,没做声,眼睛却不住地往树上瞟。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文案,因为鹰鹰恋爱太可爱了,我写的时候也很快乐,我就改变原先家长里短的设定,把侧重点改了,走向还是原先的走向。 大家可以瞟一眼,如果不喜欢,嗯……让褐耳给大家卖个萌。 褐耳:萌 .jpg 第33章 033 明酥在阿许家的菜棚里摘了三天的草莓, 实在是干不动了,再加上明溪的怂恿,两人琢磨着要跑路。 “阿许, 我要回去放牛了, 褐耳不肯干了,他白天放牛熬的眼睛疼。”她打着褐耳的名头辞工。 “那你下午别来了。”阿许有点愧疚,他也没想到禾苗会连来三天,但有小朋友陪着他干活特来劲,尤其是禾苗跟小溪吃他种的草莓的时候, “走,我给你们摘一篓草莓,你们下午放牛羊的时候吃。” 明酥一听, 屁颠屁颠地跟着他跑,拍马屁道:“阿许你真大方, 你种的草莓是我吃过的最好的草莓,长得好看,味道又甜。” 阿许高兴得眉眼带笑,小手一摆, 承诺道:“你以后想吃草莓直接来摘,但只能摘我种的草莓哦, 我爸妈种的是要卖钱的。” “我只喜欢吃你种的。” 一旁弯腰摘草莓的中年女人也绷不住笑, 瞅到禾苗奶在另一侧,她走过去,含笑说:“婶儿, 你孙女那小嘴挺会叭叭, 话说的比草莓还甜。” 明奶奶哼笑了一声,直腰看好吃嘴孙女, 无奈摇头:“会哄人,能骗吃骗喝,正儿八经的事她不咋懂。” “懂得多嘞,比我家二囡懂事得多。”说话的妇人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明溪,随口说:“你家三个孙儿都不随我老鳖叔,老鳖叔可是村里有名的闷嘴子。” 听到禾苗爷的名,明奶奶脸上的笑减了一分,低头掐了两颗草莓,含糊说:“都是随了姨舅,听说禾苗小姨也是嘴巴巧,估计是甥女随姨。” 明奶奶不想听到不乐意听的名字,错开一步喊往出跑的小孙女:“禾苗,别在山里久待,牵牛立马出来。小溪也只能在边上玩,不能跟你姐进山里面了。” “我知道。”明酥搂住一篓草莓,侧身说:“奶你好好干活,别偷懒,别操心我弟,我会看好他的。” “我肯定不敢偷懒,你来三天,吃的草莓比我工钱还贵。”明奶奶没好气,看村里人都在笑,暗呸了句糟心娃,打发她赶紧走,省的待会儿又胡说八道。 到了山脚,明酥再三嘱咐堂弟别偷吃草莓,一步三回头地进了树林,在光线骤暗时,她不敢再往里走,站在原地喊褐耳来接她。 “咋气咻咻的?”她问炸毛鹰。 褐耳正愁无处发泄情绪,禾苗一问,他立马巴啦啦说一长溜子,气都不带喘的。 “我的领地进来了好几只猫头鹰,他们也不进来,就蹲在领地边上探头探脑,还小声嘀咕,我飞过去想问问,有几只厌恶地张嘴呕了我一声。我以为是黑翅的追求者来了,然后让黑翅去问问,谁知道有两只鹰还骂她恶心,走之前还骂我死变态。”褐耳都快委屈哭了,他头靠在禾苗脖子上,无奈又愤慨地抱怨:“小禾苗,你了解我的,我哪儿干过变态的事?” “没有,你肯定跟变态不沾边。”明酥皱眉拍了拍他,问:“来的这些鹰你认识吗?他们除了骂你跟黑翅还说过别的吗?” “我都不认识,见都没见过,黑翅倒是说有两只鹰她眼熟,但都是深山里的,平时压根不会出来,尤其是白天。其他的他们也没多说,说的都很小声,我跟黑翅都没听清。” “会不会是因为你跟黑翅在村里给人类打工的事他们知道了?”明酥猜测,但她还是鹰的时候,头次听说有同族碰瓷了人类还无耻的赖在人类家里不走了,她也没这么强烈的情绪啊,顶多骂声懒骨头,不至于跑到人家面前骂死变态、恶心之类的。 “那也不至于骂我死变态啊,我又没碍他们的事。”褐耳气愤,随后又愧疚,“黑翅被我连累了,要不是我一直劝她加入我们,她也不会无故被骂,以后她可怎么找伴侣啊?” “那你对我负责呗。”黑翅从树冠里飞站到牛背上,认真又带着点戏谑说:“你今年多吃点肉,常跟我到镇上飞一圈,明年长一身肌肉,羽毛油亮,打扮打扮给我跳求偶舞,我说不定能考虑考虑。” “我现在很差吗?”褐耳歪了重点,不可置信地扫视自己,他飞站到牛背上,挨着黑翅比肩而立,展开大翅膀杵她眼前,要求她详细再看,“羽毛不油亮?没有肌肉?” 明酥围着牛转一圈,注意到黑翅有点闪躲的眼神,再看褐耳一副被低瞧了的憋屈样儿,刚刚抱怨被鹰羞辱了也没见他情绪这么激动,看他这样不逼着黑翅夸他两句是不会罢休了。 啧啧,有点意思啊!之前褐耳被捶被啄的头顶都秃毛了,现在竟然对揍他的鹰来感觉了! 难道这就是打是情骂是爱? “你说,我哪儿还需要打扮?我褐耳,身姿线条流畅优美,羽毛颜色鲜亮,更重要的是头脑灵活,懂得变通,接受能力强,哪点不比之前来的那些老古板强?嗯?姐,你说说。” 黑翅被逼得连连后退,又觉得褐耳这副样子特迷鹰,特别爷们儿,顺从了他的步伐,他进她退,从小牛犊的屁股上退到头顶,随后又跳到大牛身上,眼睛却是直溜溜瞅着他翅根的绒羽。 “哎,你俩跳舞呢?”明酥看两鹰上瘾了一样,似乎不把几头牛挨个走遍不会罢休,出言打断说:“黑翅你既然愿意给褐耳求偶的机会,我见他对你的言辞又不太满意,不如今年就给个机会,让他给你跳求偶舞证明自己?” 黑翅小心脏激动地砰砰跳,满意地丢个眼神给她,小禾苗挺会看眼色的嘛,第一次发现她那张小嘴除了会说瞎话还是有点用的。 这下轮到褐耳卡顿了,他无措到不知道该如何动作,感觉翅膀像是抽筋了,收不回来了,爪子不能动,盯着黑翅的眼睛也挪不开了。 “瞅我干嘛?求我啊?那我给小禾苗个面子,也给你个表现的机会?”黑翅强忍娇羞,眼睛定定地勾着他。 “那、那我明年还需要再跳吗?”褐耳头脑发晕,话出口了才反应过来,试图解释:“我是说明年再跳,不不,是……” “今年是让你证明你自己的,我也不小气,反正今年已经为你破例了,明年再给你个进步的机会。”黑翅强忍住咯咯大笑的冲动,大方又豪气地准许了他的请求。 褐耳被绕得理不清头绪,再加上禾苗在一旁凑话,他头两边转,越转越晕,频频点头说:“那谢谢你啊黑翅,谢谢你给我进步的机会。” 明酥快憋不住笑了,领了黑翅投过来的感谢眼神,解了栓牛羊的绳子要拉走。 “我要去睡一会儿,眼睛有点发晕,脑子也不清楚了,黑翅,你帮我送禾苗出去。”褐耳歪歪扭扭地往树上飞,他总觉得不太对劲,不敢单独面对黑翅,趁禾苗还没走他要躲窝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事,稍稍少了点,明天补上 第34章 034 褐耳双眼紧闭, 听到牛蹄声越来越远,他头从窝里探出来偷看,翅膀尖掩住半张脸, 仔细回味之前的对话。他不明白事情怎么发展到这步, 但心里的窃喜却是怎么都遮掩不了的。 忽然听到有扇翅膀声,他立马缩脖钻回树洞里,怕闭眼后会控制不住表情被戳穿,第一次尝试蜷缩着睡,脖子埋在翅膀根下。 黑翅呼出一口粗气, 一改之前的急促,慢慢悠悠地晃到褐耳的洞口,视线扫过他那不自觉抖动的爪子, 自言自语道:“睡着了啊?这么困的吗?那我明天再提醒他好好准备。”语罢,利索飞走, 远离褐耳的领地了,她回头望了一眼,改向往北山方向飞。 北山深处,细眼蹲在大壮的领地边缘一言不发, 对一旁坐立难安的大壮不时瞟一眼,难免心生鄙视, 呸, 胆小鬼。 “细眼,我们这么说不好吧?其实黑翅跟褐耳也不一定是伴侣关系,姐弟之间亲密一点也说的过去。”大壮有些后悔, 当时细眼一直在他身边鼓恿, 他也头脑发热,一时热血上头, 带她去找了周围居住的熟鹰,当她愤恨宣传的时候在旁点头作证。 “他俩敢做还不敢当了?这么恶心简直败坏我们鹰的名声,我就是要把她跟他的丑事宣传得鹰尽皆知,免得以后再去祸害老实鹰。”她之前三番四次的去找褐耳,大费工夫出去一趟,没说几句话总是被黑翅找借口给打发走,她想起这事就恨。太丢脸了,背地里黑翅不知道怎么笑话她呢,她一定要出这口恶气。 细眼偏头看了眼大壮,想起了她妈的话,转而想到她之前眼瞎看中了那恶心玩意儿,不由怀疑起了自己的眼光。 “可、可你也不确定黑翅跟褐耳是伴侣关系啊。” “你闭嘴!”话出口察觉口气大冲,强压住不耐烦,故作吃醋:“你要是再为她说话,我就要怀疑你是不是对她还有感情,我可就要伤心了。” 大壮耳羽动了动,如她的意不再为黑翅说话。 “他们回来了。”细眼眼睛盯着外面,说:“马上就能知道你的担忧是不是多余的了。” “大哥们,你们可回来了,我跟大壮特别担心你们,你们不知道,那俩跟人类关系好,你们走后大壮就挺后悔,后悔给你们说了,怕你们中了人类的计。” “大壮别多想,我们注意着呢,都没下树,连那变态鹰的领地都没踏进去。”一个粗声粗气的鹰说:“我们听到有人过来就赶紧走了,没多留,那俩缺德的玩意儿挺脏眼的。” “这么说黑翅跟褐耳真是伴侣关系了?就刚刚大壮还在担心我们冤枉了鹰,说是姐弟关系亲密一点也不是没有可能。”细眼语气有点委屈。 “是伴侣关系,黏糊得紧,比我跟我家老头子才交往的时候还黏糊。”落在最后的一只鹰似乎有点嫌恶心,呸了两口,接着说:“我先回去了,没啥好谈的,忒恶心鹰。” “我也先走了。” “那我也走,我得回去教育教育我的崽。”其实是不习惯跟这么些鹰待一起,怪不自在的。 最后还余一只壮年鹰留着没走,他的领地离大壮的最近,他站在细眼正对面,似是无意地展开翅膀,抖了抖羽毛,压低声线,语气轻佻地说:“妹子,你是新来的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大壮也是,来了新朋友也没说带着熟悉熟悉邻居。” 大壮脑中神经一跳,之前他还有点打退堂鼓的意思,被黄爪一刺激,立马占有欲高涨,大声说:“细眼,他叫黄爪,他跟他伴侣住在我东边,他的儿女也分布在周围。” 细眼原本歪斜着站,露出腿上的绒毛,听大壮这么一说立马站直溜了,含糊应了声,也不再搭腔。 黄爪留意到她姿势的改变,心中一笑,了然地瞟了大壮一眼,意有所指道:“兄弟,以后你可要辛苦了。” 煞笔玩意儿,挑挑拣拣四五个冬天,结果看中了这么个心花的。 黄爪离开后,大壮有意送细眼回去,他连续三个白天没好好睡觉了,眼睛被漏下来的光线刺得发胀。 “你回去睡觉吧,我在周围转转。”细眼没给他再说话的机会,从树枝上跳下去,压低了翅膀贴近地面飞,时不时还伸腿在地上蹬几下。 “咋突然就高兴了?”大壮不解,但也无意探究,转头回了他的领地。 黑翅一路飞过来没遇到一只鹰,她先去了北山,看只有长尾夫妇在窝里睡觉,问及细眼,长尾说她跟大壮外出了,她也没做多说,拒绝长尾唠嗑的邀请,转身向外飞。 “咦,细眼你这么高兴啊?还连飞带蹦的。”黑翅站在北山外沿的高树上,突然出声。 细眼心下一咯噔,爪下一绊,踉跄了两步才稳住身子,心下琢磨着这儿距离家的远近,在黑翅飞下树的时候瞟到她的利爪,惊讶又热情地问:“黑翅你今天没睡觉啊?咋突然来北山了?来找我妈?她不是在窝里吗?” “我是来找你。”黑翅无意跟她周旋,直接问:“你一直在外面玩呢?” “嗯,也不算玩,我爹妈有心再生蛋,让我搬出去住呢,我出来转转,要是看到好地方就立马搬出来,不打扰老两口。” “你妈刚刚还说说你跟大壮出来培养感情了,前几天晚上我问你俩是不是好事近了,你还不承认。”黑翅张开爪子扒开地上的腐叶,在黑泥上划出深深的爪印,笑了一下问:“你今天有没有碰到几只神经兮兮的八婆鹰?”见细眼茫然摇头,她说:“也不知道哪来的八婆,喜欢看我跟褐耳谈恋爱,看着也一把年纪了,不会是都是单身鹰吧?那估计就是心生嫉妒了。” 细眼没想到她竟然敢明目张胆地说出来,语气阴鸷地问:“你跟褐耳不是姐弟吗?怎么还处成伴侣了?不嫌恶心?” 黑翅恍然,她总算明白为啥会被骂恶心了。 “你咋会这么想?都看出我跟他是伴侣了还认为我俩是姐弟?”黑翅斜眼,啧啧有声:“你看着也不像是个傻瓜啊!” 想着她跟褐耳能走到这一步,也离不开细眼推了一把,不然褐耳那傻蛋不知道啥时候才敢迈出这一步。细眼有功,她也不计较了。 “行了,我走了,祝你跟大壮也如我与褐耳这么甜蜜。” 一阵风吹过,原地只余下呆愣不动的细眼,她脑海里乱糟糟的,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仔细回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黑翅跟褐耳应该还不是一对。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大声嘶叫,“贱才,贱才,看我笑话,都看我笑话!” 一直到夜幕降临,细眼才打起精神,她没有回家,不想再听她妈絮叨,不用想也知道,现在回去她妈肯定又要提黑翅。 她飞远后又转身回来,伸出爪子在黑翅留下的爪印旁同划一个爪印,爪印不仅小,爪尖划出来的深度也不及她。 “细眼,你今晚咋没去找我?给,老鼠我给逮好了。” “你以后别跟我捉老鼠了,我自己来。”细眼拒绝。 “啊?那、那你是不是没看中我?”大壮颓丧,同时又隐隐松了口气,爪下一松,老鼠摔下树成了一个鼠饼。 “我明天搬到你窝里去,我俩成家吧。” “我没跳求偶舞啊!” “不用跳了,就这样吧。” 时间转眼到了四月尾,明酥跟黑翅打探消息:“褐耳给你跳求偶舞了没?之前说他要养毛,上个星期我可是给他洗澡了啊。” “小禾苗你真不讲究,探听我们的私事。”黑翅想到连续一周的求偶舞,不禁有些扭捏。 明酥不在乎她说啥,从她态度里已经得到了答案,松了口气:“跳了啊,可算跳了,我都被他烦死了,隔三差五的赖在我这里,要学我那个年代的求偶舞。”关键是也没鹰给她跳过,她被缠的只得把偷看她爹跳的舞教给他。不能给人言说的是,她就是因为偷看被老爹给赶出家门的。 这么用心啊?黑翅心里美滋滋,心想看他用心的份上,她就低下头颅蹭蹭他的胸脯答应他算了。 “小禾苗,你今晚别给你爸妈写信了,我不想送,我要回去休息。” 黑翅就是想送明酥也没信了,她明天就要回镇上了,大后天去她姥家,五一她小姨要结婚啦。 “我不在家你跟褐耳还是要好好守夜啊,我都给阿许说了,他每天早上去取肉,你俩每天站他家里等着。”明明没人听得懂鹰语,她还是悄声说:“去阿许家了你俩听话点,撒撒娇就能吃到更多的肉,这都是我的经验,他家三口人都受不了这套。” 黑翅站立不动,不作声,像是没听到一样,她可不会为了嘴头子去给人类撒娇。 * “姐,姐夫,来了啊。”黎玉瑚弯腰问盯着她的外甥女:“禾苗,你都半年没来姥姥家了啊,亏你姥爷姥姥还动不动念着你。” “我也念着我姥跟我姥爷。”明酥咬着食指,觑了眼小姨,嘴甜道:“小姨,你今天真漂亮。” “之前就不漂亮了?” “今天更漂亮。”明酥实事求是说, “真会说话,走,小姨给你买了衣裳,你去试试,要是不合适我再拿去换。” 黎家亲戚多,黎玉瑚的同事也要来不少,住在楼房里又没有小院,为了人不难受,婚宴就摆在酒店里,来家里的都是亲近亲戚。进屋后明酥就跟着她妈一通喊人,什么舅姥舅爷,姑姥姑姥爷,还有表叔表姨一大堆。 “爸爸,我们家怎么就没亲戚?” 明仲夏眼睛眨了下,“有,你大爹大妈不就是,还有你大奶奶二奶奶,她们就是你堂奶奶,你还有小姑,她嫁得远,你对她没印象,今年你奶做寿她要回来的,到时候你就能见到了。”不想她多问,打岔说:“去屋里看你妈在干啥。” 满屋子红彤彤的,明酥钻进去就舍不得出来了,手摸大红被,高声喊:“妈,我也要盖这种被子,床单也要是这个红色,枕巾也要。” “娃娃,这是新嫁娘的床,你别碰。”明酥被拽开,她抬头看,说:“舅姥,我手是干净的,不会摸脏。” “女娃娃不能碰,你小姨要给你小姨父生个儿子的,你不能碰。玉琳啊,你看着孩子,她小不懂事你还不懂事了?可别触了霉头,现在只能生一个,一点都不能大意,赶紧把你娃拉出去。” 黎玉琳脸色有点难看,但她妹大喜,又不好惹事,免得给她添麻烦,勉强扯了个笑,玩笑说:“舅娘,这都啥时代了,封建迷信不要信了,我出嫁的时候可也是没让女娃娃动床动被,头胎就是闺女,可见那老一套不可信。” “哪个时代?你不还是喊我舅娘没喊我舅妈?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都是有道理的,别上了学就信了啥玩意儿科学,都忘祖了。” “哎呀,大嫂,我姑娘大喜你少给我嚼烂棉花褥子,我们那时候没讲究,两身衣裳都出嫁了,没讲究这啊那的,该生姑娘的还是生,也没见哪个女的拉一肚子带把儿的。”明酥姥姥翻了个白眼,可没给这老顽固留面子。 “你们不听劝我还是要为我们小瑚着想,她男人家里有产有业,可是要有儿子守业的。”老婆子板脸唬道:“禾苗是吧?赶紧出去,别在屋里嫌人。” 明酥明白了她们的意思,原来这老太太是嫌弃她是女娃娃呢,歪头说:“舅姥,那你也要出去,你是个老女人,比我更晦气,而且褶子都要盖住眼睛了,你不能见我小姨,这副丑样子要是染给她了可不好。” “放你奶的屁……” “放你奶的屁,我奶可比你漂亮多了,放的屁也比你奶放的屁香。”明酥还嘴,手指房门,“你快出去,你丑到我了。” “明酥!”黎玉琳警告她适可而止。 “知道了妈妈,我出去了,她臭吐沫喷我脸上了,我要去洗脸,你帮我洗。”她拉她妈的手往外走,出门了还哼道:“我出来了,你也快出来,你脸上的黑气都要把我小姨的红被子染黑了。” 第35章 035 “咋出来了?”黎玉瑚手提着衣服, 看禾苗撅着嘴气扭扭的,不明道:“谁惹我们小禾苗了?呐,小姨给你买的小裙子, 走, 进屋试试。” “舅姥不让我待屋里,她说我是女娃,不能碰新嫁娘的东西,因为对你生儿子有影响,还说我晦气。”明酥可不放过告状的机会, 她故作懂事道:“小姨,虽然我不懂你生男娃还是女娃跟我有啥关系,但舅姥是长辈, 她说的话我还是要听的,毕竟她年纪大脾气又不好, 说话难听口气臭,说一句少一句,我还是让着她吧。” 被挤兑的老太婆这时候也正好出来,一句不落地听完了她的话, 胸口气得闷疼,口不择言道:“贼蹄子, 满肚子的心眼, 刚刚骂我丑骂我晦气的是哪个小蹄子?我都不跟你计较了你还咒我早死?活该你摔坏脑子。” “舅娘!”黎玉琳大声呵住她,捂住女儿的耳朵,气得喘粗气, 手指着她说:“我敬你是长辈一直没跟你计较, 你说话注意点,你是个老长辈了, 一口一个小蹄子骂谁呢?你不是女的?你没生姑娘?还是你没孙女外孙女?” “呦,这时候你长嘴会喘气了?还是老师呢,把孩子教成这鬼德行,她骂我的时候你是耳朵聋了嘴哑了?你不骂不教我来帮你。我是有姑娘,但我家姑娘要是像她一样张嘴闭嘴骂长辈,我早把她嘴给撕了。” “不是你先拽她?她摸她小姨的喜被我们自家人都没意见,轮得到你嫌弃?我家姑娘小子都是一样的,我跟玉瑚是姑娘也没给我爸妈丢脸,赚钱养家也不比男人差。”黎玉琳第一次跟长辈吵架,她手抖嘴哆嗦,捏紧了手心继续说:“我女儿还不满七岁,她不懂事但也没骂过别人,我教肯定会教,但她今天骂你没骂错,少仗着年龄跟辈分压人,我们不吃你那倚老卖老那一套。” 她转过身有些歉意地说:“小妹,对不住啊,我也不想在你的喜事上闹事,但我女儿年龄小,她被指着鼻子骂些污糟话,我要是忍下去了就不配当个妈。”然后把事情的起因和经过大概说了下,“也是我没注意,我不在意那些习俗讲究,也就没叮嘱她,明酥的确是摸了你的喜被,等你婚后我去找人化解一下。” “哎呀,我就喜欢闺女啊,姑娘亲妈,我要是能生个姑娘,到时候给禾苗包个大红包,也算是沾了她的光。”黎玉瑚笑了笑,抱起外甥女往屋里走,说:“禾苗帮小姨一个忙,你今晚陪小姨睡,睡前念三遍“小姨给我生个妹妹”,行不行?” 明酥回头看她妈,看她妈点头,她把手上的汗在裤子上擦干净,伸手说:“那要是生了妹妹可一定要给我红包。” “财迷,肯定给。” 黎玉琳帮忙给明酥穿好粉色纱裙,听到丈夫在门外说话,她走出去问:“咋处理的?” “你大表哥把他妈给送回去了,说是她脑子有点糊涂,今天跟明天应该是不会来了。我瞧见你表嫂在给玉瑚说好话赔不是。”他瞅了眼屋里的大闺女,“明酥没吓到吧?要不我带她去趟小卖部?” “她好得很,换上衣裳就跟个没事人一样了,胆子挺大。”黎玉琳默然,她知道明酥骂长辈丑臭不礼貌,但竟然没有教训她的想法。不是人人都有反驳长辈的勇气,尤其是那倚老卖老的长辈,而且明酥从头到尾都没说难以入耳的脏话,是有条有理的反驳。 “这事别提了,也别跟明酥再说,她这样挺好,不受气,受欺负当场就能还回去。”黎玉琳说。 明仲夏嗯了一声,“那你俩都没事我下去帮忙了,你哥你嫂在酒店里张罗,爸一个人在楼下迎客,我去支应一下。” 下了楼,男人站在树下摸下耳朵上夹的烟,搓破烟纸,烟丝顺着他的指缝掉落在树根,想起在楼上的场景讽笑一声。人没本事亲戚都糟践你,他的女儿被长辈骂那难听刺耳的话,没一个人来跟他解释,他的妻女也没得到一声道歉,倒是从始至终没掺合的姨妹被表嫂拉着不住的赔礼道歉,说老人糊涂性子僵,让她别跟老糊涂一般见识。 “仲夏,我正找你呢,你大哥打电话回来说酒店有点忙,你去那边搭个手。”禾苗姥爷走过来,看到地上的烟丝,“咋把烟给搓了?” “这味儿勾的我有点燥,好不容易给戒了,不想再吸,就给搓了。” “禾苗现在不看病了,你跟玉琳工资尽够你们用,想抽烟就抽,免得看人家吸烟心痒。” 明仲夏含笑摆手:“你外孙女那尖鼻子闻不得烟味,说那味儿臭。爸,那我去酒店了,不说了。” 明酥特意留意了,跟她吵架的老婆子在那之后就没见到了,晚上她被她妈拉回隔壁屋时,不禁提醒:“妈,小姨今晚让我跟她睡。” “我嫁给你爸的前一晚是你姥姥陪我睡的,你小姨也是,不然就是你姥偏心眼。你别去打扰,你姥明天不送你小姨,你帮她送你小姨去婆家,都是一样的。”黎玉琳三下五除二把她衣裳脱了,塞进薄被里,说:“赶紧睡,明天要早起,你要是起晚了你小姨的婚车就走了,可不会等你。” “我这就睡。”明酥立马闭眼,她还是第一次参加人类婚礼呢,可不能睡过头了。 黎玉琳等她睡着了,轻手轻脚出门,带上门走向隔壁,帮忙清点明天要用的东西。 “睡着了?今天可委屈我们小禾苗了。”黎玉瑚抓一把西瓜子递给姐姐,“我跟爸妈哥嫂都说了,以后跟舅娘一家少来往。” 黎玉琳接过瓜子又放回喜盘里,摇手说她刷牙了,不吃东西了。 “她没委屈,反正骂也骂了,气也出了,我跟她爸也都不打算说她,可说不上委屈。你别想这事,喜事当前,你就开开心心的,别管我们这乱遭事。” “结婚嫁人,这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没那么要紧,你也别多想,就一老幼斗嘴,在我这儿算不上倒霉事,不会冲撞了我的喜气。”黎玉瑚轻描淡写,她看出来她姐对之前吵架的事不好意思,拍了拍床,说:“你嫁人的时候我想陪你睡,妈不让,今晚你陪我睡?我们姐妹俩有七八年没一起睡了。” “那我岂不是亏了。”黎玉琳玩笑:“今晚妈要给你讲课,我都已经毕业了,可不回来再听了。” 母女三个,再加上玉琳玉瑚的大嫂,四个人忙到上十点才忙利落,打着哈欠打水洗澡。 “回去了早点睡,明天早上别起晚了。”禾苗姥姥不放心地交代,问儿媳:“小英,你晚上要不跟玉琳禾苗睡一屋?都这个点了,就别往回跑了。” “玉晖还在楼下等我一起回去,没事,我们平时也这个点睡觉,定的也有闹钟,明天早上肯定按时过来。” — 禾苗被外面声音吵醒的时候看向窗外,天色都还是黑的,一时她分不清她是不是只睡了一会儿。 “妈?”她坐起来喊一声,没得到回应又喊了一声。 “玉琳,禾苗还在屋里是吧?我听到里面有人喊妈。”说话的是黎玉琳的姑家表哥,他也要一起送嫁,怕误了事,早早便过来了。 “醒了?”黎玉琳推门进去,开灯,问:“饭还没好,你是现在就起床还是再睡一会儿?” “现在起床。”明酥精神振奋,没半点瞌睡。 纱裙套上,齐肩的头发编了两股小辫子,夹上蝴蝶发夹,“真漂亮,走,出门洗脸。” “新娘子呢?我小姨没起床?” “你舅带你小姨去盘新娘头发了,待会儿回来。”黎玉琳把孩子交给她爸,“你带她去洗脸刷牙,我还有事要忙。” 时间慢慢推移到七点,客厅的钟表走到七点十五的时候,门开了,一个穿着洁白婚纱的女人走了进来,她头上盘了条珍珠串,脖子上带着金首饰,坠子是石榴样式。 “妹妹,漂亮啊!”有男人喊了一嗓子。 “妈妈,你结婚的时候跟我小姨一样穿这么漂亮吗?”明酥抬头问。 “我穿的也很漂亮,我嫁人的前一天做个梦,梦里有娃娃说她最喜欢红色,我就穿了红色的嫁衣。”黎玉琳眼含艳羡,摸着女儿的头发,“你嫁人的时候可以穿婚纱,很漂亮。” “那我也穿红色的嫁衣,我最喜欢红色了。” …… 九点,新郎的车准时到达了楼下,一通撒糖发红包总算进了新娘的闺房,牵出房门拜别父母的时候,新娘哭地说不出话—— “妈妈,爸爸,谢谢你们生我养我照顾我宠爱我,我、我长大了,也要像你们一样去组建另一个家了,你们两老要好好照顾自己,别担心我,我会好好的。” “常回来看看,家还是你家,你的房间我跟你妈一直给你留着。”禾苗姥爷忍了又忍,捂住鼻子站起来走开,眨着酸涩的眼睛,苦笑道:“下辈子可不生女儿了,养大了送走了,掏我心呐。” “喜事喜事,都别哭,姑娘嫁的又不远,天天都能回来,新娘子,以后天天中午拖家带口回来吃饭,把你爸妈磨得拿棒槌撵你们走。”媒人从中缓和,把老两口推回原位,喝了茶改了口,新娘被新郎抱下楼坐上了车。 “妈,你咋也哭了?”明酥下楼的时候问。 “你不懂,长大就懂了。”但我希望你不懂,晚一点懂。 第36章 036 一场婚礼, 明酥除了吃了更多没吃过的好菜外,还收获了两个大红包,一共六十块, 噢, 对了,还有一身漂亮的纱裙。 “禾苗,你要不留这儿陪姥爷姥爷姥姥住段时间?”禾苗姥姥说:“你今年秋季就要上学了,上学了就没这么自由了,那时候你想来也只能等到放暑假寒假。” “嗯……”明酥不想留, 她都来五天了,也不知道她的牛怎么样了,“姥姥, 你跟我去我家吧,反正你跟我姥爷也不上班了。我还是要挣钱的, 我养了七头牛呢,一个星期也有一块二的收入,你跟我回我家,我介绍我的猫头鹰给你认识 ” “一个星期我给你两块钱, 你在我家陪我。”禾苗姥姥提价。 明酥转动眼珠瞟她妈,试图求救, 她不知道怎么拒绝了。 “你要不在你姥家住几天?我前天在街上听人说再有小半个月会有马戏团来演出, 你到时候让你姥爷带你去看。”从明酥出生到现在,黎玉琳也就去年冬天回来长住过一段时间,她平时没时间过来, 让闺女留下陪姥姥也不错。 听闻马戏团, 明酥立马皱眉,“我不看, 马戏团都是虐待动物,我才不去看。”她抱住她妈的大腿,脸闷在上面,闷声闷气地说:“我想我爸了,我要回去找他。” “啧,你爸才走几天呐?三天?还怪亲你爸的。”禾苗姥姥戳外孙女后脑勺,笑骂:“老话说的没错,外孙是狗,吃了就走,走,我不留你了,我有钱带你表哥我们去下馆子吃扣肉,吃牛肉面。” “那过年的时候,我拿我赚的钱请你跟我姥爷下馆子。”明酥不上钩。 黎玉琳也再没多说什么,坐车上了她才问:“真是想你爸了?”她妈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平常就是一周一见,见面的时候没见她多激动,走的时候也没见哭着闹着要跟回镇。 “那肯定的了。”明酥坚定点头。 “既然想他了,那回去了在镇上多住几天。” 明酥:“……我奶应该想我了。” “你想多了,不伺候你个小鬼头,你奶不知道有多轻松。”也不用被念叨着一顿炒两个菜了,还必须有荤,省心又省油。 “钱给我拿来,我给你攒着,等你上学了再给你。”黎玉琳伸手,她不放心明酥身上揣五六十块钱。 “我自己能攒钱…那给你吧,你帮我攒着。”她老实递出个红包,嘟囔道:“我又没说不给,干嘛瞪眼啊,净吓唬孩子。” “还有十块呢?” “这十块我就不给了,我走的时候答应褐耳跟黑翅了,我小姨结婚我要给他们带好吃的。”明酥捂住裤兜,苦着脸说:“我答应了可不能做不到,那我多丢脸。” “你这张狗脸还挺值钱。”知道她不是乱花,黎玉琳也就没再要。 中午上的车,临近傍晚,黎玉琳母女俩到家,明仲夏听到门开的声音,拿着铲子走出门,“回来了,再等一会儿,饭马上就好了。” “啥菜?”黎玉琳拿盆舀水洗手的时候问。 “清炒笋子,拍黄瓜,还有一钵炖黄鳝,里面我打了三个荷包蛋。” “没肉啊?” “炒蔬菜就行,我在妈家吃了几天大荤,嘴里都起泡了。” 母女俩同时开口,黎玉琳话落低头看门口的娃,皱眉问:“你还吃得进去肉?” “为啥吃不进去?我今天就只吃了一顿肉。”明酥走进厨房,踮脚掀锅盖,“还怪香的,就是没肉吃着过瘾。” “我跟你妈都不是馋肉的,咋生了个无肉不欢的孩子。”明仲夏笑着拍拍了她的小手,说:“明天给你买肉吃。” “那肯定是随了我亲爸亲妈,你们之前不是说我是捡回来的?那肯定不随你们了。” “不买肉了,你去找你亲爸亲妈买去。”黎玉琳忍笑瞪她。 “那你们先说我亲爸亲妈是谁,要不然我也找不到啊。”明酥仰头问。 “就村前面的井里捡的,估计是村里谁家不要的孩子给扔下去了。”明仲夏接话,说:“明儿的送你坐村里车回去,你挨家问问你是谁家扔的娃。” “那我明天就回村找亲爸亲妈,你们可别拦我,可别抱着我哭不让我走。”明酥得意,怕她妈不放人,还补了句:“谁不让我走谁是小狗。” “行,你找到家了来说一声,我们养你这么大也花了不少钱,记得让你亲爸亲妈把钱还给我们。” “好说好说,妈你放心,我都不是个抠的,他们肯定也是大方人。” 看明酥跑进卧房,明仲夏黑了脸,生气地说:“这孩子还当真了?真回屋收拾衣裳去了?我去看看。” “别管她,她故意这么说的。”黎玉琳拉住他,把在车上两人的谈话叙述了下,淡定地说:“她是怕我俩不让她回去,故意扯计给你下套。” “这臭丫头,鬼心眼还怪多,脑瓜子也灵活,我都被她糊弄住了。”明仲夏沾沾自喜,又念了遍臭丫头,对于他姑娘的聪明劲颇为得意。 晚上,黎玉琳从隔壁屋回来,躺在床上沉默了一会儿,手肘怼了怼身边的人,“睡了没?” “准备睡了,咋了?” “你没话对我说?我俩都请了三天假,事先说好了,等我妹三回门之后再回来,你怎么突然要在周日赶回来?别扯学校联系你回来上课,学校没那么缺老师。还是给我妹送嫁那天出了啥事你心里不舒服?” 明仲夏扯了扯嘴角,察觉屋里一片漆黑,他抿平唇线,眼睛盯着漆黑的屋顶,平静地说:“没啥不舒服的事,是我自己心里不舒服,你们兄妹三个,就我家最穷,连带的你跟咱们姑娘也不入人家正眼。玉瑚回门,有你大哥陪客,你跟明酥也在那儿,我在不在都无所谓。” 他叹口气,双手枕在头低下,说:“我也不是酸谁,只是看清了自己的处境。唉,这事不怎么好说,越说我越觉得自己小肚鸡肠、看不得别人好,实际上没那个意思,我就是不想混日子了,也想努力点。” “我们一家现在挺好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村里很多人羡慕我们呢。别想多了,日子安安稳稳的就挺快乐。” 黑暗中男人轻笑一声,揽过身旁的女人,“我又不是伤感,你没必要安慰我,我是觉得不能原地踏步,有上进心一点,该挣挣该抢抢,不跟别人比,也要跟自己比。我打算今年秋季申请带初三的物理课,有竞争一点,激发我的拼搏动力,不然这日子过得跟养老一样。”他现在有点模糊的念头,还没决定好,也就没说出口。 “只要是你自愿的我就支持你。”黎玉琳松了口气,男人有上进心再好不过了,她之前是担心他在她娘家挨嚷丢面了。 “睡吧,这几个晚上我都没睡好,你姑娘睡觉撵人,以前也没见她有这臭毛病,也不知道是不是认床,睡不安稳。” “睡吧。” — “咳咳咳。”明酥一大早上就开始清嗓子,看泡衣裳的人抬头了,她手拄着下巴,端着架子说:“妈,你还记得昨晚的事吧?” “啥事?” “就我回村找我亲生爸妈啊!你们忘了?” “没忘,吃完饭就送你到街上,有人来赶集你就搭车回去,村里没人来你就等下午我上完课了送你回去。”厨房里煮粥的男人说。 “嘿嘿,爸妈你们可真好啊,对假闺女还这么周到,弄得我都不忍心找亲生爹妈了。” 没人接话,两个大人各干各的事,等着她继续演。 “唉,你们也别伤心,按你们说的,我亲生爸妈当初把我扔了,估计也不会轻易认我回去,我查证也需要漫长的时间,这段时间你们就是我的亲爹亲妈。” “噢,那谢谢你哦,谢谢你这么有良心。”明仲夏粗着嗓子阴阳怪气。 “别说违心话,亲爸,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也非常舍不得我,这样吧,我就不搭村里车回去了,我陪你去上班,给你个送我回去的机会。”明酥吐露出真实的目的。 “不,你不知道,我心里一点都不难过,请不要给我机会,我不需要短暂的安慰。”明仲夏不知道她又有啥小九九,但跟她唱对台戏准没错。这不,立马来抱腿撒娇了,耍赖逼着他要抓住这个机会。 到了下午四点二十,他才算明白臭丫头为啥非要他送她回去—— “爸,去朱屠户的店里一趟,我要给褐耳黑翅买牛肉。” “你有钱?” “我姥给的红包,我小姨父给的大红包我妈收走了。”她还不忘告状,可惜啊,她爸妈是一伙的,都是打劫的。 “有多少钱?”明仲夏语含羡慕地问。 “十块!嘿嘿。” “分我四块买菜,你不能说给你的朋友买肉,不给我这个司机车费吧?早上你还说我是你亲爸,都比不上两只鹰了,这亲爸不当也罢。”他捏住车刹,从自行车上下来,“这卖力气的活我不干了,你下来,再等两天搭村里赶集的车回去吧。” 明酥看他真要停车,急眼了,嘴里哎哎直叫:“买,我又没说不买,我给你说的意思就是要分给你一半,你看你这急脾气。”她捞住她爸的手,给搭在车座上,生怕人跑了车倒了她摔了。 “真买噢?你要是不情愿我也不勉强你。”男人假假地说。 “我心甘情愿。”明酥咬牙,假笑道:“你是我爸爸哎,有好的我咋能忘了你,姥姥给我红包的时候我就想着要分你一半,她留我在她家住我都没留,就是因为想你了,不信你问我妈。我急着赶回来就是为了跟你分钱呢。”末了还叹口气:“要不是我妈把钱收走了,我打算分你三十的。” “真是爸爸的好闺女,当年捡你回家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特别有眼缘。”明仲夏忍笑忍的胸腔疼,骑上自行车往街上拐,舍不得地说:“我们父女感情这么好,你就不要去找你亲爹了算了。” “爸,你别说话,会喝风。”明酥精疲力尽,不敢再搭腔,生怕再说一会儿剩下的五块钱也保不住。 九块钱的牛肉分两份装,明仲夏接过找回的一块钱,又从内兜里掏了五块钱出来,合在一起去买了两斤糕点,“你孝顺我,我孝顺你奶,我俩合起来给她买东西吃,给,提好了,我们父女俩的孝心。” 明酥肉疼的感觉去了大半,坐在车后座甩腿,眼看这不是回村的方向,大喊道:“爸,错了,这是回我们家的路,你是要送我回村的!” “知道,我要把我的牛肉送回家再送你回去,你妈回来了可以直接炒,你真不再住一天?两斤牛肉哎,我跟你妈还有点吃不完。”明仲夏诱惑道。 “我把我的那份孝顺给你们,你跟我妈多吃点。”明酥咂巴了下嘴,吸口空气,装佯说:“我在我姥家牛肉吃多了,有点腻到了。” “噢,那我跟你妈回去看你的时候就不买肉了,虽然我挺馋肉的,但都依你口味为先,只盼着你找到亲爹了还念着我。” “啪”的一声,接着又“啪”了一声,明酥收回手,拿头撞骑车人的后背,“你都不让着我,我找到亲爹就不认你了……你咋不说话?打疼了?我鼓着手心打的啊,不疼,就声响。” “我不说话就是对你最大的让步了,咋了?不满意?那我们再唠几句?” “到家了,我不上去了,我在下面看车。”明酥不接话。 一路不太安静,明酥盼了又盼,总算是看见阿许家的楼房了,胆子又起来了,拍着面前的背,高声喊:“驾!驾驾!加快速度,冲啊!”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拐弯再把你带回去?” “我信,您慢点骑,不,您随意。”明酥又怂了,探着头唉声叹气,又失败了,她算是放弃让她爸妈成为五十人中的其中两个了。撒娇耍赖演戏糊弄……通通玩不过人家,也不知道是她小姨太厉害还是她姥爷姥姥太好糊弄。 呜呜,难道她要降低标准了? “奶奶,你小孙女回来了!”明酥下车就喊,跑进门撞上往出走的老太太,真情实意地叹:“还是我奶最好看,看着就顺眼。”但放屁绝对不比别人的香,这个她撒谎了。 “奶,给,这是我跟我爸合伙出钱给你买的桃酥跟米花糕,孝顺你的。” 紧跟进屋的明仲夏诧异,他还以为明酥会把他的角色从中抹去,是他小心眼了,他姑娘心眼虽多但不歪,嘴贫但不撒谎。 “哎呦!这天都热了,这东西净招蚂蚁,我一天三顿饭吃得好,哪儿吃得进去零嘴,净乱花钱。”明奶奶笑得眯缝了眼,粗糙的手不住摸小孙女的头,心里甜呐。 “仲夏,去菜园摘筐子菜带回去吃,免得你还要花钱买,我种的黄瓜、豇豆都能吃了,还有辣椒、葱,蒜苗在抽蒜苔了,不能吃了。”明奶奶笑容满面地提了筐子,嘴里继续念叨:“韭菜有点老了,没春天的时候味好,不过也能吃,你看要不要包抄手跟包子,要是包也割两把带回去。” “就我跟玉琳两个人,两张嘴能吃多少?没几天就又回来了,你别去了,我自己去,我摘几根黄瓜,两把豇豆,拽几个辣椒就够了。你别跟着,我摘了直接走,不转过来了,马上天都黑了。” 待明仲夏骑车走了,明奶奶从门外进来,和声问:“禾苗,晚上要吃啥饭?摊饼子配两碗糊涂粥?” 明酥点头,“我就馋奶奶做的饭。” “那奶现在就烧火,你自己玩,出门的时候给我说一声。” “哎。”明酥坐在柿子树下,吹着初夏的凉风,手心捧着下巴,手指来回在脸上敲,仔细回想她奶今天热情的反应,琢磨着她的方法可能不太对,看来她的贴心大法要排上用场了。 再挽救一下,要是此路再不通,那、那就放弃吧。 饭还没好,褐耳跟黑翅已经出山了,先来禾苗奶奶家晃悠,竟意外地看到了小禾苗。 “哇,小禾苗你可算回来了!”褐耳含糊地说,落在地上又蹦到明酥腿上,鹰头在她胳膊上蹭了蹭。 明酥招手让柿子树上的黑翅下来,“我给你们买牛肉了,赶紧来吃,越搁越不新鲜。” 她把浸在凉水里的牛肉提出来,拿刀给切成块儿摆在盘子里。 “小禾苗,你把给褐耳的那一份切小点切短点,然后喂他吃,让他把嘴张大,你把肉丢到他嗓子眼,他咽一下就下肚了。”黑翅提要求说。 “咋了?褐耳咋了?” “嗯…他舌头破了个口,吃东西动作大了会流血。”黑翅叹气:“你没回来的时候都是我把肉给叨碎了一点点喂他的。” 明酥让褐耳张嘴,发现外面天色昏暗,她给抱进屋,扯亮灯泡对着光看,“哎呦,不止舌头破了,下嘴壳也有个伤口,都被口水泡白了。咋搞得?我才走六天,你们跟谁打架了?还是被刺划破了?这也不像是刺或骨头划的啊。” 褐耳闭着眼睛,但感觉灯光刺的他想想掉眼泪,他头埋在明酥头发里,含糊说:“你别问,没啥大事?” 明酥看向黑翅,“不是跟鹰打架吧?还是说是被人类害的?” “前者。”黑翅站在门外,整只鹰躲在灯光照不到的墙角,清了清嗓子,有些羞赧,但觉得这也不是啥丑事,只是她跟褐耳擅长模仿,有进取的心罢了。 “昨天……” “黑翅不许说,太丢脸!” “你还记得我跟褐耳撞到你爸妈亲嘴的事吧?”黑翅没理他,继续说:“我跟褐耳都挺好奇的,昨天傍晚,你们村里有两个人跑到树林子里去亲嘴,吧唧吧唧的,看着怪有意思,我跟褐耳就模仿了下。” “所以?”明酥想了想那个画面,惊叫出声:“所以褐耳的舌头是被你的嘴勾破的!” 黑翅点头,语调可惜地说:“除了血味儿,啥滋味都没尝到。人类哼哼唧唧的,看着怪享受,轮到我跟褐耳了,只有他哭天喊地的惨叫声。” “别灰心,我们鹰想征服人类肯定是要有试错的路走。”小明老师颇有经验,指点道:“你们要有选择地学,你看我,人类的嘴是平的,所以能贴到一起去,顶多鼻子有点碍事。”她抓住褐耳的脖子,指着他嘴说:“我们猫头鹰的嘴是弯的,还带勾子,可别乱学,来劲了可别怼到嗓子眼里去了。” “禾苗你果然是最聪明的,我们要是早点请教你就好了,不过也不晚,以后我们三个继续探讨哈。”褐耳还不死心,闭着眼琢磨其他姿势。 明酥:“……”你挨叨叨轻了,就该疼的你吃不下去肉估计才会老实。 作者有话要说:銥誮 小明老师:教不回正道上的学生要给他试错碰壁的机会 第37章 037 “这咋回事?咋用手指往褐耳喉咙管里塞肉了?”明奶奶进门就见褐耳张了个大嘴, 她孙女提着肉条往嘴里丢,还时不时用手指捅一下,“吃撑了?吃撑了就不吃了, 剩下的给小灰拿去吃, 它快生狗崽了,也给它补一补。”要不是肉盘子上沾的有鹰的口水,剩下的肉她拿去洗洗也还能吃 “褐耳才刚开始吃,它舌头破了,一动就疼。” “我看看, 舌头藏嘴里咋还破了,又没牙。”明奶奶掰过鹰头,提着翅膀对着灯泡仔细看, “呦,口子还怪深, 肉都泡白了,不知道鸟能不能吃人的药,家里还有消炎的。” “没事,猫头鹰恢复能力好。”明酥帮忙拒绝, 听人说村尾的傻嫂就是小时候吃错药把脑子吃傻了,可不能瞎吃药, 有毒的。 但情况没有如明酥所想的发展, 第二天晚上再见褐耳的时候他已经张不开嘴了,张嘴就疼的不得了,肉也不吃了。明酥再次拒绝她奶拿药给褐耳吃, 说:“明天我带他去看医生, 奶,哪儿有给鸟看病的医院?” 还给鸟看病的医院?乡下给家畜看病的都是蒙古大夫, 劁猪的顺带给猪治拉稀中暑。 “没给鸟看病的,王湾村倒是有个会劁猪的,他那里卖的有给畜牲吃的药,要不然你明天带褐耳去看看。” 这个晚上,褐耳一直躺在柜子上等天亮,黑翅代替了他在村里守夜。 “弟,你帮我放半天的牛,我带褐耳去看看医生。”明酥早上跑去她大爹家,把牛托付给明溪后,用衣裳把褐耳包住,让她奶带她去王湾村找大夫。 “噢,这就是你们村守夜的猫头鹰啊?怪肥的。”王老头上手把褐耳捏一遍,掰开鹰嘴瞧,嘴上夸道:“它还怪老实的,不跑也不叫。” “快成家养的了,听得懂话,知道是带它来看伤的。老王头,我家这猫头鹰的舌头咋样?我瞅着还肿起来了。”明奶奶问。 “是肿了,这鸟舌头是咋破了个口的?伤口还挺深,估计是发炎了,再有就是嘴里是湿的,伤口泡着,也结不了痂。” “鹰嘴叨伤的,他媳妇给他啄的。”明酥说。 王老头抬头,看看小娃又瞅了眼腿上的鹰,吃惊地啧了一声,“跟媳妇干架了?了不得了不得。嘿,夜猫子还有两口子打架的?” “他要怎么治?都已经快一天没吃东西了,精神也蔫了。”明酥急啊,这老头看着挺不靠谱的,她来找他治伤,他倒是在看热闹。 “我也没给鸟看过病啊,不过都是畜牲,大差不差,我给你拿几颗消炎药,每天掰一小块儿喂它,熬个几天估计也就好了。”王老头进屋抠了三颗丸药用作业本纸给包着,这还是去年村里王大头家的猪摔断了腿,他专门去畜牧站拿回来的一板消炎药,药还没吃完猪就发热死了,药也就剩下了。 “行了,几颗药不值钱,也不用给钱了。” 明酥愣愣地接过纸包,别的不说,这老头还怪大方的,看伤还送药。 “吃了药就能好吗?要是没好我再带他来找你?”她有点不放心地问。 “不用,喝了药要是还没好……” “哎!”明奶奶打断老王头的话,问:“哪儿有会给鸟看伤的医生?” “县里有畜牧站,那儿估计有,就在政府东边,不过也就两个医生,其中一个还是管仓库的。”老王头意会到明奶奶的意思,但也不看好她带着夜猫子去县里,去了也是一板药给打发了。 “这鸟的伤口不算严重,一是口水泡的,另一个估计就是鸟嘴上带的细菌,你回去了用个小棍把鸟嘴支开,让舌面是干的,再喝点药,如果能好,一两天就好了。”没沾过药的,不论是人还是畜牲,第一次吃药的时候效果最好。 明奶奶领着小孙女离开,回去的时候又去了大队里,想找给人看病的医生看看褐耳这伤,它这蔫头巴脑的,搞不好熬不到两天就没命了。 “嫂子?” “明花儿?你咋在打针?哪儿不舒服?”明奶奶没想到会碰到小姑子,招呼孙女喊人:“这是你姑奶,喊人。这是我们老二的姑娘,叫禾苗。” “姑奶。”明酥老实叫人,眼睛紧紧盯着她,她就是她那没见过面的爷爷的妹妹? “丫头个子还怪高,我听说孩子是你在带?仲夏跟他媳妇教书不也挺清闲,咋不自己带孩子?” 明奶奶懒得跟她嚼这没滋味的话,敷衍道:“我一个人太清净了,就帮着带孙女,明花儿你先等一会儿,我找医生有点事。” 进屋把衣裳包着的猫头鹰给医生看,就给开了一瓶紫药水,话说的还没王老头说的多,估计是不太在意一只鸟。 “嫂子中午去我家吃饭吧,禾苗这么大了还不知道姑奶家门朝哪边开。”明花儿手上挂着吊针,实在是坐着走不了,也不知道她嫂子看啥病,眼睛瞅着奶孙俩手里的东西,问:“禾苗抱了个啥玩意儿,我瞧着还在动。” “路上捡了只鸟,爪子摔断了,骨头都折出来了,你别看,怪恶心人的。”明奶奶让孙女先出去,说:“我听你声音不对劲,感冒了?那你多休息,我们也不去折腾你,以后有空了肯定去吃饭。我家里也还有事,先走了啊。” “哎,嫂子,小芸说你今年做寿她回来,她对你说了吧?” “你都知道了,我这个当妈的能不知道?明花儿,你还跟年轻的时候一个性子啊。”明奶奶摇头,心里只觉得累,离过生日还有三个月,她都已经累得不想办了。 “奶,那是我爷的亲妹妹?”回去的路上,明酥问。 “嗯,亲的,就像小渠跟小溪一样。” “我咋没见过她来我们家,我小姨结婚的时候她姑都来了,还是过年我在镇上的时候来的?” “没来往了,不过礼,过年没来,平时也不会来。问了你也不懂,也不关你的事,别打听,你照顾好你的鹰就行了。”明奶奶不想理她,索性快步走把她撂后头。 “奶,你慢点,我不问了,我就是好奇。” …… 到家后,明奶奶把柜子顶上的鸟窝给挪下来放桌上,又去厨房切了条短胡萝卜,按王老头说的把鹰嘴给支开吹风。 “我用刀把药拍碎了,现在先吞一小块儿。”明奶奶把石子大小的药弹进鹰嗓子里,“多喝水,开水瓶里还有热水,禾苗你给倒半碗过来。” 明酥除了端半碗水还拿了一块儿猪肉,黑翅早上一点都没吃,说要留给褐耳。 “先不给喂肉,晚上再喂,人喝药了都最好不要沾荤,鸟也跟人一样忌嘴。”明奶奶用注射器给褐耳灌了半管温水,用紫药水沾了沾舌头上的口子,“行了,就这样,你在家守着,我去跟小溪一起放牛。” 明酥本来想说她去放牛的,但看褐耳的嘴被胡萝卜条支着,担心她走了萝卜条再断了,“那就多谢奶奶了。”她拱手说。 “傻孩子。”明奶奶拍拍她的头,这傻丫头还不明白王老头的话呢,褐耳熬得过来就活,熬不过来就是死。 “你多陪陪它。” — 明酥一整天没去放牛,就待在屋里给褐耳调整胡萝卜条的长度了,从一开始的半截小拇指长到最后的拇指厚度给垫在嘴里。 太阳刚落山,黑翅就出了后山直奔禾苗奶奶家,见禾苗又在院子里仰头数柿子,急不可耐地问:“褐耳咋样了?” “睡着了,都睡两个小时了。” 黑翅止住迈出去的爪子,小声问:“人类医生咋说的?” “伤口不严重,喝几天药就好了。”明酥拣她认同的话说。 “那就好。”黑翅提着的心落地,站在树枝上沉默,看向墙外的田野里插秧的人类,背柴回家做饭的姑娘,烟囱里冒出的白烟。良久,她开口说:“人类挺聪明的。” “嗯。”这一点明酥深以为然。 “人类也是有好人的。”黑翅接着说:“以后我不仇视人类了。” “肯定有好人啊,你就是太固执了,不说别人,你就说我爸妈,我奶,还有我弟,阿许,我大爹大妈,阿许爸妈,他们都是好人,我还以为你早就明白了呢。” “那是因为褐耳对他们有用,能守夜能放牛,能找猪能捉鼠。”黑翅从树上飞到禾苗肩上,低声说:“你肯定不知道人类还吃猫头鹰,我爹妈还活着的时候反复给我说让我别亲近人类,我小的时候他们说是十个冬天前,现在再算应该是十五个冬天前了,有很多人白天进山抓猫头鹰,不是吃了就是给卖了。导致现在这么大的山,住在里面的猫头鹰还没有五十只,山的外围除了褐耳那个呆瓜,没有一只猫头鹰筑巢,都躲在深山里面。” “噢,你今年五岁了啊!比褐耳大两岁。”明酥嘿嘿两声,“之前问你,你死活不说,这次可是你自己说的啊,我没逼你。” 黑翅凶狠地盯着她,“我是在说这件事吗?是有人吃猫头鹰啊!吃吃吃吃,重点在吃上,你跟褐耳是一个窝里孵出来的?脑子都丢在蛋壳里了?” “嗐,你咋还生气了?没事,你看村里现在对你们态度挺好,也没有要吃鹰的,估计是十五年前吃猫头鹰的都死了,没人敢吃了。”明酥推开她的头,“不过还是要防着点,你跟褐耳除了亲近我跟我爸妈奶奶,可不要靠近别人。” “唔唔,火毛…” “褐耳醒了。”明酥抱着黑翅跑进屋,看他眼睛里又有活泛气了,打趣说:“还学不学人亲嘴了?你不是要跟我讨论嘛,我觉得这个姿势就很合适,我拿萝卜条把你嘴撑开,黑翅把嘴伸进去随便搅,左边右边正中间,随便哪个方向都可以。” 褐耳不敢动舌头,也说不出话,只能压低了耳羽随禾苗随便说,就当做听不见。看黑翅跳上桌,生怕她瘾上来听信了禾苗的话,他赶紧拿翅膀遮住头。 唉,有苦难言啊,亲嘴是他先提的,但学人类磨蹭磨蹭是黑翅提议的啊,就是左磨蹭右磨蹭,她还嫌他脸上的毛扎她眼睛,让她闭眼她不闭,说要仔细看着,下次好改进。 三心二意的结果就是嘴上打滑,弯喙钉他舌头上了,受罪的成了他,他还受胁迫把好色的羞名都拦在自己头上。 三天后,褐耳吐掉萝卜条,大叫一声从屋里冲出来,站树上横跳,大声说:“村里人注意了,晚上睡觉门窗都给关紧了,休想诱惑我再偷看你们。” “褐耳好了?树上的是褐耳吧?”明奶奶右边的邻居站院内问。 “是它。”明奶奶站自己院内应声,看它扑棱着翅膀往后山飞,自言自语道:“鸟还怪有感情的,一个伤了病了,另一个天天来守着,现在病好了,立马回去看媳妇去了,这两口子的感情比人还好。” 作者有话要说: 按个爪吧,我天天守在评论区刷新的(哭哭) 第38章 038 深山里, 一只猫头鹰闪闪躲躲,不时停歇在树枝上沉思犹豫,听到地面上有老鼠过路的声音也只是耳羽动了动。 “叽叽叽。” 大壮顺着幼鸟叫的方向飞了过去, 站在鸟窝正上方, 低头安静打量三只羽翼未丰的鸟仔。不到食物匮乏的地步,猫头鹰通常不会捕食小鸟,更不会趁成鸟不在家时偷食幼鸟,但窝里的三只鸟还是感受到了侵略压迫的气息,缩在一团张着嘴大叫, 呼唤父母回来。 他不再犹豫,抬眼看了下正空的太阳,收拢翅膀跳下树枝, 在丛树树冠下低飞。大壮一路琢磨,再三比较, 最终选择先去看起来好说话好哄骗又大方的褐耳的领地,扑了个空才转个方向往黑翅的领地飞,这时天色已经近黄昏。 “姐,可以出去了吧?” “热气还没散, 再等一会儿,等月亮出来了我们再出去, 这个点地里干活的人都还没回去, 也轮不到我们守夜。” 但褐耳就是想去凑热闹啊,村里人每逢见到他跟黑翅,都会撂下手里的活儿抬头看他, 欣赏他的勃勃英姿。有时候在地里遇到了, 还会被问有没有在地里逮到老鼠。 “姐,你知道怎么最能听懂人的话吗?就是要跟人类混在一起, 多听多学多记。”褐耳试图游说她跟他一起去凑热闹,举例说:“就说上次吧,老张头问“夏天了,还穿大棉袄啊?不嫌热?”你就听不懂吧?人类的话太难记了,单独一个字我们熟悉,合在一起味儿就变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黑翅瞅着他表演,给面子点头认同。 “对嘛。”褐耳学人类跺脚,满意夸赞道:“姐,你比以前肯听劝了,就要这样保持下去,才能学到人类的聪明。” 都是他的功劳啊,没有他这个榜样走在前面,黑翅还是固守在深山,白天睡晚上吃的呆板鹰,褐耳忍不住骄傲。 “那我们出山?你要是不想让村里人跟你搭话,我们就跟着禾苗,让她继续给我们翻译人类的话。”褐耳小心翼翼地征询意见。 “可。” 褐耳跟黑翅前脚刚离开,大壮后脚就到了,刚好看到并排飞的两只鹰。满心疑惑地飞进黑翅的领地,左看看右瞧瞧,确定黑翅不会返回来搞偷袭,他动作迅速地飞到鹰巢旁,探头进去扫了一眼,不可置信地嘀咕一声,再次探头进去仔细打量。 “没蛋,连根细绒都没有,黑翅今年没生蛋?”按着时间算,黑翅和褐耳应该比他跟细眼更早在一起,现在他的崽都快破壳了,黑翅窝里竟然干干净净的。 “这姐弟俩没□□?还是说姐弟在一起生不了蛋?或是蛋软壳了没保住?”大壮还挺好奇的,他还是第一次在鹰界见到这种情况,颇想了解清楚,以后讲给他的崽听。 思及他来的目的,大壮沿着刚刚黑翅夫妻俩离开路线跟了上去,进村后遮遮掩掩,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禾苗,又带褐耳跟黑翅出来馋人了啊!”路边蹲着吃西瓜的男人问:“吃不吃瓜?阿许在家看电视,你进去找他玩去。” “我家也有西瓜,我现在不想吃,我就是带他俩出来遛遛,我奶饭都快做好了,马上就回去,我不进去找阿许了。” “嘿,褐耳,你吃不吃瓜?”甘唐元注意到褐耳的眼睛直溜溜盯着他手里的西瓜,手往它那边递了递。 “禾苗,我能吃吧?” “消化不了,会吐出来。” “那没事,反正不要命,我来尝尝味道。”褐耳甩着大毛腿一路小跑,顺着阿许爸的力道啃了口瓜瓤,“唔,滋味还行,水唧唧的,我就没吃过这么水的东西,凉凉的,顺着嗓子滑下去好舒服。” 黑翅知道他是在诱惑她,但明知道会吐还要吃的愚蠢行为她不会做,她可没这么嘴馋。扭过鹰头看向院内,站在明酥脚边动都不动一下。 “黑翅不吃啊?挺好吃的,你看褐耳就知道。”甘唐元也跟着诱惑。 “甘叔,猫头鹰消化不了瓜果,就像人吃生肉一样,最后会吐出来。褐耳嘴馋,黑翅不像他。”简直百无禁忌,只要不危及他的小命,啥都敢尝试。 “我想起来了,我早上买了几斤鱼,还在桶里养着,我给黑翅拿一条出来。”甘唐元就喜欢有原则的人,现在碰到有原则的鹰更让他欣赏,扔掉手里的瓜皮,进屋抓了只鱼出来,“只给黑翅吃,褐耳吃了也糟蹋了,反正待会儿还是要吐的。” 褐耳:“……”他看了看面前的瓜皮,又瞅瞅黑翅面前的鱼,问:“小禾苗,他家只有一条鱼了吗?” “对,最后的一只。” “那我不吃了。”褐耳把嘴上的瓜汁抹大腿上,咂巴了下嘴,说:“我吃了也糟蹋了,反正待会儿也是要吐的。” 明酥:“……”这一人一鹰的想法竟然对接上了! 大壮站在村后的大树上,默不作声地看完了全程,待黑翅褐耳跟那个会说鹰语的人类走了之后,他又等好一会儿,判断两鹰进了屋暂时不会出来,他壮着胆子飞进了人类家。 “瞄嗷!呜呜呜……” “梨花叫啥呢?”艾丽华开门走出来,看到她家猫蹲在窗户上呲牙嗷嗷,仔细一瞧,厨房屋顶上蹲了只猫头鹰。 “褐耳?梨花你憨了?褐耳都不认识了?褐耳你咋又来了?你媳妇没跟你一起?” 大壮警惕地盯着下面的人,还有那只贱猫,要不是它突然出声,他就已经得手了。 艾丽华听到屋内有鱼扑棱的声音,进屋拉灯一看,装鱼的桶半斜,有两条鱼已经蹦出来了。她有了猜测:“褐耳你竟然来偷鱼!难怪梨花会呜你,小偷小摸行为我都瞧不起。这次算了,再有下次我可不喜欢你了。”她皱着眉头把地上的两条鱼扔给梨花一条,另一条给扔房顶上,看猫头鹰叼了就走,自言自语道:“这可不行,我明天给禾苗说说,这要是偷习惯了,再能耐再通人性也会被村里人打死。” “细眼我回来了,你要的肉我给你带回来了。”大壮刚进领地就大声嚷嚷,飞到鹰巢旁边把爪子上的鱼丢树干上,看细眼起身他立马蹲在巢里孵蛋。 “这不是肉!是鱼!鱼是水里的,牛肉猪肉是村里人养的那些四蹄动物!”细眼崩溃,白高兴了一场,郁丧又烦躁,她找了个什么玩意?褐耳带他伴侣在人类家里骗吃骗喝,猪肉牛肉已经代替了老鼠,而她找的伴侣连鱼牛猪都分不清。 “你没吃过鱼?也没见过?”她鄙夷地质问。 “没,我不知道这是啥,我见黑翅吃的是这东西,褐耳都没得吃,我就以为这是你说的肉。”大壮垂头丧气,回来的路上他满脑都是细眼高兴的样子,现在全变成了泡泡,他缩头缩脑,低声解释:“在遇到你之前我没出过山,喝水也只是山沟里的水,没见过你说的鱼。” “你是怎么跟褐耳说的?他没给你说这是鱼?”细眼不信。 “我不是找黑翅褐耳要的……”大壮把从他离开领地到回来这中间的过程都详细地描述一遍。 细眼听到他提及的黑翅跟褐耳没生蛋的事以及猜测时,不自然地撇开眼睛,黑翅跟褐耳不是真姐弟这件事她没跟任何鹰解释,现在包括她的爹妈都还一直认为黑翅褐耳是同父同母的姐弟。 “我知道了,算了,也不是你的错,我吃鱼也行。”她打算等两枚蛋破壳了,她能离开了,就自己动身去村里复制大壮“要鱼”的办法,这里的人类似乎没有她老家的聪明,还怪好骗的。 择日清晨,明酥上门收牛的时候被阿许妈妈叫到一边,听了她说的立马摇头,解释道:“褐耳是贪吃,但他绝不会做出这种偷偷摸摸的事,以他的厚脸皮,想吃了能赖你家里赖出一条鱼,绝不可能去偷嘴,这点我能保证。” “禾苗你别激动,昨晚的确是有只猫头鹰来偷鱼,我不至于编瞎话。不过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怪,褐耳想吃鱼压根不用偷,只用细声细气地叫一声,阿许跟他爸立马凑上去讨好。”艾丽华把昨晚的事也详细讲了一遍,“它站屋顶上,我也看不清他的样子,我跟它说话它也不跑,就扔鱼的时候躲了下。” “什么时候的事?” “就你刚走不久,天刚黑透,我们也是刚吃饭。”艾丽华蹲下来,仔细回想细节,不愿意相信她被一只陌生鹰骗了,还主动投喂小偷。 “肯定不是褐耳跟黑翅,那时候他俩都在我家,一直到八点多褐耳把西瓜吐出来了才从我家出来。”明酥皱眉,竟然有鹰打着黑翅跟褐耳的名头在村里招摇撞骗,关键是还完美地避过了地主鹰。 “我今晚给黑翅说说,鹰的事鹰更好解决。”褐耳就不指望了,他也想不出个名堂,只能在抓贼的时候冲锋陷阵,说不定还只能护阵,前锋都当不了。 黑翅跟褐耳在知道这事的时候气炸了毛,但山里鹰多,黑翅哪怕有所猜测也不能冲进深山质问,有脸当贼也有脸不承认。两鹰一致决定以后天暗就出山,村头村尾各一个把守,一定要把小贼给逮住。 但时间从六月进入八月,出现过一次的贼头鹰再没有出现。 明酥一再坚持要在大队小学读书,她爸领她去校长家里找人,一同去的还有阿许跟明溪,以及阿许爸,为的就是不上学前班,开学直接进一年级。 “明老师,我家阿许这情况要不要请校长吃顿饭,塞点礼?”甘唐元问,“我家也没个上学的孩子,对学校的事我还真不清楚。” “都一个村的,可别喊明老师,我听着就脸热。”他按下做鬼脸的傻闺女,说:“大队小学管的不严,说两句好话就行了,我家小溪也是岁数不够,冬月才满七岁,阿许呢?” “那我们阿许年纪最小,他是腊月二十二生的,那年我们小年都是在医院过的。” 事情就像明仲夏说的,在校长家里找到他后,考了下三个孩子的拼音和数数,直接点头说开学来来报名。 “明溪明酥?明渠是你们一家子的孩子?”王校长问。 “是我侄女,明溪是她亲弟。”明仲夏回答,“明渠今年成绩进步很大,她的成绩在镇里的小学也是能排得上号的,这要多谢学校老师的教导。” “那丫头肯下苦劲儿,上课也认真。”王校长说起这个就笑,在明渠之前他们大队小学可没这么好的成绩,五年级升六年级去镇里的学生大多是中偏下的水平,这些年他去县里开会都没脸说话。 “四年级五年级的数学都是我在教,明显感受得出来,明渠在去年冬天就突然认真了起来,今年春天的时候甚至把四年级的课文都拿出来背了,她能考出这个成绩跟她自己的努力脱不了关系。”王校长拍了拍明酥,“丫头,向你姐学习啊。” “好。”为了她奶的五十块钱她也要认真学习,考个好成绩,她堂姐考了好成绩,她奶奖了五十块钱,她放一年牛也才能赚五六十块钱。等她开学放不成牛了,就只能拿成绩赚钱了。 — “妈,小芸给我打电话了,她已经买票了,再过三四天就能到。”明仲夏这趟回来除了解决明酥上学的事,就是把他妈做寿办席的事给定了。 “我跟我大哥商量了,请西岗的厨子来掌勺,他说西岗的那个厨子做菜味儿不错,就是你打算是在我大哥家置席还是在老屋?” “不用请厨子,又不是过大寿,就在家里置一桌菜,我们自家人热闹热闹就行了。我也才五十岁,等我六十、七十、八十岁的时候随你们兄妹三个大摆筵席给我做寿。”明奶奶摆手拒绝,家里本来也没多少亲戚,全都来了也只有个四桌客,为这点人还请厨子做菜,该有人嚼她摆谱了。 “我是这样打算的,不办事不请客,那天就你们兄妹三家在,你堂大爹堂二爹这亲家子都不叫。” 明仲夏有些为难,他小妹要回来给他妈做寿这事他姑也知道,之前在镇上碰到他表兄弟,人家还说到时候来给舅娘做寿。 “小芸要回来这事我姑也知道,你也知道她俩的关系好,我姑的意思……” “你们要是跟你姑来往我也不拦,但我实在不想再沾这乱糟糟的关系。你姑想见小芸,可以,去你姑家可以,你姑到你家或是你大哥家都可以,但别踏进我的门,更别打着我的过生的名头给你们姑侄叙旧,那是给我添堵。”明奶奶厌烦这断不干净的关系,皱眉说:“我不过生了,那天你们也别来,这事也别提了。” “你别气啊,你不愿意我来解决就是,你跟我姑比肯定是你最重要。主要是之前我表兄说要来给你做寿,都这么大的人了,他当众人面说我不好拒绝。现在你不愿意我改天到我姑家去一趟,等你生日后我请我姑一家去我家吃饭,小芸也两三年没回来过了。” 明奶奶看了眼小儿子,叹气说:“是妈给你作难了,但你也知道,我跟你舅那边都断亲了,你爸没死的时候我管不着,他死了我也不愿意再忍了,你姑呢,我是不会在跟她家来往了,但你们兄妹三个我不阻拦,你们跟她过来往我也没意见。” “没啥作难的,你现在随便想咋过就咋过,咋舒坦咋活,年轻的时候不能给自己的人生做主,现在没人能阻拦你,剩下的半辈子你只为自己考虑。”明仲夏心里挺不平静,抓住他妈的手,说:“老太太,这个劲头保持下去,别为儿女妥协,我有考虑不周的时候,但我支持你的心是不变的,就像当年你支持我婚姻自由一样。” “那我谢谢你。” “好,我接受你的感谢。” 明仲夏平复了下情绪,推门出去就看到明酥的蓝色裤腿从大门边匆匆消失,两只鹰倒是还大大咧咧地蹲在屋脊上。 “褐耳,那天在阿许家偷鱼的猫头鹰就是你吧。”明仲夏颠着手里的小瓦片,看褐耳头上的两簇毛都竖起来,冲着他尖利地叫,继续说:“你们喜欢偷听偷看,我丝毫不怀疑你们去偷鱼,然后骗我姑娘为你们作证。” 他瞅到大门外边探出来的牛角辫,继续大声说:“明酥是个单纯的好孩子,她最相信她的朋友了,但你们不诚实,我算了算,猫头鹰的速度非常快,从这里飞到阿许家也就两句话的功夫,偷个鱼一来一回,明酥连个鸡蛋都还吃不完。” 褐耳呆住,凑到黑翅耳边问:“他说的啥?你听懂了没?” 黑翅摇头,越摇越晕,禾苗爸说的太长了,才开始还能听懂一句话,到了后来只顾着抓单字去了。 “禾苗,快出来,你爸是不是在说我偷鱼?你快来解释,我可没有啊。”褐耳翻过屋脊,冲墙外面的人喊,他对禾苗爸有点打怵,但又最想得到他夸他聪明的表扬,可不能坏了好印象。 “我一直以为他是最聪明的,没想到他不明是非,还比不上阿许爸妈,阿许爸妈都信了不是我偷的鱼。”褐耳碎碎念,有点怀疑他的直觉判断了。 “爸,鱼不是褐耳偷的,他又不缺吃的,他偷听主要是好奇,你不能因为他好奇就说他有贼性。”明酥气鼓鼓进门反驳,“阿许爸妈都信了不是褐耳偷鱼。” “那你偷听呢?你偷听也是好奇?”明仲夏板着脸想训她,就听屋里人说:“你给她说说,这对我也不是啥丑事,免得她像她姑一样,听信了外人嚼的舌根。” “那我带她出去玩一会儿。” 明仲夏拉着明酥往前面田里走,有猫头鹰跟着他也不担心被蛇咬。 “我今天给你说家里的亲戚关系,你听不懂也别问,把事记住长大了自己琢磨,这事以后也别提,对你奶来说是件痛苦的事。你奶嫁给你爷的时候只有十六岁,但你爷已经二十六岁了,那时候你姑奶十八岁,你奶跟你姑奶是换亲的,中间还有一个人,是你舅奶……” 明奶奶名叫陶稚,她妈是地主家的二女儿,她爸在没解放前是地主家的佃户,穷的叮当响,却因为穷娶上了地主家的小姐。佃户没因为娶了小姐就富起来,反而因为生孩子和过重的农活让小姐坏了身子,在陶稚六岁那年,小姐去世。 从嫁人到离世,短短只有十七年,留下了五儿一女六个孩子,陶稚就是那个小闺女。儿多饭量大,每年的工分只能顾着肚子,房屋一年年破旧,屋里的家具总是坏了修,修了坏。那个破败的三间土房唯一的亮色就是日渐长大的姑娘,在姑娘十六岁之前,家里的六个男人始终没迎回一个女主人。 姑娘十六岁那年,她大哥用她给自己换了个媳妇回来。 不知道是谁牵的线,三家换亲,陶稚嫁到明家,明家的姑娘嫁给王家湾的王家,王家的姑娘就成了陶稚的大嫂,三个从没见过面的姑娘给绑在了一起,是嫂子也是姑子。 十六岁的姑娘跟了二十六岁的男人,男人外号叫老鳖,因为他说话做事都慢吞吞的,还有点结巴,性子说好听了是老实,难听了就是窝囊,属于别人踹翻他的椅子,他把椅子扶正坐回去,不知道反抗不知道跑的那种人。 陶稚年轻漂亮又脸嫩,嫁了个窝囊男人,在外被人调笑回家没人给撑腰,甚至晚上睡觉的时候有男人站院子里敲堂屋门,而她男人只会躲被窝里不吭声装没人在家。 陶稚的第一个孩子就是这么被气掉的,出了小月子后她就随身带菜刀,有男人想来占她便宜她就拎刀砍,首次就得手,刀砍男人胳膊上深可见骨。被人找上门讨说法的时候她男人只会下跪道歉,她回娘家找兄长,嫂子说她性子太厉,五个兄长来露了个面就回去了,从那时开始她对娘家死心了。当时她就梗着脖子不服软,想着有本事你把我给砍死了,男人爱下跪由着他跪,反正她不道歉,还放话说谁再对她有想法只管来,把她操不死就把命留她身上。 磨了大半个月,明家的房子里除了个木床跟两床被子,其他但凡能用的都被扒干扒净,就连院墙也被人给推倒了。 “我奶咋不跑?”明酥问。 “那时候不比现在啊,户籍管的严得很,人跑了连口粮都没了,而且那时候三年干旱刚过,树都还没生新皮,跑出去就是饿死。后来有了你大爹,有了我,有了你小姑,她是没妈的孩子,她说不能让她的孩子没了妈。” 娘家断了来往,婆家这边的小姑子是个只听鬼话不听人话的,跑回来指着陶稚的鼻子骂她搅家精骚狐狸,她也想给断了,但男人不同意,咬死了不跟妹妹断亲。直到男人八年前死了,丧事过后她立马宣布跟小姑子断亲断来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10 00:00:00~2022-01-14 22:24: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婷婷、夕夕、白萝卜 5瓶;你好烦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039 明奶奶生日的前两天, 明景芸到了镇上,去她二哥家敲门,发现没人在家又扛着个大包往村里走, 累得急喘气还一直昂着脖子环顾四周, 找记忆里熟悉的环境。 “哪去?明坡村啊?上来,我捎你一截路。”开手扶车的男人下车把明景芸的麻袋包搬上车厢,问:“来走亲戚的?我看你眼生啊。” “回娘家。”离家越近她情绪越激动,“我嫁出去五年了,不怎么回来, 大哥你该是不认识我。”她没嫁人前跑去南方棉纺厂打了三年工,跟村里同龄人的来往几乎都断了,外村的更是不认识她。 “大哥你是哪个村的?王湾村?我姑就是王湾村的, 我小时候几乎是在你们村长大的,我姑叫明花儿, 你认识吧?” “认识认识。”男人点头,回过头瞅了一眼,明家老三的事这十里八乡就没有不清楚的,出去打工跟外省的一个男的搞一起了, 她妈不同意这事,她直接嚷嚷她已经跟那男人睡了。 “你男人没陪你回来?” “他在家照顾娃走不开, 我妈今年过整寿, 我又三年多没回来了,趁着个机会回来看看,等娃大一点了再带她们来姥家。”明景芸像是嘴里没牙挡风, 人家问啥她说啥, 三个孩子的年纪跟性别,家里的田地多少, 公婆啥的都给诌出来。 “明大柱,这是你堂妹吧?来把她的包给搬下去。” “大柱哥,我是小芸啊,你不认识我了?”明景芸跳下车,高兴地直跺脚,提醒道:“我二哥是仲夏。” “想起来了,没听说你要回来啊。”明大柱有些尴尬,从车上搬下麻袋,生硬地给开手扶的人道谢。不想跟这个堂妹站一起丢人,丢下一句“我把麻袋给你扛回去”麻溜地进了村。 “大娘,我是小芸啊,还认识我不?” “是阿嫂吧?这是你家丫头?都这么高了……” …… 等明景芸走远了,堰边洗衣裳的妇人低声说:“小芸年纪也不大吧?那脸干黄的像是四十来岁的人。” “我记得她比我家大姑娘小,我家大姑娘今年也才二十六。” “她那手跟我们这老婆子的手差不多……” 明奶奶看到面容蜡黄的闺女也是惊了一跳,问:“你生病了?” “没啊,妈,你咋不盼着我点好?我身体好得很,这一麻袋干货都是我一路扛来的。” “孩子没跟你来?” “没,你女婿说我带着孩子坐车不太方便,而且小的那个刚会走路,带出来肯定要我抱要我背。本来想把两个丫头带来见见你们,我婆婆说只带她俩对老三不公平,容易闹意见,我觉得她说的也对……” “你啥时候生了老三?不是只有两个姑娘?”明奶奶震惊又失望,见面不足五分钟,她已经不想再说话了。 “前年冬天生的,是个儿子,不枉费我受苦躲在深山亲戚家躲了五个月。”明景芸这才意识到娘家还不知道这事,解释说:“前年冬天雪大,路都被雪埋了,村里也断电,一时没能通知你们,后来也就忙忘了。”她记得好像是跟娘家人提了一嘴,但她妈又不知道她家老三的事,一时她也不确定到底有没有跟娘家人说起过。 明奶奶点头,很平静地问:“你啥时候回去?” “我只能在家住五天,山上的茶可以采摘了,我要赶回去打工采茶,一天十块钱呢。” “赚钱要紧,家里还有孩子,我过完生日你就可以走了。”明奶奶很久没有这么心烦过,真是应了那句话,眼不见心不烦,老三这个憨驴不回来她或许还高兴些。 “妈,这都是我给你带的,都是你女婿那边的土产,干菌子,核桃,板栗,还有风干鸡,这是野鸡,冬天下雪天下套子抓的。” “你有心了。”明奶奶没有推让,儿女给她东西都是应该的,给了她接着,不给她也不要。 晚上,明酥放牛回来,还没进门就听到屋里陌生的声音,心里有所猜测,牛往树上一栓,跑进屋喊奶,眼睛却是盯着灶边烧火的女人。 “这是我姑吧?” “妈,这是?” “你二哥的闺女,禾苗。” “丫头可真聪明,你咋知道我是你姑?我嫁人的时候你可是刚学会走路。”明景芸兴致勃勃地问。 “你跟你姑长得很像。”明酥走到她奶旁边,拉着她的手问:“奶,我爸妈啥时候回来?” “估计是明天。” 晚上炖了明景芸带来的风干鸡,吃饭的时候明酥受不了她张嘴闭嘴提她姑的事,打断她的话问:“姑,我姑父咋没来?我姥过生日我爸就去了,我也去了,你的娃咋没来?” “车票贵啊,我一个人来,一来一回都是一两百,而且家里也有农活,不像你爸妈都是老师,清闲。” “啊?你家比我家还穷?那么穷你还嫁,又穷又忙你图啥?”明酥撇嘴,“奶,我提前给你透个风,我爸妈准备给你买个金镯子当寿礼,姑,你给我奶送的啥?金耳环?我姥过生的时候我妈就买了一对金耳环,我姥特别喜欢,天天带。” 明景芸情绪一下子降了下来,张了张嘴又讷讷闭上,“妈,我孩子还小,手里不宽裕,等你六十的时候我也给你买对金耳环。” “行,我等着。” 明景芸:“……”不宽解宽解她? 总算能安静吃顿饭了,明酥吐掉嘴里的鸡骨头,说:“奶,我们明天还是后天杀鸡?还是我们自家的鸡好吃,肉香也不卡牙缝。” “嫌肉卡牙缝就多吃菜。”明奶奶警告地撇她一眼,三个人里就她最嫩,当谁看不出来她身上竖的刺? 明酥撅嘴,她是在帮她奶出气啊。她低头吃菜,眼睛向上翻,看了对面的女人一眼,暗哼一声,她替她奶不值,养个闺女还不如养头牛。她都听她大奶奶说了,大奶奶原话是“你奶跟你姑奶要断来往的时候,小芸当众撒泼说她爹刚死她妈就有外心不认亲了,你奶扇了小芸两巴掌,一点没留面子,一直坚持要断来往。之后小芸就出去跟人进厂打工了,回来要嫁人的时候说她大哥二哥没良心不认姑,她认,她代表她爹跟她姑来往。虽然嫁人五年回来过一次,认跟不认没区别,但那时候的确是打了你奶的脸。” * “褐耳黑翅,你俩今晚别来我家,最近几天都别过来,我家来了心毒眼瞎的坏人,别招了她的眼给了她使坏的机会。”黑暗里,明酥给两鹰仔细交代,末了觉得不太畅快,踢牛槽的时候又骂了声“心毒眼瞎的坏人”。 给牛添了两把草,明酥甩着手昂着脖往外走,刚出牛棚,就见墙边出来个人,她吓得“啊”了一声,瞅清人了,问:“姑,你咋在这儿?啥时候来的?” “在你来之前我就来了,你刚刚说心毒眼瞎的坏人是指我?”明景芸气的头晕,大叫一声,骂道:“你这个小妮子嘴咋这么坏?我没招你惹你吧,从一开始见面你就想法设法地刺我,你妈是怎么教你的?你给我说说,我咋就心毒眼瞎了?” “这跟她妈没关系,禾苗是我在养,你要是觉得她坏那也是我教的,跟你二嫂没关系。”明奶奶从房里出来,揽住小孙女,说:“没事就回去睡吧,吵吵嚷嚷的惹人嫌。” “妈,我是你亲闺女吧?现在是禾苗骂我,你不教训她不说,还护着我二嫂!” “睡吧,别找事,禾苗那话是不该说,我明天好好跟她说。”明奶奶看她还要找茬,不耐烦了,“你那些破事禾苗都知道,她是在维护我,你要是还想撒泼,明天就回去吧,也别等我过生了,你不在我还有你大哥二哥大嫂二嫂。” “我就不该回来。”明景芸色厉内荏地甩下一句,独自进屋。 “今晚跟我睡?”明奶奶低头问。 “咋了?为啥跟你睡?难道我姑半夜还要来打我啊?” “那可不好说。” 明酥犹豫了下,吞吐道:“那好吧,我今晚陪你睡。”她唯恐漏了怯,挽尊道:“我也不是怕她,就是怕给你惹麻烦。” “你还知道惹麻烦啊?”明奶奶叹口气,等小孙女睡床上了,她坐床边说:“你也别招惹她,她都已经定性了,我都对她不抱希望了,随她怎么折腾,她也就回来三五天。” “我是心疼你。”明酥抽了下鼻子,她当鹰的时候都没过过她奶的那种苦日子,太欺负人了。 明奶奶沉默了会儿,活了五十年了,终于有第二个人说心疼她了,第一个这么说的人估计骨头都已经化成灰了。 “你给你爸写的信我都知道了……” “不可能。”明酥打断,言辞肯定道:“我信写好了立马让黑翅送去的。” “你爸打电话回来问了。”明奶奶拍了下小孙女,说:“你大爹你姑你爸跟他们姑的事我都不管,你更不用管,我不需要以这种强硬不讲理的方式让他们给我站队,我跟你姑奶不和,但上一辈的矛盾不涉及小辈。” “反正以后我的娃不能跟我有仇的人来往。” “你还小不懂事,只有小孩子才会一定要争个是非对错,大人之间的事不可能算得清清楚楚,多数是对和错断定不了的。”明奶奶温声安抚孙女尖利的情绪,回忆道:“你姑奶上我家来骂我的时候,我正处于情绪紧绷的时候,她骂我搅家精,我就拿刀把她撵了出去,后来不知道她又听了谁嚼的舌根,骂我骚狐狸,我直接拎刀上了她婆家的门,刀刃都给砍豁了,把她一家老小吓得躲在屋里不敢出来。我就站门外喊她再敢上我家门去骂我,我半夜非把她哥给剁了,再到她家来杀人,最后再自杀,谁让我不痛快我就要她命。”说起这些明奶奶情绪有些激动,笑了一声,感叹道:“那时候我可是十里八乡不要命的泼妇,我记得那年我还没有十八岁,凭借一把刀,我有了悍妇的名声,没人再敢来招惹我,就连你爷那个孬种也怕我,去嘱咐他妹子暂时别回娘家了,怕我气晕了头把他杀了。” “那我姑为啥会亲近她姑?都不来往了。” “因为我跟你爷穷得吃不起饭了,尤其是在我砍伤人之后,那时候家里就只剩一张床两床被,煮饭的陶罐都被人给搬走了,碗也砸了,挖了野菜都没法煮,是你爷去你姑奶家拿了陶罐,提了粮,在分粮前的那段日子都是靠你姑奶家接济的。” 明老鳖别看窝囊,谁都能踩一脚,但他对他妹是真的好,陶稚要断亲的时候他梗着脖子不同意,不给他吃饭、跟他打架都没让他松口。明花儿是个贴娘家的人,家里有好东西了总要给她哥送点来,陶稚得承认,她厌恶她姑子那个糊涂虫的脑子,但搭男人的份,那几年的油荤全是靠她小姑子才尝得到嘴的。 “你姑奶贴娘家,对娘家侄子也就稍次她亲儿子,你大爹两岁的时候过年闻着别人家炒肉的味儿馋到哭,你姑奶听说了就把你大爹接走了,过年都是在她家过的,后来有了你爸,你大爹经常带他去你姑奶家蹭吃的。你也看到了,你姑长得尤其随你姑奶,那时候你姑奶可稀罕她,待她比亲闺女还好。你姑上学不好好上,经常逃课去她姑家玩,听信了她的话,回来跟我作对。”小芸不仅长相随姑,脑子也随姑,外人说的都是真话,亲妈说的都是谎话,对外面人怂,在自家人面前挺硬气。 “我跟你姑奶有怨,但她只要不来招惹我,我也不管她跟你爷来往的事,在你姑上学之前我俩算是互不搭理,你们明家的任何事我都不插手。你爸跟你大爹受了你姑奶的好,他们表兄弟之前相处得也不错,我不应该用我这一辈恩怨影响他们的来往。同样,我的事你爸你大爹也没有插手说话的份儿。”甚至在明酥爷丧礼过后她要跟明花儿断来往的事她也没跟孩子们商量过,她代表的就是她自己,她不想跟谁过礼也不需要谁站队,哪怕她的孩子们都反对,她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你姑的事是她自己的事,我都不管的,我也不在意,真的,一点都不关心,你也没必要再为我抱不平。”从她觉得这个闺女救不回来的时候决定放弃后,小芸就成了她生理上的女儿,把她养大嫁出去她的任务也就是完成了。 “好复杂啊。”人类的感情真复杂,还是她们猫头鹰好,独居不社交,孩子能捕猎了就能赶出去自己住,平时也不来往。 “那你听懂了没?别再要求你爸不去他姑家了,你姑的事你也别管,该放牛放牛,该喂鹰喂鹰。” 明酥皱眉,“但我不想我爸的姑去我家。” 明奶奶翻白眼,人不大心还怪大,她爸妈的房子她还做上主了。 “褐耳跟那个偷鱼的鹰有仇吧?以后褐耳的崽跟贼鹰的崽看对眼要成家了,或是要做朋友,而且褐耳的崽在饿肚子的时候那贼鹰给它吃的了,褐耳要是反对这桩婚事,你怎么看?” “那不可能,猫头鹰只管自己,不管孩子的。” “那褐耳就是要管呢?死活不同意。” 明酥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看吧,你犹豫了,你也觉得褐耳有点固执吧?惹人嫌吧?但我要问你的看法也是讨人嫌,这事跟我们有啥关系?”明奶奶拍了下乱蹬的脚丫子,说:“我那倒了血霉的前辈子不是你姑奶一人造成的,我觉得她讨厌,她也觉得我恶心,我早在八年前就跟她不来往了,我自己都放下了,你也别拣着这事一直计较,行不行?” “那好吧,我就是心疼你。” “那你替我骂我哥我爹,骂他们孬种、没本事。”明奶奶伸出手,“来,拉个勾,拉勾了就别提了,你还做你的放牛娃,开学了好好学习,长成个有本事的姑娘,别让任何人插手了你的人生。” 第40章 040 盛夏早上□□点的太阳已经很灼人了, 明景芸蹲在屋外的树下拔鸡毛,眼睛忍不住往村头的大路瞅,都这个点她二哥二嫂都还没来。 “妈, 我二哥是打算再得个老二?”她提着鸡腿进屋凑她妈耳边悄悄问。 明奶奶皱了下眉, 很不适应地偏开头,扔掉手里有虫的豇豆,随口说:“没有啊,你听谁说的?你二哥二嫂都是吃公家饭的,不可能得老二。” “那禾苗咋在跟你住?我还以为我二哥把那丫头的户口迁出来了, 打算再偷生一个。” “我喜欢禾苗,去镇上把她接回来陪我的。” 明景芸看了眼遍地跑的大公鸡,还有今天早上放出院的一二十只鸭子, 嘀咕说:“禾苗得上学了吧?我把我家二丫头送来陪你住?别看只有三岁,能喂鸡喂鸭, 吃饭睡觉也老实。” “你三岁的时候我可没让你喂鸡喂鸭,我那时候是啥年代,现在又是啥年代。”明奶奶冷啧一声:“你说我待你不好,看来你比我做得更差。至于孩子, 我又不是来个娃就养,你是嫌日子苦心疼娃就看好你肚子别又撅起来了, 还只是想甩包袱, 那是你姑娘倒霉,托生到你肚子里。” 连嘲带讽,明景芸又气又恨, 咬着唇内肉不说话, 心口剧烈起伏,好一会儿过去, 她像是没听到那番话一样,又笑着问:“妈,家里的牛多少钱买的?” “不知道,你二哥给他闺女买的。”明奶奶抬手揉了下额角,指了指檐下,“你要是没事做去剥头蒜瓣。” 这时屋外的路上传来说话声,明奶奶闻声就知道是二儿子回来,打发走眼睛在屋里角角落落寻摸的人,“你二哥二嫂回来了,去帮忙提东西。” “小芸!”明仲夏眉头皱着看这个比他看着还显老的女人,被旁边的人拍了一下才回过神,打招呼说:“你啥时候回来的?我跟你二嫂以为你还没到,还打算下午去车站等着的。” “昨儿下午到的,先去你家敲门没人应我就先回来了。”明景芸嗡嗡了两声,头低着不太好意思见人,之前没多大感觉,见到她大嫂也都还说得上话,现在碰到她二嫂,脸皮白嫩,穿着裙子和白色凉鞋,她没嘴喊嫂子。她站人家面前感觉像是那用了四五年,满是油污的抹布。 “进屋吧,外面热。”黎玉琳先搭话,含笑问:“孩子来没来?四五岁了吧?这还是我们当舅舅舅妈的第一次见面。” “我来提鱼,别把你衣裳弄脏了。”明景芸抢过还在甩尾巴的大黑鱼,扯了下嘴角,“孩子没来,天气热折腾人,带一个另一个有意见,索性都不带了,留在家里让娃他爸看着。” 黎玉琳瞅到她的不自在,识趣没再多问,快走两步进屋帮婆婆择菜,把空间留给后面走的兄妹俩。 明仲夏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垂眼看到她关节粗大的手,沉默了好一会儿,把菜放进厨房的时候,低声问:“日子不好过?” “没,也还好。”说完就后悔,但瞟到她二嫂端菜进来,咬着牙愣是没改口。 黎玉琳跟明仲夏刚到没一会儿,老大两口子也过来了,不大的小院立马热闹起来了。 “大哥二哥,姑是今天来还是明天过来?” “她不来,我给姑说了,妈生日过后你可以去她家,也可以到我家去吃饭。”明仲夏含糊说。 明景芸瘪了下嘴,还以为她姑有气不愿意来给她妈做寿,想着她妈理亏在先,也就没说什么。 临近中午,明酥跟明溪赶牛羊回来,特老实地喊爸妈,一点没闹气的兴头。明仲夏眉头一挑,心里松了口气,他就担心这丫头当众耍脸子,到了那一步打吧他下不了手,不打面子上又过不去。 中午饭过后,明酥挺着小肚子回屋睡觉,睡得迷迷糊糊的被猛然拔高的声音惊醒,她坐起来愣了会儿神,下床穿鞋,刚出门就见明溪坐在堂屋门外面偷听,见到她先嘘一口气,招手让她悄悄过去,两人一左一右把在门两边。 “为了生老三,家里的房子被计生局的扒了?那你们一家现在住哪儿?”明伯文问。 “在我公婆家,但是小叔子不愿意,我们就住在小平房里,冬天的时候还好,夏天屋里热得进不去人,更别提一家五口睡一张床了,从入夏开始,叶成一直是卷了席子睡院子里。”明景芸叫苦道:“就这都还要被骂,我那弟媳妇是个厉害的,天天骂叶成不要脸,说他一个大伯哥躺院子里让她夜里不能起夜。”说完她瞅了一圈桌子上坐的几个人,凄声央求:“哥,嫂子,妈,你们手里有没有能腾出手的钱?借我们一点,我回去盖两间瓦房,也不天天挨骂,三个娃也能抬起头走路。” 没人说话,都知道这钱借出去好借,想要回来几乎不可能,借钱盖房这么大的事他们妹夫不仅不露面,电话都不打一个,娶小芸五年了,娃都有三个了,就结婚那天露了个面。 “现在计划生育管这么严,扒房牵牛的又不止一家两家,你家那个条件你还躲着生老三?生之前没想过这个情况?”明仲夏烦躁地问。 “没生的时候都催着生,我婆子三天两头的催,给我说的是房子没娃重要,房子扒了让我们住她家里去,谁知道孩子生了她个老妖婆说她做不了主。” “做不了主是啥意思?” “她现在住的房子是老屋,分家的时候老屋分给了我小叔子,她和我老公公跟着小儿子过,我跟叶成是分出来盖的两间新房。”明景芸左右看看,心里有点忐忑,一时心慌,她先向她妈求助,想着她大哥二哥听妈的话。 “妈,现在我遇到难处了,你帮我一把,我缓过劲儿了把钱再还你们,你就是不看我面子也可怜可怜三个孩子,她们别说早上吃煮鸡蛋,过生吃个煎蛋都还要偷着吃。” 明奶奶笑了,她亲生的姑娘她都不关心了,还会可怜三个没见过面的外孙? “你还记得你嫁人前那次回来给我放的话吧?忘记了?没关系,我还记得,我给你提醒提醒。你说我尖酸刻薄管的多,说我看不起你看不起你看中的男人,嫁出去后就是饿死也死在村外面,要饭都不敲我家门。小芸,我一直帮你记着呢,没想到才五年而已,你说的话就成了没味儿的响屁。”明奶奶摇头,坚决地说:“当年我不让你嫁,你就跑出去跟那谁睡,挺个大肚子回来威胁我的时候,我就决定不管你了,嫁的男人是你选的,是苦是甜你自己咽。我的钱我不可能借给你,别拿孩子来威胁我。” 满堂寂静,明景芸涨红了脸,年轻的时候认为未婚先孕是件勇敢的事,是在自由恋爱,是在抗争封建家长,嫁人后旁人异样的眼光,婆婆鄙视的骂声都让她恨不得这件事从没发生过。她一直试图忘记,没想到今天被亲妈狠狠扇了一巴掌。 “之前是我做错了,我也知道错了……” “没用,我不会再管你。”明奶奶捡起桌上的碗筷,说:“你们继续聊,我去洗碗。” “妈,我帮你。”黎玉琳紧跟着起身。 明溪妈看了看,不放心她男人,坐着没起身,笑说:“今天吃太饱了,直不起腰了,今天你们洗,明天都是我的活儿。” 门外的两个人在屋里收拾碗筷的时候就已经悄悄起身,钻进了藏身的卧房。 “你说我爸跟你爸会借钱给小姑不?”明酥翻着花绳问。 “不知道哎,应该不会吧,我家的钱都是我妈在管,姐,你家呢?我小叔还是小婶管钱?” 明酥蹙眉,这她还真不知道,但思及之前她爸诓她五块钱的事,猜测说:“应该也是我妈,我爸手里估计就每天买菜的几块钱。”还没她攒的钱多。 “我爸手里一点钱都没有,他买烟都还是我妈给他买回来的。” 啧,真可怜,真穷。 明酥想到刚刚偷听到的话,觉得她奶太威风了,把她小姑震的还不了嘴,哪有昨晚斥声怒骂的煞气劲儿。她这么想也这么给堂弟说了—— “对啊,我妈都说奶很厉害,村里没人敢惹毛她,别看她是个干瘦的小老太太,脾气爆得像炮仗。姐,我悄悄给你说,我妈敢在家跟我爸吵,但她不敢跟奶吵,有时候有事都是让我爸来找奶说。”所以他妈要打他的时候,他要是能一股劲跑出来,首先就是来他奶家,他妈绝对不会追。 “我决定了,以后奶就是我的学习榜样!”明酥听到隔壁拍桌子声,她也拍了下大腿,严肃道:“变成一个有本事的姑娘,让人听我的话,不敢招惹我。” 明溪瞟她一眼,不屑哼道:“你不行,我姐还差不多。” “弟弟,我也是你姐啊!”明酥探身扯他腮帮子,逼问道:“你说我行不行?” “不行,又懒又嘴馋。唔唔唔……”明溪试图推开坐他肚子上的胖姐,头发又被扯住,想喊人又被捂住了嘴。 “说,你姐我行不行?” 明溪点头,腿上弹了一脚又被她掐鼻子,彻底老实了,嘴自由了立马求饶:“是我又懒又嘴馋,你肯定行,肯定能变成个有大本事的人。” 哼哼,明酥弹掉裤腿上的灰,站起身,拍了拍手,摆谱道:“这就是我跟奶奶学的第一招——以武降人。” 等着,等我比你高的那天我也把你按地上擦灰。明溪翻身暗搓搓地想。 明景芸并没有如她才来的那天说的住满五天,在明奶奶生日的当天下午她就揣着一个小包随她二哥去了镇上。 “走了?”黎玉琳到家的时候看丈夫已经在家做饭了,换鞋进去问。 “嗯,我送她上车了就回来了。” “给了多少钱?” 明仲夏看了她一眼,虚笑一声,伸出三个手指,“她日子过成这个鬼样子,让我看她受磋磨我也不忍心,好歹是一起长大的,我是她哥哎。” 黎玉琳扬了扬拳头,没有多说什么,笑着掐他脸颊肉,“这个月跟下个月黑翅的肉钱从你零花钱里扣。” 说得这么含蓄,不就是两个月不给零花钱了呗。明仲夏虚虚应下,不敢反驳。 “大哥给了多少?”黎玉琳翘腿示意男人给她捏小腿。 “两百,原本大嫂说只给一百的,大哥说一百块钱还不够她来回的车费。”明仲夏靠在椅背上,沉沉叹了口气,他小妹完全是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也不指望她还了,好好把日子过起来才是真的。”黎玉琳特别佩服她婆婆,说不给就不给,敢在家里哭就拿扫把往出赶。经过这次,小芸估计是不会再打娘家的主意了,跟她关系最近的人都不吃她那一套,已经成家的兄长就是支援她,也是一次比一次少。 第41章 041 临近九月, 明酥收拢最后一笔放牛钱,从明天开始她就不再放牛了。她自家的牛是她上学之前拉出去栓在草地里,中午放学给牵回来饮水, 下午上学前再给牵出去, 下午放学再给牵回家,看牛的活儿交给了明奶奶,明酥每天晚上给她按摩作为交换。 “小禾苗,没人给我买肉了怎么办?还有没有新工作?”是的,褐耳失业了, 明酥不给放牛了,村里养牛的人家也不愿意再雇佣猫头鹰守夜,有那闲钱还不如买肉回来自家吃。白天有人放牛相当于解放了一个劳动力, 不论是挖地开荒种菜,还是挖蒲公英牛头草割艾草之类的晒干了拿去卖, 一个星期赚的钱肯定比一斤猪肉钱多,更何况偷牛的贼也不是天天都有,村里已经安静大半年了。综合来看,再雇佣猫头鹰就不太划算, 毕竟大头就是给鹰买肉。 “目前还没有,你也工作好久了, 趁这段时间歇歇。”明酥安慰他, 劝道:“别太爱劳动,你又不缺吃喝,要咸鱼一点, 懂得知足, 你看那村尾的懒汉,太阳出来晒晒太阳, 下雨了躲屋里睡个懒觉,整天乐呵呵的。再看阿许爸爸,白天打理菜棚,天不亮还要往镇上送菜,大鱼大肉地吃着还胖不起来,都是累的。” 褐耳用翅膀尖在弯喙上蹭了蹭,琢磨着禾苗说的有点道理,但他嘴馋想吃牛肉啊,村里的懒汉是不受累,天天青菜兑米一起煮,他看着就嫌弃。还是阿许爸爸的生活好,天天家里都备着肉,缸里还养着鱼。 褐耳咂了下嘴,只要有鱼有肉,他还是愿意受点累的。 “你学学我,懒人有懒福,反正你有逮不尽的老鼠,饿不着你的肚子。”还是猫头鹰的时候,她但凡身懒一点,想碰瓷的时候别犹豫,可不就早早有人类伺候了。哪像现在,仅仅是想要人类宠爱还要玩心眼,十次耍赖八次都要倒赔本,硬生生把她给逼老实了。 褐耳发现他跟禾苗不是一路鹰,略略鄙视地瞟她一眼,深沉望天,惆怅地说:“小禾苗,你还小你不懂,我已经是个有家的鹰了,是有伴侣和崽要养的。”更何况黑翅还有工作,旱涝保收,他可不想当吃软饭的啊。 明酥蹙眉,有些疑惑地问:“你可别蒙我,春天你都没能让黑翅下蛋,马上都秋天了,你身体里还能有燥热的冲动?” “什么叫没能让黑翅下蛋?”褐耳羞恼到炸毛,说的像是他那什么不行一样,他行,特别行,能一次让黑翅生七八上十个鹰蛋。 “哎,你别气,都是鹰,有啥好遮遮掩掩的。”明酥捧着脸,正经说:“你没有长辈指导,可能不知道,猫头鹰每年都会发情,但不是每年都会生蛋。” “闭嘴吧你,可真不害臊。”褐耳压低耳羽,左右看看,支支吾吾说:“我还是只处子鹰。” “啊?那你跟黑翅是假的?” “真的,特别真。”褐耳大声为他自己正名,继而撇开视线,“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已经快春末了,夏天孵蛋鹰难受,所以保险起见就没那啥。”他声音有点虚,他撒谎了,其实是黑翅不愿意,要求他明年初春再跳求偶舞,她要正大光明地再被追求一次。所以他才要找个给买肉的稳定工作,他要为明年初春的求偶舞长壮变靓。 “行了,不瞎扯了,你记得再给我找份工作啊,最好安稳长久一点。”等黑翅愿意接受他了,他的仔也快来了,黑翅孵蛋的时候肯定要丢工作,他不能让她的生活水平下降。 明酥看褐耳丢下一句话就跑,高声喊:“你这是要去哪儿?” “我去阿许家看看,看能不能骗口肉吃——” 把骗说的如此自然,明酥赧然,终究是她脸皮薄了,竟然开始替鹰脸热了。 开学的那天,明酥由她大伯带着,她背着她妈给她买的新书包,跟堂弟还有阿许像风一样跑在大队伍最前面。这条去大队小学的路联通了三个村,路上三三五五散落着人团,从高空中看下去像是缓慢移动的蚂蚁群。 到了学校后,大人去办公室交学费,小的挤挤攘攘进了教室,明溪喊住要落座的堂姐,招手说:“我们坐中间,我姐说坐前面吃粉笔灰。” “来,我们三个坐一起,我要坐中间。”明酥一溜烟蹿进去,坐在板凳正中间。 “小溪,禾苗。”明伯文站教室门口喊了一声,看娃娃们看过来了,指手说:“我回去了,放学后你们结伴一起回家,别在路上瞎玩。” “明大爹,我爸呢?”阿许问。 “你爸先走了,我也要回去下地了,你们听老师话啊。” 阿许有些失落地噢了一声,还没等想出个所以然,左边的人突然拽起他,挤他身后躲出拳的人。他颇为习惯地随着前后两人拿他当柱子转圈,这在放牛的时候已经玩烂了,起初他还有心劝、拉架,但没想到劝到最后反而是他给人家姐弟两个道歉。有了教训,他就成了沉默的柱子。 “同学们,上课了……” 阿许瞬间被松开,他扯了扯被抓皱的衣裳,吁口气,还是上学好啊。 如此过了一个星期,再去上学的时候,明酥对她的新书包已经失去了新鲜感,因为跑的时候它上下乱蹦,拖累了她的速度,背包带下滑她时不时要捞一把,打闹的时候被明溪抓住书包她就跑不了了。 “阿许,我要跟小溪比赛跑,你参不参加?” “不要,太热了,你不觉得热?” “热啊,跑快点去学校不就不热了。”明酥凑过来,眼巴巴地央求:“你不跑那你帮我提下书包好不好,我把小溪手里的钱赢过来了请你吃糖。” “我不吃……” “我知道我知道,我赢了分你一半。”明酥装傻,把书包往阿许怀里一塞,也不管掉不掉,转身立马就跑,腿上像是装了弹簧,连蹦带跳的,一溜烟就跑远了。 “哎!”阿许无奈,只得挎上书包带,快步撵了上去。 …… “阿许,你帮我拿下书包,我系个鞋带。” 听个开头阿许就知道她下一句是啥,立马趔开身,“别来这一套,你这招已经用过了。” “什么时候?”看他不上当,明酥只得自己抱着书包跟他后面走。 “大前天,你穿的也是这双鞋。” “哈哈哈,阿许你别信她,她都是诓你的。”明溪站在坡顶上大声嘲笑,“禾苗,你真懒,装书的书包都懒得拿。” 明酥不理他,她从不否认她懒,她就没想当个勤快的人。 “阿许~” “阿许阿许阿许阿许………”明酥不放弃,她围着甘清许打转,嘴里不停念叨人家名字。 阿许:“……别转了,我都被你转花眼了。”他也想像明溪一样上手打架了,太吵了。 “你不累啊?” 明酥摇头,递出书包。 “不累就自己背,我走路累。” “背书包我跑的时候跑不快,书包打我背,背带还往下滑,我就像是被绳子捆住了,好烦呐。” “那你别跑,慢走快走都没事。” 又耍赖失败,明酥颓然,她缠不过爸妈就算了,毕竟他们是大人,现在人类小孩都不吃她这套了,夭寿啊! 没了明酥的说话声,三个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阿许跟明溪相互瞅瞅,看了看后面有气无力仰头走的人,还怪不自在的。 “那个,这些天也没见褐耳跟黑翅了,姐,褐耳跟黑翅咋不出山了?” 明酥继续仰脸走,不理人。 阿许咳了一声,接话说:“我倒是经常在晚上吃饭的时候看见褐耳,它来我家看梨花,经常给梨花带老鼠来,然后我爸妈给它切坨肉当猫的还礼。” 明酥哼了声,傻子,被骗了还喜滋滋的。哎,人不如鹰啊,她再次感叹。 “就是它不让人摸,下雨的时候留它在家住一晚它都不干,叼起肉了就跑。” 明酥听到这话眼睛转了转,垂下头活动活动脖子,思考了一会儿,凑上去说:“谈个生意吧,你帮我背书包,我劝褐耳允许你摸他。” 阿许心动,但既然是谈生意,肯定要有讨价还价,这个他熟练,环起手说:“让我抱它。” “那你得喂他肉或是鱼,让他高兴了他才让你抱。”见他蹙眉,明酥加砝码:“褐耳都不让我抱。” “撒谎,你经常抱。”明溪蹦出来戳穿她。 “我抱他是因为那是白天,他看不清路。”明酥咬牙,这分不清里外的狗东西,等她生意谈好了,第一个就揍他。 “那我只在放学的时候给你背书包,毕竟我还给褐耳喂肉。” “来回都背,我让他陪你睡,褐耳还会给人盖被子。” “这单生意我接了。”阿许夺过明酥怀里的书包,“今晚让褐耳去找我。” “你就只帮我背了这一趟……” “今天早上你吃鸡蛋的时候不是我给你背的?” “那不算,那时候我又没跟你谈生意。”看阿许要反悔,明酥赶忙大声压过他的声音,抢先说:“我今晚要劝他,这也要费口水的。” “你口水也值钱噢!”明溪又插话。 “我打死你,叫你乱插嘴,你家的鸡下嘴都被你吃了?”明酥扬起巴掌,撵着这长嘴乱事的臭弟弟就打。 “褐耳,我给你找了份工作。”明酥坐凳子上,跟站桌上的褐耳脸对脸,看他激动,掩下心虚继续说:“工作就是让阿许伺候你,他给你理羽毛,抱你给你洗爪子……” 褐耳疑惑,服侍鹰还要给鹰工钱? “你要端起架子,高冷沉默一点,别太热情,像他家猫学习。”明酥越说越顺溜,继续忽悠:“你看他家的大肥猫,吃得油光水滑,不逮老鼠还有鱼有肉吃。这就是猫的奸滑招式,越是冷着铲屎的,铲屎的越是想要讨好它,你再看看村里的狗,一个个都是舔狗,尾巴都要摇断了,吃的哪有猫吃得好?” “理解了。”褐耳激动点头,“学到了学到了,小禾苗你没白上学啊,学了人类的知识你更聪明了。”小灰天天看门只能睡草垛上,梨花懒吃懒睡,不是在椅子上就是在沙发上,褐耳咂嘴,真是一份好工作,以前咋就没发现呢? “小禾苗,你要好好读书,我们猫头鹰征服人类的计划全靠你了!”褐耳给她鼓劲。 明酥心虚,也没察觉到他话里隐藏的要罢工的意思,继续忽悠说:“还有一点,就是晚上你陪阿许睡觉…别急,你听我把话说完,你顶多就在他睡前去陪他玩一会儿,等他睡着了就能回去陪黑翅,在天快亮的时候再去蹬醒他,告诉他你要回山了,这样谁知道你晚上在不在他家,你说是不是?” 褐耳点头,上学的就是不一样,狡猾啊。 “算了,也不用蹬醒了,阿许爸爸不是每天三四点就起床吗?你在他出门的时候晃一下,他一家都知道你晚上在陪阿许睡觉了。”明酥摸着良心改口。 高见! “这个工作我接了,什么时候上班?” “明晚。” “好嘞,聪明的小禾苗,辛苦你啦。”褐耳飞她肩上跟她贴贴脸。 “为我们的大计操劳,谈不上辛苦。”明酥讪笑。 褐耳耸肩,心虚地没敢接话。 第42章 042 第二天, 阿许确认褐耳晚上会去家里找他,喜眯眯的主动帮明酥背书包,下午放学回村的时候再三嘱咐她提醒褐耳别忘来了。 “来啦, 褐耳来了。”阿许快跑出门, 站院子里仰头看房顶上的鹰,小声唤:“褐耳快下来,我带你回屋吃肉。” 褐耳耳羽动动,强忍住冲下去撒娇的冲动,想着今天跟黑翅讨论的“高冷”表现, 他撇开眼睛,不吭声也不动作。直到屋里走出个人,拿了坨鲜肉冲他示意, 百般喊他名字,他才缓慢展开翅膀, 不情不愿地飞落下地。 “来,吃了肉就是我家的鹰了啊,小禾苗把你送给我们阿许了。” “妈!”阿许跺脚,“褐耳听得懂话, 你别吓它。褐耳别气,我妈骗你的。” 艾丽华不语, 待褐耳吃完肉了, 她站起身说:“回屋吧,我家里还有很多肉,你晚上陪阿许睡觉, 明天阿许爸爸给你买新鲜的牛肉回来。” 褐耳站在原地不动, 被再三邀请后,才勉强地迈脚走回去。 一整个晚上, 他都不怎么说话,就连梨花蹭过来用尾巴扫他爪子他也不搭理。 “哎呦,褐耳今晚不高兴?往日来了不是话挺多的?”甘唐元捏了根烟走到电视旁边,试探地摸了下鸟毛,见他没躲,打趣说:“是在跟禾苗生气?她个小懒虫勉强你了?” 褐耳瞥了男人一眼,打了个喷嚏,往一旁挪几步,还是不吭声。 “阿许,去厨房找你妈切坨肉来。” “你喂,以后褐耳都由你来喂,人家禾苗舍得派褐耳来陪你,你也要好好照顾它。”甘唐元靠在墙上,注意到褐耳吃肉时竖起的耳羽,低笑一声,打了个响指,许诺道:“尽管放心来我家住,我明天给你买黄鱼回来吃。” 夜晚,村里的灯火还有亮着的,褐耳确定甘家三口人都睡着了,他轻轻开门出了阿许的卧房,见梨花从沙发上伸懒腰走下来,他歪头飞上沙发,学人类歪靠沙发背上,两个爪子并靠在一起,在猫靠过来时嫌弃地拿爪子蹬它。只有黑翅能靠他身上,别的,休想! “咕。” 褐耳听到声立马站起来,从敞开的窗户飞了出去,跟着前面的身影一起飞向菜棚顶上。瞅见黑翅爪上绑的有纸,以为禾苗爸妈给了钱没喂肉,连忙问:“你还饿着肚子?我下去给你抓老鼠,你等一会儿。” “我吃饱了,禾苗妈给我喂猪肉了,这是给禾苗带回来的信。”黑翅看了看安静的村庄,这还是她第一次撒谎骗人,心里有点慌,不太确定地问:“你跟我回山没事?不会被阿许一家发现?” “肯定没事,你相信小禾苗,她聪明的不得了。” “他们要是半夜醒了没看到你咋办?” “我半夜饿了,出来逮老鼠了。” 黑翅被褐耳说服,心里安稳下来后,两鹰围着村庄转了一圈,转身回了后山。直到天上的星星隐了回去,褐耳再次孤身出山,悄咪咪靠近阿许家,听屋里没声音,他顺着窗户飞回去,一溜烟钻回阿许的卧房,一屁股墩回床尾的小窝里。等另一边有起床的声音了,他轻飞出门,站在门边的花瓶上,在阿许爸开门出来时猛探头,把他吓得“啊”了一声,立马飞了出去。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咋也出来了?不放心我啊?”褐耳心里甜滋滋的,飞过去跟她并肩站树梢上,把脑袋伸过去靠她翅膀根上,欢喜说:“你放心,我确定阿许爸看到我了我才走的。” “嘻嘻,原来人类这么好骗啊!”黑翅嘟囔一声,心里有些振奋,第一次体会到了游走在危险边缘的刺激。 甘唐元被褐耳唬了一跳立马精神了,看他朝后山方向飞,还自言自语道:“要是能陪我去摘菜就更好了。” 早上七点,明酥准时拉她家小黑去地里吃草,回去的时候听到黑翅在树林里喊她,快步走过去问:“啥事呀?” “你妈给你写了信,呐,我腿上,你赶紧给解开。” 明酥拆信,好奇问:“褐耳呢?他第一天工作咋样?” “他在窝里睡觉。”黑翅甩了甩重获轻松的右爪,低头说:“你俩都是老骗子了,恭喜你们,熟练的骗技完美地把阿许一家糊弄住了。” 明酥眯眼,她可不承认这是骗,明明是三方都获益,但黑翅不比褐耳,她不敢在黑翅面前多说,怕发现她在两头骗。 “我回去上学了,你也回山吧,天亮了。”明酥摆手下山。 — “回来了?快吃饭,别又让小溪跟阿许等你。”明奶奶看人回来了,把温热的绿豆稀饭端出去,鸡蛋也给剥壳丢回碗里。 “奶,我妈给你的信。”明酥把小纸条递过去,端碗吃饭的同时还探头问:“说的啥?今天的怎么没用拼音?好多字我都不认识。” 黎玉琳来信是让明奶奶嘱咐明酥别乱跑,放学了立马回家,路上别跟陌生人说话。隔壁县又有人报警丢了孩子,这三个月以来,报纸上刊登了五则找孩子的新闻,有两个孩子是跟明酥姥姥同县的,另外三个孩子都是离镇挺远的农村里的,孩子们之间相互不认识,也不知道是意外走丢还是认为拐走的。到目前为止,孩子都还没找到。 “又有孩子丢了,你上下学别自己单走,跟阿许还有小溪一起,最好跟村里的大孩子一起走,路上碰见陌生人跟你们说话,别搭腔,也别靠近,赶紧跑。” “那他要是找我们问路呢?” “正常的大人不会找小孩问路,更不会找小孩帮忙,要单单只是问路,他更应该找大人,小孩分得清哪是哪儿?” 明奶奶还是不放心,在小溪跟阿许来了之后,她领着三个小孩去村里找小菊,小菊在上三年级了,让她每天上下学的时候喊着明酥三人一起走。 “明奶奶,我们每天上下学的时候路上有很多人,不会有偷孩子的吧?” “你看着点,别让禾苗小溪阿许跟陌生人走就行了。”小菊妈说,打发几个孩子赶紧去上学,她拉住明奶奶继续聊丢孩子的事。 “我知道的也不多,还是八月份我过生的时候禾苗妈回来了提了一嘴,丢的娃又都是另一个县的,她知道的也只是从报纸上看来的。”明奶奶说。 “是被人偷了还是孩子自己掉水了或是被人害了?”小菊妈问,看明奶奶摇头,她继续说:“都这么长时间了,难找啊。” “一个两个还可能是小娃掉水了里被淹了,这连续丢了五个,我估计就是被拐走了。”隔壁阿三婶搬了个板凳坐过来,恨恨地说:“遭瘟的,这要是逮着了非把手给剁了。” 她话刚落,就听村尾明老栓的婆娘尖声叫骂起来,边骂边往村中间走。 “他三嫂,一大早的谁惹你了?”明奶奶嫌她骂的难听,皱眉打断她的斥骂声,问:“咋回事?你这骂骂咧咧的也听不清你说的啥。” “我挂檐下晾的肉被偷了,不知道是猫还是啥野货,我家大妞给我送来的五斤牛肉啊,我都没舍得吃,想着等我大儿月底放假回来了再炖,一下子全没了。” “啥子偷的?野猫还是黄鼠狼?”小菊妈问。 “谁知道啥玩意儿偷吃的,绳子都咬断了,半夜里我们也没听到啥动静,不知道是猫还是啥野货。” 明奶奶理了下鬓发,她算是听明白意思了,“他三嫂,你的意思是我家猫头鹰去偷吃你家牛肉了?”她直接了当地问把明老栓的婆娘噎的不轻,含含糊糊地否认:“我可没这意思。” “没这意思最好,我家的猫头鹰也不可能去偷嘴,它们嘴叼的很,吃肉净吃新鲜的,你那牛肉腌了又挂檐下晾了几天,咸臭味刺鼻子,我家那两只压根不会靠近。” “那可不敢说,之前是村里有人天天给它们买肉,现在不叫它们守夜,它们还到哪儿吃新鲜肉,说不定就瘾儿来了。”明老栓婆娘撇嘴,“老婶,也不是我说话难听,那夜猫子压根养不熟,又会飞,要真偷嘴了你也不知道。” “母的那只天天晚上去镇上给禾苗送信,仲夏跟玉琳会给它准备肉,公的那只现在在甘唐元家打工,吃得比人还好,你放一百个心,你家的肉绝对不是它们偷的。不信你就在肉里下药,要真把我家猫头鹰药死了,那也是它们该死,我绝不吭一声。”明奶奶冷脸说,“你要是逮到了,的确是我家养的两只,你上门找我赔钱我不说二话,没逮到就少瞎咧咧,张嘴闭嘴骂谁呢?” “我也没骂你啊。” “你只差说明是我家猫头鹰偷嘴了,刚刚那骂的还能是谁?”明奶奶站起来,看她唬的退几步,轻嗤一声,“真她娘的晦气,大早上遇到这脏耳朵的玩意儿。” “婶子,不再玩一会儿了?我们回屋关门说话。”小菊妈说。 “不玩了。”明奶奶拍了拍手上的灰,之前的吵嘴像是没发生过,平淡又惬意地说:“昨晚小孙女给我捏额角了,我也该去给人家放牛了。” “你们奶孙俩也有意思,还有交换的?” “那肯定有啊,不给我好处我才不给她帮忙,牛又不是我的,行了,不说了,我该去瞅瞅了,别孩子没丢牛再被偷了。” — 深山里,大壮气鼓鼓地蹲在枝桠上,不理巢里的细眼,对满脸无措的鹰仔也不想说话。昨晚上细眼从人类家里提了一大坨肉回来,不知道是猪肉还是牛肉,味道闻着不太好闻,提回来时她已经吃饱了,不停地说好吃好吃,他就想让两只鹰仔也尝尝,哪知话刚出口她一爪子就挥过来了,说她的东西谁都不能碰。从那一刻起,他彻底把她看明白了,无耻又自私,他从没见过对自己的仔刻薄到这个地步的母鹰。小鹰孵出来的时候她就想离家远行,但两只鹰要吃要喝,羽毛是秃的,要母鹰继续捂着,他求了好久她才算没离开。前几天,两只鹰仔总算是能飞下树了,细眼一刻没停留,立马飞了出去,连续三天都没归巢,他担心遭了意外,但鹰仔又不能长时间飞,还不会逮老鼠,他只能在巢穴附近苦苦等着,万万没想到会等出这么个结果。 “父,我跟妹妹饿了。” 大壮看了眼怯怯的大儿,感觉到腹内空空,才恍然发现,从昨晚到现在他跟鹰仔啥都没吃。 “我去抓老鼠,你跟小黄爪在这里等我。” “父,我跟哥哥跟你一起去。”小黄爪看了眼霸占巢穴不动的母,挥着翅膀飞下树,说:“我们跟你一起学。” “随你们。” 深山里的白天,鸟雀活跃,鼠类躲在阴暗的洞里闭门不出,再加上光线刺眼,大壮晃悠了两圈,鼠影都没看到。 “老鼠晚上才出来,白天吃点虫子,等天色昏了我再给你俩逮鼠。”大壮有点蔫,无精打采地在腐叶里翻找,扒出虫子了就给鹰仔吃,对鹰仔递来的虫子也不太有胃口。 “大儿,小女,要是……算了算了,没啥事,你俩多吃点,长壮点,早点能自己逮老鼠。”大壮叹气,他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的,他打算等鹰仔能养活自己了就离开,细眼不符合他对伴侣的要求。 日头升至头顶,太阳透过树叶,明亮的斑点投射在林子里,这种环境对猫头鹰来说特别煎熬,周围都是白茫茫的。 “吃饱了没?”大壮问。 “饱了。” “饱了就回去吧,别飞了,这里离巢穴不远,你俩跟着我,我们走回去。”两个小的没有飞行经验,大壮担心飞的时候再撞树上了,决定从地面走回去,反正回去了也是看细眼那张臭脸,能晚回去一点就晚回一会儿。 还没走近巢穴,大壮就听到了细眼呕吐的声音,呕的他听着都觉得痛苦。 “咋了?”他没管身后的鹰仔,振翅朝声音发出的地方飞去,没入树冠,他看见半挂在巢穴里的细眼,鹰头垂在窝外,但窝里全是她呕吐的肉糜。 “咋回事?你吃撑了?消化不了?” “有毒,肉里有毒,人类在肉里下毒了。”细眼哑声大叫,扑棱着翅膀不甘长鸣:“我不想死,我还年轻,我才过了两个冬天,唔唔,呕——” “有毒?”大壮第一反应是震惊,随后更是庆幸,还好细眼没给鹰仔吃。 “那咋办?”大壮不知道咋办,他从没遇到过这种事,病死的鹰他都没见过。 细眼也不知道咋办,她大姐吃了有毒的老鼠,嘴里吐血,在地上翻滚打滚,直到咽气的那一刻才算是没了痛苦。 “我再也不吃人类的东西了,大壮,你也别出山了,养好我们的鹰仔,让他们躲着人类走。”细眼肚里疼的厉害,她明显感觉到腹腔鼓胀,说话也使不上劲,知道她是活不了了。 “我该听我父我母的话,躲在深山里不接触人类,我不该遇上褐耳的,我不该遇上他的……没遇上他,我就不会对人类的口粮有兴趣。大壮,我给你说,偷来的肉一点都不好吃,辣嗓子,还有怪味儿。” 大壮听她说几句呕一滩,呕完继续说,一时也不知道是真中毒了还是吃了肉不消化,他抓起她的爪子,说:“你别说了,我带你去找褐耳,他有人类朋友,说不定你不是中毒,人类或许能治好你。”这话说的大壮自己都不相信,但没办法,他又不能站在一旁看她等死。 细眼想说谢谢,但她被倒提着,肚里的东西一股脑顺着嘴往出倒,吐完了也没了说话的力气。 从深山飞到山腰,大壮不知道方向对不对,也不知道他飞了多长时间,但感觉光线是没什么变化的,大概是山腰的树木没有深山里的繁盛。 “我飞不动了。”大壮疲惫地低声说,他两只爪子都已经没了感觉,怕爪子一松把细眼丢地上去了,他决定要歇一会儿。 “你去找褐耳跟黑翅,把我搁这儿,我等你回来。”细眼眼睛发晕,腹内还是疼,就连嗓子也疼,但这么久她还活着,她觉得大壮说得对,她可能不是中毒了,她还有活的机会。 “你快去,喊褐耳跟黑翅来。”她粗哑地说。 “行。”大壮飞到树冠上空,仔细记住方位,按着记忆里的方向往黑翅的领地飞。 褐耳跟黑翅匆匆忙忙过来,就见满身污秽的鹰像块烂布挂在树干上,一时也分不清她是死是活。 “细眼?”大壮干哑地喊一声,看她爪子动了,连忙说:“还活着,褐耳黑翅,你俩能带她去找人类吗?” “能,再过一会儿禾苗就放学回来了,我们带她去山脚等着,禾苗放学了会来牵牛回去。”现在太阳还挂在天上,褐耳也不敢出去,而且禾苗不在家他也不能找其他人啊,其他人又听不懂他说的啥。 “那谢谢你们了。”大壮腿软,靠在树干上张嘴呼气,说:“细眼是吃了从人类家里偷回来的一块肉,肉不好闻……” 黑翅耳羽高高竖起,她想起了初夏在阿许家偷鱼的猫头鹰,她看向褐耳,发现他也在看她。 “还救不救?”黑翅问,要她说就不救了,细眼又不止做了这一件错事,这要是救活了说不准她还要败坏她跟褐耳的声誉。 “唔…”褐耳犹豫。 大壮像是没听到黑翅的问话一样,坐在一旁发呆歇气儿。就连细眼也不作声,她不敢做声,她怕她出声会让黑翅更加生气。 “我们又不是医生,我们就把她送到禾苗手上,能不能救看禾苗的意思,她聪明。”褐耳看了眼胸腔还在起伏的鹰,都是鹰,还是认识的,眼瞅着她等死他做不到,干脆扔给小禾苗,她是上过学的,应该知道该不该救。 “就是救也不一定救的活。”他嫌恶地说。 “那就走吧,我来提她,待会儿你跟我换。”黑翅飞过去抓起耷拉着的爪子。 “那个,我就不去了。”大壮出声,看黑翅跟褐耳回头看他,解释说:“我家里还有两只鹰仔,都还不会捕鼠,我怕他俩饿了会吃细眼带回来的肉。” “那她……” “我明天来看她,能不能活就看她命大不大,反正我们都尽力了。”大壮吁口气,真诚地说:“谢谢你们了,还有,对不起,我为我之前是行为道歉,以后你们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能帮的我都帮。” 褐耳对他这么郑重其事有点不好意思,挠挠腹部的毛,不自在地说:“鹰仔重要,你赶紧回去照顾他们。” “谢谢。”大壮再次道谢,顺着来时的方向转身离开。 第二天傍晚,大壮安顿好一儿一女,飞离领地,先去了黑翅的领地,看她不在,他犹豫片刻,悄无声息地飞回村庄,顺着房顶挨家挨户地找,没敢出声。 “这里。”黑翅听到瓦片响动的声音,飞上屋顶给大壮打招呼。 “她咋样了?”大壮低声问。 “禾苗说细眼吃的是腌咸肉,她不是中毒,但我们猫头鹰是不能吃盐的。带去看医生了,医生也没办法,给了两颗药,让回来多灌水。不知道会怎么样,不过我看她精神好多了,就是嗓子肿的发不了声。” “挺好的。” “你不回去看看她?”黑翅见他不动,疑惑道。 “不了,我看不看都没啥用。”大壮拒绝,回望了眼后山,“我走了,家里还有鹰仔,我明天再过来。” 之后大壮每天都来,但也只是站房顶上问问情况,从不回去看。这天,他还没到禾苗家就听到了细眼说话的声音,他驻足停了一会儿,转身又返回后山,从那以后没再见他出现过。 “禾苗,我爸说过两天镇上回来马戏团,门票一人五毛钱,你去不去看?”阿许问。 “又有马戏团?哪来的这么多?”明酥蹙眉,摆手拒绝:“我不去,我讨厌马戏团。” “我去,我去看。”明溪丢开小偷鹰,蹦出来说:“阿许,后天我跟你一起去。” “我也不去,我在城里的动物园玩过,不怎么好玩,豺狼虎豹像猪一样养在圈里,应该是不怎么开心的。”阿许低声说:“我爸说马戏团的动物一开始都不会表演,都是那鞭子打才给教会的,我不去看,它们怪可怜的。” “好阿许。”明酥宛如遇到了知音,拉住他的胳膊说:“你说的对,马戏团的动物非常可怜,还没这只小偷鹰自在。”她手指细眼,赶客说:“你好的差不多了,回山吧,别出来了。” “禾苗,我能不能……” “不能。”明酥知道她要说啥,赶忙拒绝:“我不喜欢你,不想再见到你,你品行不好,赶紧走吧。”细眼一出现,村里偷肉的小贼无疑就是她了,在明老栓婆娘找上门的时候,明酥为了维护她们猫头鹰在村里的好声誉,忍痛赔了十块钱。 糟心死了,为此她还揪掉褐耳两根羽毛,他要是不带来,她不用伺候小偷养病,更不用吐血倒赔钱。 她招谁惹谁了?十块钱哎,两个月的放牛钱。 细眼蔫头巴脑地出门,时不时转头,试图让禾苗收留她。 “你别再出山了,细眼我给你说,我不会再管你,你要是再偷东西,不论是被抓被杀被卖还是被人打死,我都不会再看你一眼,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明酥绷着脸说:“你是在给我们猫头鹰抹黑,我很看不起你的行为。” 细眼没说话,她飞上房顶后看向后山,转头又看向院内的三个人,问:“你喜欢麻雀吗?檐下的小燕子呢?喜欢人类吗?麻雀吃人类的庄稼,小燕子跟鸡抢食,人类吃鸟,吃鱼吃肉。我不会再出山了,但我也不觉得之前的行为是在抹黑猫头鹰的形象,我们猫头鹰要那么好的声誉有什么用?人类也没有在我们面前维护好形象啊。” “你走吧。”明酥不跟她多说。 一再被赶,细眼也绷不住了,她的爪子在瓦片上划出一道划痕过,趁劲儿展翅飞向后山。 “大壮,我回来了。” “小黄爪?大黄爪?”她围着领地飞了一大圈,愣是没看到那父子三个。 “哪去了?逮老鼠去了?”她自言自语,但一直等到深夜也没见到有鹰回来。 第一缕晨光刺到鹰巢,细眼睁眼,身旁没有熟悉的身影,树下没有叽喳的吵闹声,四周还维持着原样,这一切都给她宣示着一个结果:她的伴侣带着她的鹰仔扔下她,离开了。 “ 第43章 043 周日一大早, 明酥刚起床还在刷牙,村里已经有了大人小孩扯腔拉调的呼喊声了,手扶车轰隆隆地从村尾跑到村头, 一路不停有人扒在车栏上翻上去。 “禾苗, 你咋还在吃饭?别吃了,看马戏团去,听说还有老虎狗熊猴子,我都没见过嘞。” “文文姐,我不去, 我在家放牛。”明酥说。 “不去?”屋外的人看屋内的老人,想说让禾苗奶奶看着牛不就行了,再不行就提一捆干稻草给牛吃, 一天半天的,牛也饿不死。 “小文, 快点,就等你了。”村头有人喊。 “那、那我走了啊,我回来了给你讲老虎是啥样的。” “你真不去啊?”明奶奶站在柿子树底下问,昨天玉琳打电话回来问她跟禾苗去不去, 要是去她就去占个位置。 “你爸你妈可也去看了。”她看禾苗有些支吾,劝道:“你觉得马戏团的动物可怜, 有啥可怜的, 风不吹雨不淋,有吃有喝还有人伺候,那深山老林的野兽为了填饱肚子还要打架呢, 说不准啥时候就没命了。” “你不懂。”明酥忧愁地蹙眉, “没有动物喜欢被圈养,尤其是曾经自由过的, 我看到它们钻火圈、骑轮子……就难受,肯定是挨了不少打才选择了屈服。” “那你到底去不去?不去我可去了。” “我不去,我帮不了它们。”明酥摇头,她如果去了,就是一只猫头鹰站在笼子外看其他动物在卖力表演,她觉得好恐怖的。 “年纪小小,想的还怪多。”明奶奶收拾了一筐菜打算带去给小儿子,走时嘱咐:“中午饭你去阿许家吃,我下午回来。”她年过半百了,可也没见过马戏团呢,再加上小儿子也让她去瞧瞧,那她就去长长见识。 明酥在她奶走后,慢条斯理地端起碗喝稀饭,末了舀瓢水把碗冲了冲,提起桌上装开水的壶挂脖子上,打开牛圈门,把哞哞叫的小黑牵出门。 “禾苗,你咋没去看马戏团?” “张大爷,我不喜欢马戏团,你咋也没去?村里好些人都去了吧?” “我也不喜欢马戏团,搞动物表演赚钱,跟旧社会的恶霸养奴隶一样,都不是好东西,你这娃娃心善,难怪那两只夜猫子会亲近你。”老张头靠在墙头,眯眼说:“我看你奶也去了,你中午吃饭咋办?你大爹一家也都去了?” “我中午在阿许家吃饭。”明酥看到阿许在他家楼上,招手喊:“阿许,去放牛啊。” “就来——” “你们两个小娃娃别乱跑啊,村里没啥人了,掉沟里了没人看见可就受罪了。”老张头嘱咐,但又有点不放心,喊道:“等等,我跟你们一起去放牛,我回去牵牛。” 放牛的地方就是在山脚下,离村里不算远,没沟没渠,明酥在这里放牛已经成习惯了。老张头在这儿陪了两孩子一上午,见两娃不乱跑,来了不是过家家就是在作业本上画画,他一个老头子在这里也没意思,中午回去的时候他把老牛牵了回去,打算下午不来了。 明酥午饭在阿许家吃,吃完饭在他家看了会儿电视,还不到两点,拴在菜棚那里的小黑就开始一声接一声地哞叫。 “该去放牛了?”艾丽华看禾苗扭着身子站起来,笑问:“不想去就不去,菜棚里还有老菜帮子,我待会儿给它搂一掐子。” “算了,小黑喜欢自己啃草吃,它到点就要出门,不然就不高兴。” “我也去,禾苗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拿漫画书,我们下午看漫画。” “别乱跑啊,别去沟边堰边。”艾丽华站楼上嘱咐走出门的两个小孩。 她清楚地记得这个下午,跟往日无异,两个孩子也没有什么反常的表现,目送走两个孩子后她回屋睡了一觉,醒来后去菜地转了一圈,之后就有从镇上看动物表演的人回来,她凑趣钻进人堆听她们话谈猴子屁股红彤彤的,老虎看着不太精神,之后临近太阳落山,禾苗奶奶回来还跟她打了个招呼,却在黄昏的时候,被老太太找上门说两个孩子不见了。 “不可能啊,会不会去哪儿玩了?村里都找了没?”艾丽华握着铲子出去,问:“老婶,为啥说孩子丢了?” “我回来之后就去放牛的地方找禾苗,只有牛没有人,地上还有两本小人书,我也以为是俩孩子跑到别处玩了。我本来打算回来做饭的,但牛又一直叫,我就自己守在那儿,一直到太阳落山也没见禾苗跟阿许来牵牛。我感觉不对劲,就准备牵牛回来找,刚解开牛绳它就往山里跑,我心慌啊,直接回村问了一圈,都说一下午没见过这俩孩子。” “我去找,我去喊老甘,我们一起找,说不定是贪玩跑到别处了。” 明奶奶手抖地停不下来,颤着嘴皮说:“我家老大已经在找了,我要给仲夏打个电话,他跟玉琳要赶快回来。” 一直到深夜,喊了千百遍的名字始终没人应声,明奶奶瘫卧在地上,心慌地说不出话,拉着儿媳妇的手,嘶声说:“早知道有这回事,我就是把她打哭也要给带镇上去。” 黎玉琳脸色泛白,头发乱糟糟的,声音也干哑,但也知道这怪不到老人身上,谁都不想出这种事。“她不去马戏团是我同意了的,”她捏着胸口的衣裳,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说给别人听的,“肯定没事,母女连心,我今天下午一点感觉都没有,现在也好好的,说明明酥一定是好好的,说不定明天就找回来了。”她拽着婆婆坐起来,“我们先别慌,仲夏被警察找去了,马上就回来了,看他怎么说。” “对,肯定没事,我今天下午也没心慌,睡觉连恶梦都没做,肯定没事,说不定只是进山迷路了,天亮自己就回来了。”艾丽华攥着拳头,找了这么久,村里翻了遍,留在村里人都问了,就连隔壁村也找了,都说没看见孩子,就连陌生人也没见过。现在主要的是没有寻找的方向,孩子被人偷走了总有一个逃跑的方向吧,但没一点头绪。 “仲夏,警察咋说?”黎玉琳看见丈夫,连声问:“接下来咋找?” “应该是被拐走了,刚刚北边的小王庄也有人报警,一个八岁的男娃也不见了,警察按着两个村的方向找了下,往北边走,的确有一趟脚印子,是新踩出来的。估计是从小王庄偷孩子的路过这里,见到明酥跟阿许,顺手给掳走了。”明仲夏绷着脸,警察来之前他们已经翻了一遍,原先的脚印早就踩花了,分不清偷孩子的是往哪边走。 “妈说家里的牛进山了,我估计是它看到掳走明酥跟阿许的人进山了才在松开绳子后往山里跑,我给警察说了,他们的意思是等天亮了进山。”他搓着手指头,故作轻松地安慰老娘跟媳妇:“如果真进山了这是个好消息,就是进山又改道也不怕,我姑娘会跟猫头鹰说话,我们就在家等鹰警察来报信就行,别慌,都别慌,两个孩子一定能找回来。”现在他最庆幸的是明酥能听得懂猫头鹰话这事知道的人不多,偷孩子的应当是不知道的,拐子没有防备,找孩子的事难度就小了一些,现在主要是等,等警察的消息,等猫头鹰的消息。 “褐耳跟黑翅呢?你们今晚谁见过?”甘唐元问。 “我见过。”明奶奶咳了两声,说:“天刚黑那会儿,它俩在我头顶转了两圈,我当是顾不上它们,也就没搭理,之后就没看见了。 山里,明酥还没睁眼先感觉到了头疼,想喊奶,嘴却动不了,这才想起来她好像被人掳走了,睁眼就对上火光映照的一双厉眼。 “猴子,那个胖妞醒了。”明酥听对面的人说,紧接着一个中年女人走了过来,她弯腰看了看,口音怪异地问:“要吃要喝还是要拉?” “唔唔…” 女人拔掉明酥嘴里的破布,警告说:“别乱叫,现在是在山里,你就是叫破喉咙也没人听见,要是引来野兽,我把你扔了喂它。” “我不叫。”明酥已经瞅到阿许了,看他还倒在一边,跟他倒一起的还有另一个男娃,问:“他们什么时候醒?” 叫猴子的女人没理她,顾自走到一旁去吃火堆上架烤的蛇。 “有水吗?我想喝水,我一下午都没喝水了。” “呐,你的水壶。”猴子把一个贴满了各种鸟贴画的水壶扔了过去,这是那胖妞脖子上挂的,把人扛进山了才发现她身上的水壶,索性一起带过来了。 “唔……” 猴子看跟胖妞一起的男娃醒了,由着胖妞自己折腾,反正这深更半夜又在山里,她也不担心他们谁跑了。 “咋样?老虎咋说?” “绿鬼查出了苗头,老虎让我们躲着点,过了风声再出去。” “那我们躲山里等他通知?” “等天亮了往南走,我记得南边山陡,住的人也少,我们从那边下山,我没带多的电池来,搞不好啥时候就没电了。” “多亏了你买了大哥大,要不是老虎提醒得及时,我俩要不改道,正好要撞上绿鬼。”猴子庆幸。 明酥眼睛瞅向男人腰间发光的家伙,这也是他爸嘴里说过的大哥大?感受到身边人发抖,她低头轻哄:“阿许别怕,我保护你,你饿不饿?” “我不想吃,我想回家,我想我爸我妈。”阿许呜咽道,他怕哭出声惊动了拐子要挨打,只得抱紧禾苗,把脸埋她衣裳上。 明酥注意到另一个男娃娃瞅着阿许不眨眼,轻拍阿许背的时候说:“他年纪小,比较娇气,平时不哭的。”她怕阿许哭唧唧的让人看不起。 “我也想哭,我也想回家。”话还没落地,哭声爆起,“我要回家,我想我爸我妈。” “哭你娘个腿,再哭老子把你嘴给扇豁。”男人阴狠地骂,效果绝佳,哭声一瞬间就消失了。 “来,喝口水。”明酥听阿许不停打嗝,把水壶递给他,让他顺顺气。 “别哭了噢。”明酥在他耳边小声说:“你看,我们是在山里,等遇到猫头鹰我们就能回家了。” 阿许贴近禾苗坐,擦掉眼泪,怯怯道:“我还是害怕,我怕见不到我爸我妈了。” 明酥顺着火光望着他黑亮的眼睛,里面包的眼泪,不用挤就一大颗一大颗地往下掉,哭的可真好看啊! “来,多喝点水,你缺水。”她把水壶递过去让他继续喝。 “半张面饼子,吃完赶紧睡,谁再发出声音我给丢出去喂蛇。”男人威胁道。 天明,明酥是被勒醒的,睁眼就看阿许钻她怀里来了,手紧紧抱着她的腰,生怕她跑了。 早上又是一人半张面饼,面饼刚下肚就被催着起来走路,明酥边走边留意树上的动静,跟前后两人唠嗑说:“婶子,你跟后面那个叔叔是两口子?” “好好走路。” “噢,我在走,我还是第一次进山哎,好些鸟,婶子,我能学鸟叫吧?”问是这么问,没等回答她就学着树上的小鸟咕咕叫,拉着紧跟着她的阿许,劝道:“阿许别哭了,你看小鸟多漂亮,你也学鸟叫,叔跟婶不打人的,他们只是看着凶,还给我们吃面饼了呢,我在家吃的都还是红薯面饼子,白面的都不常吃。” 猴子惊诧地回头看眼胖妞,跟后面的黑狼对视一眼,这是抓了个傻子?难怪能胖乎乎的,只惦记着吃。 明酥时不时地咕两声,但从清晨到傍晚,没有一只猫头鹰出现,她这才算理解黑翅说的山里猫头鹰少的意思。 “该拉屎的拉屎,尿尿的自己去尿。”猴子看了眼胖妞,烦躁地说:“你再咕我可是要打人的。” “婶子,别气别气,我不叫就是了。”明酥推阿许跟毛蛋一起去拉屎,她走到另一个方向,盯着头顶的树冠,低声问:“是猫头鹰吗?能帮个忙吗?” “父,有个秃毛会说我们的话,她只有头顶长毛,长得好丑。” 明酥:“……你别跑啊!回来回来!!” “胖妞,是不是你又在学鸟叫?”不远处那女人问。 “我没有啊,是鸟叫的。”明酥一边回话,眼睛却仔细盯着昏暗的树冠,竖着耳朵仔细听,就在要放弃的时候她听到了猫头鹰扇翅膀的声音。 “禾苗!你咋在这儿?” “你又叫!”女人走了过来。 “真不是我,是鸟,我头顶的树上有鸟,我看了好一会儿了,也没看清楚。”明酥讪笑两声,抽空问:“是大壮吗?你帮个忙,我被人偷了,你去找褐耳跟黑翅,让他们去找我爸我妈,再帮忙带个路,谢谢你,求求了。” “好。” “还真有鸟,大半夜的还有鸟活动?夜猫子?”猴子反手扇了明酥一巴掌,斥道:“都说不让你叫,引来了这么个晦气东西。” “我不叫了,不叫了,我回去睡觉。”明酥转身跑回去坐阿许身边,瞥到火堆边男人的眼睛,猛然打个寒颤。 作者有话要说: 阿许:丢人了,在老婆面前哭了,还好哭相好看(庆幸.jpg) 第44章 044 大壮就算没跟人类打过交道, 也知道禾苗现在遇到危险了,他撇下一对儿女,一路疾飞, 路上遇到水坑水沟了就喝口水, 没遇到就忍着饥渴朝着熟悉的方向飞,终于在临近午夜抵达黑翅的领地,但不见鹰影儿,他又转向褐耳的领地,还是没有。 “褐耳!黑翅!” “黑翅?褐耳?你俩在哪呢?我遇到禾苗了, 她让我来找你们。”大壮盘旋在山脚,连喊好几声一直没听到回应,又急忙往村里跑, 看禾苗家还有灯光,他冲过去低呼:“褐耳?黑翅?你俩在不在?” “是不是褐耳来了?”明仲夏从屋内快速跑出来, 沙哑着嗓音问:“是褐耳吗?还是黑翅?” 大壮吓了一跳,跑出来的男人眼里的光让他害怕,他站在高高的房顶上又喊了两声,没鹰回答他也不敢久留, 转身又往后山跑。 “是褐耳吗?” “不是,是只没见过的鹰。”明仲夏心里躁的难受, 手指紧抠手心才稳住了自己, 他望向后山,那只猫头鹰还在继续叫,一直在树林上空盘旋。 “玉琳, 你去找甘唐元两口子, 用他家电话打给警局,让警察赶紧过来, 这只猫头鹰可能是来报信的,它肯定是遇到明酥了。”明仲夏语速极快地分析:“以前从没见过有猫头鹰出山大叫,而且这只猫头鹰还准确地找到了我们家,应该是跟明酥有来往,来家里来过的。它现在说不定是在找褐耳黑翅,你赶紧去打电话,就说有线索了,让警察赶紧来。”他抬手看了下手表,“现在十一点十八,如果十二点半警察还没来,我就自己跟着猫头鹰进山。” “行,我这就去。” “把电灯拿着,别急,别走摔了。”明仲夏身体紧绷到发抖,但他要保持着镇定,现在就是等黑翅跟褐耳,它俩如果在这只猫头鹰的叫声中出现了,那就证明他的猜想是正确的。 “妈,你在家待着,要是褐耳跟黑翅来了就留下它们,我去我大哥家拿点东西。”明仲夏走出门又想起一件事,返回来说:“家里是不是没肉?待会儿玉琳回来了你让她再去甘唐元家提几条鱼回来。” 大壮把山脚都转了个遍,嗓子一直灌风,干的像是要裂口子,就在他想要去找细眼帮忙的时候,山深处总算有了褐耳的回应。他又尖声叫了两声,确保褐耳跟黑翅真的听见了才闭嘴,头朝向深山的方向蹲在树梢上歇气,疾飞了半夜,现在翅膀根酸胀的难受,傍晚吃的老鼠也消化了,刚刚一直叫,现在地面也没有老鼠敢出现,只能继续饿着。 “大壮,我好像听到你说你见到禾苗了?”还离的老远,褐耳就忍不住先问。 “对,在山南边,进深山了,傍晚的时候我大儿说有个会说鹰语的秃毛怪,我去一看就认出是禾苗了,她让我回来找你俩,让你俩去找她爸妈,她说她被人偷了,让我给你们带路去救她。”一溜趟话说完,褐耳跟黑翅才来到大壮面前。 “走,我带你去找禾苗爸妈,带上他们我们立马去救禾苗。”声音里带着急促的喘气声,一听就知道是很久没休息了。大壮没多问,他也要攒着劲儿,待会儿还要往回返呢。 “禾苗奶奶,禾苗爸妈呢?我们有禾苗的消息了,她还在等着我们去救她。”褐耳直接滑落到地面,头砸进水槽里啄水喝,回头喊警惕的大壮也下来歇歇,“她是禾苗奶,就是她救了细眼,你放心,她不是坏人,下来喝口水,我听你声音不对劲,是不是很久没喝水了?” 大壮一听是她救了细眼,心下一松,从屋顶飞下去,站在黑翅旁边饮水,吭哧了下,问:“细眼身体好了吗?” “好了,早就回北山了,昨晚黑翅去找她了,她也在帮忙找禾苗,不过我们是分散开来找的,她现在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一声急促的咯咯哒声,三只鹰都望向鸡窝那边,明奶奶一手拿刀一手提了只还在扑棱但鸡脖子已经断了的公鸡。 “禾苗妈拿鱼拿肉还没回来,也不知道阿许家还有没有新鲜的肉,我杀只鸡给你们吃。”明奶奶拿刀割鸡皮,把鸡毛带鸡皮一把一把地给拔掉,露出肉了就给割下来扔鹰面前,颤声问:“褐耳啊,是不是找到禾苗了?” 褐耳低叫一声,同时点头。 “找到就好找到就好,来来来,吃肉吃肉,填饱肚子,谢谢你们啊,等禾苗回来了,奶奶买牛肉回来给你们,天天吃都行。”明奶奶拽住鸡毛使劲拔,生怕割肉的速度跟不上三只鹰吃肉的速度。 明仲夏跟黎玉琳前后脚一起到家门口,一边跟着甘唐元两口子,另一边跟着明伯文两口子。 进门就见三只鹰一致盯向门口,甘唐元急切问:“褐耳,是不是阿许跟禾苗找到了。” “是的,你们来了我们就走吧,快一点说不定赶在天亮前能找到,不对,我能找到,你们人类又走不快,不知道赶在中午到不到的了。” “玉琳,把肉切碎点先喂猫头鹰,警察那边怎么说?”明仲夏问,他看到褐耳跟黑翅点头了。 “现在应该已经在路上了,电话打通后他们说马上就来。”甘唐元接话,他看明仲夏穿着长筒水鞋,手上握着斧头,腰上用绳子绑了个长柄砍刀,这是村里人在山里砍木头的时候用的。 “你这是准备?” “进山用的,本来打算的是警察不来我先跟褐耳进山,现在我等警察来了一起进山去找。”他看玉琳要说话,抢先说:“褐耳黑翅跟我熟,我一个人跟警察进去就行了,你在家等着。你跟大嫂还有甘嫂子现在帮忙多摊几个死面饼子,家里的鸡蛋都给煮了,我们待会儿带进山里吃。”离明酥被拐走已经两夜又一天半了,如果拐子也是一直在走,现在的位置肯定离这里不近,他现在进去连夜赶路,不知道在明晚之前能不能找到人。 十一点四十八分,两辆侉子摩托车停在明奶奶家门前,四个警察利索下车,还没进屋就先问情况。 “来,褐耳,我问,你听懂了点头,没听懂摇头。”明仲夏说。 褐耳点头。 “你旁边那只猫头鹰找到明酥了。找到了点头。” 褐耳点头。 “见到阿许了吗?” 褐耳偏头问大壮:“跟禾苗一起的还有没有一个男娃?” “有两个男娃。” “有两个。”褐耳先是点头,又用禾苗教的,用爪子在地上连划两道印子。 “见到了?两人在一起?” 褐耳思索,两人的确是在一起,他又点头。 “警官,可以进山了吗?这猫头鹰都是我女儿的朋友,我家孩子听得懂还会说猫头鹰的话。” 为首的中年警察目光如炬盯着跟人互动的猫头鹰瞧,如果之前还有所怀疑,看到刚刚那灵性的一幕,他才算相信报案人说的不假。 “进山,你跟我们一起,让猫头鹰带路,我们最好能在天亮之前找到位置,天亮后,拐子也会继续移动位置。” “我也去。”甘唐元出声。 “你不用去,明仲夏去主要是带路,现在山里不好走,而且还有蛇,多一个不专业的人进去,我们就要多保护一个。”中年警察说。 “现在就走。”明仲夏接过黎玉琳递来的袋子,握了下她的手,说:“在家等我带小调皮蛋回来。” 三只猫头鹰在空中飞,五个男人在地面疾走,一会儿的功夫就进了后山。 “妈,玉琳,你们睡一会儿吧,等天亮了仲夏就带禾苗回来了。”明溪妈说,她打了盆水端出来,拿了香皂,“妈,手洗洗,满手的鸡血。” 甘唐元跟艾丽华对看了一眼,本想留下来一起等,现在只能回家,艾丽华看了眼浓黑的天空,说:“天亮了我们就过来,要是有啥情况,玉琳你记得喊我们一声。” “好。” 等甘家两口子离开,明伯文关上大门,说:“我跟美月今晚睡侧房,有事喊我们。” 黎玉琳跟着婆婆回房,关门是时候瞟到一点红色,提醒说:“妈,你手上鸡血没洗干净。” “噢?噢,不是鸡血,给褐耳它们割肉的时候刀刃划到手上了。”明奶奶随意地揪坨卫生纸按在大拇指上,“困了就上床睡。” “我睡不着,妈你睡吧。” “躺着吧,眯一会儿,等天亮了起来做饭,禾苗回来了就能吃,她这两天可受罪了,估计要挨饿。” 但天亮了没人回来,日上中天的时候,山脚还是没有人声,黎玉琳一大早起来熬的鸡汤热了冷,冷了又热,现在又冷了,表层的鸡油已经凝固了。 “火堆里已经没有余热了,离开很久了。”年轻的警察四处瞅了瞅,指着南边青草踩下去的印子说:“往这边走了。” 明仲夏仰头看猫头鹰,就见那只陌生鹰四处看了看,叫了一声,褐耳跟黑翅都跟着它往南飞。他看了下,方向是偏南,看来警察的判断是对的。 “南边山坡度陡,拐子带着三个孩子走不快,我们现在要抓紧时间赶过去,但不能暴露了,从现在开始,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有话说也小声点。”领头的警察看向明仲夏,说:“猫头鹰要发挥作用了,你给它们说说,如果看到目标警示一声,我们不能提早暴露,只要孩子没到我们身边,我们就是弱势的一方,不能硬碰硬。” “我明白。”明仲夏喊过褐耳,说:“褐耳,看到明酥你啄我一口。”他尽量用常见的话简洁地说,看它点头,真诚地说:“谢谢。”明酥要是能安全回家,他就把褐耳跟黑翅当自己的孩子待,陌生鹰也是,他给它们养老送终都行。 另一边,中年警察低声说:“靠近后,如果孩子跟拐子离得远,直接放枪,但不能打死,我要知道他们的其他同伙。” 一路往南快走,不时小跑一段路,在日落黄昏的时候,明仲夏看褐耳飞了过来,他摔一颗鸡蛋在地上,走在前面的警察立马停下脚步,就见树冠里钻出了只鹰飞下来啄了明仲夏一口。 一瞬间,气氛立马紧张起来。 “等天黑,天黑透了我们靠近。”中年警察低声说:“你女儿应该已经知道我们来了,你继续给猫头鹰带话,让她别说话,就当不知道我们来,还有,别让猫头鹰再叫。” 话太长,明仲夏担心褐耳听不懂,明酥说过,褐耳只听得懂短句子,而且要是常见的话。 “你不叫,明酥也不叫。” 褐耳歪头,他没叫,禾苗也没叫啊。他站在树梢催促:“上啊,冲啊,禾苗就在前面了,她在等我们救她,我看了,只有两个大人,你们冲上去扑倒他们。” “嘘,别叫。” “算了,懒得理你,让我别叫是啥意思?”褐耳烦躁,不明白都到这里了他们咋又不走了,“算了,我去问禾苗。” 明酥已经看见黑翅了,她见叫黑狼的男人也仰头看,嘻嘻哈哈说:“她肯定是那两只小猫头鹰的妈妈,我们把她孩子拐走了,她现在的样子像不像要来挠我?” “黑翅,冲下来挠我。”明酥小声下命令。 黑翅不问为啥,听明酥提这离谱要求,她看了眼面容凶恶的两人,提了提翅膀,掠下去从拐子头顶飞过,在他们拿棍子挡的时候急急缩爪子,飞到禾苗头顶时,用爪子勾住她的衣裳带她往另一旁跑。 “你爸在后面,你往后跑,我给你截住追你的人。” 明酥害怕地大叫一声,挣脱黑翅,跑到阿许身边,心怯道:“还好还好,只抓破了我的衣裳,没挠到我肉。” “低头,别说话,黑翅找来了,你当不认识她。”她在阿许耳边说:“别怕,我肯定会带你回家的。” “嗯。”阿许抓紧了她的衣摆,低头不敢让拐子看到他的表情。 “活该,你给我老实一点,再惹幺蛾子,不等夜猫子挠你,老娘先把你给打残废。” 明酥也在等天黑,深山里天黑就是真乌漆麻黑,月亮的光照不进来,人是瞎的,猫头鹰却能看得一清二楚。 有褐耳黑翅,还有大壮,他们三个能缠住拐子,到时候她带阿许跟毛蛋跑。 “今晚咋这么多鸟叫?”猴子折树枝往火堆上架,她今天一直心神不宁,四周黑黢黢的,总感觉有什么藏在黑暗的树冠里、草丛里。 “来了好几只夜猫子,鸟哪能安静下来。”黑狼眼睛也四周扫视,他瞟了眼头顶,那上面蹲了五只猫头鹰,他搓着土灰,自言自语道:“猴子,你说猫头鹰是群居还是独居的?” “群居的吧。”猴子笑了声,走过去把坐着的三个孩子踢了踢,温声说:“往火堆旁边坐,晚上有蛇,你们别被蛇咬了。” 毛蛋一听有蛇,立马往火堆边上跑。明酥心颤了一下,她紧握着阿许的手慢慢站起来,看突然温和的女人,轻轻咽了咽口水,问:“猴婶子,有水吗?我渴了。” “不喝了,喝多了夜里又要尿。”女人拒绝,推她往火堆边上走。 树冠里,褐耳离开又回来,低声说:“禾苗,你爸还有另外四个男人已经过来了,在你下午走来的方向。” 明酥没做声,她在火堆边坐了一会儿,拉着阿许跟毛蛋往后挪,皱眉说:“你俩不热啊?都要凑火堆里面去了。” “婶子,我是真想喝水,越烤火越渴,你看我嘴唇都起皮了,不喝水晚上睡不着的。”明酥撅嘴给她看,还张嘴说:“你看我嘴里连口水都没了。” “你他娘的屁事真多,水在那里,你自己去拿。”女人警惕地看向周围,被这死孩子叨叨的心头烦躁,但因为一直有她说话,心里稍稍又放松了些。 “给,你俩也喝,晚上吃了饼子都没喝水,现在喝了晚上不会被渴醒。”明酥看黑狼已经拿刀出来了,知道不能再等了,她等毛蛋喝完水,抓紧他们的手就跑,同时喊:“褐耳黑翅大壮,用爪子挠他们头。” “站住!啊!”猴子尖叫一声,举起火堆里一根烧火棍就往头顶杵。 “开枪!大刘,你去接孩子。” “啊!黑狼跑,有绿鬼!”猴子肩中一弹,反身躲在抓住胖妞的黑狼身后。 “跑,阿许快跑,你爸在前面等你。” “明酥!!”明仲夏爬出来,摔了一跤又站起来,举起手说:“别伤害她,你放了她,我跟你走。” “果然是你在捣鬼。”男人抓住明酥的头发,手拿刀架她脖子上,哼笑说:“能跟猫头鹰说话的小孩?有意思。让树上的猫头鹰离我远点,我的刀子可不长眼。” 明酥叫了两声,褐耳他们退到禾苗爸身后。 “有意思有意思。”男人舔了下唇,警告举枪的人:“小心别走了火,不然这么有意思的娃娃我可带走了啊。后退,别跟来,让我们走,这个孩子我们也不动,待会儿放她回来。” “我跟你走,你放了她,我跟你走。”明仲夏向他走过去。 “啊,爸爸。”明酥感觉脖子一疼,然后有血腥味飘了出来,她带着哭腔说:“爸爸我脖子流血了。” “我不动,你手松一松。”明仲夏不敢再动,眼睁睁看他的女儿离火光越来越远。 “我母,父,我看见我母了。”小黄爪突然出声。 大壮跟褐耳往上一看,细眼果然隐在树冠里,并且正好在禾苗身后。 “细眼,用爪子挠那男人的头,狠狠挠,爪子勾进他脑壳里面。”褐耳大声喊,又说:“禾苗,细眼在你身后,待会她挠人你跑,往你拿筷子的手那边跑,我们去接你。” 黑翅绷紧了翅膀,她是最清楚细眼品行的,她怕细眼不会冒险,刚想提醒禾苗救了她,就见她点头了。 大壮褐耳往明酥左手边飞,黑翅绕了个弯跑向右手边。 褐耳看男人的目光往他这边看,叫道:“我数一二三,细眼动手。” “一、二……” “嗷——啊—我的头!” “砰!”一声枪响,男人倒地。 第45章 045 “明酥!”明仲夏慌忙跑过去搂住孩子, 用手遮住她的眼睛,揽着她往后退,不让她看倒在地上抽搐的人。但他余光瞟到了满爪鲜血的猫头鹰, 它起飞的时候, 血顺着它的爪尖滴打在草叶上,继而滑落在草根部。 明酥摸了下脖子,手往眼下一伸,半手掌的血,“哇……”明酥僵着手大哭, 腿也软了,像面条一样滑跪在地上,含含糊糊说:“爸爸, 我流血了,我疼, 呜——” “我看看我看看。”明仲夏半跪地上,眼睛盯着明酥的脖子,火堆里的火苗渐弱,他看不太清楚, 入眼就是血糊糊一片,也不敢动手去摸。 “爸爸带你回去, 我们下山了立马去医院。”他直挺挺抱起孩子, 嘱咐她脖子别乱动。 “詹警官,我女儿脖子割坏了,还在流血, 我现在带她下山, 就不等你们了。”明仲夏挡住冲过来的阿许,低声说:“我带明酥先回去, 你等警察叔叔带你下山。” 阿许仰头忍住哭意,哽咽着说:“禾苗你要好好的,等你好了,我一直给你背书包,你的水壶我也帮你拿,我种的草莓全给你吃。” 明酥没有心情说话,她感觉她的脖子要掉了,就是没掉也被刀割裂了,不然她的脖子为什么会越来越难受? “爸爸,我要死了,我好难受。”明酥僵着脖子呜咽,不甘地说:“我还没享受够,我攒的钱还没花完,我枕头里面还藏了十六块八毛钱,等我死了,十块钱留给你跟我妈,剩下的都买猪肉,你帮我买了喂褐耳黑翅大壮细眼,还有大壮的儿女。” 大刘抬眼看哭得很沉入的女娃,手上动作不停,让明仲夏拿电灯照亮,他把纱布用水打湿擦去她脖子上的血,在她推攘之前率先放手,安慰说:“你不会死,就破了一层皮,现在已经不流血了,我给你擦点紫药水,你别绷着脖子了。” “真不会死?但我脖子好难受。”豆大的眼泪顺着脸颊滑向脖子,阿许站一旁眼疾手快地给她抹掉,点头说:“真没流血了。” “你别绷着脖子就不难受了。”大刘警官从他裤兜里掏出一小瓶紫药水还有一卷纱布,他带这些就是为了防止出现孩子受伤没法处理的情况,像被鹰爪抠头又中弹的男人压根用不上这些,仅凭头顶的那几个洞他就活不了。 “孩子没事我们就歇一晚再走,这一晚又惊又吓的,要是再连夜赶路回去,他们估计受不了。”詹警官处理好两个拐子,走过来跟明仲夏商量,“我们也连续赶路一天一夜了,人已经精疲力尽了,山里又不安全,如果现在就往回返,遇到突发情况估计应对不了。” 明仲夏看明酥脖子上的纱布的确没渗出血,点头应好。 “你们仨在这儿坐着,我去拣木柴回来烧火。”明仲夏把闺女抱到火堆旁边,免得她冷。 明仲夏刚离开,阿许立马跑过去,抢坐在明酥身边,伸手抱住她的胳膊,身体还有点发抖,目光盯着她直挺挺的脖子,眼睛又湿润了。 “禾苗,是你救了我。”他抽了下鼻子,泪眼婆娑地道谢:“我的命是你救的,以后我就归你了,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的钱全都给你,我爸妈的钱都给你花,你找我买肉我再也不要钱了。” 明酥眨眼,拽住阿许拖到她眼前,目光灼灼地问:“你说的都是真的?”还有这等好事?那她岂不是不用再养牛赚钱了?给褐耳黑翅买肉也不用再抠抠掐掐了? 阿许点头,再次抽了下鼻子,现在禾苗要是给他一大嘴巴子,他都能偏头递上另一边脸。他心里都清楚,从黑翅出现开始,禾苗有不止一次的机会可以逃跑,但她一直在保护他,就连她被坏人捉住还一直让他跑。正是因为清楚,他才感动的想把他有的都送给她,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明酥摸摸阿许的头,眯眼说:“好阿许。” “不,我不是,你才是最好的。” 明酥刚想说什么,就见褐耳跟黑翅飞来了,指了指空的另一边示意他俩站地上,可千万别落她肩膀上。 “聪明的褐耳,勇敢讲义气的黑翅,今天太谢谢你们了,要不是有你们在,我就被坏人偷走卖了。”明酥拍胸脯,泪眼汪汪道:“今后但凡有我明禾苗一口吃的,我都不会让你们挨饿。” “你挨饿我们也不会挨饿,你可少说点废话。”黑翅看禾苗安全了,头脑也冷静下来,又化身为黑怼怼,讽刺道:“你笨死了,竟然被人类偷走了,看你以后还吹不吹牛,就你这憨脑袋还想征服人类?” “小禾苗你别听黑翅说的,她在说气话呢,知道你被人类偷走了她可担心了,带着我去深山四处拜访猫头鹰,想问你的消息。”褐耳头贴在明酥胳膊上温声哄道。 “我没说气话,我在说实话!” “她非常讨厌细眼,但深山里的猫头鹰不搭理我们,之后她让我继续去找你,她独自去找细眼,不知道怎么谈的,细眼随后跟她一起去问深山里鹰有没有看见你们,还说动了细眼与我们分开找你。”褐耳继续拆台。 “你罗里吧嗦好烦呐。”黑翅羞恼。 “黑翅是嘴硬心软,我都知道。”明酥捋着黑翅滑溜的羽毛,亲腻腻地说:“你俩都是我的好朋友,都是聪明又勇敢的好鹰,猫头鹰界的英雄。” “跟他们一样?”褐耳抬翅膀指向审问坏人的几个人。 “对,鹰界警察,鹰警察。” “噢,警察啊,感觉怪好听的。”褐耳若有所思地讷讷道。 明仲夏从林子里抱一捆木柴走出来,把枯茅草架在只余火星的火炭上鼓嘴吹气,一阵浓烟升起,稍后火苗腾的一下飙起来,他折断树枝往上架。 “瞌睡了吧?爸爸抱着你,你睡。”明仲夏抱过闺女,打横放腿上,小心翼翼地掌住她脖子,轻声说:“我给你掌着,你放心睡,肯定不弄疼你脖子上的伤。” 明酥早就困了,白天走了一天的路,晚上又遭遇了这一出,要不是怕扯动脖子,她早就跟阿许毛蛋滚成一团躺地上了,现在有人帮她看着脖子,她头靠在她爸的腿上,闭眼就着。 火堆上添了一次又一次的柴,四位警察也缓步走了过来,去逮老鼠的猫头鹰也已经回来了,罕见地在晚上闭上了眼睛。 “那个?”明仲夏指了指草丛里的男人。 “没气了。” “噢。”明仲夏感觉脊背有些发凉,又加了把柴,问:“他死了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吧?” “没。”虽然死在猫头鹰爪下,猫头鹰明显又是明酥认识的,但也不是明家父女俩下命令让搞死的,况且本来就是该死的人。 詹警官抽了根还在燃烧的细木棍,在地面划拉了几下,看眼闭眼睡觉的女娃娃,又抬头望向树冠里歇着的猫头鹰,低声说:“那个女人代号叫猴子,死的那个叫黑狼,两人都是马戏团的人,之前丢的那些孩子也都是马戏团的手笔。趁着马戏团表演的时候,他们这些拐子下乡寻摸落单的孩子,用迷药给药倒带走,等家里的大人确定孩子丢的时候基本都是晚上了,但村里人大多都去镇上看马戏团了,没人留意到行踪隐秘的拐子,我们也是查了两三个月才查到他们身上。” 明仲夏点头但没说话,等着他继续说。 “你女儿,明酥对吧?你能跟我们说说她的情况吗?就是能跟猫头鹰对话的原因。”詹警官回头看了眼被捆在树上的女人,含糊道:“明酥的情况我们会保密,绝对不会让人有机会透露给拐子团伙。” 明仲夏明白他是说代号叫猴子的女人很快会被执行枪决,这让他松了口气,之前忙着找孩子他没顾上还有这方面的问题。 “其实明酥怎么能跟猫头鹰对话的我也不确定。”他把明酥摔傻脑袋又摔灵醒的事说了,“她醒来就会咕咕叫,我跟她妈都没当回事,直到她回村后在后山遇到褐耳。褐耳是她遇到的第一只猫头鹰,就是我跟它讲话的那只,它跟明酥相处的时间最长,跟其他鹰相比它最亲近人,也最好学。” “我不知道她怎么能听懂猫头鹰话的,但我想着动物园有驯兽师,我大哥家的狗也能听懂一部分人话,如果明酥在才学说话的时候跟猫头鹰接触,后来傻的那几年又不知事,如果那时候还跟猫头鹰有接触,在这种情况下,她能学会鹰语也不是不可能。她跟我们也没啥不同,只是我们在正常的情况下学会说人话,她在不正常的情况下学会了鹰叫。我想,如果把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一直跟猫或狗或是麻雀啥的放在一起,不教他说话,他张嘴闭嘴肯定是它们的叫声。” “你别紧张,我没啥意思,也不会对摸明酥做什么。”詹警官笑笑,“奇人奇事很多,能跟猫头鹰对话不算异常。” “我没紧张。”明仲夏认真反驳。 “可以。” 可以什么可以?明仲夏不想再聊,他转移话题问:“猴子跟黑狼怎么发现我们的?”他们靠近的时候就察觉两个拐子状态不对,很警惕地围着孩子走,不然警察不至于等到孩子逃跑的时候才开枪。 “猫头鹰是独居动物,最常见的是单住、公母同住、公鹰母鹰领着幼鹰住,绝不可能出现三只成年鹰带两只幼鹰的情况。猴子说她在马戏团是养鸟的,对这方面有了解,她在两只幼鹰跟着人走的时候就觉得奇怪,因为两只幼鹰明显还不能长距离飞行,这种情况成年鹰绝对不可能放它们单独出来。”詹警官咳了一下,他们都没听说过这方面的知识,也就没注意到这个破绽。 “才开始她跟黑狼以为幼鹰是被明酥学鸟叫吸引过来的,在傍晚成鹰出现后就觉得不对劲,然后明酥又学鹰叫,就引起了两人的怀疑。” “噢。” 詹警官跟身旁的人对视一眼,明仲夏就这个反应?他转过头又随口问:“明老师,不知道你们对明酥以后的发展有啥打算,明酥长大后从事哪方面?” “她语言天赋比较好,她妈妈打算从这方面培养她,从事语言方面的工作吧,翻译或是其他,当老师也可以,安稳自在。” “噢!”詹警官闷闷应了声,看来明仲夏是听出了他的意思,但也回绝了。这不好搞啊,这女娃娃才七岁,一年级!但凡她是十七岁,他都没这么头疼。 天刚蒙蒙亮,明仲夏把明酥竖抱起来,让阿许拉着大刘警官,他们要下山回家了。褐耳跟黑翅还像来时那样在前面带路。 “褐耳,喊那一家四口一起回去啊,回家了我置牛肉宴感谢你们。”明仲夏说。 褐耳不是很懂他的话,但看他目光看向僵持的大壮细眼,扇了扇翅膀,嫌弃道:“人家两口子的事你打听啥?八卦!” “他说的有“回去”“牛肉”,是不是想请我们吃牛肉?”黑翅提醒。 “大壮跟细眼估计没心情吃,先攒着吧,等禾苗伤好了再说。” 细眼目送一群人走远,她问另一棵树上坐立不安的大壮:“你不跟褐耳黑翅一起走?” “我这里挺好的,在山里我能安稳养大我大儿小女。”大壮动了动爪子,说:“你救了禾苗,她应该会接受你了,你跟上去吧,别再动歪心眼了,人类都敢杀人类,哪会对一只鹰心软,你多跟褐耳黑翅学习,别贪心,要听禾苗的话。” 细眼没做声,没说跟不跟人类接触,她看向偷觑她的两只鹰仔,想到自己的身体情况,没有问要不要跟她回去,只嘱咐道:“要听你们父的话,好好学本事,多多吃老鼠,长壮长胖,以后我来看你们。” “你的领地我还给你留着,如果愿意回去就回去吧,这里太远了。”细眼看着大壮,“我走了啊。” “嗯。” 第46章 046 从山里出来时已经月上柳梢, 拖着一个咽气近一天一夜的人怕引起骚动,詹警官要求明仲夏先别急着回家,等他们骑侉子摩托把毛蛋和两个拐子带出村了他再进村。 明仲夏本想搭乘摩托车回镇上, 带明酥去医院看脖子, 但算着可能坐不下,再加上明酥哈欠连天的,只好明天再回镇上。 “明天别忘了去警局做笔录。”走时詹警官交代,眼睛不忘撇女娃一眼,想说什么又觉得不太合宜, 挥手先一步离开。 摩托车声响,甘家和明家一致亮起灯,开门跑出去就只见到了车尾灯亮, 喊了几声都没撵下来。黎玉琳大口喘气,紧张地说:“不会出现啥意外了吧?”比如说带人去医院抢救。 “仲夏呢?仲夏咋也没回来?还是孩子出事了?” “没出事。”明仲夏在黑暗里出声, 放下明酥,看她跑的她奶她妈,紧张提醒:“慢点,小心脖子。” “脖子咋了?”明奶奶问。 “脖子被割伤了。”明酥委屈道。 “你们先带她进去, 还饿着肚子呢,我送阿许回去, 他爸妈也急坏了。”明仲夏看周围邻居家里也亮起了灯, 连忙打断她们的追问,“这几天明酥就没吃饱过,家里还有什么饭?热一热, 再烧锅水, 待会儿好好给她洗个澡。” “走,阿许, 我送你回去。” “禾苗,那我先回去,我明天再来找你。”阿许边走边回头叮嘱,看明酥点头他才笑了一下,重复道:“我明天来找你。” 黎玉琳刚把锅里添上水,火还没点着就见丈夫进来了,声音嘶哑地问:“咋这么快?路上遇到阿许爸妈了?” “嗯,在石头家门口碰上了,把阿许交他爸手上我就转过来了。”明仲夏伸了个懒腰,到家了他提着的那口气松了下来,才感觉到浑身上下无处不疼,尤其是脚和胳膊。回来的时候怕路上的杂草树枝戳到明酥的脖子,他一路是把她抱回来的,脚上穿的皮鞋是他大哥的,不怎么合脚,脚趾头顶的疼,脚后跟在进山的时候就已经磨破了。 “我先换双鞋。”然而他刚站起来就腿打颤。 “咋回事?”黎玉琳扶起他问。 “没啥大事,就脚磨破了,缓了一下就受不了了,之前一直走倒是没多大感觉。” “你坐着,我去给你拿鞋,开水瓶里还有热水,你顺便再洗个脚。” “嘶—哎呦我的娘哎,可真疼!”明仲夏咬牙脚从水鞋里拽出来,就见脚后跟血糊糊的一片,连点肉皮都看不见了,都磨碎在水鞋里了。脚掌也打了几个水泡,也都已经破了。 “我都没感觉到脚底有水泡。”他说。 “还笑呢,还笑的出来,我都不敢看,只是看着我脚也疼。”黎玉琳紧皱眉头,咬牙嘶气,扭过头不敢看,他这样子,估计好几天都不能穿鞋子,走路也走不了。 “妈,家里有没有紫药水消炎药?仲夏的脚都磨烂了。” “有,有。”明奶奶把鸡蛋糕塞孙女手里,让她自己拿着吃,她从屋里拿药进厨房,看水盆里水都红了,也吸了口气,“你明天去医院打两针,别再染上炎症了,天又热,化脓了可受罪。我明天去喊你大哥,让他带你去大队里打一针。” 明仲夏呲牙咧嘴的把脚从水盆里拿出来,擦干脚上的水,接过紫药水往伤口上倒,又从兜里掏出一卷纱布,递给他妈,说:“明酥脖子上破了层皮,今晚给她换层纱布,明天她跟我一起去医院让医生瞧瞧。” 黎玉琳下了半锅的鸡蛋面条,等一大一小吃饱肚子又舀水给那父女两个洗澡,小的脖子不能沾水,也不能弯曲,大的是脚不能沾水,只能坐在椅子上把脚搭另一只椅子上,等摸利索了已经半夜一点多了。 “禾苗晚上跟我睡,我来照顾她,你俩也抓紧时间休息,这几天都累的不轻,具体发生了啥等睡醒了再说也不晚。”明奶奶站交代。 “行,妈,你留意点明酥,她昨晚吓得不轻,我怕她睡着了发热,要是做噩梦了把她拍醒。”这就是他坚持一直抱着她走的原因,就是怕她吓着胆子了。 明酥心宽,要不是刀把她脖子割见血了她才不会哭,回到家里吃饱喝足还有人围着她打转,说话都轻言慢语的,她别提多满足了,沾床就睡,一直睡到半晌午被尿憋醒。 “禾苗醒了,那我们现在就去医院。”甘唐元语气和蔼地说,眼睛笑眯眯的,看到明酥宛如见到了亲祖宗。他从阿许那里知道了禾苗救他的事,一大早就跟艾丽华去镇上买了猪腿牛腿,提了一篮子鸡蛋鸭蛋,还有十来只活着的鸡鸭鹅来答谢救儿恩人。看到明仲夏脚走不了路,只差说要接回家养伤了,知道他要带禾苗去医院看伤,甘唐元二话不说,立马把他家的货车给开到家门口,要送他去镇上医院。 明仲夏尴尬地跟黎玉琳对视一眼,知道拒绝不了,也不再浪费时间在客套话上,坐货车去镇上的确是比坐手扶车舒服。 甘唐元弓身把坚持要自己走的明仲夏给背上车,又把明酥也举到车厢里,紧紧黏着禾苗的儿子也抱了上去,相当是两家人一个不漏的都去医院。 “玉琳,看了伤再回来,别住镇上,禾苗跟仲夏都有伤,你一个人照顾不了。”明奶奶站车下说,又交代道:“仲夏多请几天假,脚上的伤口养好了再去上班。” “好,我知道了。”明仲夏苦笑,这架势搞得他像是做了大手术似的,他妈早上起来还杀了鸡,说是要给他跟禾苗补补。 去了医院又是甘唐元背上背下,一路上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明仲夏甚至还听到有人猜测他瘫了,到了诊室里医生也是大惊。 “噢,脚后跟磨破了啊!” 明仲夏低应一声,强调说:“磨得很严重,皮肉都没有了,我怕感染了,您看要不要挂个吊瓶?” “唔,抹了这么多紫药水,伤口掉痂后这一块的皮肤颜色应该要比其他地方深一些,打吊瓶倒是不用,打个屁股针就行了,就是我要把你这伤口再清洗一遍,上面还有草籽。” “医生,那我闺女脖子上的伤也涂的紫药水,会不会留印子?”黎玉琳追问。 “她不会,她还小,即使有印子,长长也就淡了。” 用生理盐水洗创口的时候明仲夏握大腿的手都鼓出了青筋,眼睛憋出红血丝,尤其是脚底的水泡,沾的还有泥土,洗的时候还拿纱布擦,他疼的只想大叫,但又要面子,咬着牙齿咔嚓作响。 “爸爸,你抱着我,靠我肩膀上。”明酥吸着气把她爸的头缆着,隔空朝他脚上吹气,嘶哈着说:“医生姐姐,你动作快点,一下子疼完算了。” “我不疼!”明仲夏强扯出笑,扭曲地说:“这点小伤,爸爸怎么会觉得疼?不可能。” “不疼不疼,我知道。”明酥敷衍地拍拍他,识趣地给他面子,“我看着好疼。” 明仲夏:“……要不你先出去?” “行了行了,洗好了,天热我就不给你包纱布,你自己注意点,别沾上脏东西了。”护士笑着看明酥一眼,招手说:“来,该你了,你是想我动作快点还是慢点?” “慢、慢点吧,我不怕疼,姐姐你不用为我考虑,慢慢来就行。”明酥苦着脸说。 明仲夏:“……”一腔感动还来不及抒发又冷却了。 “伤口处理的挺干净,也已经开始愈合了,长肉的时候会发痒,可千万别抓。”护士盯着门口的几个大人看,蹙眉问:“这是刀伤吧?你们的确是这娃的父母亲戚?” “是刀伤,之前出了点意外,已经报警处理好了,我的确是她爸。”明仲夏说。 “是我爸妈,我是被坏人偷走了,又被警察救回来了。”明酥点头确定。 “遭罪了。”护士给明酥换了干净纱布,示意这群人可以走了。 出了医院,甘唐元带明仲夏父女俩去警局,黎玉琳回家给明仲夏收拾几件衣裳,还要去学校给他请假,一行人分两波办事,约定最后在中学门口汇合。 警局里,大刘警官看仅过了一夜就需要人背进背出的明仲夏,关心道:“明老师,你这是?” “脚,两只脚后跟磨烂了。”明仲夏抢先说,这次他不说仅仅是磨破了脚后跟,夸张道:“脚后跟的那层皮都磨没了,里面的嫩肉也磨烂了,脚掌净是水泡,医生嘱咐我别沾了脏东西,免得发炎化脓。” “那是挺严重,怪不方便的,你好好养着。”大刘搬了张高凳子让他先坐下。 另一边窗外,詹警官看着里面,对身旁的男人说:“局长,就是那个女娃娃,她能跟猫头鹰交流,要黑狼命的那只猫头鹰跟她认识,但不是跟我们一起去的,什么关系我不清楚,她的父亲很排斥我们问及猫头鹰的事,有他在那女娃娃不会说什么。” “你进去问问她跟那个男娃,有没有听到黑狼跟猴子的对话,也别尽信猴子交代的。” “好。” “然后找个正当理由给她单独安排个笔录。” “是。” 屋内,詹警官刚进去就看到大刘给他招手,忙过去问:“咋了?” “明酥说黑狼手里有个大哥大,她醒的时候听猴子说多亏有老虎提前报信,要不然就撞到我们手里了。猴子在撒谎!黑狼跟她身上都没搜到大哥大,应该是被黑狼扔山里了。” “明老师,我们需要单独给明酥安排场笔录,问一下详细的情况,还有甘清许,他的家长来了没?”詹警官郑重说道。 “我就是。”甘唐元抬了下手,掌着阿许的后脑勺,说:“随你们安排,如果能帮忙找到其他被拐的孩子,也是一份功德。” “可以。”明仲夏点头应许。 “大刘,你带甘清许过去。明酥,你跟我过来。” 明酥跟詹警官身后进了一间房,发现里面已经坐了一个中年男人,面容很正气,她歪了下头,笑眯眯道:“警察叔叔好。” “明同学你好。”朱局长紧皱的眉头微缓,故作正式地抬手跟她握手,“你真可爱。”他夸道。 “你很威严正气。”明酥反夸回去,对这个非常有眼光的警察很有好感。 “局长……”詹警官偏头低声说。 “那你先问,我在旁边听着。” 明酥复述了从她醒来到警察找来这中间所发生的事,中途詹警官被大刘警官喊出去,她就偏头跟一直沉默的朱局长说话。 “甘清许说他不知道黑狼有大哥大,也没听到你之前说的那番话,你听到猴子跟黑狼对话的时候甘清许在哪?”詹警官进来问。 “唔,我想想。我是最先醒的,我醒的时候阿许还没醒,我跟猴子说了几句话然后阿许醒了,然后我去照顾阿许,猴子走到另一边跟黑狼说话,我听到她提到老虎,也看到了黑狼手里拿的大哥大,因为它还在发光。”明酥蹙眉回忆,继续说:“阿许才醒来的时候害怕,在哭,然后吵醒了毛蛋,毛蛋愣了一会儿也跟着哭。” “好丫头。”詹警官激动地夸赞,站起来说:“局长,我跟大刘再进山一趟?” “现在快中午了吧,你们天黑肯定是到不了,在山里容易迷路,还有可能踩到蛇,明酥,我听说你能跟猫头鹰交流,你要不借你詹叔叔一只鹰,让它带他们进山?”朱局长和蔼地说。 “额……一来一回要三天呢,我怕褐耳不会答应,他舍不得他媳妇。”明酥犹豫,褐耳跟黑翅已经累了好几天了。 “明酥你想想,你跟甘清许还有毛蛋都回家了,但还有其他孩子还没被找回来……” 朱局长看明酥脸色不好,抬手打断他的话,手支在桌子上,问:“那有什么方法能让褐耳,是叫褐耳是吧?”看明酥点头,他继续说:“褐耳只要愿意去,它要什么我们给什么,当然,给你也可以。” 褐耳要什么?当然是吃不完的肉肉啊,但肉现在也不缺了,阿许已经说她要什么他给什么了,褐耳跟黑翅可以一辈子在他家蹭吃蹭喝。 “听说还有三只猫头鹰没跟你一起回来,它们是更喜欢住在深山里?你有没有要带给它们的?可以让你詹叔叔帮你带去。” 明酥眉头一松,答应道:“褐耳跟黑翅喜欢吃牛肉,大壮跟他儿女应该也喜欢,让褐耳给你们带路,你们包他们一周的伙食,顺便给大壮带五斤新鲜牛肉进去。” “可。”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 第47章 047 “那褐耳现在在哪?”詹警官问, 他想立马进山找被藏起来的线索。 “山里睡觉,他白天休息夜里工作,你要不等等, 下午再进山, 到时候我跟黑翅商量,她带一半牛肉先进去,让她跟大壮先找,要是找到大哥大了就带回去给你们,那你们也不用亲自过去了, 免得你们一来一回就是不睡觉也要两天一夜。” “可以,按明酥说的来。”朱局长赞同,他发现詹立群在这里并没有起到缓解气氛的作用, 明酥这丫头属实胆大,见到他既不怕也不紧张, 说起话来小嘴叭叭的。索性挥手打发詹立群出去。 明酥抬眼瞅瞅关上的门,又看对面笑的不怎么好看的人,垂眼问:“局长叔叔,你还有事跟我说?” “你挺聪明。”朱局长试图再用夸奖赢取好感, 但明酥不吃这套了。 “我承认你没说假话,但你直接说吧, 别兜圈子了, 我已经看穿你了。”明酥板脸道。 “你这娃娃真有意思。”朱局长这次笑的很自然,双手都放在桌子上,收了笑, 平视明酥, 问:“你将来打算做什么工作?女承母业当英语老师?有没有觉得当警察是一件很威风很正义的工作?” 明酥撅嘴,心想你当我傻啊, 警察累死累活的,加班又加点,还要随叫随到,多辛苦啊。 “我奶说我懒到抽筋,我觉得她说的对,我又懒又好吃,不是个勤劳的人,所以我以后就当医生,给动物治病,不当老师也不当警察。” 朱局长:“……”现在的孩子不是都很崇拜警察?这孩子咋怪里怪气的?自己说自己又懒又好吃,他还是头一次见。 “那我直说了吧,我们想要你的帮助,希望你的猫头鹰能协助我们破案,像这次马戏团偷孩子,除了你们三个,其他孩子都还没找到。还有寻找证物,它们的眼睛远比人的眼睛尖利,能为我们节省时间。还有解救人质,比如这次那只鹰从背后袭击黑狼。”朱局长发现明酥比一般孩子要成熟,他也不再诱哄,直白地说:“我们包猫头鹰的伙食跟住宿还有医疗,你帮我们从中翻译,我们也给你发工资。还有就是你跟猫头鹰的信息我们会保密,不会给你们增加危险。” “你的意思就是聘用我跟猫头鹰给警察打工?” “可以这么说。” “那估计不行。”明酥摇头,“褐耳黑翅还有大壮,以及偷袭黑狼的细眼,他们跟我只是朋友,他们不属于我,不会听我的话。局长叔叔,你之后可以去找动物园或是其他研究鸟类属性的人问,猫头鹰是自主能力挺强的鸟类,他们不会像鹦鹉或是其他鹰那样被驯化。一是跟口粮有关,他们昼伏夜出,喜好老鼠虫子还有小型鸟类,单单是老鼠,哪怕是大饥荒年代,猫头鹰也不会饿死,所以像褐耳黑翅肯跟我亲近,是为了尝鲜,也是喜欢凑热闹,但两鹰主要的还是生活在山里,所以才不排斥人类生活。第二个就是猫头鹰脑子比较聪明,有个性有主意,喜欢自由,除非是那从小圈养不会捕鼠不能适应山林生活的猫头鹰,其他的都喜欢自由,你管不住的。像你之前打算的,让猫头鹰给警察打工,他如果觉得不开心不自由或是觉得任务过重,他会在中途跑路,随便往哪个山里一钻,谁知道他在哪?你在等他消息,他搞不准在取悦雌鹰了。” “真的?” “这个我没必要骗你,如果你见到有猫头鹰主动跟人类生活的,别怀疑,他就是看中了你的条件,他不想自己捕猎了。那种懒鹰连打猎都不想动手,你休想使唤他,一旦让他出力换口粮,他觉得不划算就会偷偷摸摸地跑掉。”明酥为了证明她说的对,把细眼偷肉的事也给说了,“猫头鹰长的傻傻呆呆的,但小心眼多,细眼见褐耳黑翅在人类手里混牛肉吃,她不想付出劳动就偷肉呗,但她没吃过新鲜肉,吃到腌肉也没觉得不对劲,然后上吐下泻,被我奶救回一条小命后她也没觉得她有错,我让她老实点,她说人类捕鱼杀鸟,她的行为跟人没啥区别。” “好,我知道了,我想想,你出去吧。”朱局长手撑着额头,在她开门之前,喊住她,问:“让褐耳给詹警官带路的事……” “可以啊,让他下午带十斤牛肉去找我。” “不是五斤?” “五斤是给大壮和他儿女的,褐耳跟黑翅给你们帮忙你们不给跑腿费?”明酥睁着大眼睛谴责他小气。 朱局长:“……我以为给大壮带肉是你花钱呢,原来是我听差了意思,十斤就十斤,我们警局不差经费。” 明酥瞟他一眼,还想拿钱诱惑她,还不死心呢。 “咋这么长时间?”明仲夏一直盯着这边,见门开了立马开口,视线探向敞开的门,但没有人出来。 “我跟局长谈了点事。”明酥高深地说,摆手道:“也没啥事,我们回去说。” “那,事都谈完了吧?谈完了我们就走,马上都中午了。”甘唐元提醒。 “走吧,接上玉琳我们就回去。” 回到村里,甘唐元又把明仲夏背进屋,摸着禾苗的小脑袋说:“小禾苗,多去甘叔家玩呐,褐耳跟黑翅还有其他鹰要是来了,你带它们去我家,以后我家里养的小鲫鱼都归它们,随去随吃。” “甘兄弟,你别太客气了,明酥跟阿许玩的好,阿许要是不陪明酥去放牛他也不会被拐子偷走。明酥又是姐姐,她保护阿许是两人关系好,也是两个娃的缘分,你们两口子以往待她也不薄,她要是甩下阿许独自跑了才是性子薄凉。你们还照以往那样待她就成,可别惯着,把她性子惯坏了我可是要怨你们的。”明仲夏玩笑说,他跟玉琳平时不在明酥身边,他的确是担心明酥被宠坏,她又脑子活,之前没人惯她,她还作精作怪的要人给她穿鞋穿衣裳、端水端饭、洗脚洗脸,一副大小姐作派。现在有人上赶着娇纵她,她可不得要作上天啊。 “禾苗性子好,是个懂事的娃。”艾丽华笑着说,“正好我没闺女,禾苗当我干闺女好了,这样我又能宠又能教,你们也不怕我给她惯坏了。” “这个主意好,禾苗,当我们干闺女了我家种的草莓甘蔗可就随你吃了,阿许有的你也不会少,他还跟明溪一样天天喊你喊姐,书包啥的都扔给他帮你背。”甘唐元诱惑她喊干爸。 明酥咬了咬唇,眼睛飘忽不定,就是不开口。 “等我伤好利索了再说这事。”明仲夏给闺女解围。 “那行,你有事你让禾苗去找我。” 等甘家一家三口走了,黎玉琳揽住明酥,打趣道:“小嘴不是怪好吃的嘛,这次鱼钩都放下来了,你咋不咬钩?” 明酥嘻嘻笑:“阿许把他许给我了,他要把他的钱他的人都给我,他种的草莓也都给我吃,给褐耳黑翅买肉也不再问我要钱了,他也允许他爸妈的钱给我花。阿许爸爸说的阿许都给我了,我干嘛要再认个爹?” 黎玉琳跟丈夫对视一眼,均摇头失笑,黎玉琳拍女儿的小屁股,嘱咐说:“可以吃阿许给的草莓甘蔗还有其他吃的东西,但不能要他的钱。” “为啥啊!他愿意给我的。” “别乱动,你脖子不疼了?小心给挣裂了。”黎玉琳扶正她的脖子,思索了一下,说:“女娃娃在没结婚之前只能花她爸妈的钱,不能花没有血缘关系的男娃的钱,花了别人的钱就是要给他当小媳妇的。你要是缺钱了你给我给你爸给你奶说,我们给你,但别要旁的小朋友的钱,好吧?” “我要你们就给?” “对。” “那行,我不要他的钱。”明酥咬手指甲思考,她妈这么一说她就懂了,当猫头鹰的时候,如果不接受公鹰的示好也不能吃他打回的猎物。阿许虽然哭的很好看,但她现在也不想找伴侣,而且说不准以后还会遇到哭得更好看的男娃。 下午两点,詹警官跟大刘警官骑着一辆侉子摩托到了明奶奶家门口,明酥这下才发觉她还没给她爸妈说褐耳黑翅给警察带路的事。 三言两语交代清楚,明酥由她妈带着跟警察去山里找褐耳跟黑翅。 “明婶子,禾苗不是已经找回来了,这警察咋还往山里跑?”村里人问。 “对,还提了那么一大坨子肉。” “肉是喂猫头鹰的,至于去山里有啥事我也不知道,警察办案都是保密的,可不能瞎打听,知道多了说漏嘴了可是要蹲大牢的。”明奶奶打发走来看热闹的,叹气道:“像闻着腥味儿的苍蝇,有点肉星就往上扑,咋就这么喜欢嚼舌。” “褐耳带你们俩往山里走,黑翅先提一坨肉进山找大壮。”明酥给詹警官说,又回头用鹰语交代黑翅:“大哥大就是一个黑坨坨,估计就是在那一片,你仔细找找,有按钮,找到了按一下,会发光就是的。找到了就往回飞,带大壮一起,然后让大壮再把剩余的牛肉都给带进山。” “好,知道了。” 黑翅爪握一坨两个拳头大小的肉率先飞进树林,留话说:“褐耳,你别跟人类接触,要一直离人类远点,他们手里有枪。你藏树林里,只叫唤给他们提供方向就行了。你要是敢跟人类接触,我一定揍死你,然后甩了你。” 最后一个威胁太严重了,褐耳立即冲向树顶,藏身在树冠里,绝不多瞅下面的人一眼,叽叽咕咕道:“禾苗,提醒他们别打我的主意,然后就赶紧走,别磨磨唧唧的了。” “这是?” “褐耳性子内向,怕生,他不敢跟你们打照面,不然可能会羞怯地跑路,所以就用叫声给你们指引方向。”明酥一通胡说八道。 “额,之前回来的时候我记得有只鹰罗里吧嗦的嘴停不下来,不是它?”大刘警官问。 “不是,是最先飞走的那只。”明酥微笑。 “噢,性格差别这么大还能睡到一个窝里去?”大刘警官自言自语。 “进山吧,再过一会儿天黑了。”黎玉琳在一旁催促,再说一会儿她也要怀疑最先飞走的是哪只鹰了。 在两位警官进山后,明酥拉着她妈的手下山,因为脖子上的伤,也不敢蹦哒了,只能老老实实地走路。 深山里,细眼在天色变暗时睁眼,她头探出鹰巢,安静听着腹内的轰鸣声,痛苦叹气:“又该进食了啊。” 吃了又难以消化,不想吐就要飞一整夜,只要稍微歇一会儿,胃里的东西就往上涌。以往一夜吃两只老鼠要是运动量大了还会饿,现在是只能吃一只老鼠,吃多一点就受不了。 这般活着受罪,还不如死了算了。 第48章 048 后半夜的时候, 明奶奶听到外面有摩托车的声响,开门出去一看,车灯已经在村头了, 看来黑翅已经把大哥大给找到了。 “咕!” 明奶奶抬头, 她家院子里的柿子树上站了两只猫头鹰,什么时候来的她都不知道。 “饿了吧?吃不吃肉?我还留了一块牛后腿肉没腌。”她小声念叨,推门进厨房提起浸泡在水里的一块儿精瘦肉。 褐耳跟黑翅熟练地落地,并排站在石槽边上等禾苗奶奶切肉。 “黑翅,你说大壮为啥不愿意出山?我看他也很喜欢吃牛肉啊。”褐耳肚子不饿了, 嘴就闲不住开始叭叭。 “又不是所有的鹰都像你一样嘴馋。”黑翅轻哼一声,“大壮是个有担当的鹰,他要照顾他的儿女, 大黄爪跟小黄爪还不能长时间飞行,好奇心重又单纯, 过早进入人类生活了就会丢掉野性。”黑翅又啄一大口肉,含糊道:“我也没想到他会是个有决断的,之前还以为他毛毛躁躁咋咋呼呼的。” 褐耳吞咽的动作越来越慢,嘴里的肉似乎变质了, 酸唧唧的,难吃死了! “你咋不吃了!吃饱了?”黑翅疑惑问。 没有, 还没有饱腹感。但褐耳没心情再吃肉了, 扭过头低沉地说:“饱了,吃不进去了。” “也是,你可能是没消化, 给警察带路跟闹着玩似的, 也不费力气。”黑翅无意嘀咕一声,埋头继续狂吃, 她饿惨了,从下午到深夜,她一直在飞,就没停过。 褐耳失落,他垂头丧气地站在一旁看黑翅津津有味地吞咽,牛肉的肉香顺着呼吸飘进了他的鼻孔,他怔怔地盯着牛肉的纹理,一滴口水顺着弯喙掉在地上。 “嗯?”黑翅疑惑,“下雨了?” “来,喝点水,温开水,我已经给晾凉了,不烫嘴。”明奶奶端了半碗水探身放在石槽边,回身坐在门槛上看两只鹰吃吃喝喝。 褐耳掩饰性的大踏步走到碗边埋头喝水,要面子地说:“没下雨,天上还有星星呢,肯定是禾苗奶端水端洒了。” 感谢禾苗奶奶,要不是她及时救场,他都要谎称是过路鸟撒尿了。 “你慢点喝,咋比大壮的大仔还鲁莽些,你看看,脸上的毛都打湿了。”黑翅提醒。 大壮大壮大壮!!又是大壮!褐耳委屈,再也憋不住了,他往地上一躺,弹腿撒泼:“黑翅,你是不是后悔了?你是不是怨我?是不是觉得大壮比我强?比我有担当?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黑翅窃喜,吐掉还没进肚的肉,高高扬起脖子,继续嫌弃:“你看看你这是什么作态?村里小孩耍赖的招式你学了个十成十,一点都不稳重。” 褐耳立马一个打滚站起来,憋屈地说:“你不是说你就喜欢我活泼喜欢我会撒娇?” “对啊。”黑翅不否认。 “那你干嘛张嘴闭嘴都是夸大壮?” “他的确是有担当啊,他还跟我打听了禾苗的情况,我估计他是想出来但顾忌着两只幼仔,这难道不值得我夸?”黑翅挑起耳羽,敲着爪子怀疑:“如果是你,你估计早带着幼仔来投奔禾苗了,搞不好幼仔都让人类帮你养。” 褐耳语塞,他是有这么个想法,他本来打算的是明年黑翅可以把蛋下在禾苗屋里的柜子顶上,不怕刮风下雨,孵蛋的时候也不怕有大型鸟来偷吃,鹰仔破壳了可以让禾苗给喂肉糜,他跟黑翅都能解放出来,不用操劳着捕鼠又剥皮,把鼠肉啄成一点点的小疙瘩再喂仔。多惬意啊。 “我们要灵活一点,向人类学习啊,借用已有的条件让自己好过一点,你看禾苗这么大了还像小婴儿喝奶粉,胖乎乎的,好看又健康。”褐耳试图劝说。 黑翅哼了一声,暗骂偷奸耍滑的懒汉。 “你果然是比不上大壮的。”她气呼呼地说,瞟见禾苗奶奶靠在门上看热闹,不由脸上一臊,展翅往地上一拍,嗖地一下,越过了院墙往后山跑去。 “哎!你要去干嘛?”褐耳急了,马不停蹄地追赶,大声喊叫道:“我都听你的,你想咋样就咋样,别跑啊!你是不是要去找大壮?” 明奶奶抬头看鹰都没影了,伸了个懒腰把剩下的牛肉给揽起来,打算明天去喂小灰。 “哎呦,呆子啊,被媳妇吃得死死的。”她笑着说。 明酥一早醒来就听到院子里有阿许跟明溪的说话声,她蓬乱着一头炸毛开门出来,满脸带笑地问:“你们俩已经吃完饭了啊?” 明溪眼不眨地盯着她脖子上包的纱布,视线移回到她脸上,转而又看向神色轻松的阿许,心里嘀咕这是两个傻大胆,被拐子偷走了三天,他在家听到堂姐脖子被刀割了还做噩梦被吓哭了,两个当事人反而像是进了趟城。 “姐,你脖子还疼吧?” “小溪!”明仲夏疾喊一声,看明酥跟阿许都看向他,他微笑招手:“小溪,小叔想喝水,你去给我倒杯水来。” “我脖子已经不疼了,就是有点痒。”明酥仰着脸让她妈给她擦脸,含含糊糊回答。 “小溪,小叔跟你商量个事。”明仲夏接过水杯,握住小侄肩膀,郑重道:“明酥跟阿许被拐子偷走这是件很可怕的事,我们都别问,你想想,如果你摔跤摔破了嘴,别人问一次你是不是就要回想一下当时的感受?” “嗯。”明溪点头。 “回想的次数越多记得的就越清楚,我们都别问这事,说不定过一个月两个月你姐姐就忘了被拐子拿刀割脖子的感觉了,过个三五年或是等她长大了,这件事她可能就记不清了。” “好,我不提了,如果有同学问,我也不让他们再提。”明溪懂事地说。 “好孩子。”明仲夏揉揉他的头,“出去玩吧。” 门外,明酥正在吃饭,听到路上有牛叫她才想起她的小黑牛,跑去牛圈一看,空的! “奶奶,我们的牛呢?也被人偷了?” “拉出去吃草了,跟你张大爷家的牛栓在一起,你安心吃你的饭。” “噢,那等我脖子好了我再带它出去找嫩草吃。” “不用你,等你上学了我去放牛。”明奶奶搬了个板凳坐出来,“仲夏,小黑咱们就别卖别杀了,给我养着好了,它不比小灰笨,养着给我做个伴。”小黑那天跑进山里了一直没出来,还是第二天警察进山找人的时候碰到它在山里乱转才给牵了出来的。 “肯定不卖不杀,妈你愿意养你就养着,识主通人性的牛给杀了就是造孽,我们家也不缺它的卖身钱去过日子。” 明酥从她奶嘴里得知小黑进山找她的事,高兴得嘴合不拢,臭屁地说:“我亲手养大的,就不会有差的。” “是是是,你厉害,那家里的鸡鸭都给你养。” “额……这不好吧,鸡鸭都通人性了我们还吃不吃了?”明酥舔嘴,鸡大腿还怪好吃的。 “好吃嘴。”明奶奶揪她嘴。 一连三天,明家和甘家观察两个小孩的确是不像有害怕的情绪,晚上不做噩梦,白天吃吃喝喝胃口好,家里的大人可算是放心了。 “阿许是不是有些黏禾苗了?”艾丽华站楼上看儿子又往禾苗家跑,有些愁。 “正常的嘛,禾苗现在在他心里就是个大英雄,身高三丈八,有胆气有勇气,比警察还厉害,他不黏她黏谁。”甘唐元抱着手臂看好戏,“黏吧,从小黏到大,把小丫头黏到我们家里来。” “胡说八道,这么大人了还开你儿子的玩笑,明仲夏听到了能把你儿子扔出门。”艾丽华捶他。 “那就不让他听到呗。”甘唐元摸了摸被捶疼的背,嘶了口气,下手真狠。 “别管两个小的,阿许被我们养的有点娇气,交朋友搞得跟做生意一样,一板一眼的,不讨喜,让他跟禾苗一起玩,要是能学到禾苗五分的活泼大气,那已经算是他的运气了。” * “妈,我脚后跟已经结痂了,我跟玉琳打算回学校上课了。”明仲夏吃晚饭的时候对明奶奶说。 “不再养几天?” “不用了,就一层血痂,我注意点就行了。” “行。”明奶奶放下碗,犹豫了一下,说:“禾苗呢?什么时候给她转学?” 明酥惊得猛抬头,摆手说:“我不转学!” “吃你的饭,没人要你转学。”黎玉琳笑说,偏头说:“妈,明酥的朋友都在这里,她在这儿过的挺开心,可能还要让你劳累几年,等她上六年级了去镇上了你才能歇歇。” 明奶奶松口气,脸色微缓,说话的声音里带着高兴劲,“不累,禾苗懂事又省心,不挑食,比她爸小时候还好养。” 明仲夏嗤了一声,说谎!他小时候像明酥这么大已经开始拣牛粪挣工分了。 明奶奶抬眼,毫不留情地揭老底:“仲夏小的时候不听话,不在家里洗澡非要去堰里,个矮劲又小,我老是担心他下堰踩泥巴里起不来了,不让去就放学的路上偷偷下水,一身的泥水味还骗我说就是在水里洗了个脚。禾苗不像他,我交代她别去堰边,人家愣是没靠近一次。” 明酥得意挺胸,轻轻瞥她爸一眼,咗咗两声。 “唤狗呢你?”明仲夏故意板着脸,他就不信了,老的管不了,小的他还制不住了。 “你猜。” “我猜你想转学回镇上。” “切!”明酥觑眼,不敢再瞎撩,转移话题说:“你不是说要请猫头鹰们吃大餐?什么时候请?你不会忘了吧?褐耳还来问我了。” 明仲夏也见好就收,就怕得寸进尺会闪了腰。“明天,明天下午阿许爸送我跟你妈回镇上,我买了牛肉让他给带回来,你记得召集救了你的鹰明晚来吃肉。” “好嘞。” 明酥在脖子上的纱布拆掉后就自己睡了,晚上她趴窗子边等褐耳跟黑翅过来,大壮就算了,他离得太远,幼鹰又不能长距离飞行,他来不了。但细眼可以过来,就是要让褐耳跟黑翅去通知,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来。 “我不去。”细眼站在树梢上冷声跟对面的两只鹰说。 “这次是新鲜的牛肉,吃了不会有事的。”褐耳没眼色地戳人家痛处。 “我说了,我不去,我又不馋那口肉。”细眼声音更冷了。 褐耳不信,但他又不是来结仇的,闭嘴不再追问,抬爪戳了戳身旁鹰,甜滋滋地喊:“姐姐,她听你的话,你跟她聊。” 傻叉!黑翅有些嫌弃他的直脑筋,都这么久了都没看出来她跟细眼之间的不自然,但又高兴他的心思都放在自己身上,那声“姐姐”喊的可真甜。 “你瘦了。”黑翅平铺直叙地说,“声音也嘶哑了,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 “你是不是之前吐太厉害了?”三天只喝水不吃肉,明奶奶给她喂米饭蔬菜就是为了让她继续吐,黑翅想了想,搁她身上她估计是受不了的,一天不吃肉她就饿的腿打颤。 细眼没说话,沉默了会儿,哑声说:“你们走吧,我不想出山了。” “我以为以你自私利己不吃亏的性子,在你不舒服的时候肯定要去求助,就是赖也要赖着让禾苗带你去看医生。”黑翅激她。 “有什么用?人类医生又治不好我。”细眼急喘气,“不过又是平白遭罪罢了。” “那行吧,你等死吧。”黑翅啄了啄羽毛,冷漠道:“那我们走了,祝你死前少遭点罪。”说完立马拍翅离开,褐耳见了也没有犹豫,紧追其后。 细眼:“……” 空气中拍翅膀的声音越来越小,细眼身靠树杆上,低头往下看,高度不算高,而且她还能飞,跳下去可能不会摔死。 “姐姐,我们真就这么走了!”褐耳小声问。 “嘘。”黑翅又往前飞一大截,最后停留在树冠里,支耳仔细听,等了一会儿,听到空气里有挥翅膀声,她跟褐耳对视一眼,立马悄悄继续飞。 “姐姐,你可真聪明。”褐耳佩服地说。 “那可不,所以你要听我的话。” “肯定的,我不听你的听谁的。”褐耳又开始鼓吹鹰屁:“姐姐你聪明有思想,独立又心善……巴拉巴拉。” 第49章 049 “哎?细眼没来?”明酥仰头往空中望。 “来了, 在后面跟着,估计快到了。”黑翅眼睛盯着桌上的几盘肉,嘴上抽空说:“她估计是病了, 瘦了不少, 说话的声音听着也怪怪的,刚刚一路飞来她至少歇了两次。”害的她以为那面甜心苦的奸鹰中途溜走了,等了好一会儿听到有动静才放心继续飞。 “病了?” “嗯,应该是之前你奶给她催吐弄的。” “但她留在我家的时候吃吃喝喝也怪好的,我看她能吃能喝了才赶她离开的。”明酥疑惑地嘀咕。 “我也不知道, 待会儿她来了你自己问她。要不是那天她答应帮忙找你,最后还误打误撞地救了你,我才懒得搭理她。”黑翅忍不住了, 蹦到桌子上埋头大口吃肉,含含糊糊惊叹道:“禾苗, 今天的肉格外好吃哎!” “阿许爸也搭了钱,买了牛里脊肉,说是这个部位的肉最嫩。”明酥蹲在地上,头搭膝盖上, 看两只鹰吃得顾不上说话,咂巴了下嘴, 她是无缘吃生肉了, 好在阿许爸也给她买了一份,已经炒熟下肚了。 远远站在别人家屋脊上的细眼也是嘴里生津,想到她在禾苗眼里就是个不安分的贼, 跟她住了几天还被嫌弃, 说不定去了还要被黑翅嘲讽,她就想立马掉头回山里。她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更没有遭遇过这种尴尬两难的境地。 “好好吃哎,肉好嫩,没一点肥肉,不黏嗓子。”褐耳头偏了一下,大声惊叫说:“肉这么嫩,一定很好消化吧?禾苗,待会儿我们如果没吃完你就给我装起来,我跟黑翅带走,明天早上吃。” 黑翅眯眼,看他夸张的假到变形的演技,暗呸一口,烂好心! 但在有心鹰眼里,这就是台阶。就见空中极速冲来一个黑影,重重落在桌面上,昂头扫视一圈,拣看着最软的柿子捏,强装声势地质问:“禾苗,我都没来你怎么就已经开宴了?还要把我的份额送给其他鹰。” “……至于这么讲究吗?我也没答应啊。”考虑到细眼为救她出力了,明酥也没戳穿她早早来了就是端着架子不过来的事实,把旁边那盘没动过的肉挪她面前,示意她可以开动了。 唔,原来新鲜牛肉是这个味儿啊!细眼头顶的耳羽不自觉高高扬起,刚想狼吞虎咽,就见黑翅站在桌子对角开始梳毛了,顾忌所剩不多的形象,她矜持着一条一条的进食。 明酥留意着她慢吞吞的动作,确定细眼是真的胃出问题了,不然不可能一副不想吃肉的样子,这牛肉鲜红的颜色她看着都想捞一条肉尝尝味儿。 黑翅瞧不得细眼故作姿态,撇过眼说:“禾苗,我跟褐耳先走了啊。” “打包!”褐耳急切抬爪,指着两个盘底的肉条,讨好地指使:“小禾苗,找个袋子给我们收拢收拢,不然你奶又拿去喂那傻狗了。” “小灰哪儿傻了,它聪明着呢,你别老跟它不对付。”明酥纠正他的称呼,进屋从墙缝里掏出个小塑料袋,把肉给揽进袋子里,看黑翅端着嫌弃的表情,直接把袋子提手挂褐耳爪子上。 “你明天上学小心点啊。”褐耳收紧爪子,够着脖子蹭了蹭明酥的手背,细心嘱咐:“见到陌生人要赶紧跑,明天太阳落山了我再来看你,要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回来给我们说,我们去把他的狗头抠几个洞。” 这是跟狗过不去了。 明酥点头感谢他的挂念,刚想伸手挠挠他的头,就看他像躲瘟神似的避开,羞涩地解释说:“那个,别动手动脚的,人家是有主的鹰了。” “呕!” 黑翅扭头,眼睛里满意的笑意还没完全绽开就已经开始破碎,直至掉渣化成冰霜。 “呦!看来我猜对了,你快死了,要不怎么吃着吃着就开始反呕了。可惜没吐出来,憋着怪难受吧?要不我给你帮帮忙,给你踩吐出来?”黑翅炸着毛奚落。 “谢谢,不用了,你猜错了,我没什么病,何谈快死了。”细眼嫌恶地瞥眼褐耳,没想到他会变得如此油腻,娇滴滴的辣眼睛,简直丢鹰脸,没一点公鹰的气魄。她往禾苗身边挪了两步,冷漠解释:“我是被肉腻到了,你刚刚不是说要走吗?赶紧走吧。” 想到黑翅竟然眼瞎看上了这种软蛋,一瞬间她气顺了,抖了抖羽毛,和气地说:“之前那事对不住了,明天我回去后会去找其他鹰解释。” “那群喜欢嚼舌根的?我管他们误不误会,跟我关系不大,我也不会跟他们打交道,随便他们怎么想。”黑翅被她这突变的态度弄的有点懵,本想再吵几句的,但想着她跟自己也不会有来往,挣这一口气也没必要。 “褐耳,我们回山吧。”黑翅招呼道。 “好。” 明酥目送褐耳跟黑翅离开,好奇道:“你跟黑翅还有什么仇?你给她道歉?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了?” 细眼不说话,垂首不停啄肉吃。 “还有,你刚刚好端端的呕什么?褐耳说的那句话惹到你了?不挺好的嘛,人家小两口的情趣。”明酥作为见多识广的鹰,接受能力也很强,别说褐耳撒娇害羞了,他就是来跟她讨教打啵姿势,她也能面不改色的把知识传授给他。 “你不觉得他那娇羞的样子丢公鹰的脸?”细眼真诚求教。 明酥摇头,“你见少了,这在人类生活里很常见,我妈也时常警告我爸是有主的男人,让他在外规矩点。嗯……我爸也撒娇,我还听他学电视里的叫我妈好妹妹呢。” 细眼恶寒,难怪褐耳会成这模样,原来是有样学样。 “我不吃了,我回山的。”她感觉肚里不饿了就停嘴,就怕吃多了待会儿再吐了。 “吃这么少啊?”明酥看盘里还剩一大半肉,忧愁地问:“你是不是不舒服?是不是之前给你催吐弄出毛病了?我明天放学了去队里的医生那里问问,你有啥症状?” 细眼犹豫了会儿,确认道:“不用带我去看医生吧?”她都被折腾怕了。 “不用,她也不会给鸟看病,我就是问问,然后回来给我奶说,她养鸡年数长,有经验。”之前细眼盐中毒,劁猪的兽医都没法,但她奶回来后说鸡要是病了就饿几天,只给水不给喂食,好转的几率很大。果然被她一番折腾,细眼当天精神就好转了,命是保住了。 “那算了。”细眼现在见到禾苗奶奶就腿软嗓子疼,腹腔里也泛酸。 “我没病,我好得很。”她后退几步飞上柿子树,眼睛瞄到盘里剩余的肉,纠结一番,小声说:“你也给我打包吧,我也给带走明天早上吃。” 明酥无语,进屋拿袋子把肉都给装上,交代道:“明天早上要是肉还是吃不完就别吃了,天热,肉坏的快。还有,你要是不舒服就出来找我,我俩好歹也是相互救过命的,你有困难我肯定能帮就帮。” “嗯。”细眼闷闷道。 “想吃肉来找我,别自己想歪招。”明酥把袋子挂她爪子上,不放心地问:“你懂我的意思吧?” 细眼没理她,猛振翅膀,一溜烟就没影了。 “嘿,可真难打交道。”明酥空憋一股气,搞得像是她欠细眼一百只老鼠似的,不如褐耳讨喜,也没有黑翅坦然,说个话还藏藏掖掖的,她如何跟她好好相处? 但次日中午放学了,她还是带着阿许跟小溪拐道去了劁猪老汉家里,得知他也没有经验,晚上放学又去了村医那里—— “人要是长时间吐那肯定会伤胃,但拿点药再吃的清淡点问题也不大,鸟嘛,我也没治过,但人吃的药鸟也能吃,就是剂量没法把握,你看你要不要拿点药回去试试。” “胃伤了会怎么样?吃清淡点?意思就是消化不好?”明酥问。 “那肯定的,胃伤了就是吃点凉的辣的硬的,它都没法消化,又拉又吐。” “噢。”明酥皱眉想了想,还是没拿药,她怕一个搞不好再把细眼给治死了。 “等我长大了我就学给动物治病。”明酥出了卫生所的门,摇头叹道:“给鸟看个病可太难了。” “你要当医生噢?”阿许挠耳朵,他还没想过以后呢。 “明溪,你长大了做什么?”他问。 “校长,我要当小学校长。”明溪猖狂大笑,“到时候我管学校的老师,哪个老师拿竹竿打娃我就把他辞了。” “你手还疼?”明酥幸灾乐祸瞄他的左爪,上课扔纸飞机,还飞到老师水杯里了,活该被打。 “疼,火辣辣的,都给我打破皮了。”明溪委屈。 明酥没安慰他,走过去搂住他的腰,畅想道:“等你当小学校长了,你让老师去拔操场里的草,别让我们从家里带镰刀割草了。” “可以。”明溪来劲了,拍手说:“学校里种的橘子随便让学生摘,不分给老师,也让他们干看着过眼瘾。” “到时候我有娃娃了都送到你的学校,让你管教她们。” “你随便生,生多少我教多少。”明溪豪气挥手,“你的娃是我侄子侄女,他们来我的学校上学我不让他们交学费。” “还包吃包住,反正你当校长工资肯定多。” “那肯定少不了,顿顿能吃肉。” “那也加我一个,以后我的孩子也送到你的学校。”阿许凑上来央求。 “你嘛?”明溪宛如已经坐上校长的宝座了,敲着下巴昂头打量,说:“你把你的零食也分给我吃,我也不要你孩子的学费。” “我又没有少你的。”阿许抿嘴,不高兴他还要讲条件。 “都是先分给我姐才分给我的,我要我们仨平分。” “那不行。”阿许一口拒绝。 “那我就不让你的孩子在我的学校上学。” ”不上就不上,我送他去镇里的学校。” 明溪看向他姐,试图让她帮忙说话。 “等你当上校长再说吧。”明酥大笑着按住他的头,“天还没黑呢,别陷入梦里陷太深了。” 明溪:“……你再笑我就不让你的孩子来我的学校上课了。” “略略略……”明酥吐舌,继续狂笑。 镇上,明仲夏跟黎玉琳刚从学校到家,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你坐着,我去开门。”黎玉琳压手让男人别起身。 “詹警官?”黎玉琳看门外没穿警服的两个男人,开门说:“进来说话。” “明老师黎老师,这是我们局长,姓朱,今天来找你们是想谈谈跟你们女儿明酥有关的事。”詹立群介绍说。 “你们好,抱歉贸然上门,但的确是情况紧急。”朱局长欠身坐下,说:“我姓朱名峪,山谷峪。是这样的,我们查到了之前被拐走的几个孩子的大概位置,但人贩子还在行拐,我们不清楚他们那边的情况,不好贸然下手,当然,也是想一网打尽。所以想请明酥和她的猫头鹰从中帮忙……她的信息我们会保密,我已经给上级领导报告了,我们局里的人也知之甚少,我们的意思是如果明酥愿意,她的资料我们会就此加密保护,不会让她陷入危险。” “明酥才上学,她年纪还很小,担不了这个重任。”黎玉琳含笑婉拒。 “的确,抓人贩子救孩子是我们警察的职务,也是我们贪心,想减少伤亡,见识了明酥这个能力就心动了。”朱局长搓了下手,继续说:“她现在小,我们肯定也不会让她露面,我的意思是问她借只愿意出公差的猫头鹰,到时候由詹警官打电话给明酥,让她翻译猫头鹰的话。” “明老师黎老师,明酥现在小,生活在小山村,她这个能力可能不太显眼,但她会长大,如果这个能力不是突然消失,肯定能招有心人的眼。她现在跟警局合作,就意味着我们会保护她。”詹立群在一旁敲边鼓。 “怎么个保护法?”明仲夏问。 “明酥能跟猫头鹰交流,要是能好好引导肯定对国家有利,如果走歪了方向,后果也很严重……” 这明仲夏就不爱听了,他打断他的话,冷声问:“我就想知道怎么保护,不想听你的假设。” “我们会安排专门的警察跟她对接,遇到有猫头鹰插手的事我们会特事特办,把她能跟猫头鹰交流这个情况压缩在一定的范围内,尽量不惹到有心人的注意。”朱局长接话,他声音平静地说:“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过我们国家会对一些从事重要工作的工作人员进行信息保护,目前来说,这方面没出过岔子,如果后期发展到这个地步,明酥也会有这样的待遇。” 明仲夏抿唇犹豫,过了一会儿,他说:“让我们考虑考虑好吧?” “可以,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明天晚上之前我们能得到答复。” 朱局长跟詹立群从楼里出来时天已经黑了,他俩没说话,神色轻松地像个来做客的,缓步消失在黑夜里。 而另一边,细眼爪子挂着袋子也在往山外赶。她昨晚没吐,后半夜饿了把牛肉都给吃了,一整个白天都没吐,肚子也没不舒服,然后天刚昏的时候她不信邪地吃了只老鼠,就在刚刚,老鼠肉混着老鼠毛一股脑的吐了出来。 “怎么能让禾苗每天给我喂肉吃?”细眼听着塑料袋哗哗作响,努力思索着。 第50章 050 细眼想从褐耳跟黑翅那里学经验, 她悄悄蹲守在山脚的树冠里,在两鹰说说笑笑相携出山后,她贴近地面飞行, 悄悄跟在后面, 打算瞧瞧这两个是怎么从人类手里骗肉吃的。 她离得远,只见褐耳跟黑翅在禾苗家屋顶上绕了一圈继而往南飞。细眼没听到他俩说了啥,等褐耳黑翅离开后,她也悄无声息地落在屋脊上,只见禾苗已经躺床上了, 今晚恐怕是难以吃到肉。 细眼伸直了脖子往南瞅,空中只余两个模糊的影子,她来不及多想, 踮起爪尖离开屋顶上的瓦片,借由路边的杂草丛和矮树, 一直跟着前方空中的两抹灰影来到人声杂乱,灯火通明的城镇。她没来过这里,更没在城镇生活过,就在她刚想原路返回的时候, 她见到禾苗的人类爸爸从窗子里探出头,接着从楼里出来, 领着褐耳跟黑翅在街巷里穿梭。 “来了?” “嗯。”明仲夏应了一声, 指指树梢上站着的两只鹰,说:“它们来拿你们答应给它俩的肉,我今天来带个路, 明晚它们就自己过来。” “已经准备好了。”詹立群从屋里端出两钵肉, 明仲夏瞟了一眼,琢磨着估计有个五六斤, 这是打算把鹰撑死? “你站远点,它们不放心你。”明仲夏提点。 “不放心我倒是放心我给的肉?”詹立群嘀咕,有点怀疑到时候把鹰给借来了,它会乱吃敌人喂的东西。 褐耳跟黑翅对这个陌生的地方不放心,回头看禾苗爸还站在门口等着,两鹰抓紧时间大口大口的把肉条往肚里吞。但还是剩了一半没吃完,褐耳想打包,但禾苗爸听不懂鹰话,他又忘了带袋子过来,就一直徘徊在铁钵旁边舍不得离开。 “别当个抠搜佬,我们明晚还来的,到时候又有新鲜肉吃了。”黑翅轻轻拍他一下,故作嫌弃道:“你又不是第一天吃肉,至于这么馋?” “我想着吃不完浪费了就心疼。”褐耳眼睛往地上瞟。 “浪费不了,禾苗奶奶一碗剩饭还要留着炒炒下顿吃,说不准我们走了那人就把肉端去喂狗了。” “我明天带袋子来,吃不完的打包带走。” “随你。”但黑翅考虑到人类的聪明,明晚估计就不会再有这么多肉了。 褐耳跟黑翅一直送禾苗爸到家后才悠闲的去学校逛了一圈,之后才原路返回,一直没察觉身后跟了条尾巴。 而细眼躲在警局的房顶上,目送禾苗爸带褐耳黑翅离开,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把那两个富裕鹰没吃完的肉端放在窗台上,嘀咕几句之后进屋翻找东西去了。她趁着屋里人不注意,一个猛子冲了过去,两爪同握装肉的铁钵,身体像离弦的箭奔上房顶,听着下面的人翻箱倒柜地找肉,她心情颇为愉快地站房顶上叽咕叽咕的大口恰肉,末了还把残留着肉星的铁钵悄悄放回原位才满意离开。 “啊!今天的吃食解决了,明天咋办呢?”细眼在回村的路上自言自语,“继续蹭褐耳黑翅吃不完的剩肉?还是去找禾苗?还是去找禾苗吧,褐耳能找到了比他强的伴侣,还不是因为他沾了禾苗的光。”性格入不了鹰眼,却能靠那软懦的性子得到人的青眼,就此不再打猎了,也借以哄骗了看似精明的黑翅。 第二天晚上,天还没黑细眼就往外赶,火急火燎地赶到禾苗家,却发现屋里站了不少人,其中还有昨晚喂肉的那男人! “不会是发现是我吃了肉吧?”细眼心有惴惴,“我是解决褐耳跟黑翅的剩肉,这也不算偷吧?”她有些心虚地琢磨。 一时不敢现身,细眼蹲坐在屋脊上缩小存在感,打算等人类跟鹰都离开了她再去找禾苗,禾苗如果愿意每天给她提供充足的肉食,她就愿意听话。至于昨晚,反正没人没鹰发现,她也没吃出问题,吃的肉也早就消化了,她就不承认了。大不了以后不那么干。 “褐耳,黑翅,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的,警察想聘用你们当鹰警察去找人贩子救孩子,没任务的时候你们回后山,有任务就听他们指挥。你们如果答应,他们就包你们全年的吃食住宿和医疗。”明酥只是转达朱局长的想法,没有劝说的意思,答不答应全看褐耳跟黑翅的意愿。 “我们也不太懂人类的话啊。”褐耳纠结。 “朱局长的意思是他们会给我家安一台电话,他们办案也带大哥大,我从中给你们做翻译,你只负责勘探情况说给我听,我再转达给警察。”明酥蹙眉,补充说:“可能也会要求你们像细眼那次趁坏人不注意悄悄抠人脑壳。” 黑翅压低耳羽,看着屋内的人后退几步,截断褐耳跃跃欲试的冲动,委婉说:“马上快冬天了,明年开春我就想要生蛋孵小鹰了。”她看了眼不太高兴的禾苗爸,说:“我跟褐耳只对你放心,因为我们是同族,对我们不会有坏心,但人类……”她闭嘴不再说,只是晃了晃脖子。 她不想被禁锢,更不想她的时间被人类安排,大山里的生活很好,除了禾苗这点不安稳的因素,她可以一眼望到鹰生尽头。只要远离人类,老老实实待在深山里,哪怕天天吃老鼠,她的生活也是平静的。 褐耳听到黑翅的打算难得安静下来,对比黑翅的紧绷,他显得就轻松很多。他抖了抖翅膀,语气轻松地说:“禾苗,你在的地方我才敢跟人类接触,我相信你看人的眼光,你能让我接触的人类一定是你先为我筛选过的。我跟黑翅都没你聪明,没学过人类的知识,不了解人类的想法,我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只鸟,在你眼里才是一条命。如果能跟你一起为人类工作,我肯定愿意,但你在家里,我不敢外出,我想陪着你。”他偏头,展开右边的翅膀搭在黑翅身上,亲昵地说:“我媳妇也是。” 黑翅目光火热地看着跳脱的褐耳说如此有深意的话,在他看过来时,她细绒覆盖下的皮肉开始发烫,一时不敢与之对视,眼睛闪躲,姿态娇羞,“嗯,褐耳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她小声说。 明酥被感动了,她没想到她在褐耳跟黑翅心中身影这么伟岸,她一直把他跟她当做是同族是朋友,简单一点形容她们的关系,更像是晚上才会见面的领居,而且还是互惠互利的。但褐耳跟黑翅不这么认为,两鹰似乎把她当做了在人类生活里的领导?活招牌?他们不相信人类,却愿意相信整日跟人类打交道的她! 征服人类似乎没什么进展,但她好像不知不觉征服了猫头鹰。要知道,猫头鹰可是世世代代独居的啊!没有拥护头领的意识! “局长叔叔。”明酥高声喝道:“褐耳跟黑翅不愿意离开老家,他们更愿意在家捕老鼠养仔……” “我愿意!”明酥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声比她情绪还激动的鹰叫,紧接着一个灰褐色的身影刮进屋,急切地扑到明酥身上,噼里啪啦地催促:“禾苗我愿意,你给他们说,我愿意跟他们去,只要他们包我全年的吃食。”想到带幼仔远飞的大壮,她内卷道:“只要好好待我,我就是不回来不休息也没关系。” 褐耳:“……”有鹰争抢了,他怎么好像有点后悔了? “傻蛋玩意儿,不长记性的憨脑壳。”黑翅嘀咕,她爪子动了动,挤过憨脑壳,飞到禾苗耳边说:“后一句话你别跟警察说,现在是他们求我们,我们态度不能太上赶了。”另一个原因就是她觉得褐耳有句话说得对,有禾苗在,她、褐耳、细眼甚至是其他猫头鹰才是一条珍贵的命。离了禾苗,她或是褐耳都是千万鸟类里普普通通的一个,死了或是活着,哪怕远离人类深居山里,对人类来说都无所谓。 细眼只有跟禾苗联系密切,她才不会被人类薄待。 “局长叔叔,这只鹰叫细眼,她很好分辨,眼周的羽毛是狭长形状的,就是她抠破了黑狼的脑壳。”明酥抬起细眼锋利的爪子,夸道:“爪子锋利,体型修长,聪明有脑筋,遇事不慌。她愿意陪你们去抓人贩子,但你们一定要好好待她,她现在过去可能就是当英雄上瘾了,要是待她不好,她很大可能会在出任务的时候跑路。” 朱峪松了口气,不容易啊,三鹰一娃叽叽咕咕半个小时,他又急又慌的,就怕娃不乐意鹰不愿意,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没个收获。 万幸。 “放心放心,她就是我们的宝贝疙瘩,我们饿着也要给她准备好吃食。”詹立群也松了口气,现在情况有变,人贩子那边好像有所警觉,有跑路的倾向了,所以朱局长才会火急火燎地跑到人家家里来要答复。 “她、细眼还有没有要办啥事?没事我们现在立马就走,等我走了之后,詹警官会牵电话线过来,座机最晚明天早上就给安装好。”朱局长看向明仲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事态紧急的时候可能会让明酥全天待在家里接电话翻译,学校那边……” “没事没事。”明酥欣喜地接话:“我成绩很好的,一两天缺课完全不影响,老师教一遍我就记住理解了。”上课的时候,大半节课她都在走神。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细眼没有要收拾的,唯一还惦记的就是离家远行的犟头子,她先看向褐耳转而像是烫眼睛一样挪开视线,不太自然地央求:“黑翅,你能不能去看看大壮,把我离开的事给他说一下,还有就是让他带着大黄爪小黄爪回北山,他的领地我还留着。”她吞咽了一下,有些恼火地说:“他现在的领地环境不太好,他要是不搬回来,以后我儿女身形瘦小我就揍死他。” 明酥手拄下巴看两位似乎有仇的鹰别扭拉扯,一个明晃晃的厌恶却还是在为另一方着想,一个明显心虚却是选择了向对她有意见的一方求助。 ”嗯。”黑翅僵硬又含糊地发出一个音节。 “那我走了。”细眼转眼又兴奋起来,她飞向门外,蹲站在铁疙瘩车头,豪气云天地说:“等我在外面混出名堂了,我来接你们跟着我干。” “煞笔!”黑翅又忍不住冒脏话。 侉子摩托车声消失在村里,明仲夏没顾周围邻居打探的视线,揽着闺女进屋,问:“要不要爸爸在家里陪你?” 陪我干啥?明酥仰头看他,疑惑地问:“爸,你在紧张?” “你不紧张?你参与了抓捕人贩子啊!” “爸,你看这是啥?” “鸡。” “这呢?” “椅子。” “这呢?” “被子。” “我们在家呢,你紧张啥?睡觉吧你。”明酥踮脚拍拍她爸的头,敷衍安慰:“你都想了啥?我就是会多接几个电话啊。” 作者有话要说: 褐耳:说话的艺术,好好学着点。 黑翅:嘤!褐耳是只有深度有思想的鹰,平日里的不靠谱只是性子活泼,不是傻,我误会他了…… 第51章 051 明酥在早上起床先去她睡觉的屋里, 床头的桌子上摆放了一台红色座机,她抬起话筒,就见显示屏上亮起了绿色的光。 “奶, 詹警官是夜里来安装的电话?”她跑出去问。 “嘘, 小点声。”明奶奶把牙缸塞给她,走过去把她屋门上的锁给按死,从兜里扯出红线串的钥匙挂她脖子上,嘱咐说:“家里有电话的事别往外说,小溪也不能, 你也别再带人到你房里玩,出门就把门锁住。” 明酥含着一嘴牙膏沫子,有些嫌麻烦道:“奶, 不至于这么紧张吧?” “我不是紧张你,我是怕你误了警察的事。”明奶奶屈指敲她后脑勺, 家里三个大人都怕这臭丫头牵涉到大案子里有危险,偏偏她还毛里毛躁的。 “我爸呢?”明酥撇了撇嘴,有些不服气地转移话题。 “坐詹警官的车回镇上了,他还要上班, 哪能动不动就请假,还有你, 刷完牙洗完脸赶紧来吃饭, 你也要去上学。”明奶奶想到儿子走的时候说等这事了了会把这丫头接回去给她补课,她也就没教训她昨晚夸的大话。 朱局长把细眼送到追踪目标所在的省份至少要一天,而细眼也只有晚上才能出动, 明酥吃完饭走的很利索, 从她把书包扔给阿许那雀跃的动作里完全看不出身负重任的样子。但明奶奶却是提着心,出个门都不放心, 时刻担心屋里的电话会响,洗碗的中途还跑出来,发现是屋外过路的自行车的车铃响,屋里是电话安安静静的,她又安静地转身进厨房。 “明嫂子,在不在家?” “谁啊?是香儿啊,找我有事?” “没事,找你唠唠嗑。”门外的人大摇大摆走进来,闲话还没说上三句,就耐不住好奇心,探身打听道:“嫂子,昨晚我好几次都听到有人进你家的声,村里的狗也叫了大半夜了,你家没出啥事吧?要是有事你可别不吭声,都乡里乡亲的,有麻烦说出来我们能帮忙的也帮忙。” 詹警官都没敢把摩托往村里骑,就是怕惹人注意,但村里的院墙就人把高,能挡住啥?一只耗子偷油被逮住,隔天整个村都知道耗子是公是母。明奶奶无奈叹口气。 “咋还叹上气了?真遇到事了?” “没有,就人贩子的事,我们禾苗不是被救回来了嘛,其他地方的娃都还没找回来,那边听说禾苗跟人贩子接触过,就来问问那拐子凶不凶,打不打孩子。”明奶奶有些烦地摇头,说:“先去找的仲夏,仲夏把他知道的都说了,那边还是不安心,一个劲儿地求他想见禾苗,非要亲口问问,仲夏被磨得受不了,只能拖到下班把他带家里来。” “那是挺烦人,又不是同一个人偷的娃。” “算了,也是可怜,娃被拐走几个月了,是死是活也不知道。”明奶奶通情达理地说:“禾苗不见的时候我慌得站不起来,饭吃不下,水不想喝。都是担心娃娃,想想自己,要是禾苗还没找回来,我听到有孩子被找回来了我也要去问问消息,哪怕心里知道没用,但也有个事做,不至于空落落坐在家里想着娃在别人手里受罪。” “你说的也是,偷人孩子的简直该死。” “可不该死嘛。”明奶奶继续编:“都是好人家的娃,昨晚来的那对爹妈,说话挺和气,来的时候是空手来的,听禾苗安慰了一下还哭了,末了还去镇上买了东西给她送来,说是都是他家小孩爱吃的,也给禾苗尝尝。” 这就说的通了,来来往往两三趟,她家男人起床开门的确是看到有个男人手上大包小包提着啥。 “禾苗是胆子大,我听丽华说她儿子被找回来见到她了就抱腿哭,还说都是禾苗在保护他。” “我家这个是缺心眼、傻大胆。”明奶奶咬牙嫌弃:“该怕的不知道怕,昂着脑袋逞英雄,不然也不能被人割了脖。” 得到想要知道的消息,李香满意离开,她现在是掌握第一手消息的人了,要出去给婆婆婶婶们讲讲。 明奶奶从兜里掏出备用钥匙,进屋看电话上空空荡荡的,没有来电未接提醒,她遭不住这迟迟不响却可能会随时响起的铃声的折磨,使气也锁门出去溜达。 明酥五点放学,七点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透,那边估计也算着时间,八点多的时候电话铃响起,明酥从被窝里起身拿起话筒:“喂?” “明酥是吧,我是大刘警官,你可以叫我刘叔,是我带细眼过来的,我们现在已经到了林县,现在我把要交给细眼的任务给你说一遍,你再转述给它,我说的时候你如果有听不懂的直接问我,别蒙混行事啊。”他语气带笑,话却说的郑重。 “好,你说,细眼在一旁听着吧?” “在,它站在桌子上。”大刘警官看着眼前的猫头鹰,对着话筒说:“细眼去村里转几圈,熟悉下环境,然后去村尾有大槐树的那家进去瞧瞧,里面有没有孩子。”其实他们是想知道村里还有没有拐子隐藏的同伙,但猫头鹰应该分辨不出来,怕说杂了再误导了它,也是想着试试水,大刘归纳说:“细眼进村后仔细瞅村里人们在做什么,然后把它看到的给我们说。” 明酥把大刘警官的要求转述给细眼,提醒道:“让你干啥你干啥,别自己行动,不让你干的你千万别冲动行事,还有,别让村里人发现你,人类很厌恶猫头鹰,尤其讨厌猫头鹰的叫,你可千万别在村里出声。” “我知道。”细眼答应的干脆,这事关她的饭碗,它可小心谨慎着呢。 半夜一点多的时候,明酥被电话铃声惊醒,用她奶给准备的湿毛巾擦把脸,清醒后拿起话筒听细眼讲她在村里看到的—— “刘叔,你们身上绑的有枪?”明酥问。 “对,咋了?” “细眼说靠近大槐树的那家屋里有人手里拿的有跟你们身上绑的一样的铁疙瘩,还有长杆杆的,长杆杆的靠在墙上。嗯,还有就是那家屋里没孩子,村中间的几家有在哭的孩子,脚上栓的有绳子。”明酥一边听一边转述:“细眼说有家猪圈里关了个女人,那家住了个老头,老头夜里去猪圈里脱女人的衣服压她身上,然后回屋里睡觉。”明酥猜得出细眼说的老头在干啥,毕竟她也看过类似的场景,只是看了个开头就被帘子遮住了,她也不好形容,只好按细眼说的转述。 “村尾有条路是通向竹林的,有人夜里去过,她在那男人出来后进去瞧过,竹林很大,她没发现什么特别的,没人没屋,但是里面的老鼠特别多。” “老鼠多?” “对。”明酥绕着电话线,又问细眼,然后给大刘警官讲:“不知道你知不知道,竹林里多蛇,有蛇的地方老鼠肯定多不了,如果老鼠尤其多那代表着那个地方蛇肯定不会少,因为蛇吃老鼠,食物不缺蛇会繁殖很多,但细眼说她没在竹林里看见蛇。” 打完一通电话,明酥看电话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两点零七了,她挂上电话,缩进被窝也不自觉的在脑中描绘细眼说的情况,着重在猜测竹林里异常的情况。细眼已经又回村盯梢了,如果不出意外,最晚明晚她就知道答案了。 然而天色刚蒙蒙亮的时候,电话又响了,明酥一骨碌坐起来,接起电话问:“细眼?嗯,你说,我听着。” “刘叔,细眼说她在竹林里找到了一个洞口,上面压着竹子编的竹排,竹排下面好像还有什么,她听到洞里有动物的声音。” “好,我们知道了。”大刘捂住话筒,跟对面的人商量了几句,又看眼已经在眯眼的猫头鹰,对着话筒说:“辛苦你了,你继续睡,下午放学早点回来,我们今晚有行动,到时候让细眼从旁边搭把手,你再给翻译一下。” “白天也行,我可以不去上学。”明酥小声说。 “啧,老师的娃也想逃学啊!好好上你的学去,你成绩差了你爹妈可要怨我们的。”大刘伸手挠了挠猫头鹰的爪子,打个哈欠说:“我们要将就鹰警察的作息时间,白天不行动,你老实去上课。” 而山里的大壮也在跟黑翅褐耳往回飞了,有两个幼鹰拖后腿,一直到天光大亮也才飞了一半的路。 “在这儿歇着?”褐耳问黑翅。 “歇着吧,反正这儿是无主之地。”黑翅选了个树杈子靠在上面,看向下面带仔的大壮,问:“你今晚是回北山还是跟我们一起去禾苗家?禾苗能通过电话跟细眼说话,你不去唠两句?。” “电话是啥?” “不知道。”黑翅说不清楚,又重复问:“真不跟细眼说话?” “有啥好说的。”大壮别扭道:“她就不是个肯听劝的,她也是只大鹰了,她想干啥就干啥,我说了她也不会往心里去,那又何必说呢。” “行吧。”黑翅压了压耳羽,“今晚我要去看看,看看细眼到底在干啥工作。” “我也去。”褐耳忙不迭接话。 “少不了你。” 第52章 052 明酥放学后立马往家跑, 阿许约她去明溪家选狗崽她都找借口推掉了,到家了就蹲在院子里等着电话铃声响。这个时候她有些羡慕细眼了,能亲身参与这精彩刺激的事。 “小禾苗, 我们回来了。”褐耳跟黑翅在太阳刚西斜的时候就开始赶路, 一路疾飞,总算在禾苗睡觉之前赶回来了。 “细眼那边来电话了吗?”褐耳落地就问,在得到否定的答案了才有心思去石槽喝水。 “她是还没到地方?路程这么远?”黑翅仔细询问。 “昨晚就到了,她还去给警察查探情况了,警察说今晚行动, 但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来电话——”话还没说完,明酥就听到屋里电话声响了,她立马推门跑进去, 褐耳跟黑翅紧随其后。两鹰展开翅膀一下子把门占完了,明奶奶侧身靠墙上, 等两只鹰进屋了才快步进去。 “细眼,大刘警官说午夜的时候你先进村,等村里人全都熄灯睡觉了,你出来通知警察, 然后飞在空中给警察警戒。”明酥给细眼翻译,确定她听明白了按大刘警官交代的继续说:“你不要叫, 全程都别发出声音, 不要让除了警察之外的人发现你。”明酥明白这是警察在保护猫头鹰保护她,额外嘱咐道:“警察抓人的时候你可以站在树顶上帮忙看着有没有逃跑的,从哪条路跑的。如果遇到紧急情况, 比如说像救我那次, 你可以出爪挠人,但要挠了就跑, 别让人发现是你挠的。” “好嘞,我都记住了。”细眼答应的干脆,情绪颇为亢奋,恨不得立马挂了电话即刻飞往村里去。 “细眼,大壮回北山了,你的两个仔也都回去了。”褐耳看禾苗要挂电话,连忙弯头凑过去对着话筒嘀咕。 细眼听了也只是随口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再然后话筒里就传来“嘀嘀嘀”的声响,褐耳有些不明白地看向禾苗—— “那边把电话挂了。”明酥解释。 褐耳有些赧然地退回到黑翅身边,他爪子不自觉地挠桌子,觑眼小声问:“禾苗,你说细眼在那边过的怎么样?” “挺好的吧,她怪细心的,而且也没有偷懒耍滑,大刘警官对她挺热情的。”明酥拍掉桌子上褐耳爪子上掉下来的土,说:“我看她也挺喜欢这份工作的,鹰警察当得有模有样。” 褐耳没再说话,偷偷觑了黑翅一眼,刚好撞上她看过来的视线,很是心虚地立马扭过脖子,打岔道:“禾苗,还要我们给你爸妈送信吗?” “今天不送,明天星期天,我爸妈会回来。”她也才知道她屋里这台电话是专线,打不出去,只能接听警方打来的电话,那她就还要按照往常那样给她爸妈写信。 “我们以往咋过的现在还咋过,别被这电话影响了。”明酥脱鞋爬上床,给她奶说:“奶,你也回屋睡觉吧,我就是个传话的,电话响了接一下就行了,你不用再跟着了,警察办案我们也使不上劲,我们还像以往那样过日子。” “也是。”明奶奶笑着吁气,“这两天我都快把自己当警察了,心里闹腾腾的。从明天开始,我不问了,我就是问了你也别给我说。” 明酥点头,这个她可以办到。她看奶奶出去关上房门,对褐耳跟黑翅说:“你俩要是不愿意去警局要肉吃,就去阿许家,他答应过我给你俩喂肉吃的。” “对噢,我还要去陪阿许睡觉,我都忘了我还有工作的。”褐耳抖了抖翅膀,偏头问黑翅:“姐,你要不要跟我去?阿许家的猫是我养大的,就相当于那猫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你要不要去瞧瞧?”他大言不惭道。 黑翅看了眼暗下去的电话,拒绝道:“我不去,我要在这儿等细眼那边的情况。” “那我也不去了,我也在这儿等着。” “你去。”黑翅推他,哄道:“现在天已经晚了,你去露个面,要不了多久阿许就睡了,到时候你再跑回来。”看他还是有些不乐意,黑翅压下耳羽训道:“刚刚禾苗说的你都没往心里去是吧?不能让电话影响了我们的生活。你看看,你为了听细眼的消息连工作都不想干了,岁数比你小的细眼都比你稳重,今儿的要是换你跟警察干活,你岂不是” “停!”褐耳头疼地妥协:“你别说了,我现在就去,现在就去。”蔫蔫地飞走。 明酥听到飞走的褐耳故意大声叫嚣着“等你要工作了我也不陪你去,我也要单独守在电话旁边”,她看向明显心情不好的黑翅,轻声问:“黑翅你咋了?不高兴啊?干嘛数落褐耳?他的性子就是这样的,不跟稳重沾边的。” 黑翅孤零零站在桌子上,就在明酥以为她不会搭理的时候,她开口了,“褐耳是为我留下来的,他喜欢凑热闹,喜欢疯喜欢闹,喜欢学人类的动作,喜欢学人类的话,喜欢听人类夸他。他前天有想要跟警察走的想法,但被我阻止了。” 明酥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静静等着黑翅继续说,但她却话音陡转,朗声说:“他要是哪天因为这事后悔埋怨我,我就学大壮,把仔都带走不给他见,随他去外折腾。” “那肯定不会,褐耳胆小,他最远就是去过镇上,熟悉的人都是村里的,你现在就是让他跟细眼一起去当鹰警察他都不会答应。”细眼现在逍遥的生活不止她动心,黑翅也动心,要不然不会说哪天褐耳会后悔的话,因为她也怕她自己会后悔,代入自己才会猜测褐耳的想法。 “而且褐耳不答应是因为不放心外人,他可是说了要陪着我的,我在村里他也不出去,这是他自己的决定,要是他哪天昏了头埋怨你,你来找我,我来骂他。” 黑翅含糊不清地应了声,没想到褐耳那番胡话禾苗竟然全信了,搞得她都不好意思面对这么单纯的小禾苗了。 明酥等电话等到睡着,但黑翅跟褐耳却是因为白天睡多了夜里没瞌睡,老老实实地蹲在柜子顶上,死死盯着床头的电话,因为禾苗在睡觉,两鹰也不敢发出声音打扰她,有话也只能憋着,舍不得出去,就怕错过了细眼的来电。一直到天色蒙蒙亮,电话铃声也没响起。褐耳跟黑翅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选择不回山里了,白天就在电话旁边睡觉。 “昨晚电话没响?”明酥睁眼就问。 “没有,亮都没亮。”褐耳肯定地说,怂恿道:“小禾苗,你要不给细眼打过去问问?她可别不是出事了。” “啪!” 褐耳回头,委屈地问:“姐,你为啥打我?” “不会说话就闭嘴,什么出不出事的,肯定是拐子全抓到了,警察不需要细眼探听消息了,所以就没打电话过来。”黑翅纠正说。 “黑翅说的在理。”明酥点头,她拿起话筒看了看,皱着张小脸嘀咕:“下次再来电话我可要给大刘警官说道说道,事了了也要给我个电话,我要确定细眼有没有受伤。” 明酥陪她爸妈过了周末又送两人离开,屋里的电话始终没响。渐渐的,明酥的注意力开始转移到别处,只会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才会想起在外办案的细眼。 又是一个周五的深夜,明酥被急叫的褐耳惊醒,还没坐起来褐耳已经撞开窗户进了屋里—— “禾苗禾苗,细眼回来了!她还带回来了两只陌生的猫头鹰,还有一个浑身长毛的,跟人有点像的东西。”褐耳惊叫道。 “禾苗,咋了?”门外传来明奶奶的声音。 “没事,褐耳说细眼回来了。”明酥下床穿鞋,问:“细眼现在在哪儿?” “回山里了,我是在山脚碰到她的,她身边那玩意儿见到我呲牙咧嘴的,我没敢靠近。我喊了她一声,她说她有事要干,明天晚上再来找我们,我就先来给你说了。” 明酥听了又甩掉鞋子,她还以为细眼还没进村呢,都回山里了她看个屁啊。 “奶,没事了,睡觉吧,我也睡觉的。”她朝外喊一声,指着窗户说:“你看看外面的天,现在叫醒我合适吗?” “我这不是激动嘛!”銥誮 “那你叫醒我,我能去山里找她?” “我把她叫出来你问?”褐耳小声道。 明酥翻白眼,抱住他往窗外一扔,砰的一声关紧了窗子,警告道:“别来吵我,找你媳妇唠去。” “嗐,看你那小样儿。”褐耳咂嘴嘀咕:“看热闹都赶不上热乎的。” “你真不喊细眼过来啊?你不喊我可就带黑翅先去了。”他不甘心地贴在窗户外面吵吵。 “不!” 而被褐耳惦记的黑翅已经跟上细眼了,她瞅着树丛里乱窜的杂毛怪物,悄声问细眼:“这是啥玩意?” “我也不知道,它是我跟警察在竹林的洞里找到的,装车运回来之后它偷偷跑了,我在回来的路上遇到它的,它就跟着我走,我停它停,我飞它撵。”细眼看下面拽着树枝乱荡的灰毛,有些窃喜又有点心虚,解释说:“可不是我要带它来的,是它赖着我跟来的。” 黑翅瞥她,究竟是拐来的还是碰巧带来的只有细眼跟另外两只猫头鹰清楚。 “那两位是?”黑翅不细究,转而问起了精神萎靡的两只鹰。 细眼偷偷松了口气,松快地说:“她们是我认识的,以前住在同一片林子里,后来我跟我父母搬迁来到这里,她们两个南下了,前段时间被马戏团抓住了。”细眼怕黑翅又误会,解释说:“她俩是警察主动放走的,我跟她们聊过,她们愿意来这里,我就带她们来了。” 第53章 053 “你这是要回北山?”黑翅问。 “嗯。”细眼回头看紧跟其后的两只颓鹰, 开口说:“我带她俩去见见我父我母,然后我就不管了,随她们自己去选领地。” 黑翅垂眼琢磨了下, 识趣地没再跟上, 她停留在树梢上,和气地说:“禾苗一直在担心你,你明天晚上记得去跟她说说话。褐耳还在村里等我,我要去找他了,就不陪你了。” “唔……大壮跟大黄爪小黄爪都已经回来了。”她又含蓄地暗示。 细眼扇翅膀的动作一顿, 继而干巴巴地噢了一声,想解释说她只是带老朋友去看她父她母,回头却发现黑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身飞走了。 “细眼?”超过她飞在前方的鹰疑惑地催促。 “来了, 我父我母就在前面了。”细眼抖了抖翅膀,故作无事地挥翅继续飞。 大壮正在教两只幼鹰捕鼠, 忽然听到一声有点耳熟的声音,他展开翅膀迈开有力的双腿,在树冠里连连蹬几下窜上了树顶,就见西边有三只鹰正在往这边飞。 树丛里拽着树枝荡秋千的毛猴忽然瞅到两只孤零零的幼鹰, 刚想动手就听到空中一声清呖,它抬头看了眼, 发现已经看不到鹰影儿了, 赶忙往声音发出的方向奔。 细眼瞟都不瞟树顶站着的犟头子,高高扬起脖子,任由夜风吹乱她脸部的羽毛, 翅膀有力地挥舞着, 她心里计算着如何动作才能表现出她如今已发达的高贵姿态。 别回头,别回头, 她心里默念,保持高傲姿势的同时还琢磨着抛弃她的大壮看到她衣锦还乡,心里肯定是又悔又酸,眼里装的都是羡慕。 一直到飞离了大壮的领地,细眼才慢悠悠扭转脖子,却没看到本该目送她离开的鹰! “小斑,你有没有注意到我们路过时站树顶上的鹰什么时候下树的?”她小声问飞在身侧的猫头鹰。 “错身之后他就下去了。”小斑细声细气地回答,有些后怕地望着细眼,“你胆子真大,竟然从人家的领地过,我刚刚特别担心那只公鹰扑上来打架,他可是直勾勾盯着我们瞧啊。” “真直勾勾盯着我了?”细眼激动地问。 小斑不解,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还是说细眼是看上那只公鹰了? “你俩认识?”另一只鹰开口问。 细眼点头,含糊道:“打过一段时间的交道。”就连她父母都不清楚她目前的状况,细眼也不想给别的鹰讲她的感情生活,而且说来话长,还不如不说。 “你在追他?”那只鹰又问。 “为什么不是他追我?”细眼非常不服气。 “因为你刚刚好装。”小斑向来是不懂委婉,都是想啥说啥。 “你胡说。” “我没有,就在刚刚,你眼角的羽毛卡进眼睛里了都不晃头,还是角腹把你挤开了你才没撞树杈子上去。”小斑大声揭穿她。 “小斑!”角腹含笑着提醒:“说话别太直,你看细眼脸上的毛都要炸起来了。” “噢。”小斑怏怏地应一声,挽回道:“细眼你别生气,我胡说八道惯了的,你别往心里去。”她就因为嘴直得罪了好些鹰,南下的路上还被队友抛弃了,要不然也不会被马戏团捉住。 细眼没话可说,在心思透彻的角腹面前,她说的越多暴露的小心思也越发多。 “父!”细眼瞟见前方林子里呆站了只鹰,急忙开口缓解尴尬,“父,我母呢?” “你咋来了?”黑背诧异道。 “我出去见世面了,遇到了角腹和小斑,她俩遇到麻烦了,无处可去,我就带她们过来住。” 黑背惊喜,热情地说:“角腹,小斑,好久不见啊,长尾之前还念叨过你们呢。”他客套道,热情邀请两只鹰回他领地聊聊。 “父,刚刚你一个儿站这儿干啥呢?”细眼不懂眼色地问。 “黑背,你又被长尾赶出来了吧!”小斑笑嘻嘻揭短:“长尾的脾气还是像以前一样啊。” 黑背的笑脸顿时就垮了,瞪了眼没眼力劲儿的死丫头,又强扯出笑说:“没有的事,我是出来巡逻领地的,刚刚是累了站着歇一会儿。走走走,跟我去找长尾,你们不是跟着大部队南迁了嘛……” “父,我就不去了啊,我还有点事。”细眼犹豫地开口。 黑背敷衍地抬了下翅膀,示意她可以滚了。 细眼却没有立即离开,她站在树枝上好一会儿,心里演练好待会儿要说的话了,才振翅往回飞。 “灰毛,灰毛?你跑哪儿去了?” “灰毛?” “父,我听见我母的声音了!”大黄爪支耳细听,激动道:“真的是她,她回来了。” 大壮平静地嗯了一声,在大小黄爪长一声短一声的呼喊中跟了上去。 “好巧啊。”细眼假假地打招呼,故作着急地问:“你们有没有看见一只满身长灰毛,揪着树枝乱窜的动物?” “有,它想对大小黄爪动手,我给撵走了,它往那边跑了。”大壮抬翅指了下方向,他当时站树顶上听到下面有动静,急忙飞下去就看到了个呲牙咧嘴的玩意。 “噢?哦,它是不太聪明。”细眼面不改色地胡说,她就是看人家聪明才特意花时间给拐回来玩的。 “你要去找它吗?时间不算久,它应该跑不远。” “算、算了,随它跑吧,我又不可能养它。” “嗯。” “嗯。” 细眼爪趾紧抠树皮,对这无话可说的情况既紧张又尴尬。 “大黄爪,你跟妹妹怎么不说话?”细眼垂眼温和地问。 “母,黑翅说你帮人类干活去了,外面好玩吗?”小黄爪嫩声道。 “好……” “咳!”大壮打断细眼的话,粗声说:“干活哪有好玩的?又费力气又费脑子,你们别动歪心眼,好好学捕鼠,老鼠按在爪子里了都能让它跑了,我都没脸带你们跟你们母的父母见面。” “母,我父说的对吗?”小黄爪仰头问。 “对。”细眼咽下一腔炫耀的心思,看大壮似模似样地教鹰仔,瞬间摧毁了她这段时间亢奋得意的情绪。 “你们还学捕鼠吗?我来教你们。”细眼有些期待地问。 “可是我们今天学习的时间已经到了。”大黄爪看向他父,他习惯了他父教他。 “你明晚还在吗?要是还在,你明晚再来教他们。”大壮主动说。 “有空,有空,我明晚再来。”眼见话已经支到了明晚,细眼抬眼望天空,讪讪地说:“我还有事找禾苗,我先走了啊。” “母——”小黄爪迟疑地叫一声。 “我明晚来看你们。” “你身体好了没?人类医生给你治好了没?”大壮突然开口。 “……我身体好好的啊。” “大前天下雨了,我在树下发现了没消化的老鼠皮毛,还有老鼠破碎的骨架。”大壮直视她,直言说:“是你吐的吧。” 细眼垂下眼皮,心里像是乱鼓在槌,今晚是中邪了?净是遇上被鹰质问揭老底的情况,烦死了烦死了,心里清楚就好了嘛,干啥非要说出来。好好的一两只鹰,可惜长了嘴。 “你没让人类医生治。”大壮肯定地叙述,耳羽下压,再说话就带了丝烦躁,“你都这么大了,能不能懂点事,别再随着性子胡来不行吗?孰轻孰重你不懂?” 细眼爪上使劲,听他叨叨完,按捺住不耐烦,故意做出淡然的表情,说:“我已经没事了,吃牛肉吃猪肉吃鸡肉都好好的,现在有人类为我除毛,我不用再吃老鼠了。我心里都有数。” “那就好,你走吧,快深夜了。” 细眼没应声,而是直接扑棱着翅膀极速离开。 * “那个村里的人睡觉都不锁门的,都是用一个木栓子栓住门,我飞进去把木栓子抽掉,警察直接进屋把拐子堵被窝里了。有个老头趁乱躲进了竹林里的地下洞里,被我看到了,警察抓完村里的人我就带喂我的那个人去了竹林,那洞里里面关了好几个动物,都被救出来了,那老头也被逮了。”细眼情绪低落,对早先打好腹稿的演讲精简再精简,紧张又动人心魄的警匪对决被她讲的索然无味,明酥听得只想缩进被窝继续睡觉。 “没了?”褐耳听得不过瘾,要求她重新细细地讲,遭到拒绝了也不尴尬,继续追问:“你带回来的那怪模怪样的是啥?从哪儿来的?它是怎么跟你跑来的?现在它跑哪去了?” “它就是从洞里救出来的其中一只,我也不知道它是个啥,长着四个腿,身上全是毛,脸上又光秃秃的,动作也怪利索的,特别是在有树的地方,我飞慢一点它能跟上。” “是猴子吧?”明酥插话道:“我在电视上看过猴子,孙悟空脱了衣裳也全身是毛,走路弯着个腰,没法像人类直挺挺走路。” “对,就是直不起背,有点像你们人类的老头。” “那猴子现在在哪?”褐耳又问。 “你是怎么把它拐来的?”明酥皱眉问。 “它可不是我拐来的,是它自己不知道怎么跑出来了,我准备回来的时候发现了它。”对着禾苗,细眼到底没再撒谎,实打实地说:“它看到我没跑,好像是认识我,我在镇上飞的时候它跟着我跑,出镇后它就不想跟着我了,但我都花心思把它带出来了哪能就这么让它跑了?”可能是褐耳眼中的光越发亮了,细眼来了兴致,活灵活现道:“它乱跑我就飞它头顶上挠它—” “它不还手?”褐耳插话。 “我之前不是说了?它认得我,而且我也没真挠,所以它没对我动手。” “之后呢?” “你别插嘴,听我仔细说。” “我挠它头顶毛,它就停步,我往我们山这边飞,它有时跟有时不跟,然后我们方向就跑偏了,我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折腾了一整夜也没给扭回正道上,好在它白天知道躲起来,我也歇着。天黑后我俩继续纠缠,就在这时候我遇上了小斑跟角腹,她俩听了我们这边的情况愿意过来,我就跟她俩一起把那猴子缠回来了。”她嘿嘿两声:“那猴子也怪聪明,看到山了就不挣扎了,一路跟了过来。” “猴子呢?” “猴子呢!” 褐耳跟明酥一前一后地追问。 “山里啊,我本来想带回来给你们长长见识的,进山后就走岔了路。”她下意识掩掉大壮在其中出现的痕迹,“你们别急,它在山里跑不了的,等我有空了我去找它,带它出来给你们瞧瞧。”细眼望向明酥,谄媚道:“小禾苗,你还没见过猴子吧,我想带它回来的时候第一个想的就是你。” 明酥这次很清醒,没被甜言蜜语迷晕了,毫不留情地戳穿她:“真想带回来给我看?那你不该是回来了立马来找我嘛?是想给我看还是想给你的仔看?或者是大壮?” “你!”细眼挺着胸脯,努力睁着眼睛直视她,却不知她乱抖动的耳羽早就出卖了她。 “我明天写个纸条,你给警察送去,给他们说一下逃跑的猴子的下落,免得他们还要费劲儿瞎找。”明酥觑眼说。 “啊?不能打电话?”细眼不乐意。 “不能,只能接不能打。” ”啥破玩意。”细眼嫌弃,她不想送,猴子是她废了功夫凭本事拐回来的,为啥要给警察说?但她怕禾苗又对她有意见,不情不愿地说:“那你现在就写,我现在就送。”她明晚有约,啥事都不能打乱了她的安排。 “黑翅,你陪我一起去吧,我请你吃肉。”细眼轻声邀请,怕被拒绝,又补了一句:“谢你帮我去给大壮带话的。” “我,我也去了呀,细眼你也要请我。”褐耳凑过来邀功道。 “那也行。”细眼说的有些勉强,着重问黑翅:“黑翅,你去不去?你要是不去我给你带回来。” “去。” 细眼暗暗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是除夕了,提前祝大家新年好。 设置了抽奖红包,表表小心意,祝可爱的你们虎年顺风顺水顺财神,身体健康万事宜。 嗯,还有就是,明晚我想打麻将,可能不会更新,嘿嘿,请个小假。 第54章 54 “往这边来。”细眼回头招呼跟在身后的两个同伴, 指着右前方的小房间说:“那是我住的地方,我回来之后一直都住在这里。”她语气里浓浓的炫耀跟骄傲让黑翅侧目,默不吭声跟了进去, 就见房间里搭了木头架子, 架子顶端还放了个竹编巢。 “你俩先等一等,我去通知投食的给我们准备肉。”细眼扑棱着翅膀离开,出门前还大方道:“你俩别拘束,随便看,巢穴也能蹲进去试试感觉, 他们把它给盯死在木头上了,巢不会掉,你们只管试。” 细眼刚看不见身影, 褐耳就毫不犹豫地扑了进去,在竹巢里折腾了一圈, 看向窗边的黑翅,兴奋地说:“你来看,这干草卧着好舒服,明年你孵蛋的时候我也给你编制松软的窝, 也用这样的草。” 黑翅飞上木架,垂眼看巢里的布置, 问:“有禾苗垫衣裳的窝舒服吗?” “垫衣裳的适合冬天, 这个一年四季都可以,你要不进来试试?”说着褐耳就从窝里走出来。 黑翅犹豫了下,就听到外面的动静, 她立马飞到架子的另一端, 刚站稳细眼就进来了,随后一个人端了个盆子走进来。 “呦, 来客了,难怪细眼一直让我切肉。”大刘笑了一声,着重打量褐耳跟黑翅,看它俩怪大胆,不躲不闪,就知道它们是明酥身边的那两个。猫头鹰的毛色都差不多,就细眼眼睛周边的羽毛长得奇特点,大刘认它好认,对合作过的褐耳黑翅,以及从马戏团里救出来的两只猫头鹰,他都分不清谁是谁。 “之前答应承包你们俩一周的肉食,你俩咋只来了一次就不来了?”大刘嘟囔两声,转身又出去拿两个铁钵进来,把盆里的肉分成三份后退到门口看三只鹰埋头大口吞肉。 “哎!肉好不好吃?为了细眼能吃新鲜肉,我们局长可是把他家的二手冰箱都搬来了。”大刘蹲到褐耳黑翅正前方,诱惑道:“我们局里福利待遇好,工资高,破大案了还有奖金,你俩要不要也加入我们?” “叨叨的啥?”黑翅偏头问。 “管他的呢,我们又不跟他打交道。”褐耳也没听懂。 “你们来了明酥的工资可也能涨啊。”大刘继续引诱。 “……”没鹰应声。 褐耳跟黑翅率先把铁钵里的肉吃完,抬头看细眼还有一小半,而且她还是一条一条吞的。黑翅低头抹了下嘴,下意识也想保持优雅。 “你们吃饱了没?”细眼偏头问。 “嗯,你慢点吃,我们等你。”黑翅说。 “不吃了,吃这么多刚刚好,吃饱了但没吃撑,这个程度感觉挺不错,你俩下次也可以试试。”细眼飞出去,在上门檐的缝隙里抓出个塑料袋,熟练地递给方脸男人,看他把盆里的肉都装袋子里了,满意地接过。 “走吧,我们回去。” 一路没有停歇,到了村口后,三鹰分成两队,细眼直接进了后山,她要去把肉带给两只鹰仔吃。褐耳则跟黑翅落了地在村头漫步走,两鹰心里都不平静,但又都不说话。 次日的晚上,明酥接到詹警官的电话,他邀请她去参加警局组织的认亲会,以及解决马戏团动物的安置问题—— “明酥,这些孩子和动物能被救有你的功劳,你要不要过来?噢,对了,还有你的工资,后续还有奖金,你要是不来我改天给你爸送去。” 一听有工资,明酥立马点头:“我去!” “行,你明天可以让你父母带你过来。”詹立群想到几次见明酥,她穿的不是像个红灯笼,就是像掉到染缸里了,色彩明艳的扎眼,提醒说:“明天穿低调点,黑的灰的青的都行,别大红大绿了。” “我没黑的灰的衣裳啊。” “借,要不你别来了,我把你工资交给你爸就行了。” “我借。”明酥改口。 挂了电话,明酥就跳下床去衣柜里翻衣裳,鹅黄的外褂不行,红色带白鹅的背心不行,绿色的裤子,暗红色的裤子,碎花连体裤……明酥把床上扔了一床的衣裳,柜子里的衣裳盖不住柜底了,她总算翻出了一条青布裤子,穿上一试,卡裆了。 “你在干啥?我在我屋里都听到你在翻箱倒柜,把衣裳都翻出来要干啥?”明奶奶皱眉看床上乱糟糟的一摊子,瞟到她手里的薄裤子,狠狠瞪她一眼,恨恨地说:“你不是嫌这裤子丑?这又想穿了?它可不想给你穿,小了不?”这是今年开春她用往年攒的棉布裁了给禾苗缝的,老棉布夏天穿着特舒服,这鬼丫头就穿了半天就脱了,嫌丑就给压箱底了。 明酥把詹警官的话给奶奶讲了,吭哧道:“那我明天去找我堂姐借衣裳?” “这才多长时间?还没一个月就发工资了?” 明酥嗯了一声。 “明早上你去找你姐,她衣裳都是暗色的,要不然你就回镇上让你妈带你去买。”明奶奶觑她,戏谑地说:“你也是拿工资的人了,又不是买不起。” 明酥听这意思是买衣裳还要她自己付钱?顿时觉得借衣裳不是啥丑事了,拍了拍手,漫不经心地说:“工资还不知道几块钱呢,哪能大手大脚的。” 明小抠!一点点年纪都抠钱抠得紧,明奶奶也是服气。 第二天,明酥穿了她堂姐送给她的带补丁衣裳,精精神神搭车去镇上,走到半路迎上了骑自行车回来接她的老父亲。 “爸爸,你咋知道我要回来?”明酥坐在车后座大声问。 “你奶给我打电话了。” “我奶还怕我丢了啊。”明酥有点沾沾自喜。 明仲夏没理她这显而易见的憨话。 一家三口一前一后步行到警局,刚进去就被在跟人说话的詹警官招呼到警局后院,看着里面八个面色紧张不安的人说:“他们都是我们这次找回来的,单单只是我们这边的。” 黎玉琳看里面还有一个看着像是二三十的女人,十七八的男孩,低声说:“除了这次我也没听说过我们这儿谁家丢了孩子啊。” “有的是可以成家了丢了,家里以为她是跟男人跑了,嫌丢脸就没报警,实际上是被人拐了卖了。还有的是报警没找到,再加上家里还有其他孩子,慢慢的也就放弃了。”詹立群搓了把下巴,无奈地说:“要不是这次端了拐子窝,他们家里人就是不放弃我们也没办法,哪怕知道是被拐子卖了,也不知道到哪儿去找人。” “这还是要多谢明酥,说句不中听的话,要不是拐子顺手掳走了她,我们也不可能这么迅速的结案。”他撸了撸明酥的圆脑袋,“但为了你的安全,我们只能口头表扬表扬你和你的鹰,我也替他们和他们的父母感谢你。” 明酥刚想说话,就被外面突起的哭声打断,转头回望,就见一个面容苍老的女人蹲在墙脚捂脸哭,她抬头看詹警官—— “她叫吴大红,她小儿子丢七年了,这次找回的人里没她的孩子。” 剩余的话不用详说,明酥和她爸妈都理解短短三句话蕴含的意思。 “小詹,局长叫你。”有人探头说。 “走,要发工资了。”他瞥见明酥瞬间晴朗的脸,又回头看仓皇失措又满含期盼的八个人,不得不服局长,还是老姜眼睛毒,就见了明酥一两面,就看出这是个爱财的。打感情牌打不动她啊。 “五十!?”明仲夏看胖闺女手里的钱,又抬眼看向对面的男人,质疑道:“这是正经工资?”不是想诱拐他闺女的吧? “我们每月三号发工资,当初我们谈的是明酥一个月工资五十,但我忘说奖金了,这五十里面有近四十都是奖金,这是个大案。”犯罪团伙陆陆续续的都抓住了,朱局长也不介意透露一点案件性质,他看了眼笑的见牙不见眼的女娃娃,也含笑说:“工资是固定的,但奖金是有弹性的,你参与的案子解决的越多,奖金也越多。” 明酥频频点头表示懂了懂了,她竟然要靠鹰致富了!拉着她妈的手出了警局的门她还在想,才当人的时候她觉得好难啊,人类养家可比猫头鹰养家难上千倍,她总怕她长大后没本事把自己饿死了,有了鹰朋友她也不敢放大话说以后赚钱了养他们。 她捏了捏兜里的一卷钱,脑子里热哄哄的,她好像不用努力了,她可以被努力出公差的猫头鹰养了。 “明酥,你在想啥!”黎玉琳突然开口。 “我可以享福了。”明酥没反应过来,心里话脱口而出。 黎玉琳跟明仲夏对视一眼,使眼色让他把财迷兜里的钱骗过来,他有经验。 “你一直都在享福啊。”明仲夏抬手撩了下嘴角,看黎老师含羞点头,抬脚拐了方向,看到进城的车连忙招手,提着明酥给强哄上车。 第二天下午从回镇的车上下来,三人手上各提个袋子,明酥怀里抱了个足球,还斜挎了一个绑带口琴,兜里却是干干净净的。 “妈妈,等我下个月的工资下来了,我们再进城把那小自行车买回来吧。”她仰头说。 “恐怕不够哎。”黎玉琳啧了下嘴,自责道:“都怪我跟你爸爸是拿死工资的,也没法拿额外的钱来支持你买小自行车,你爸爸还想买辆摩托呢,他好几次都说骑自行车去接你颠你屁股,想买辆摩托车让你坐的舒服点。” “我知道都是给我治病花钱了。”明酥知道她家那栋楼里就她家买不起电视,她奶也讲过她治病的事,窝心地说:“我不急着要,我的工资多攒几个月就能买了。” “我们大闺女真懂事。”明仲夏颇为感动。 明酥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脯,她虽然是鹰,但也是个知恩图报的明事理鹰。 大包小包的把明酥送回了老家,回镇上的路上,黎玉琳搂着男人的腰商量说:“等明酥放寒假了,我们回乡下住,我跟你轮流给她上课,明年秋天让她跳级吧,她不适合再按部就班地混小学了。” 而且如果明酥注定了要走警察引导她走的路,她肯定是越早完成学业,思想越成熟越好。如果她将来不愿意走这条路,不论是有了新兴趣还是中途后悔,都有可以挥霍的年龄资本。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哇!! 第55章 055 明酥回家换了衣裳抱着足球去找堂弟去踢球, 顺便把一只钢笔送给堂姐,这是她妈教她的,说穿了姐姐送的衣裳要给姐姐买个小礼物。 “我不要。”明渠不自然地扭过身, 硬声硬气地说:“给你的衣服都是我穿小了的, 就是不给你也是要撕了做鞋面的。” 明酥不擅长处理拉扯推让关系,这也是她不来找她堂姐玩的原因。她给东西都是真心实意地给,要东西也是看中了就张口,被拒绝了也不觉得下脸,但她堂姐每每说的话她都不太明白, 就像现在,她攥着不被接受的钢笔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禾苗给你的你就接着,你之前不还说钢笔尖摔坏了, 写字墨太粗了。”明酥大妈杜美月从中说了一句,看明渠接过钢笔回屋了, 她问:“禾苗,我听你弟说你都请好几次假了,咋了?生病了?” “没有。”明酥摇头,想起她爸交代的, 秃噜说:“老师教的我都会了,我就想在家歇一天两天。” “你爸你妈都同意?”杜美月不可置信道。 “同意啊, 我爸亲自给校长谈的, 我要是每次考试都是班上的前三名,就随便我请假。”明酥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看明溪放羊回来, 忙跑过去拽住他说:“小溪, 快,我去找阿许去踢球。” “姐, 你记得去看羊啊,就在大奶奶家的窄田那里。”明溪边跑边回头喊。 明渠没理他,手里握着的一本漫画书紧紧攥在手心,望向剁猪草的女人,低声问:“妈,禾苗的成绩这么好?” “嗯,你弟说期中考试的时候她是班里的第一名。” “那时候她请过假吗?” “这我就不太清楚。”明酥请假在家玩还是她从村里人嘴里听到的,她家跟婆婆家离得不近,她又不是在田地里忙活就是出门忙着放羊忙着割猪草,还真很少跟明酥碰面。 “不过小溪说禾苗上课的时候经常走神不听讲,但老师提问的她都答的上来。”杜美月羡慕地叹气:“禾苗看样子是个聪明的娃,将来也是个大学生,你们都是姓明的,一条藤上的瓜,却没有禾苗那个聪明劲儿,尤其是你弟,才一年级就被禾苗甩了十七分。” 明渠听了这话心里一紧,想到她一年级的时候期末考试连奖状都没摸到,感觉她妈都吝于提起她,这番话似乎就故意说给她听的。 “我小叔小婶是老师,是大学生,禾苗脑子聪明肯定是随了她爸妈,至于我跟小溪,你要是觉得我俩差劲,那先怪你跟我爸。”她粗声粗气地说,转身进了厨房,把在学校捡的还没看完的漫画书给扔到灶洞里,继而直板板进屋去看课本。 杜美月被噎了两嗓子也不动火,听到屋里书包拉链划开的声音,满意地继续弯腰剁猪草。她不懂明渠怎么跟禾苗较上了劲,但她乐于见到这样的效果。 晒场上,明酥先后已经被两拨人好言央求加入踢足球的队伍了,看石头比她还珍惜地上滚动的球,明酥豪气地接过小菊给她送的一球,放言道:“球就是在地上滚的,别在意它干不干净,就是划上印子也不会坏,坏了我再买个新的就行了。” “禾苗,你的足球多少钱?” “二十七块三。” “这么贵!” “我表哥也有一个,但只要七块钱。”阿许忍不住插话,有些怀疑禾苗被骗了。 “卖球的大叔说我这个球是进口货,质量特别好,在国外也非常受欢迎。”明酥含蓄地炫耀。 “我小叔给买的?”明溪羡慕极了,他爸连五块钱的小皮球都舍不得买。 我用自己的工资买的,明酥心里骄傲极了,但却不能说出来,心里憋得慌,她只能不作声默认是她爸给买的。当时买球的时候他痛快极了,一眼就看中了这个最贵的,还说就是踢进刺巴子笼里也不会坏。 明酥第一次想赶紧长大,想光明正大的用自己的工资炫耀。 时间进入十一月底,天色阴沉沉的,眼看是要下雪了,明酥刚放学回家就听到屋里电话铃声响,快步跑过去掂起话筒,开口问:“喊细眼出公差?” “对,我现在就骑摩托过去,你通知细眼让它该道别的道别,我会在老地方等它,让它听到摩托声响就出来,有紧急任务。”大刘声音里还掺杂着呼啸的寒风,只听他嘱咐:“这次我们要去滇南,时间可能很长,或许会在将近过年的时候回来,你给细眼交代清楚。还有就是你,我们这次办案可能会占用你比较多的时间……” “没事。”明酥率先打断他的话,说:“我再有几天就放寒假了。”明酥理着床头竖着的大毛熊,又顺着窗户看到停在檐下的小自行车,对守着家里接听电话丝毫没有意见。 “你们要保证细眼的安全,如果她出事了,你们就是给猫头鹰吃天鹅肉,他们也不会再帮你们办案。” “知道知道,每次出差你都念叨,你这几句话我都能倒着念了。” “我是怕你忘记。”细眼相信她,她也要为细眼的生命安全负责。 “不说了,你赶紧去找细眼。” 明酥撂下电话,围上厚厚的围巾缩着脖出门,现在蛇已经冬眠了,她直接顺着山脚的路进山,边走边喊细眼,她现在多数时间都住在褐耳原先的领地里。褐耳跟黑翅住了,领地空下来时间久了就成无主的地盘了,当初细眼跟黑翅打了个招呼直接住了进来。 “禾苗,要出差啊?”细眼鹰未到声先至。 “对,这次时间很久,可能会到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你要不要去给大黄爪小黄爪还有大壮打个招呼?” “那我去说一声。”细眼站在树枝上,垂首问:“还是村外的野堰边?”看禾苗点头,细眼转身就往北山飞。 有次出差办案刚好赶在白天,细眼飞不过去,大刘警官就骑摩托来接,后来遇到下雨天,他怕细眼淋雨再病了,也是骑摩托带雨衣来接,现在村外的野堰已经成为一人一鹰碰面的老地方了。 大壮看到南边冲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再看看天色,基本就明白她这次来是为何。 “又出差啊?”他平静地开口打招呼。 “嗯,我这次出去的时间长,可能会在过年前回来,大黄爪跟小黄爪就劳你多照顾了。”细眼客套道。 大壮没接她的话,大小黄爪已经能独立捕鼠了,如果兄妹俩愿意,明年开春了都能离开他去开辟领地,已经用不上他再费心照顾了。 “你在外小心点。”大壮不厌其烦地说每次她出山他都会嘱咐的话,“别冲动做事,你只是一只鹰,最锋利的爪子跟弯喙远不及人类的刀枪。” “我知道了。” “别只知道,你要记在心里记在脑子里。” 细眼无语望天,滚动眼珠想学人类翻白眼,这犟头子把他当她爹了?一副老古板样。 “你没事多出山跟褐耳黑翅还有禾苗玩。”老旧的像步入暮年的老年鹰。 “大小黄爪出去玩了,我去找他俩回来?”大壮看出她懒得听,想着要近一个月见不到面,她要是不痛快了要记好久,识趣地转移话题。 “不用了,你给传句话就行了,大刘估计快到了。”细眼见了想见的鹰,被他几句话打散了留恋,利落地转身离开。 “我送你。” 细眼疑惑回头。 “我送你。”他再次重复。 “随你。”细眼矜持道。 路上遇到在山里乱转的褐耳黑翅,褐耳跟黑翅听到大壮要送细眼去坐车,也凑热闹地一起过去。 “小心点,遇到危险了立马跑。”大壮在细眼蹲进摩托上绑的筐子里时再次嘱咐。 “不会有危险……”摩托声响盖住了细眼剩下的话 。 褐耳目送一人一鹰一摩托消失,八卦地偏头凑近大壮,贱兮兮地问:“老哥啊,你俩这是燃起苗头了?”怕大壮不理解,他还凑到黑翅嘴边碰一下,发出啪的一声。 大壮没眼看这没脸没皮的两只鹰,但又耐不住褐耳紧追不舍的追问,否认道:“没有。” 以前他就是她的将就,现在她的生活多姿多彩,哪会再肯将就,听他多说几句话就不耐烦了。 也就他冷着她,不搭理她,她才会时不时地惦记着。 大壮忧愁地垂面,他这五六年没用的心眼都攒在今年这半年给用干净了,也不知道还能勾住她多长时间。 “你想跟她过春天?”褐耳兴奋地支招:“老哥啊,想有媳妇你得舍下脸追啊,就你这时晴时阴的,谁瞎了眼才跟你。” 大壮不屑地瞥他一眼,小瘪犊子懂个屁,都被黑翅捏得死死的了,还装模作样来教别鹰。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啊,连续几天不是在走亲戚就是在家招待亲戚,我有空就码字,码完就发,预计在初七会恢复日更,甚至是加更。 见谅。 第56章 056 漫天的大雪, 阿许撑着伞走进明酥家的门,听厨房旁边的屋里有说话声,他跺了跺鞋上的雪, 大声说:“叔, 婶,禾苗,我来了。” “来了就进来。” 开门一阵暖风扑面而来,阿许额前的雪花顺着鼻梁融化成水。 “褐耳跟黑翅也在啊。”他抬头瞅向用绳子绑的树杈子,上面有两只鹰紧贴在一起, 头垂在鸟窝边,面朝向地上的火坑。 “自从下雪后,它俩都没回过山。”黎玉琳用火钳扒出埋在火灰里的花生, 吹掉余灰,分给阿许一半, 剩下的放在一旁等明酥下课了再吃。 阿许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自觉地坐到桌边去练字,不再说话分散禾苗的注意力。在知道禾苗有跳级的打算时,他也回去跟他爸妈说了他也想跳级上学的想法, 但他爸妈都不同意,说他年纪小, 要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走。最初他还不服气, 他觉得他也就比禾苗小半岁,禾苗能跳级他咋就不能了?禾苗成绩好他也不差啊,老二是宝座班里就没人抢得过他。但旁听了禾苗爸妈给禾苗讲的课, 他才意识到禾苗的记忆力和理解能力比他强了多少, 禾苗能反问的时候他还不能全理解,跟着学了一星期他都不敢看禾苗爸妈了, 深怕两人会问他怎么想。 他怎么想?他脑袋空空没有想法,乘法口诀表他早上背晚上背,回答问题的时候还总是慢禾苗一步,但他私下问她,她说她就是每天上课的时候读几遍,一两天就记全了。还教他别死记硬背,要理解。理解什么?有什么好理解的?四七二十八,五七三十五,这还要怎么理解? 反正他是理解不了,只能多背,背的滚瓜烂熟,即使有时候紧张到想不起来,顺一顺也能说出正确答案。有两天他做梦都是在跟禾苗一起听她爸妈讲课,惊醒后腿还在打颤。幸好禾苗爸爸在他实施赖床逃课的举动之前率先拒绝了他这个笨学生。阿许窃喜着顺从了大人的想法,安安分分的当个一年级学生。 明酥结束一节数学课,接过她妈递来的烤花生坐到火坑旁边去烤手,看见晾在盘子上的烤五花肉,她笑眯眯地偷觑一眼头顶的树杈子,手快得像风卷雪花,褐耳还没回过神,他的五花肉就少了两片! “不许吃!我的!我的!” 褐耳跳下树杈子,展开翅膀拦在放烤肉的盘子前,也不怕火光刺眼了,瞪圆了眼睛盯着那还在嚼肉的好吃嘴。 “那是我跟黑翅的肉。”他委屈巴巴地说,他一天只能吃五片,为了这五片烤肉他都已经等好久了,还熏了好一会儿的烟子。 “我就帮你尝尝。”明酥忍着油腻,把没味儿的肉咽了进去,背在身后的手递过去一个肉片,含糊地说:“温度刚刚好,不烫嘴了。” 等褐耳啄走肉片,她赶紧剥两颗花生米扔嘴里,太难吃了,有酱没盐没辣味,也就比生肉味好一点。也不知道是她吃惯了人类的熟食还是人鹰味觉不同,现在要是再让她吃带毛的生肉,她不是当小偷被打死就是被饿死。 “你跟褐耳抢什么?想吃肉我晚上给你炒。”黎玉琳睨了臭丫头一眼,看她那副腻到的嘴脸又把手里的水杯递给她,眼睛却是一直顾着树杈子上的两只鹰,数着褐耳给黑翅送了五片烤肉,它自己只吃了四片,又瞪了那父女俩一眼。 明仲夏明白挨白眼的原因,耸肩认输,实在是想不到他还有向公鹰学习的一天。这叫什么事,别人的老公没把他比下去,他闺女养的鹰反倒是让他媳妇羡慕了。 “细眼什么时候回来?”明仲夏转移话茬。 “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但什么时候回村里,估计要等到不下雪吧。”明酥拍掉腿上的花生皮看向窗外,雪已经下三天了,前天晚上大刘警官打电话说任务完成,细眼也没受伤,收拾收拾就能回来了。 “细眼去哪儿了?” 明酥看向阿许,眼不眨地说:“她去南方探亲了。” “冬天去探亲啊。” “秋天去的。” “那咋不明年开春了再去,冬天回来多冷啊。” “开春了她走不开。” “为啥?” 明酥看向一脸好奇的男娃,十分乐意为他解答:“春天是繁衍的季节。”她是文化人了,自觉用了挺含蓄的字眼。 “猫头鹰会不会像猫一样整夜整夜的叫?” “猫头鹰是鹰,不是猫。”明酥不想给人类讲解鹰的私房事,打岔说:“你家的猫是公猫还是母猫?” “公的,前些天已经跑了。”说起这事阿许就急,梨花在下雪之前跑出去到现在都没回来,村里到处都找了,愣是没找到。 “我妈说它可能去别的村里找小母猫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迷路了,下这么大雪都没回来,我都怕它冻死饿死在外边了。” “等雪停了我让褐耳去别的村找找。” “上课。”看两人越扯越远,黎玉琳看了下手表,及时呵住。 雪彻底停下的时候已经到年二十八了,褐耳跟黑翅去周围几个村找浪荡的小公猫,找是找到了,但它不肯回来,被人家村里的狗撵的到处窜都不肯跟他走。 “咦?你俩咋在这儿?知道我今晚要回来特意来等我的?”细眼精神奕奕道。 “你回来的可真及时,说年前回来还真年前回来。”黑翅搭话,眼睛扫视她全身,看羽毛都是完整的,没好气地说:“我们都是冬天掉膘,你倒是还吃圆了一圈。” “南方暖和,肉不上冻,我就吃的多了点。”细眼躲开屋脊上的冰凌,想去树上站着,树叶上也结了冰,她有些嫌弃地咂巴了下嘴,说:“我们要是都能给警察办事就好了,南方的冬天一点都不煎熬,要不是你们还在这里,我就不回来了。”她要不是不能吃老鼠,离不开给她投喂牛肉的人类,她这次真就不回来了。就她这一个月来巡视的那深山,蛇肥鼠多,她随便往深山里一扎,一辈子都不愁了。 黑翅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没说话,任由褐耳叭叭地问她这次出公差是去干啥了。回到禾苗家,黑翅让褐耳带细眼去白天烤火的屋里,她独自去了禾苗睡觉的小屋,悄悄问:“禾苗,细眼之前那病到底是咋回事?” “我也不清楚。”之前大壮来过,央求她让人类医生给细眼治病,她也给大刘警官说了,但大刘警官过后回话说细眼不让治,医生给她做检查的时候她不让碰,还说细眼看着不像有病,吃肉的时候胃口很好,也没有吐过食。怕吓跑了这只唯一肯协助办案的鹰,大刘警官说让她跟细眼谈谈,细眼啥时候肯主动治病了他再带它去看兽医。 但明酥问细眼的时候,细眼一口咬死了她没病,甚至都不肯承认她吐过,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咋了?咋突然问起这事?”明酥问。 “细眼回来了。”黑翅没说她觉得不对劲的感觉,只是提醒说:“你对她别太放心,她之前有过小偷小摸的行为,以后不一定就没有。还有就是她肯定是有病,树下没消化的鼠毛和鼠骨肯定不是大壮瞎说的。” “我知道。”明酥心里有数,细眼有治病的机会她却死活不肯承认有病,就是太好面子了,这病咋来的她跟褐耳黑翅都清楚,但警察不清楚啊,细眼一治不就露馅了。 黑翅压下的耳羽缓缓立了起来,禾苗长大了也聪明了,看来她想到的禾苗早就想到了,那她就放心了。虽然她跟褐耳现在窝屈在这个小村里,但又不是一直会窝屈在这里,如果有一天,她过厌了平稳的日子,她也想跟褐耳一起出去闯一闯。有禾苗参与又有人类警察投喂的这种闯荡再安全不过了,所以她不允许细眼坏了她们猫头鹰一族在人类警察那里的口碑。 “大壮有没有出山找你们玩过?” “他带你们的小鹰出来过,但没出后山,就在山脚转了转。”褐耳道。 细眼抬爪挠了挠树桩子,悠悠地说:“真是个小媳妇了,见不得人。”她还有意带他一起出去转转呢,这连村里人都不敢见,那坐上车了岂不是要吓软了腿。 罢了罢了。 年过后,冬天的寒意还在,褐耳已经开始忙活着筑巢了。趁着草还是枯的,芦苇顶上的雪化透晒干,他一点一点地含在嘴里,嵌在树枝搭建的巢的缝隙里,每天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它会飞到堰边仔仔细细洗干净爪子和弯喙,再用沾水的弯喙梳理羽毛,最后站在干净的石头上由清冷的风带走他身上的水汽。 大壮有次送细眼离开时无意旁观了褐耳打理羽毛的全过程,自那以后,他也偷偷摸摸在夜半的时候站在褐耳的老位置仔仔细细清理自己。他想着四只鹰里,也就褐耳跟细眼的年龄相差最小,褐耳喜欢的,细眼应该也看得中。 细眼又一次出公差回来,她匆匆忙忙地飞回来,却在在进村之前一头扎进了杨树的树冠里,站树枝上蹭掉快脱落的羽毛才轻飘飘地飞向后山。 去北山的路上要经过黑翅领地的边缘,细眼刚靠近就听到褐耳的声音,还有响亮的振翅膀声,这个动静细眼不陌生,她悄悄靠近,果然是褐耳在跳求偶舞。 “嗤!都同居一年了,现在才跳求偶舞。”她不屑地嘀咕,刚想仔细瞅两眼,挑点错以后来嘲褐耳,就见黑翅狠厉的眼睛直直朝她扎了过来。细眼相信,如果不是怕打断了褐耳,她这会儿已经扑过来了。 她不愿意得罪黑翅,抬了下翅膀示意,果断又悄声离开。 “你回来了。” “嗯,大黄爪跟小黄爪呢?”细眼打量着大壮,看他毛色油亮,弯喙和爪子都打理的能反射月亮的光了。 “去捕猎去了,天气暖了,蛇也出来了,前些天大黄爪无意抓了条小青蛇,今天带着小黄爪又去长竹子的那片地了。” 嗯,声音清冷又稳重。细眼有些愁,她这大半年表现的够明显了吧,大壮见到她竟然还是老样子,有话就问,问话就答,她不来找他,他就不去找她,但她离开的时候他多半时候又去送。 去年的这个时候她觉得他憨实不机灵,一年过去了,她却是看不明白他了。 “今年春天我俩一起过吧。”搞不明白就不搞,细眼直接了当地说,眼睛紧盯大壮的情绪变化。 大壮也直视细眼,反复琢磨着她那句话,她说的是“今年春天”,而不是说“以后春天”。 “我当初追求你的时候,就是打算剩余的春天跟你在一起的,后来我们分开了,我还是想找个一对一的,像你爹妈那样,像褐耳跟黑翅那样。”大壮动了动爪子,打算拒绝,他宁愿像前五年那样单独过,也不愿意将就混乱的鹰鹰春天。 “算……” “以后的春天我还是来找你。”细眼听出他拒绝的意思,连忙打断他的话,道出她的打算:“我以后都陪你过春天,但我不会一直在山里陪你,我喜欢在外面转,喜欢跟人类打交道,这点如果你同意,以后别因为这事再离家远行。”她看他没说话,知道他意动了,继续说:“如果我生蛋了,孵蛋和抚育幼鹰还是你多尽力,我会在外多打猎来养家。” 这点大壮没问题,大黄爪跟小黄爪基本就是他养大的,这个他有经验。至于她说的喜欢在外边转,大壮眯了眯眼,觉得她描述的跟去年下半年的生活状态没差。 “就像在这之前一样?我在山里养幼鹰等你,你出差回来了来找我们?”大壮问。 “对。” “可以。”大壮一口应下,看细眼耳羽高高扬起,还不时抖动,不由哼道:“如愿了?” “如愿了。”细眼声音飘忽。 “哼,要不是你破了我的少男身,我才不巴巴等你。”他垂眼娇娇抱怨。 细眼浑身激了一下,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大壮!还少男身!她们猫头鹰谁将就这个?而且她也没看出来他在巴巴等她。 “大黄爪小黄爪回来没见到你不会找你吧?”细眼若有所思地问,事已经定下了,她也就不用再考量之前他的举措了。 “不会。” “那你跟我回我的领地。” “啊?” “快啊,过春天啊,我不知道啥时候又被召出去了。” “我还没跳求偶舞。”大壮犹豫,去年在一起时没跳,今年重新开始了不会还不让他跳? “哎呀,老夫老妻了,少搞那不中用的,咱俩的仔都能捕猎了,还跳啥求偶舞,也不怕仔笑话。”细眼嫌弃,能不能果断点? “我不在乎那玩意儿,跳舞给我看,我又不喜欢,你还不如蓄着劲儿待会儿都用我身上。” 大壮:“……”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他只能攒劲儿跟她走。 作者有话要说: 细眼:男主内女主外get,请给我写大女主文。 复工了复工了,明天起,双更到完结,话先放下了。 第57章 057 春光融融, 躲冬的老人又恢复了靠在墙脚打牌晒太阳的日常,明酥也如常继续去学校上学。 “禾苗,今天咋来这么早?吃饱了没, 我今早才蒸的包子, 韭菜鸡蛋馅,你再吃一个?”艾丽华挟了个包子递给她,冲楼上喊:“阿许,禾苗已经来了,你快点收拾。” “那我只吃半个好了, 我已经吃饭了的。” “行,吃完了再拿也行。” 明酥接过热气腾腾的白面包子,自己提了个凳子坐桌边, 瞅到门口放的两个铁钵里有碎肉,把嘴里的包子咽下去了问:“梨花回来了?” “只是回来吃饭, 填饱肚子就跑。”艾丽华手比了一下,说:“那是褐耳昨晚来了没吃干净的,它现在好似忙得很,吃饱了抓块儿肉就走, 也不像以前还陪阿许睡觉了。” “我也好些日子没见他了,黑翅没跟他一起来?” “没看到哎。“ “那估计就是黑翅生蛋了, 在忙着孵蛋走不开。”明酥之前已经有所猜测, 在看到阿许妈妈惊呼声时只是凑趣笑了笑。开年后褐耳跟黑翅就很少出来活动了,现在她开学都快一个月了,如果黑翅肚里揣蛋了, 现在的确是在孵蛋了。 “生了几个蛋?”艾丽华包子也不吃了, 搓手说:“褐耳跟黑翅都机灵灵的,它俩的仔应该也笨不到哪儿去。哎呦, 我得多准备点牛肉,把小鹰仔喂的圆滚滚的。对了,猫头鹰孵蛋要多久?恐怕你也不清楚。孵小鸡要二十来天,不过那时候天气暖和,猫头鹰跟母鸡差不多大……” “一个月,猫头鹰孵蛋期一个月。”明酥打断阿许妈妈一溜趟的揣测,嘀咕道:“婶婶,你别想了,在小鹰能独立捕食前,黑翅不会让你看见她的仔的。” “正常,我家母鸡孵出小鸡了也是啄人,别说人了,就是有公鸡靠近它都能给撵出二里地,更别说褐耳跟黑翅比鸡聪明多少倍了。等孵出小鹰了我多给褐耳准备一块儿肉让它带走。” 明酥撇嘴,聪明的鸟不愁吃啊!细眼为了顿顿肉动不动还要出公差,跟着大刘警官天南地北地跑,而褐耳小聪明多,得了人心,也是不愁吃喝了。 还是要心正,要是当初细眼没来阿许家偷鱼吃,脸皮再厚点,别矜着面子,就赖着她跟褐耳,哪至于会因为偷吃腌肉搞坏了胃。现在为了顿顿饱饭离家远行。 “禾苗,我刚刚好像听你说黑翅下蛋了?下了几个?”阿许搂着书包从楼上跑下来。 “等我见了褐耳了再给你说。” 深山里,黑翅从巢穴里起身,守在一旁的褐耳见状立马叉腿蹲了进去,反复调整姿势,确保把三颗蛋都揽在了身下。 “你睡吧,我出去活动活动。”黑翅抖了抖翅膀,眯眼看树下,生蛋五天了,她也五天没出巢穴了,感觉羽毛下的肉都僵了。 “你别跑远了,太阳都出来了。” “知道,我就在周遭飞几圈。” 但白日的光线刺的她眼睛疼,飞了两圈她就熬不住了,蔫蔫回巢,盯着陷入沉睡的孵蛋鹰,琢磨着要把他锻炼出来,让他在家孵蛋,她夜里出去觅食,顺便跟禾苗唠唠天。也不知道细眼是在过春天还是又出去出公差了,她去年才生了蛋,今天应该是不会再生了。 林子里的光线明了又暗,黑翅听到身边的动静,睁眼看褐耳有意要起身,她抬爪按住他,好声好气说:“褐耳,今晚你在家陪蛋仔,我去阿许家给你带肉回来好吧?” “可是我已经孵一整天了。”褐耳有些支吾。 “你是不是不情愿?”黑翅立马冷了声。 “也没。”褐耳反射性的否认,反问说:“之前不都是我给你带回来的?好端端的,你怎么要出去?”他已经习惯了夜里外出,去别的村看看还在外游荡求偶的梨花,去阿许家的菜棚里转转,偶尔再叼只半死不活的老鼠去阿许妈妈那里邀功,由她伺候他吃切成条条的牛肉。 “我为啥就不能出去了?”黑翅尖利地吼了声,看褐耳缩了缩,一副无辜相,她收敛了怒气,委屈道:“你是不是把孵蛋当做是我一个儿的事了?” “没,没,白天不都是我在孵蛋嘛。” “你那主要是在睡觉,只是顺便孵蛋。” 褐耳瞟了她一眼,试探道:“你是不想孵蛋了?想出去玩?” “前五天是我孵的蛋,接下来该你了,今天是第一天。”黑翅发现她无法娇滴滴的跟他绕圈子,直接了当地说:“非常公平的事,你要是不愿意,以后我就再也不生蛋了。” “我又没说我不愿意,不就是五天嘛,小事,你安心出去玩,蛋仔就交给我好了。”褐耳信誓旦旦道,有了时间期限,他也不觉得很难熬,还嘱咐说:“你要记得这几天都要去阿许家的菜棚转转,别让老鼠嚼了他家的草莓苗,他家的黄瓜已经开始结瓜了,有几只灰毛老鼠老是爱去啃瓜。还有阿许家的梨花,它昨晚还在有好几棵桑树的那个村,你去看看,别让它跑丢了。” 黑翅懒得听他啰嗦,直接跳下树,就着下降的力道展开翅膀钻进树行子里,消失了。 “最最重要的,你别忘了给我带肉回来!”褐耳探头,摇翅大喊。 黑翅没理她,如鱼入水般的欢欣,自在的在山里狂飞几圈,发泄掉一腔郁气才准备出山去探望禾苗。路过褐耳以前的领地,她探头探脑地掠过,忽然瞟道领地里有只鹰,她又急急忙忙地转身回来—— “是大壮啊!我还以为有别的鹰看细眼不在把她的领地给占了。” 大壮有些无措地从巢穴里离开,瞟了黑翅一眼,老实说:“我也是怕她太久没回来,味道淡了再被别的鹰占了窝。” “她又出公差了?你们今年没生蛋?” “嗯,没有。” “你俩不是和好了嘛,她还要这片领地?” “她走之前交代我多来她领地看看。”大壮不好说细眼跟他不是传统的相处方式,即使是前段时间没羞没臊地过春天,细眼也不是天天跟他在一起。应该说是,晚上他跟她在她的领地那啥,天亮了她就把他赶走,说要单独休息。 “噢。”黑翅看出大壮的不自在,识趣不再多谈,转而问及了他独自带鹰仔的那段日子。得知在北山孵蛋的那段日子是他跟细眼轮流离巢捕猎的,她暗骂褐耳心玩野了。 “该让褐耳多跟你学学的,我今天让他在巢里孵蛋,他才开始还不乐意。” 大壮眨了眨眼,思及以后细眼再生蛋了大多数时间应该是他孵他养,老实巴交道:“这的确是褐耳不自觉,我们雄鹰体型较雌鹰体型大,羽毛也更密,其实更适合孵蛋。” “还有这说法?”黑翅好奇。 “这个我有经验,你听我的准没错。”大壮好心指点:“褐耳年纪小,性子还不稳,他懂的不多,我们年长一些,要耐心一点,他不懂你就耐心教他,我看他也是个听你话的,你回去把我的经验说给他听,他肯定会有改变。” 拖下水一个是一个,免得以后他守在巢里孵蛋了,褐耳那个话多又八卦的再来笑他。 “好,我待会儿回去给他说说。”黑翅喜眯眯的想再淘点经验,邀请道:“我要去村里转转,你要不要跟着一起去?” “不了,大黄爪小黄爪出去玩了,我要在这儿等他们。”大壮婉拒,他即使要去人类村庄逛,也要是让细眼带他去。 “那下次见。” “下次见。” 黑翅冲出山林,看村里还有灯光,她先去阿许家吃了肉,吃完她那份,再抓起一坨牛肉清呖一声,跟屋里看电视的人打个招呼才离开。本想直接回山的,但怕遇上在山脚乱晃的大小黄爪,要是遇上了她又带的有牛肉,不分给鹰仔吃又不像话。她索性转身先去看看不着家的梨花。 粗野的猫嚎声一声接一声,黑翅刚进村就听到了,她扇着翅膀朝猫叫的地方去,却先被翻墙的男人分去了心思,莫不是小偷?她心想。 黑翅蹲在屋顶上,琢磨着待会儿去给禾苗说,要禾苗找警察来抓贼,那她也有功,也算是鹰警察了。 “孩子都睡了?” “嗯,快进来。” 男人出声了黑翅才发觉声音有点熟悉,她悄声落到厨房屋顶上,刚好看见男人的正脸,难怪觉得声音耳熟,原来是去年夏天去禾苗村里的堰里捉泥鳅的男人。 看屋里的女人迎他进门又关门,随后屋里响起了急切的喘息声,黑翅无趣咂嘴,原来不是小贼啊,白让她激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追文使我失信(懊恼),为表歉意,我乖乖交出文名,是部古言,有兴趣的评论区见 第58章 058 又一天傍晚, 黑翅在褐耳欲言又止的支支吾吾声中畅快飞离巢穴,她先去了明酥家。 “小禾苗,好久没见啦。” “黑翅?”明酥从牛棚里钻出来, 手里还拎了个鞋刷子, 看黑翅精精神神的,完全没有她见过的雌鹰孵蛋时的颓丧和邋遢,不由问:“你没生蛋啊?我还想着这么多天没见你跟褐耳,是因为你在孵蛋呢。” “你没猜错。”黑翅抖了抖油亮的羽毛,快活道:“但最近是褐耳在孵蛋, 我出来给他觅食。” “你放心?” “咋不放心,他比我体型大羽毛密,比我更适合孵蛋啊。”黑翅心里有些气虚, 所以她故意扯高了音调,试图说服禾苗。 没孵蛋之前她满心满意都在计划要怎么孵蛋怎么养仔, 甚至怕褐耳那个不着调的会到处宣扬,在生蛋之后她严辞警告他不许对着禾苗叭叭。禾苗现在是人,但在她眼中就是只鹰,她生了蛋, 又在巢穴里辛苦孵蛋,然后她的伴侣跟别的鹰大肆谈论她生的蛋, 黑翅咋想咋都觉得不太舒服。 “再过二十来天, 我就有三只小鹰仔了。”褐耳不能说,但她可以,蛋是她生的, 她想给谁说给谁说。 明酥呦了一声, 先恭喜,算着人类的叫法, 激动道:“那该叫我叫小姨吧?还是姑?” 黑翅不懂,“随便,随你乐意,都行。”她们猫头鹰除了父母外,其他的都是叫名字。 “叫小姨。”她有个好小姨,有个坏小姑,明酥对小姨这个称呼颇有好感。 “你还要不要给你爸妈送信?我给你送。”黑翅主要是想去镇里玩玩,也不知道咋回事,在巢里蹲了五六天后,她特别特别想到处逛。在阿许家的菜棚上蹲一夜就行,就是不想回山里。 尤其是看到褐耳杂乱了羽毛,蔫头巴脑地蹲在巢里,她心软有意想替他,但又烦躁,还是不回去为好,眼不见心不烦。她瞥了眼鸡窝里孵蛋的老母鸡,甚至有些隐隐后悔,当初褐耳提出让禾苗帮忙孵蛋的时候她该同意的。 明酥毫无察觉墙头的鹰有算计她当保姆的心思,还诚心实意的为她操心:“我没见过有公鹰长久孵蛋的,他会给蛋翻面吗?不会在你离开后离巢撒欢吧?” “不会不会,我昨天找大壮请教了经验的。”黑翅觑了禾苗一眼,说:“小禾苗,我俩是好朋友吧,我跟你说说心里话你不会告诉褐耳吧?” “肯定不会,进我耳不出我嘴。”明酥往树墩子上一坐,拍胸脯说:“我什么时候没偏向你?你放一万个心,我绝对不给他说。” 黑翅暗呸,最初才认识的时候就被这小鸺鹠骗了,说什么偏向不偏向的,就是不跟人类打交道的大壮也不会相信这鬼话。但她又没别的鹰可说,只好矮子里拔高个,暂时信她一回。 “通过大壮我才发现,其实雄性猫头鹰更看重后代,当初大小黄爪都不能长距离飞,他为了避开细眼带坏两个鹰仔,竟然能把他们带到南山去,我孤身飞过去,不停歇都还要半夜。”黑翅佩服地点头,继续说:“搬回来之后一直到现在,大壮对大小黄爪还非常有耐心,那两个小的来我们这边玩他还不放心地要跟着。所以我觉得,猫头鹰中雄性更适合养仔。”以往的孵蛋养仔都是雌鹰负责,那是因为雄鹰体型大力气大,跟雌鹰相比更利于捕猎,但现在都有人类投喂了,捕猎的优势就没了。 “所以呢?”明酥没觉得这些话有不适合褐耳知道的。 黑翅嘿嘿两声,听到隔壁猛力摔门,咽下胸腔里的怪腔怪调,压低声音说:“我不打算孵蛋了。”她打算赖掉之前跟褐耳的五天轮流孵蛋的约定。 “你给我找个活儿,让我忙起来。”这才是黑翅来的主要目的,看禾苗皱着眉头,黑翅温声哄道:“我们都是雌鹰,合该相互帮助的,而且孵蛋又不是啥要命的事。”黑翅越说越觉得有理,脑袋灵活转动,利诱道:“这样吧,你这次帮我,等你要找伴侣的时候,我给你出谋划策,偷窥也行,跟踪也行,传私信也行,你让我往东我决不往西,我还不要报酬。” 对不起了褐耳,你老婆给的好处太多,我再拒绝就不知好歹了。 “好,交给我了。”明酥一口应下,装模做样道:“我觉得你说得挺对,褐耳那大体型的确是适合孵蛋,羽毛密体温高,说不准你们的鹰仔还会提前破壳。” “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再没有比你更理解我的了。”黑翅假意恭维。 明酥有些赧然地舔了下唇,含愧戴上了聪明的帽子。 “你今夜有没有要给你爸妈送的信?”黑翅老话重提,她到底是有些心虚,要找个事让她忙起来,不然她怕在褐耳面前演不下去。 “有有有,我去写。”就是没有也要有。 明酥把给小黑刷毛的鞋刷子挂墙上,快步进屋去撕作业本纸,其实今天已经星期三了,后天晚上她爸妈就要过来,她也没什么话想说,同时脑里还在思索要给黑翅找个啥活儿,并且只适合黑翅,褐耳还不能干的。一时握着铅笔久久没落笔。 “写好了没?”黑翅在村里转一圈回来了,见禾苗还坐在书桌前,不由催促。 “好了好了。”明酥唰唰两下子,在纸上写她想她小姨了,问小姨啥时候生宝宝。 “好了,给,你给送去。”出于愧疚,她提醒道:“阿许妈妈给褐耳准备的肉你给送回去了没?” “我出来的时候给他捕了只老鼠,等我从镇上回来了再给他送肉回去。” 明酥看黑翅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搓着胸脯嘻嘻两声,想到褐耳现在肯定是蹲在巢里不敢挪身,还一心盼着黑翅回去跟他说话,颇为同情地叹两声。 “孵蛋罢了,你就当磨性子了。”她自言自语道:“反正你也不亏,又不是孵的别的鹰的种。” 一夜过去,天色蒙蒙亮,黑翅要返回后山了,离褐耳出巢只剩两天了。 “禾苗,别睡了,快醒醒。” 明酥睁眼,就见黑翅站她枕头边上,垂着张鹰面,急声说:“禾苗,你别忘了我们昨晚说的事,你今天多想想,看能不能在今晚之前把适合我的工作给找好。” “这么急!” 肯定急啊,有了合适的理由她不就不用跟褐耳耍赖了。 “急,帮帮忙啦。”她撒娇央求。 明酥打了个哆嗦,有这功力你使到褐耳身上不好?何必来糟蹋我。 “我想我想,你赶紧走,太阳马上就出来了。” 黑翅再三嘱咐才轻身离开,回到巢里,不等褐耳开口,她老实又主动地赶他起来,蹲在蛋上,殷勤道:“你要不要出去转两圈?太阳还没出来。” “想让我出去转你不早点回来。”褐耳嘀咕:“我腿都蹲酸了。”他怕捏不准力道再把蛋给压破了,一直是提着劲儿抬着屁股的。 累死了。 黑翅瞥见他腹下压瓷实的羽毛,背上的毛也乱糟糟的,像是炸毛的老母鸡,垂下眼不敢看他,催说:“下去活动活动吧。” “你下次要回来早点。” “你去不去了?”黑翅故作不耐烦,有意起身,“不去你继续回来蹲着。” 褐耳挨了两句噎,舒坦了,熟练地顺毛安抚:“大早上的别发脾气,你让我去我肯定去,你睡你的,熬了一夜困了吧。” 黑翅冷眼看他不说话,见他又啰嗦了两句才下树,不由暗自嘟囔:“我多好脾气的鹰呐,碰上你给我磨成了栗毛球,浑身是毛刺。” 明酥对给黑翅找活儿完全没头绪,其实最适合的就是跟细眼一起去出公差,但眼下细眼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按以往的时间推算,短时间内不可能有差事。她只得在村里转转,实在不行就先编个活儿给应付过去。 “禾苗,吃饭了没?” “还没,我奶在家做饭。” “来我家吃点?” “不了不了,我奶做我的饭了。” 明酥赶紧跑开,看见她大爹家的小灰跟它的崽子小花在扑咬打闹,她喊了一声:“小灰!”两只狗就扭着屁股摇着尾巴过来了。 “你俩吃没吃饭?小灰呀,你咋还瘦了,是不是让给小花吃了?它都快有你高了,不是小崽子了,别让它,它该让你的。” 小花毛色好看,而且不像小灰一样喜欢下地放羊不着家,它白天基本不离家,有它在,她大爹大妈有时候出门都不锁门,对它放心,由此也更喜欢小花。 但明酥还是最喜欢小灰。 她拍拍小灰的狗屁股,看离大爹家不远,她跟着两只狗一起跑了过去。 “大妈,我来了,在做饭呐。” “禾苗你吃饭了没?没有?那在我这儿吃。” 明酥接过半个饼子,问:“我大爹呢?还没起床?” “早起了,去地里看大麦去了,大麦在孕穗了,他去瞅瞅缺不缺水。” 说着就听到有人进门了,明酥走出去一看,她大爹手拎了个死老鼠扔给了两只狗。 “在哪儿逮的老鼠?”杜美月问。 “地里,有耗子偷吃穗子,刚好被我撞上了,撵上给踩死了。”他咂了下嘴,嫌恶地说:“就撵上了一个,还跑走了一大窝。” “年年都是这样,你待会儿吃了饭去镇上买几包药给撒上。” “等等。”明酥举手,献策道:“不用买药,我让黑翅去你家地里去捉老鼠。” 杜美月摇头,笑说:“我可付不起那鹰嘴子的牛肉,我买几包药也就两三斤牛肉的钱。” “嗐,大妈你说这话可就外道了。”明酥板着小脸,好不容易有个活儿,她哪能给推走,走过去挽住她大爹的胳膊,亲热地说:“我可是我大爹的亲侄女,给自家地里捉老鼠哪能要钱要牛肉,啥都不要,你们也省了买药钱,我晚上就给黑翅说。” 转过脸又说:”大爹,吃完饭了你领我去你家大麦地认认地儿。” 明伯文被这小丫头逗的笑歪了嘴,猛一下子抱起她,朗声说:“现在就去,免得待会儿耽误了你上学。” 明酥鼓嘴,她不去上学也行啊。 走到堰埂上,明酥见路上淌的有淤泥,问:“这天还没暖就有人下堰了?” “就去年来逮泥鳅的,今年又来了。” 这个明酥有印象,就隔壁后王村的两个男人,去年从初春下鱼篓,一直逮到入了秋才罢休,去年夏天那会儿村里也有人眼红,编了竹篓子也跟着下鱼篓,但逮的泥鳅黄鳝有时不值得往镇上跑,而且也不是每次都有人买,渐渐的也都罢了手。没想到今年开春了那两人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褐耳:我要孵蛋? 黑翅:我要打白工? 禾苗大爹:嘻嘻,捡了便宜。谢了啊。 第59章 059 “捉老鼠?可以是可以, 但要是褐耳也要出来捉老鼠呢?” 明酥哪见过黑翅如此犹豫不定过,见她似乎不是很满意,出计道:“你就说我大爹指定了要你去逮老鼠。” 黑翅瞥禾苗一眼, 否定说:“不行的, 我跟你大爹都没打过交道。” “就不能这几天打交道了?这几天褐耳又没跟你在一起,发生了啥事不还是由你自己编。” “但……那该怎么编?”黑翅诚心求问。 “随便编啊,比如说是你捕鼠的时候被我大爹看到了,他喊住你找了我,让我传话找你帮忙去他家地里捉鼠。再或者是你傍晚的时候遇到我大爹提了老鼠药去田里, 怕老鼠吃了药乱窜再被你们或是大小黄爪吃了,你主动提出要帮村里人捕鼠。” “第二个理由倒是可以,但也不是非我不可啊。” “你撒娇啊, 大不了威胁他。”明酥摇头叹气,不知道是她哄人哄鹰哄惯了, 还是黑翅太正直了,“我还是未婚鹰哎,竟然还要我来指点你?” “详细说说。“黑翅做不出撒娇卖痴的举动,又不想跟褐耳吵架, 现在任由禾苗随便嘲,只要她肯出主意。 明酥眼珠子骨碌转, 琢磨了两番, 坏坏地说:“你拿大壮来说事,你之前差点跟大壮成事了…” “瞎说,没影的事。” 明酥瞪她, “还要不要听了?” “……你继续。” “褐耳有点小心眼, 而且还不受激,你回去了之后装作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语气悠悠地说又遇到大壮带鹰仔出来玩了,好羡慕细眼好福气。”明酥清了清嗓子,示意黑翅记住她的语调:“我好羡慕细眼,她生蛋后有大壮帮忙孵蛋,之后更是大壮养育幼鹰,还负责教两只鹰捕鼠。我白比她多活了几年,眼光……”明酥骤然停嘴,看黑翅还没回过神,拍了她一下,皱眉继续指点:“说到这里及时闭嘴,别再说了。之后再委婉一点要求褐耳能不能像大壮学习,给你在细眼面前挣一挣面子。” “没,没了?” “还想怎么样?要不你把褐耳提过来我来替你撒娇?”明酥没好气。 黑翅瞪她,又匆匆挪开视线,小声嘀咕:“小流氓。” “你说啥?” “没啥。还有话没?要是没了我就要出去偶遇大壮了。” 明酥愕然,这么不开窍?她没有真让她去偶遇大壮带仔啊! “不是,大壮又不常出来,你难道还要找到北山去?” “有何不可。” “愚鹰!”她懒得教了。 黑翅没接话,看明酥没有要说的了,她转身扑棱翅膀离开。 “噢,你是打白工,我大妈大爹不给你买牛肉吃的。”明酥跑出门喊。 “抠门。” 黑翅飞到后山转而又拐回村前面的田里,确保褐耳不会听到她的话,站在树杈子上反复琢磨待会儿要说的话,却发现怎么都学不会禾苗那有气无力里又含着隐隐后悔的语气。 两岁的小鸺鹠跟谁学了这么些弯弯道道?黑翅暗想这次似乎是她赚了,就凭禾苗那灵活的心思,哪用得着要自己出谋划策给她追伴侣。 “你咋了?”褐耳看还没到深夜,黑翅就无精打采地回来了,“是谁惹你了还是身体不舒服?”他急切地问。 “我又遇到大壮带大黄爪小黄爪出来玩了。”黑翅秃噜出第一句。 “他打你了?”褐耳暴躁,一副她点头他就要起身去拼架的架势。 好好的,大壮打她干啥?脑子天天在想啥?黑翅憋气,气他不按计划来。 “没有,我就是羡慕。”是羡慕吧?被他一打岔,黑翅有点忘了演练的话。 “嗯?” “我听说大小黄爪还是蛋的时候,多数时间都是大壮在孵,出壳后也主要是他在养,还负责教他们捕鼠捕蛇,细眼、细眼好幸福,我觉得我白长她几岁,眼光……”黑翅目光灼灼地盯着褐耳,等着他的反应。 “眼光怎么了?”褐耳冷声问。 又不按计划来?黑翅记得禾苗嘱咐的在这之后不能再说,所以她不接话,硬生生的扭转话茬:“你能不能多像大壮学习,不然我在细眼面前没面子。” 褐耳打量她别扭的样子,又回想她从站定开始说的话,有点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是不想孵蛋了。”他语气肯定地戳破她。 黑翅浑身一激灵,好不容易装出来的有气无力霎时没了踪影。 “胡说,我生的蛋我咋会不想孵?就是禾苗大爹托我捉鼠。”她把禾苗教她的第二个理由说了,晓之以情道:“我们的仔以后肯定也是要跟我们去村里活动的,我怕他们捕了吃药的鼠,我必须现在就去给村里捉鼠,不能让他们用药。” 好的,禾苗也从中掺了一脚。 “你想啥呢?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褐耳满腹郁气,他伤心地盯着她,低落地说:“你跟禾苗合伙骗我。” “没有。” “你还骗我!你不会撒谎,你要真是羡慕细眼,你会气冲冲地回来揍我一顿,踩着我翅膀单方面决定由我孵蛋。”褐耳气急了也没从巢里离开,只是失望地说:“你压根不会拈酸装委屈。” 黑翅:对噢,失策了。。 黑翅蔫了,不时偷瞄褐耳,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你真不想孵蛋?”褐耳平静地问。 “也不是真不想,我就是不想日夜蹲在巢里。”黑翅讷讷道:“我是不是不是个好雌鹰?” “你自己觉得呢?” “我问你呢!”黑翅语含威胁。 这会儿褐耳可不怕她,拒绝回答。 “想让我孵蛋也不是不行,但你以后不能撒谎骗我,有话你直接对我说。” “真的?” “真的。” “那行,我想让你孵蛋,我在外给你带吃的回来,老鼠也行,牛肉也行。” “可以。” 黑翅窃喜,早知道这么容易,她哪至于兜这么大圈子,还平白揽了个活儿。 “那你给我说,你之前那些话是你的心里话还是禾苗教你说的?” “什么话?”黑翅装傻。 “羡慕细眼,夸赞大壮,眼光出了差错。”褐耳不怕麻烦地给她总结。 “我可没说我眼光出了差错。“黑翅这会儿看他浑身散发着寒气竟然觉得很爷们儿,眼冒星星地娇声说:“我也不羡慕细眼,我就看中了你。” 褐耳哼了一声,他可没被迷晕了头,前后两句她都否认了,但“夸赞大壮”她没提,就相当是承认了。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孵蛋、育仔、带仔、教捕猎嘛。大壮会的他也会,还会比大壮做的更好。 明酥不了解黑翅的性子,但的确是摸透了褐耳的,他的确是小心眼又不受激。 “那些话都是禾苗教你的吧?” 黑翅收紧爪子,刚刚她还答应褐耳不对他撒谎了,但她也做不出出卖禾苗的事,只好一声不吭。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我待会儿要去禾苗大爹家的大麦地捉鼠,你想不想吃老鼠?我逮到了给你送来。” “今晚你孵蛋,我有事离开一会儿。”褐耳直接起身,逼得黑翅不得不赶紧坐下去。 “你不能走,你给我说你要去干啥?” “干啥?找禾苗算账。” “算狗屁,你又不是没跟她合伙骗过我。”黑翅厉声道,用翅膀压住他不让他走。 “我骗你我挨打了,你也好长一段时间不理禾苗。我不对禾苗冷暴力,我要热暴力出出气。” “不行,你敢找她麻烦我揍死你。” “那等我回来你再揍死我。”褐耳不受威胁,轻轻松松地挪开她翅膀,顾不上整理腹羽,直接高飞从树顶跃了出去。 折腾了这么一会已经快到深夜了,褐耳琢磨着禾苗已经睡了,而且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报复回去。他回头看了眼后山,不管了,潇洒一时是一时,可拘死他了。 娘哎,孵蛋可真不是个好活儿。早知道黑翅也不情愿孵蛋,当初他该多争取争取,劝黑翅把蛋下鸡窝里让母鸡代孵。 村里的灯已经全熄了,褐耳打算先去堰边用水清理下羽毛,然而还没靠近就听到堰里有什么扑棱的声音—— 等他靠近,只见水里有个人的手在露在水面上扑水,头已经完全见不到了,而距离一人远的地方还站了个人,手里捏了个竹篓,半身陷在水里,伫立看向还在扑棱的人。 “禾苗啊!禾苗!有人掉水里里,快救人呐!” 尖利瘆人的猫头鹰叫声不仅叫亮了村里的灯,还惊动了水里的人,褐耳转身之前瞟见他拿手里的竹篓朝前够了一下,不知道是想救还是干啥。 “禾苗!禾苗!”褐耳顾不得堰里的情况,他赶紧往禾苗家飞,边飞边叫:“禾苗,有人掉堰里了,快淹死了,你快给人说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算是昨天的二更 第60章 060 “咋回事?” “是禾苗的猫头鹰在叫。” “禾苗呢?” “刘老三, 你问问禾苗是咋回事!”有人掂着铁锹喊,他们本以为是村里来贼了,但检查了一下也没有说家里有问题的, 只得喊禾苗的隔壁邻居刘老三。 “堰里有人淹水里了!都赶紧过去。”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村里的老少爷们听到声都往前面堰边跑。 董三柱都跑到堰埂上了,突然看人声朝他这边涌了过来,他看了看堰里逐渐消失的动静,转身又跳了进去,在灯绕过来之前跑到堰中间, 张口喊:”快救人啊,建方好像滑进坑子里了,我没捞到。” “老少爷们一起下去, 排成一行往前走,用腿踢。”村长立马安排, 他瞅着黑乎乎的水面,看不清有没有飘在水面,这么多人下堰了,一时也听不到哪里有拍水声。 “建方啥时候滑进坑子里的?你咋也没喊人?”村长怕是已经淹死了, 暴躁得想锤人,年年春天都要挖堰泥下棉籽打秧田, 这堰底到处都是深坑子。想到这, 他又赶紧喊:“都注意点左右的人,别建方没救起来你们再有人滑进去了。” 董三柱顾不上回话,他也装模作样地跟着一起找, 心里却盼着董建方已经咽气了。 “找到了找到了, 我用竹竿敲到了,翘起来了。”三五个人拖着没动静的人往岸上挪。 “没气了?” “大民, 你最壮,你箍着他腰给倒过来颠一会儿,看能不能把他肚里水倒出来。”张老头说。 “叔,我不行,我最害怕死人。” 甘唐元看地上的人肚大如锣,害怕再耽误下去没救活的机会,如果已经咽气了还好,水里没咽气,救上来折腾一番再给搞没气了,好心还摊上祸了。 “有人去他家里喊人吗?”他问。 “有。” “那我回去开车过来,待会儿他媳妇跟他爹妈没意见我就拉他去医院,你们先看着救,实在不行就给抬到石碾子上倒着放。”大民哪是怕死人,是怕碰了就脱不开身,怕被建方家里人讹上了。 甘唐元回去开车了也是不放心,他有家有业,这要是给拉到医院再没救回来,建方家里人再反咬一口是他拖延了时间让他赔钱安埋,那他可是遭晦气了。 “爸。” “你咋出来了?赶紧进去,你妈马上就回来了。”甘唐元搂着阿许进屋,让他上楼别下来,听到儿子回了自己的房内,他才提起话筒报警—— “明坡村?” “对。” “好,我们马上过去。” “我现在要送他去镇上医院。” “好,我们知道了。” 挂了电话,接线员去敲值班室的门,看到詹警官立马招手,小声说:“詹哥,明坡村有案子,逮泥鳅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掉水里了,现在救起来,不知道死活。” 明酥被她奶拦在屋里不许出去,她只得坐在床上等褐耳回来传达消息,刚听到有车响,她屋里的电话也响了。 “喂?詹叔叔。嗯,是我们村,还是褐耳发现的呢。对,是褐耳把村里人吵起来的。” “褐耳现在在哪儿?”詹立群问。 “他去看热闹去了。” “我现在去你们村里,褐耳回来之后别让他往人群里跑,让他在你家等我。” “噢,好。” “啥事?”明奶奶站一旁问。 “詹警官晓得了我们村里的事,他要过来,让我跟褐耳都别乱跑。” 随着车声从村里离开,村里也逐渐恢复平静,初春的夜里温度不高,下水的男人急着回家换衣裳,女人们也不敢在外多待,尤其是刚从堰里抬走个生死不知的人。待说话声都消失了,褐耳才意犹未尽地回家—— “淹水的男人的媳妇哭好惨,跪倒在她男人身上不肯起来,也不让阿许爸爸抬他上车。”褐耳颇为同情,愤懑地说:“她还挨了一个老婆子一巴掌,被推躺在地上了。” “然后嘞?” “然后那男人就被抬上车了,打人的老婆子跟一个老头跟上了车,应该是那男人的爹妈吧。”说完他盯向禾苗,心下琢磨着该如何报复她教唆黑翅撒谎骗他的事。但之前的救人再加上旁观救人,他激动了半夜,现在也提不起精神去报复。 褐耳看了看月亮,思量着他该回去了,不然黑翅要发脾气,只得先放过小禾苗,以后找机会要好处。他也真不能抓她挠她叨她,他要真这么干了可就是没良心。 “我回山里了,你也赶紧睡,反正救人咱俩也使劲了,之后也不关我们的事了。” “你等等,詹警官待会儿要过来问你话。”明酥拦住他,还问:“你今晚咋出来了?黑翅呢?”她还惦记着黑翅算计褐耳的结果呢。 褐耳悠悠斜了她一眼,倨傲道:“你别管!” “我管你啥了?我就问一句。” “你管没管你心里没数?”褐耳意有所指道。 难道暴露了?不至于吧?明酥心里打鼓,偷觑褐耳一眼,看他气鼓鼓的,一时也不敢接话。 “我要回去了,免得黑翅担心我,我也没啥要跟詹警官说的。”说完他就要走。 “等等,你听,是不是有摩托声响?你再等等,他马上就来了。” 还真是,褐耳心里惦记着事都没注意。 “明婶子,我听说这事里面还有猫头鹰的影子,我不放心,过来问问。” “来了,快来问,别耽误我回家陪媳妇。”褐耳一马当先飞了出去。 明酥看他这贱兮兮的样子,嘀咕他活该被黑翅按在巢里孵蛋,炫耀个啥,人家詹警官也有媳妇。 “你是说你去的时候董三柱站在水里看着董建方在水里扑棱?他没喊人来救人?” “没有。”这个褐耳敢确定。 “在这之前你有没有见过这两个人吵架?”詹立群问。 褐耳看看禾苗,蔫蔫地说:“我今年第一次见他俩,噢,对了,之前我去找梨花的时候看到过董三柱,没见到那个淹水的。” 明酥从中传话,又给褐耳翻译说:“你见董三柱的时候他在干啥?” “跟淹水的男人的媳妇在一起。”褐耳突然拍翅膀,激动道:“没错,是跟刚刚那女人在一起,刚刚她哭的太惨我都没想起这回事。” 詹立群皱起眉头,这还真是谋杀案了? “褐耳这段时间先不要出山,明酥,村里要是有人问你褐耳的情况,你就说不清楚,今晚我们仨的谈话你也别往外说。” 褐耳没搭腔,他就是想出也出不来啊。 “詹叔叔,褐耳这次救人加破案……”她支支吾吾地含蓄提醒。 “跟细眼一样,也算在你的头上,至于褐耳,我明天可能会过来,到时候给他带一大块子肉来犒劳它。” 明酥舒心地笑了。 董建方颠了一路,到了医院就已经有意识了,往下搬的时候吐了一阵水,值班的医生直接在医院外面给他挤压肚里的水,医院都没进去,转而跟等在这里的警察去了警局。因为他说他是被董三柱推倒按在水里的。 詹立群到了警局又返回去把董三柱给逮了过来,进了警局看到董建方他就吓软了腿,老老实实招了。事情要从去年跟董建方合伙下篓子逮泥鳅开始说起,才开始逮泥鳅黄鳝卖的时候的确是赚了三五百,后来到了夏天这东西不好卖了,两人就拾掇着带回来给炒吃了,董三柱还没成家,一直都是在董建方家由他媳妇做了吃,吃着黄鳝喝点黄酒,醉醺醺的回家倒头就睡。 问题出就出在喝酒上,去年夏末,董建方喝多了睡死过去,董三柱晕乎乎地扶他回屋,摔倒在董建方媳妇身上趁势就没起来。 事情发生后董建方的媳妇赵红妮说这事就当没发生,之后就想法设法地避开他,但董建方不知道啊,还把董三柱当好兄弟往家里领,一来二去,藕断丝连,两人就又偷偷好上了。今年开春董建方去城里干了一段时间的活儿,董三柱几乎夜夜造访赵红妮的床,前两天董建方回来,董三柱不爽了,他跟董建方见面就恨,觉得他睡了自己的女人。今晚又下水下鱼篓子,他站水里眼晕,一时就打起了把董建方淹死的主意。 “也是我活该,我做坏事老天都看不过去,我好不容易把他捂进水底了,一只夜猫子突然叫了起来。” 詹立群桌下的手动了动,听到门外的敲门声,他起身开门离开—— “局长。” “嗯,事我都清楚了,不用再说,你待会儿去村里善后,淡化猫头鹰在里面起的作用。” “好。”詹立群点头,想到局长也就昨天才回来,打听道:“市里驯养的那几只猫头鹰情况咋样?” “不咋好。”六只猫头鹰,其中两只是从野外抓来的,养了大半年了,还是野性未退,逮着机会就想跑。另外四只是从两处动物园里引来的,性格倒是亲和,但完全教不会指令,放出去了也不飞,饿了倒是知道飞回来要食吃。 “倒是下了两窝蛋,从幼鹰就开始教,不知道教不教的会。”全国悬而未决的案件实在是太多了,细眼在滇南为缉毒警察当警探已经取得了实打实的进展,这让那听到音信的也递话过来要借鹰警察。 难哎,鹰警察只有一只,他捧在手心里供着还怕它生了逃跑的心,出趟公差还要给人家放几天假,哪敢像抽陀螺一样让它使劲转。而且最主要的是明酥年龄太小了,也不好耽误了她的学业,她爸妈还在盯着呢。 “对了,细眼回来了,你待会儿去明坡村的时候把它捎回去。”朱局长敲着桌面吩咐,心里琢磨这明酥那里还有三只鹰可用,就是使唤不动可咋搞? 这细眼也是的,给它放假它回去也不炫耀炫耀,天天大鱼大肉地伺候着,比他这个当局长的还有口福。 第61章 061 黑翅怨念地盯着褐耳, 褐耳蹲坐在巢里低声辩解:“我也不知道我出去就会救人的。” “你说的那两个男女我也看到了,我还看到那男人翻墙了。”黑翅不甘心,算起来这都是褐耳第三次当鹰警察了, 而她, 她昨晚在外游荡一夜无事发生,今晚就回来谈个事,跟褐耳替换了一小会儿,他出去就撞上了要救人的事! “如果我今晚没回来,救人示警的就是我了。”黑翅继续嘟囔。 “可是你不是不爱管人类的事嘛, 之前当鹰警察也是你拒绝了的。”褐耳小心试探:“还是说你改变主意了?” “没有。”黑翅果断否认,仰头大声说:“我就是想人验一下惊险刺激的事。” 褐耳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失望,他转了个身, 淡声道:“也没啥惊险刺激的,我又没去救人, 就是帮忙喊了下人。” 黑翅幽幽叹口气,也不再说话。 清晨,褐耳跟黑翅准备睡觉了,被突然造访的来客打破了缓和的气氛。 “褐耳, 警察给你带来了一大坨肉,禾苗让我喊你去吃, 她就在山脚等着。”她不拿自己当外人, 直接落在巢穴外面的树枝上,探头惊道:“是褐耳在孵蛋啊!” “你家大壮不也孵蛋。”褐耳脸上有些挂不住,大惊小怪的, 雄鹰的型生来就是为了更好孵蛋的。见识浅薄。 “原来是跟我家大壮学的!”细眼笑呵呵, “那你可还有得学。” “不定谁学谁。” 黑翅站一旁不说话,这才算明白了禾苗的话, 褐耳确实不受激,他竟然还真跟大壮有比较的心思。 啧啧,憨傻憨傻的,黑翅得意。 “不跟你们说了,听说你在村里救人了,赶紧出去吧,警察买的牛肉都是里脊肉,口感很不错,肉质也鲜嫩。”细眼好些天没见她的鹰仔跟鹰仔他爹了,也急着要回北山,而且太阳也快出来了。 细眼走后,褐耳瞟了眼黑翅,殷勤献好:“姐,你先去吃,你吃饱了再来换我。” “还是你先去吧,禾苗是喊得你。” “她是心虚,在讨好我。”褐耳压低耳羽,恨恨道:“别装,前晚你俩还合谋呢。” 提起这个黑翅就敛紧了翅膀,垂眼不接话了。 “我还没想好要怎么报复回去,她不知道我知道你俩骗我的事,你别说漏嘴了。”褐耳殷殷嘱咐。 这个黑翅可不敢保证,禾苗的心眼要比褐耳多,编好的瞎话都没糊弄住他,黑翅没底气能说假话骗住禾苗。 “你去吃吧,然后给我带回来。”黑翅真心叹服:“你俩都是老骗子了,随你俩演戏去。” “也行。”褐耳起来伸个懒腰,纵身一跃,从光线较为阴暗的树冠里穿了出去。 “母,你可回来了,我父每隔一天都要去山脚守着等你回来。”小黄爪凑上来说话。 细眼喜眯了眼,她看向大壮,只见他扭着脸靠在巢上睡觉,要不是耳羽乱晃,她还真相信了。 老不正经的。 敢做不敢说。 也就她眼瞎收了这个装聋作哑的鹰,要不是她,哼,他这辈子都难孵上蛋。 “母,你在外面好不好玩?我父总说你的工作很危险。”小黄爪又问。 “别信你父的,他又没去过。”细眼瞪了大壮一眼,拣她觉得有趣的事说了说,“没啥危险的,只要听警察话,听禾苗的话,监视的时候不出声,别乱行动,哪儿会有危险。夜里我看得见人,人却看不见我,我不是在树冠里就是在屋檐上,要不就是在梁上藏着,反正我没被发现过。” “母,你带我跟小黄爪一起去好不好?山里我们已经快转遍了。”大黄爪嘿嘿两声:“我跟妹妹想跟你一起工作。” “不行!”大壮不装睡了。 大小黄爪没理,目光灼灼地瞅着细眼。 “看我没用,你们父说不行。”两只鹰仔长这么大细眼出的力少,了解的也不多,她没想过要带两只刚换完了乳毛的鹰去工作。 真要出事了,大壮心里肯定比她不得劲。 “父,我母说了,只要听话就没危险。”小黄爪走到巢穴边歪缠,“我跟哥哥肯定听话,要不然你也跟着去,我们去看看母的工作。” “回你的巢里去。”大壮冷声斥道,他自己也从巢穴里起身,示意细眼回巢里休息。 “老犟头子。”小黄爪挨了训,气歪歪走了。 大壮又看了眼大黄爪,大黄爪也蔫蔫跟上妹妹。 “哎,小黄爪说了我想说的。咋了,我还没说呢你抠啥树皮?”细眼蹲在巢里,诱道:“等我这次离开,你跟我一起去吧,我们不带大小黄爪,你跟我去看看我的工作,免得你在家胡思乱想。” “你先睡觉吧。”大壮不接腔。 “我昨儿夜里到的,睡了的,现在不困。哎,我问你话呢,别又装哑巴。真的,我那里工作挺好的,除了大刘警官我也不跟别的人类接触,跟你现在在山里差不多,就是盯梢。”细眼脑袋一转,打起感情牌:“就是只有我一个儿我有点累,你要是陪我一起,我也不用整夜整夜的不能走神。” 大壮压低了耳羽不敢吭声,他连村里都很少去,何谈要坐车到南方,但他不敢说是这个原因,挺没脸的。 “褐耳昨晚在村里救人了,他不是个安分的,黑翅也是个大胆的,我觉得今年或是明年,他跟黑翅的鹰仔能独立了,他俩估计也会跟我一样去当鹰警察,说不准还要把鹰仔带走。”她酸酸地说:“那我可就势弱了。” “不会的,褐耳跟黑翅喜欢禾苗。” “禾苗也不会一直在村里的。”细眼老早就有这个主意了,她想先把大壮带出去,每次孤零零走孤零零回挺不好受的。而且她是真觉得褐耳跟黑翅是想走就能走的,到时候禾苗也走了,难道大壮还继续守在山里给她孵蛋育仔? 真到了那一天,她不一定还能像现在这样每次出差回来都往这儿跑。 “那、那行吧。”大壮经不住她叭叭地磨,头昏脑胀地答应了。 “你答应了!”细眼激动地扭动脖子。 “唔,我答应了。” “来来来,我们来过春天。”细眼心里舒坦了,就想要身上也舒坦舒坦。 “这不好吧,大小黄爪还在呢。” “你动作小点,嘴闭紧了别发出声音。被看见了也没啥,他们早晚也有这一天。”细眼嘀咕,催他别磨蹭 好野,他好喜欢。 大壮窃喜,但又装作很无奈的样子,喜滋滋地欺身而上。 * 褐耳抓握着蛋对着月亮照,能看见蛋里的影子的时候,细眼跟大壮上门了,还给他跟黑翅甩了个包袱—— “黑翅,大壮跟我要去给警察工作了,我想拜托你们一件事,能不能帮我们照看一下大小黄爪,主要是别让他俩去村里惹事。” “大壮也去!”黑翅跟褐耳同声惊呼。 “对,他不放心我。”细眼话里藏不住甜蜜。 “那、那……”黑翅跟褐耳对视一眼,心神恍惚地说:“那你们注意安全,要听禾苗的话。” “大黄爪小黄爪,你俩要是敢惹事,等我们回来立马把你俩逐出家门,也别想跟你们母去工作了。”大壮威胁,他怕两个仔随了细眼的不安分跟随性。 “我们肯定听话,你们放心。”小黄爪老实承诺。 黑翅跟大小黄爪亲自送细眼大壮坐上摩托,看见了人类警察见到大壮的激动,也目睹了大壮的笨拙拘谨,摩托声响他吓得飞了起来。 “真好,我也想坐上去。”大黄爪说。 “我坐上去的时候肯定不会像父一样胆小。”小黄爪信誓旦旦。 “黑翅,你坐过摩托吗?” 黑翅沉默,她好似没有。 送大小黄爪回山后,黑翅左看看右看看,偷偷摸摸飞到阿许家的屋顶上,等他家灯灭之后,她悄悄落在了他家的大货车上,看玻璃没关严实,使劲挤了进去,在方向盘上站了半夜。 过了把瘾才偷偷摸摸回后山。 第62章 062 褐耳还在发呆, 看到黑翅回来也没做出其他举动,只是淡淡问了句:“走了?” “嗯,人类警察给接走了。”黑翅瞥他一眼, 补了句:“骑摩托车来接的。” 这有什么好强调的?以往细眼来回不也是人类警察骑摩托接送嘛。褐耳不明白她的意思, 又陷入了沉思。 天气越来越热,褐耳蹲在蛋上感觉腹部的羽毛都要被磨平了,窝里也堆积了不少他换的毛。 “我觉得我要生疮了。”他闷闷不乐。 “不会不会。”天气热,黑翅也不愿意蹲在巢里,她算着鹰仔快破壳了, 最近几天她都是低眉顺眼的,生怕褐耳气急要罢工不干了。 “等鹰仔出来,我可要给他们说说, 他们得以安全破壳全赖于强健有耐心的你。你看看,你有本事有人缘有鹰缘, 心疼伴侣爱护鹰仔,绝对是他们学习的榜样。”黑翅嘴甜地称赞他。 褐耳心里很受用,但腿还是酸疼,他想换个姿势, 刚准备抬起屁股,就听“咔擦”一声! 褐耳震惊抬头, 后怕地怀疑:“我把蛋给压破了?” 不是吧, 他像个老母鸡一样不挪窝苦守一个月,就要破壳了,他给压碎了?? “你下压了?”黑翅也心惊, 让褐耳赶紧起来, 让她看看情况。 “我,我不知道。”褐耳不确定他有没有使力。 他起身后, 破壳声突然又响起,褐耳跟黑翅对视一眼,同时探头去看巢里的蛋—— “坏东西,吓死我了,原来是你要破壳了,真不会选时间。”褐耳心喜地抱怨,他的第一只鹰仔要出来了!他当父了!同时心里又轻松极了,第一个蛋破壳了,另外两个也就这两天了。 他可算从巢里解放出来了。他想呐喊,但瞟到一旁的黑翅,褐耳又用力把话咽了下去,黑翅刚刚夸完他,他可不能漏了真实想法。 第一只刚湿漉漉的露面,中间的那颗蛋也裂了一条缝隙,黑翅看老大歪倒在蛋壳里发抖,她叉腿蹲进巢里,把幼鹰和还没动静的老三揽到翅膀根,对傻站着的褐耳说:“你去逮只老鼠回来,或者是捉几条虫,老大毛干了就要张嘴要吃的了。” 褐耳支愣着耳羽飞走,还没落地又返了回来,“我去村里找禾苗,让她切点碎肉沫沫我给带回来吧,逮只老鼠回来我们还要剥皮。” “逮老鼠吧,一开始就喂猪肉牛肉,我怕把他们嘴养刁了。” “我们又不是养不起,大不了我们也去做鹰警察,顿顿肉食有人类警察包了。”褐耳没做多想,脱口而出后愣了,他立马看向黑翅,想到她不愿意多跟人类打交道,讪讪道:“我胡说的,就是不当鹰警察也有人喂我们。” 但在阿许家吃白食他心里总不是很踏实,黑翅也是,不然她不会在给禾苗大爹的麦地里捉了老鼠后还要去阿许家的菜棚守着,时不时的还等阿许爸爸早上开车拉菜的时候漏个面,丢一两只死老鼠。 “那我去逮老鼠去了。”褐耳丢下一句话,慌忙离开。 黑翅看他飞往山脚的身影忍不住出声,她想提醒他在林子里逮只老鼠就行了,但考虑到他刚刚的那番话,她又忍住了,她倒是要看看他在打啥主意。 大壮跟细眼出山后她就看出来褐耳动了心思,但他不提,她顾及到没破壳的三个鹰仔也没出声。而且三只幼鹰要一个月左右才能有飞行的能力,再加上教授捕猎,时间最早也要拖到六七月份了。 而山脚矮树枝上的褐耳盯着山下灯火通明的村子心里反复琢磨,从开春到现在他一直是困在山里,连镇上都没去过一次,而大壮已经跟着细眼南下长见识去了。 褐耳烦躁地叹气,没认识禾苗之前他几乎不出山,除了捕猎睡觉就是发呆,那时也庆幸山里的老鼠多,他不用去人类的田地里捕鼠,生命安全不受人类威胁。跟禾苗有联系后他活跃在山里山外,村里的人类不会伤害他,山里林深草密,又没有天敌,像黑翅说的,这样平静又欢乐的日子再好不过了。 “为啥浮躁啊。”褐耳自怨自艾:“在山里孵蛋等鹰仔破壳不是挺好?吃好喝好又有黑翅陪着,还有啥不甘心的?” 但就是不甘心啊,他也有出去见世面的机会,还就在眼前。在禾苗被拐前,人类警察没出现的时候,他最期盼最向往的就是跟黑翅过春天,然后一年一窝蛋,七八上十年后后山里全是他的子子孙孙。现在过上了最期盼的生活,他反而像是被关在了人类制作的鸟笼里。鹰仔的破壳对他来说,解脱都大于欢喜了。 “褐耳?你竟然出山了!”明酥看见落在窗户上的猫头鹰,惊喜道:“是鹰仔破壳了?” 看吧,禾苗这个局外鹰都比他欢喜。褐耳惆怅,也坚定了想法。 “禾苗,我总算理解你为啥不想去上学了。”褐耳感叹。 “……是鹰仔破壳了吧?” “是,我来找你给我剁点碎肉。” 明酥见褐耳羽毛蓬松得像是胖了一圈,她伸手指一插,整个食指都陷入了毛里。 “我只是很久没打理了,不是胖了。”褐耳了然出声。 明酥心虚,她至今还以为是她教黑翅的谎话算计了褐耳,讷讷道:“鹰仔破壳了你就不用再孵蛋了。” “还是要孵的,绒羽只有薄薄一层,不给暖着要冻死了。” “那也很快了,半个月左右就不怕冷了。” “但那又不会飞,还是要守着,万一摔下树了或是被蛇吃了呢?” 明酥:“……”但那也不会让他日日夜夜孵蛋没时间打理自己啊。 “那你说怎么办?又不是我逼着你跟黑翅过春天的,怪谁呢?”明酥瞥向他。 当然是让你帮我养仔啦,褐耳甩头没说话,现在还不到时候。 “你快去给我剁肉,黑翅还等着呢。”褐耳催促,问:“你家有肉吧?” “有肉,但是腌了,你去阿许家,他家有冰箱,肉没腌过。” “那你跟我一起去,我要碎肉沫沫,还要用纸给包着带走,我的话他听不懂。” 明酥去不了,天黑之后她奶不让她在外跑,说是怕冲撞了。 “我写封信你带去。” 也可以,褐耳思量了一下,觉得吃阿许家的肉也不妨碍他赖上禾苗,痛快点头。 黑翅看褐耳回来时爪子上握了个纸包也没说话,只是把老大老二从翅膀底下给推了出来,她继续孵还没动静的老三。 倒是褐耳耐不住心虚,主动交代说:“我是给禾苗报喜去了,她不让我逮老鼠,说我们现在有条件了,可以让鹰仔吃好一点。”这是他去找禾苗之前在心里编好话。 “那鹰仔要是养成刁嘴子我可不管的。” 我也不管,褐耳心下嘀咕,但嘴上说:“你想多了,猫头鹰生来就是吃老鼠的,等会逮老鼠了,他们会喜欢上老鼠肉的。” 黑翅没接腔,细眼是消化不了老鼠,不提她,就说大壮,也不知道他现在有警察顿顿喂牛肉猪肉还会不会去吃老鼠。 她觑了眼喂鹰仔碎肉的褐耳,觉得他在说瞎话,他这个半路开始尝猪牛肉的,一天也就一只老鼠,还是因为保护消化能力。她不觉得三只幼鹰会在从小吃猪牛肉后再以鼠肉为主食。 “明天还是喂老鼠肉。”黑翅说。 “但我们有这个条件。”褐耳有些心慌,他就是要让三只仔喜欢上猪牛肉啊。 “那就两者混着来。” “要不前半个月我们喂猪牛肉,半个月后再喂老鼠肉?”褐耳好声好气地商量,“我觉得吃猪牛肉长得壮些,再说也不差这半个月的时间,前半个月他们食量很小的。” “那也行。”黑翅妥协。 老大老二第二次尝猪肉的时候,老三破壳了,也跟着沾了个腥。才破壳的猫头鹰都是白绒毛,褐耳跟黑翅无法根据毛色特征起名字,天天就以个头区分三个仔。 鹰仔破壳的第七天,细眼跟大壮回来了,还没进山褐耳跟黑翅就听见了两只鹰的声音。 “我们去看看?”褐耳说。 “你去看吧,我要在巢里守着仔。” 三只幼鹰已经能走动了,但他们翻不出树洞,褐耳怂恿说:“我拿木板把洞口堵住,我们去看看就回来,很快的,不会出啥事。” 黑翅心动,看褐耳从树底下抓来的树墩子的确能挡住洞口,她愉悦地跟褐耳一起奔向山脚。 “黑翅!褐耳!”细眼热情地喊。 “你俩回来了,没受伤吧?”黑翅问,她主要是看向大壮,看他这趟远行回来有没有变化,以此来判断鹰警察的工作是不是真的好。 “没有没有,就跟细眼说的一样,一点都不危险,我们听禾苗的话,一直是躲着监视的那帮人的,除了不能说话,就跟在我们这里没区别。”大壮搭腔,他滔滔不绝道:“我们这边夜里挺凉快啊,我跟细眼在南方的时候,白天热得睡不着。” 褐耳听了这话扭过头,嫌弃地蹬了蹬爪子,看把他牛的,吹什么吹,谁不知道他狗大壮是这片山里土生土长的猫头鹰啊,南下一趟就忘了这边的气候了? 呸! “那你之后还去吗?”黑翅问。 “去啊。”大壮回话都不打盹,他看向细眼,说:“细眼这辈子是吃不了老鼠了,她要靠人类警察喂不带毛不带骨的肉,她离不开人类,那我就去陪着她,有我陪着她也能清闲一点。” “大壮这次回来会说话了哎!”黑翅惊讶,看来细眼是对大壮承认了她不消化老鼠的事。 “早该如此了,我以前让他跟你们多跟禾苗来往他就是不听。”细眼喜眯眯地抱怨。 大壮憨笑两声,没否认,他也是出去之后见识了细眼的另一面,才发现他之前琢磨的对策恐怕难以长久勾住她,鹰警察的工作很惊险,他如果再时不时冷着她,搞不准哪年春天她就不跟他过了。 “那你们打算带大黄爪小黄爪一起去吗?”黑翅又问。 “等他俩再大一点了再说,我觉得大小黄爪独自生活一段时间再出去会比较好。”这是回来的路上他跟细眼商量好的,大小黄爪心已经野了,早就想跟细眼一起出山工作,但大壮觉得大小黄爪得再磨磨性子。 黑翅基本确定了,鹰警察的工作的确是好,自由肯定是有的,生活水平也绝对不差。 四只鹰在山脚分道,各回各的领地,各找各的仔。 回巢后,褐耳站在树干上,黑翅回树洞里检查一番也钻了出来,站在褐耳对面问:“你也想出去了吧?” “你也想出去。”褐耳肯定道。 黑翅倒是没反驳,与细眼大壮相比,她觉得她跟褐耳的日子太无聊了,就山里村里两个地儿,见的人遇的事就是那些,昨天今天明天似乎没啥区别。 见黑翅默认,褐耳心下一松,他就怕黑翅不心动,她要是不肯出去他就是再想去当鹰警察也是瞎想,他肯定是要跟她一起行动的。 “再过七八上十天,我们的鹰仔长齐了绒毛也不怕冷了,吃肉也不用剁成碎沫沫了,到时候我俩把他仨托给禾苗照顾,我们也跟人类警察出去怎么样?”他小心翼翼道,声音里却是掩不掉激动。 黑翅听了心里竟然没多大的反对情绪,她看向褐耳,不放心地说:“禾苗还要上学啊,而且幼鹰一个半月的时候就该学飞了。” “上学也要回家的,禾苗吃饭的时候就可以把鹰仔喂了,再说禾苗又不是不懂鹰语,她肯定能照顾好。至于学飞,他们翅膀长好了就能飞了,就算我们在也起不了作用,我们又不像老鹰一样还把幼鹰推下山。”褐耳语速极快地试图说服她,生怕慢了一句黑翅就后悔了。 “这些禾苗都有经验的。”他又补了一句。 “其实我们可以晚几个月再出去。”黑翅还是不放心。 “黑翅呀,姐啊~”褐耳凑上去,撒娇央求道:“我就想现在出去,我们待在山里也起不了大作用的,就是从山下拿肉回来喂鹰仔,至于捕鼠,我们休息的时候可以教啊,不耽误的。” “禾苗恐怕不乐意吧?” “她之前教你骗我你还记得吧,我也不报复了,就找她要点好处,而且我们去当鹰警察她也有钱拿哎。”褐耳理由早就想好了,他现在非常庆幸之前黑翅有算计他的心思,现在看来大半个月蹲巢里孵蛋也是值得的。 “而且我们跟她说鹰仔吃惯了猪牛肉,现在不吃老鼠肉了,她也不用为逮老鼠发愁,多完美。”褐耳沾沾自喜。 黑翅沉默,这般操作下来,三只鹰仔长大后不会跟细眼一样吧,为了顿顿猪牛肉去给人类警察打工。 “这也没啥不好吧?”褐耳小声嘀咕。 作者有话要说:銥誮 明酥:我什么都没做,被迫成了鹰贩子,贩卖鹰鹰为我赚钱,造了大孽了(偷笑 jpg.) 第63章 063 天色刚暗, 村里有的人家里都还没亮灯,后山里的褐耳黑翅已经忙活起来了。 “巢也带上吧。” 褐耳扭转脖子,看了看站在树杈之间好奇张望的鹰仔, 拒绝道:“不带, 我俩又不是不回来了,禾苗家里有竹筐有木箱,不怕鹰仔没地方睡觉。” “也行,那你带老二老三,我带老大。” 褐耳张开爪子, 握起乖乖不动的鹰仔,嘴里安慰道:“别怕啊,我带你们去见小禾苗, 她是个好鹰。” 黑翅在褐耳起飞后,她抓起个头最大的鹰仔紧追其后。 褐耳双爪都有鹰仔, 他无法停留在屋脊和窗口,看禾苗屋里的窗户开着,直接收拢翅膀滑了进去,一头栽在了棉被上。 “小禾苗!”褐耳把三只仔都安稳放在桌子上, 飞到窗台上压着嗓子娇滴滴地唤人。 “咦,褐耳来了。”明酥嘴里嚼着炸酥肉, 含含糊糊地说:“来的正好, 今天刚好买了猪肉,还没用盐腌,我切一块儿给你吃。” 这要是搁在以往, 褐耳听了立马要凑到厨房门口等吃的, 但现在他有事央求,态度和煦地招呼:“小禾苗你进来, 我给你送个礼,保准你喜欢。” 明酥惊喜,褐耳竟然会给她送礼! “是啥?你在山里找的果子?花?”她哒哒往屋里跑。 门被推开,入眼就是黑翅,明酥刚想说话,就见黑翅让开身,三只白绒绒的鹰仔露了面。 “你们,你们竟然把鹰仔带给我看!”明酥高兴极了,雌鹰特别护崽,鹰仔不会飞之前压根不会给旁人看,看来黑翅跟褐耳都特别信任她,要不也不会把刚长齐毛的幼鹰带她家里来。 “你喜不喜欢?”黑翅估量道。 “喜欢喜欢。” “喜欢就好。”黑翅跟褐耳对视一眼。 “今天还没吃肉吧?我拿肉过来喂。”明酥像是招待久不见面的亲朋,要把家里好吃好喝的都端上桌。 “行,不用剁成碎肉沫,切成细条条就行了。”褐耳乐见她给鹰仔准备吃的。 明酥跑到厨房里,拿出她用的小刀,掂起一小块儿瘦肉刚要出门,就被她奶喊住了—— “褐耳跟黑翅来了?你那点肉还不够一只鹰吃,再多拿一块儿。“ “是褐耳跟黑翅带宝宝来了,我喂小鹰的。” 明奶奶一听,往锅洞里塞一支粗木柴,手在围腰上蹭蹭,好奇道:“我也去看看,给看吧?” “都带家里来了,肯定给看。” “呦呦,咋还是白毛毛嘞。”刚进门明奶奶就惊讶,这玩意儿一点都不随爹妈啊。 “再过段时间其他颜色的毛就长出来了,这是绒毛,小鸡仔出壳了不也是黄色的嘛。”明酥解释,手上切肉的动作却是不耽误。 褐耳跟黑翅看禾苗奶进来有点紧张,倒是三只鹰仔像个傻大胆,眼睛直溜溜地盯着人类看,看禾苗递肉了都伸着脖子抢,一点都不认生。 “这下放心了?”褐耳站在黑翅身边小声嘀咕:“你看他们都不怕人类,你可别再担心了。” 黑翅没吭声,待禾苗奶出去了,她才展开翅膀推褐耳,示意他赶紧给禾苗说。 “咳咳,禾苗啊,我有事问你。”褐耳站在床柱上俯视禾苗,试图以这种方式压迫人。 “啥事?” “你有没有算计过我?” 明酥立马转身回头,看褐耳腿一颤差点没站稳,她才发觉她反应大了。 “那肯定没有啊,我们是朋友,我咋会算计你。”她底气不足地打哈哈,都没敢看黑翅。 “禾苗,”黑翅小声喊一声,不好意思地说:“我俩合谋的事褐耳已经知道了。” 明酥抬眼看褐耳,在跟他眼睛对视的瞬间又垂了下去,她觉得褐耳无缘无故提起这事必有原因,尤其是他还把鹰仔带来了。褐耳应该早就知道了她跟黑翅算计他孵蛋的事,如果是今天才知道,他应该气鼓鼓地直接冲过来了,哪还顾得上带鹰仔啊。 “你说话啊。”褐耳焦急,他现在恨不得掰开禾苗的嘴巴让她承认。 “说啥?”明酥装傻充愣。 “你教黑翅算计我孵蛋,最过分的是还拿大壮跟我比较,刺激我。”说着说着他就委屈了,“我跟你可是最先认识的。” “黑翅是你媳妇儿,我们仨的关系还要分个先来后到?反正不管怎么着你都没吃亏。” “我咋就没吃亏了?我孵了快一个月的蛋,你跟黑翅合伙想骗我。” “那你上当了没?就是上当了又如何?不就是孵蛋嘛,你是孵你的鹰仔,又没给别的鹰打工。”明酥撇嘴,嫌他不大气。 褐耳支支吾吾只能发出几个单音,他发现他说不过她,再扯下去只能耍赖了,但现在还不到耍赖的时候,他只好偏头看向黑翅,想让她帮他说话。 “禾苗,我们合伙骗了褐耳,他知道后特别伤心。” 褐耳连连点头,还顺势抬翅膀掩面。 明酥看他那夸张做作的姿态,忍不住想笑。 傻缺,黑翅暗骂,演个伤心的样子都演不出来。 “我当时把你教我的话说给褐耳听,他立马就戳穿了,气冲冲地要找你来算账,但遇到了逮泥鳅的淹水那事,那会儿急着给你报信,也没了报复你的心思。”到了这一步,黑翅只能选择真真假假混着说,“你看你算计了他,他还想着救人,后来更是没提起,但他跟我提了不少次,他说他知道你骗了他那会儿好生气。” 明酥手摸鹰仔的绒毛,看黑翅没话说了,她才慢吞吞开口:“也不是我算计他,我只是在为你支招,你们两口子有矛盾,我也算好心为你们解决了。” “不是——”褐耳急了,他没想到禾苗竟然会不承认。 “那我问你,你俩吵架了没?”明酥质问,看褐耳摇头,她又问:“如果说我算计你,那黑翅也是在算计你,你是咋跟她算账的?” 褐耳语滞,瞟了眼黑翅,低声说:“黑翅答应以后绝不再骗我。” “那我跟黑翅一样,以后我也不骗你。”明酥平描淡写道。 “不行!”褐耳拒绝。 “嗯?那你还想我再骗你?”明酥惊诧,褐耳是被骗上瘾了? “也不是。”褐耳纳闷,他是被骗的一方,他该理直气壮的啊,现在为啥变成了势弱的一方了?这跟他想象的不同。禾苗算计了他,他来找她算账,她不该低声下气地认错,再愧疚地答应他一系列条件? “禾苗,你跟人类学坏了,再不是我才认识的小禾苗了。”褐耳弱弱指责。 明酥笑了下,看褐耳精神颓丧,也不再逗他了,直接问:“你想让我答应你啥条件?别绕弯弯了,赶紧说,我马上要去吃饭了。” “我想让你帮我养鹰仔。”褐耳都没跟黑翅打商量,看禾苗让步了,立刻秃噜目的。 “我养鹰仔?”明酥低头看扎成一堆还不懂事的小鹰,不可思议道:“这是你跟黑翅的仔啊!让我养是咋回事?” “我跟黑翅出去打工给你赚钱。”褐耳嘻嘻两声,凑到禾苗身边,坦白道:“我跟黑翅也出去当鹰警察,破案了你就能多拿奖金了。鹰仔现在不会飞,也不要求吃老鼠,你就每天吃饭的时候切几刀肉喂他们就行了。” “可是……” “没有可是,他们现在不怕冷不怕热,又不让你教飞行,捕鼠由我们来教。”褐耳眼巴巴地瞅着她,爪子跃跃欲试,想按住禾苗的头教她点头。 “禾苗,出来吃饭了。”明奶奶喊。 “来了来了。”明酥快步出去,出去了又转过来说:“我想一想啊,吃过饭了就给答复。” “那你赶紧去吃。”褐耳催促。 屋里只剩五只鹰,三只还已经睡着了。黑翅飞到柜子顶上,看筐子里垫的还有衣裳,她飞下去抓只鹰仔给转到筐里,对闷闷不乐的褐耳说:“你别不高兴,禾苗要是不答应,我们就耍赖把鹰仔甩她家里,她肯定还是要照顾的。” “那你觉得她会答应吗?” “肯定会,我们已经将近两个月没找她玩了,你看她也过得挺好,我们在不在山里对她影响不大,照顾三只幼鹰对她来说非常轻松,她还有她奶奶和爸妈帮忙。”黑翅觉得如果是最初相识的时候,她跟褐耳要离开,禾苗肯定是舍不得的,现在嘛,她已经习惯人类生活了。 禾苗习惯了人类生活,她跟褐耳竟然也急着要往人类世界里钻,黑翅叹气,不理解为何会如此变化,但现在也这只能顺着心意走了。 明酥在堂屋里跟她奶说了她要照顾三只小鹰的事,她没有征询她奶意见的意思,只是说:“奶,以后小鹰吃的肉都由我来买,他们也住在我屋里。” “那也由你照顾啊,我可不懂鹰叫。”只要明确说了不让她照顾,明奶奶没有丝毫的意见。 “好。” 明酥饭后回屋,在褐耳眼巴巴地视线下点头,摸着他跟黑翅的脑袋瓜,取笑道:“你俩可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去年朱局长来村里找你俩去当鹰警察,你俩都不肯去,说是要生蛋要养仔,现在仔有了你俩又想往外跑。“ “鹰的想法也是会变的。”黑翅高深地说。 明酥翻了个白眼,装,继续装,她不信不是见细眼大壮都出去了眼馋的。 “那我打个电话给朱局长,看他们还缺不缺鹰警察,免得到时候他们带着细眼跟大壮跑了,把你俩漏下了。” “那你赶快打。”褐耳殷勤地抓起话筒递给禾苗。 “你这个电话可以往出打了?”黑翅问。 “可以,上次溺水那事之后詹警官就给我又牵了条线,就可以往出打了。”明酥听着话筒里的嘀嘀声,看褐耳也要凑到话筒边,故作嫌弃地戳他一下,“你又不是离远了听不懂,站远点,别碍事。” “你嫌弃我?” “喂,朱叔叔,嗯,我找你有事,就是你们还缺鹰警察办案吗?褐耳跟黑翅空闲了,说是有兴趣出去转转。” 电话挂断后,褐耳耳羽高高扬起,嘻嘻笑道:“我们也要出门啦!” “出去了别再耍小花招了,必须听话,听警察的话,听我的话。”明酥劝诫道。 “好的,小禾苗你放心,我们知道轻重,我会看着褐耳的。”黑翅保证,她现在也是浑身散发着欢喜。 另一边,朱局长挂断电话后眼角浮起笑纹,自言自语道:“这两对猫头鹰还是有交流的,没枉费这段时间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为啥这么说?”他妻子问。 “那个叫大壮的鹰我一瞧就知道是个老实又胆小的,之前我问过明酥,她说大壮很少出山,跟她交流也极少,我想如果这种猫头鹰都愿意出山当鹰警察了,那两只有心眼是怎么都得心动,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朱峪看向他妻子,交代说:“你明天再去布置一间屋,按照细眼大壮的那件屋布置,两对鹰分开养。” 不仅要分开养,还要分开出任务,董建方那事之后他打听了褐耳,跟人混的时间长,听得懂人话,会救人会抓贼,这一看就是个心思不少的。不巧,细眼心思也不少,她连猴子都能拐走,这俩要是待一起待久了,不定要相互学习。 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节快乐! 禾苗也快要长大去过情人节了。 第64章 064 “还不知道啥时候出公差, 你俩今晚再把鹰仔带回去,等有通知了再给我送来。”洗脚的时候明酥对桌上相互啄毛是两只鹰说,她当猫头鹰的时候都没养过幼仔, 当人了也是爹妈奶奶照顾她, 哪怕已经接下了这个小包袱,也是想着能轻松一天是一天。 褐耳啄毛的动作一顿,他今夜还打算跟黑翅重温孵蛋前的快活夜晚呢。 “我俩晚上住你屋里,这几天我跟褐耳陪着鹰仔适应在你家的生活,免得我俩离开后他们仨闹腾。”黑翅温声说。 明酥一听觉得还挺有道理, 想着褐耳跟黑翅都在,反正轮不到她来照顾。 “那也行,接下来的几天你们要给他们好好讲道理。对了, 你们的仔叫啥名?” “老大老二老三,很好区分的, 个头最大的是哥哥,老二是妹妹,老三也是个雄鹰。” “就叫老大老二老三?”明酥皱眉,她养的牛都还有正儿八经的名字。一时取名瘾又犯, 她试探道:“要不我来取名?我上过学的。” “你取了名你可就要好好照顾他们啊。” “那还用你说。”明酥白褐耳一眼,“就是我不取名我也好好照顾, 我又不是坏人, 还能虐待他们不成?” 褐耳讪讪,恭维道:“那肯定不会,你是谁啊, 你可是我们猫头鹰一族的好心鹰、大聪明。” 明酥满意一笑, 开始思考要起啥名。 “我说你们咋不生四个蛋,要是有四只鹰仔, 刚好可以叫春夏秋冬。”明酥烦恼。 这是能控制数量的?褐耳想嘲她是傻蛋,但考虑到仔还要人家照顾,他识趣地不接话。 “要不叫大个子,矮个子,慢墩子。”黑翅也跟着想点子,她点头说:“老大体型最大,老二最小,老三破壳最慢。” “不好听不好听,我想到了,就叫明年,明月,明日,是词也是跟了我姓,还有先后顺序。”明酥很满意,果断道:“就这么定了,你俩没意见吧?” “好名字,小禾苗,你不愧是上过学的。”褐耳默念了一遍,觉得不像鹰名,但也无所谓了,他们猫头鹰也不讲究这些,喊的应就成,想是这么想,嘴上却是满声赞和。 黑翅也无所谓,反正她也不会起名字,今天要不是禾苗问起,她本打算等鹰仔长出毛色了按显眼的特征起名的,比如说花脖,褐颈,黑爪,大眼睛之类的。 夜色深了,褐耳轻飘飘落在床柱上,看禾苗睡沉了,他推开窗户,站在窗台上摇翅膀示意黑翅可以出来了。 “窗户阖上。”黑翅小声嘱咐。 褐耳抬爪拉上窗户上的铁弯钩,最后留下一条条缝方便回来时进屋,看眼立在一旁的黑翅,悄无声息地展开翅膀越过房顶,飞向村前的田地。 “啧啧,真轻松。”褐耳肆意狂飞一阵子,之后在已经结穗的麦地上空极速掠过,他跟黑翅往相反的方向飞,把夜里出来觅食的老鼠野兔都给吓回洞里了才罢休。 “去镇上转转?”黑翅提议,她有阵子没去镇上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啥变化。 “再去警局看看,我们先去打个招呼。”褐耳了然道。 黑翅头顶的耳羽来回抖动,站到褐耳身边蹭了蹭,心里欢欣极了,再没有比褐耳更了解她的了。 说走就走,两鹰振翅飞出村。到镇上时镇上的人也都睡了,去了警局发现警局也没了灯光,褐耳率先飞向警局后院,细眼就带他去过一次警察给她准备的屋子,现在他也还记得是哪间。 “有两个巢哎,这个肯定是给大壮准备的。”褐耳从窗户闯进去,高高站在树架子上,抬爪指点说:“我们俩睡一个巢里,明天让禾苗给大刘说,让他给我们准备一个最大的巢。” 他挑拣一番,无论哪个地方他都觉得不隐蔽,跟大壮共处一室更让他不舒服,一时后悔让细眼跟大壮抢了先,真是一步慢步步慢。原本把鹰仔交给禾苗养他还有些不舍,但现在见了这个处境,他不多的犹豫尽数消失。 五天后的傍晚,褐耳跟黑翅刚想出门耍耍,就听电话铃声响了。 “禾苗,有电话。”话落,褐耳跟黑翅已经挤在电话旁边了,焦急地盯着门外,催道:“禾苗快接电话,肯定是人类警察打来的。” 明酥快步跑进来,看褐耳已经快骑到话筒上去了,一时计上心头,怂恿道:“你接,你不是也听得懂人话了?” “但我只懂简单的。” “我在旁边给你把关。”明酥坐在床头,刚想拿话筒手就被按住,抬头发现是黑翅。 黑翅防备地盯着禾苗,她也想接电话但又有些怂,她懂的话不如褐耳多,于是指使道:“褐耳你快接电话,我帮你按住禾苗。” 褐耳兴奋出爪,紧抠住话筒,学明酥的动作,偏头贴在话筒上,小心翼翼地咕了一声。 “明酥?”话筒里传来大刘警官的声音。 “咕咕!”我是褐耳。 “大刘叔叔,是我,褐耳也在我旁边,你有啥事直接说,我听着呢。”明酥对着话筒说。 “今晚你让细眼大壮还有褐耳黑翅来警局过夜,明早我跟你詹叔叔带它们出任务。” “好。” “让它们来早点,九点之前过来,我给它们准备了晚饭。” 电话挂断后,褐耳轻轻撂下话筒,急切地问:“让我们今晚去警局,九点之前过去,他给我们准备了晚饭?” “黑翅你呢?你听懂了没?”明酥偏头问。 “差不多都听懂了,他说的话简单,我在村里都听人说过,你也教过,我都记得。” 明酥摸摸两个鹰脑袋瓜,说:“就是褐耳说的那个意思,我给你俩说,你们去出任务了肯定会听到别人讲话,尤其是监视的那一方,如果你俩确定听懂了他们的话你们可以转述给我,如果不确定就别提,免得给警察的行动带来不好的影响。” “好吧,我记住了。”褐耳点头。 “我也知道了。”黑翅说。 “那你俩现在去北山找细眼跟大壮,把你俩当鹰警察的事也给解释清楚,之后不用再来我家,直接去警局,大刘警官还在等你们呢。” 黑翅先飞上柜顶,看了眼在筐里啄架打闹的鹰仔,不放心道:“禾苗,等我们走了,你把鹰仔挪下去吧,我怕他们翻出筐了掉下柜子。” “哪有那么傻,我们都交代好多遍了。”褐耳不赞成,说:“就放柜子顶上,放桌上容易招野猫。” “走吧走吧,你俩放心吧,我以后出门必锁门插窗,不给野猫进来的机会。”明酥赶鹰,这五天的时间她都被嘱咐好些遍了,黑翅开个头她就知道下一句。 四月底四只鹰离开,明酥在他们离开的第四天傍晚接到詹警官打来的第一通电话,他带着褐耳跟黑翅没南下,而是往西去了,从只言片语里她知道两鹰是去山里寻找逃犯。在山里找人对人来说很困难,对鸟来说就跟玩似的,尤其是褐耳黑翅还熟悉人类活动,在山里转了三夜就找到了疑犯,带警察上山的时候还帮忙警戒抓蛇,詹警官在电话里把褐耳跟黑翅夸得那叫一个天上有地下无,成宝贝疙瘩了。 两个“宝贝疙瘩”回村的时候三只鹰仔已经能从家里飞到树上了,明酥跟明奶奶摆桌吃饭,明年明月明日站地上守着各自的瓷盘吃肉,翅膀根上穿了颜色各异的花布小褂,脖子上也套着松松的“项链”。 褐耳跟黑翅先后把牛肉块儿放在桌子上,站地上跟鹰仔亲热一会儿才注意到鹰仔身上黑白灰交杂的布条,嫌弃道:“禾苗,他们身上套的啥玩意?” “我奶奶给明年明月明日缝制的小衣裳,明年跟明日的是绿底黄花小褂,明月的是红底白花小褂,脖子上带的也是同色的。”绿底黄花是给她缝棉裤剩的碎布,红底白花是近日给她缝外褂剩的碎布条。 “都是喜庆的颜色,村里人都夸好看。”明酥补充说。 “真好看?”褐耳不信,在他眼里就是杂色乱布,还把蓬蓬的羽毛给遮住了,不好看。 “好看,他们穿小褂出去村里人一看就知道是你俩的仔,大人小孩都不惹他们。” 褐耳忍不住乐了,鹰仔是沾了他跟黑翅的光啊,他再垂眼,突然发现那小褂变得顺眼了。 “那我信你,你说好看就好看。”褐耳问鹰仔吃饱了没,要是没吃饱再吃点他专门带回来的嫩牛肉。 “父,我们都饱了。”明年嫩声说,他扑棱着翅膀站到桌边,喊:“小姨,你把牛肉给我们吊进水井里,我们明天早上再吃。” “小姨?水井?”褐耳疑惑。 “小姨是喊我的啦。”明酥得意,她把肉捡到篮子里,解释道:“天热了,肉泡在水里也会变味儿,每次要是肉买多了我就给吊在隔壁婶子家的水井里。” 明年明月明日自从会飞了,每天夜里也在村里闲逛,也是变相巡逻了,村里人很乐意给小童工行方便。 “我那时候就没这待遇。”褐耳酸酸道。 “你吃的肉都是人家当天早上给你买回来的。”黑翅提醒他,出去一趟还活过去了,又开始不着调了。 “小禾苗,这几天你不用管他们了,我跟褐耳带他们回山里,他们要熟悉山林。也不用给他们准备肉了,我们在家的时候就带着鹰仔逮老鼠吃。”黑翅不紧不慢地说,这些都是她跟褐耳商量好的,鹰仔是有条件吃不带皮不带骨的纯肉,但也不能不会捕鼠。学会捕鼠,以后要是有了意外,逃往深山也能生存。 作者有话要说: 明酥:都给我花哨起来 第65章 065 星期六的早上, 明酥迎来了她的补课老师,在早上阳光最舒适的时候,她跟明老师并排坐在桌前刷试卷。 “仲夏咋也在做题?”明奶奶坐在大门外面, 暗红色的木盆里泡着她跟明酥的床单和衣服。 “初三的快中考了, 他托在市里教书的老同学给他寄了些试题,他先做出来琢磨清楚了再去教学生。”黎玉琳进屋提出搓衣板,按在木盆里准备洗衣服。 “不要你洗。”明奶奶夺过儿媳手里的湿衣服,推开她,认真地说:“我还没到要让你给我洗衣服床单的时候, 我才五十出头,头发都还是乌黑的,哪用得着你给我洗。” “那有啥啊, 我总归比你年轻,而且我孩子的衣服都是你在洗。” “你比我年轻可能还没我有劲儿, 我做惯了农活,现在要是去地里割麦你还比不过我。”明奶奶抓一撮洗衣粉撒在袖子上用力搓,笑道:“你闺女是我孙女,我给她洗衣裳也不是啥吃亏的事, 你说的像是还债一样。”她真心实意地说:“现在不让你给我洗,你攒着劲, 等我七老八十干不动的时候跑不了你的。” 明奶奶虽然是养着小孙女, 但她觉得也是在帮她儿子养,如果禾苗不是仲夏的孩子,这孩子就是再贴心再可爱, 她也不会管她吃穿住, 哪还会给她搭把手照顾不安分的小鹰。对于儿媳,她是想着现在处好关系, 老的时候不遭嫌弃就成了,以养孙女做要挟去耍婆婆架子,她看不上那些鬼道子,也不是她的作风。 怕小儿媳坐一旁看她洗衣服不自在,她打发说:“你去瞅着禾苗,你们不是想等入秋了让她去读三年级,你去教她,我总觉得让一个七八岁的娃一年学会人家两年要学的东西有点冒险。” “她有这能力。”黎玉琳看向屋内埋头答题的女儿,为宽婆婆的心,她说:“我们跟校长说好了,期末考试的时候让明酥去参加二年级的期末考试,她的成绩如果能排到班里前十,秋季她直接去读三年级,要是成绩不理想,她还按部就班地读二年级。”但她心里有数,以明酥现在的水平,就是秋季上四年级都没问题,哪怕开学的时候成绩差点,她也不是追不上来。 “你们有成算就行。” 至于对中考格外上心的明仲夏,他去年最初的想法是想调到教育局去,就是当个小官,说出去也好听一些,比当老师有前途。但他没关系又没成绩,刚好那时明酥的学习天赋突显,他的事业心又回到教书上来,一心磨练教书水平,未来十年准备为培养女儿服务,长远的打算他也还没想好。 “妈,我试卷写完了,你来给我改。”明酥站在院子里喊。 “小明酥,你打断了我的思路。”明仲夏眯眼指责她大声喧哗。 “嘘,别说话,赶紧再续上。”明酥哥俩好似的拍拍老爸肩膀,冲进屋的人说:“黎老师,我的作业完成了我就先出去玩了,你俩先忙哈。”又头也不回地说:“明老师,不打扰你了。” “不好意思啊明老师,我可能要打扰你了。”黎老师顺着女儿的话演了起来,还假假地问:“不介意吧?不介意我可要坐下了。” “黎同学,老师没允许之前你不能坐下。”明仲夏把红色钢笔递过去,板着脸,眼含笑地训斥:“现在这学生真是越来越调皮了,不挨屁股打是不听话啊。” “流氓老师。”黎玉琳呸他。 明酥跑去阿许家看电视,刚坐下没一会儿就听屋外有了货车轰隆声,接着重重的脚步声上了楼。 “禾苗在啊,阿许,家里的牛肉干你给禾苗拿了没?” “拿了。”明酥举起手,手上握的不止有牛肉干,还有杏脯和奶糖。 “甘叔,你睡去吧,不用管我们。”说着她拿遥控器把声音调小两个档。 甘唐元没去睡,拐弯也一屁股墩坐在沙发上,胳膊搭在阿许身上,指使他儿子给他喂条肉干。 “禾苗啊,褐耳跟黑翅我有段时间没见了,它俩就是不想养仔了也不至于不来村里了吧,我给准备的牛肉搁冰箱里都冻成冰坨了。” 褐耳黑翅去当鹰警察了,明酥对外说的是两鹰不想养仔,把仔甩给她后钻进深山里不出来了。 “前几天出来了,把鹰仔带回山里去玩了,这几天我也没见到。”担心说谎被人看出来,明酥眼睛盯向电视,“褐耳跟黑翅吵架了,黑翅回深山里了,她不喜欢过多掺合我们的生活,短时间里他俩估计不会再来讨肉吃了。” “猫头鹰也会吵架?”阿许惊讶。 “肯定会啊,田里偷食的小麻雀还有相互啄架的,偷菜的老鼠还分一个族群一个族群的呢,他们内部不仅会吵架还会打群架。”明酥皱紧眉头一心编瞎话,褐耳跟黑翅当鹰警察正是上瘾的时候,估计很长时间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夜夜造访村庄。明酥琢磨着要编个一劳永逸的理由让两鹰合理消失,但又有啥正当理由呢,褐耳黑翅还会在村里出现,那就不能用死了或是迁徙了这两个原因,而且鹰仔以后还要在村里活动呢。 “黑翅原本的领地就在深山,之前是受褐耳引诱她才会来跟我们打交道,但现在不是有鹰仔了嘛,她不愿意让鹰仔接触人类,褐耳跟她想法相反,两鹰争执的过程中黑翅就气跑了,褐耳要去追媳妇,小鹰又不会飞,只好托给我照顾了。”明酥吭吭哧哧把谎话给编圆溜了,偏过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右边的两个人,不太有底气地问:“你们理解吧?” “理解,我妈跟我爸吵架了也会跑回娘家。”阿许说完头上就挨了一巴掌,委屈回头,不解道:爸,你打我干啥,我又没说错,你上个星期不才把我妈从我姥家接回来。” 甘唐元恨呐,他一个挺精明的人,咋就养了个单纯的儿子?以前话少的时候还没发现不对,现在娃活泼了吧,缺心眼的事实也显露了出来。 “猫头鹰两口子的生活也怪精彩的。”他打了个哈哈,指着电视说:“拍电视剧的该请褐耳黑翅去演,可不比你妈看的哭哭唧唧的精彩多了。” 他想把两孩子的注意力转移到电视上,但他儿子不放过他,还插刀说:“你还不长记性,又想惹我妈生气了。” “你不说她知道?“甘唐元目露威胁。 “我妈问我就说。” “禾苗,吃草莓吧?让阿许带你去地里摘草莓吃去,别躲家里看电视了。”甘唐元气得头疼,不想再理这讨债的儿子,索性打发出去算了。 明酥眼睛往电视上瞟,她才看没一会儿呢。 “去吧,阿许给你留的草莓已经长的又大又红了,再不吃就被老鼠偷吃了。”甘唐元总算想起了坐下聊天的目的,他说:“禾苗,除了褐耳黑翅,你不是还认识一只小偷鹰嘛,你让它去菜棚里给我捉老鼠,我给它准备牛肉。褐耳黑翅这段时间没去捉老鼠,好些菜都被耗子啃半拉子了,草莓也是,最甜的草莓尖给我啃吃了,可心疼死我了。” 没有褐耳黑翅之前,菜地里的老鼠甘唐元拿它们没办法,菜天天都要卖,他不可能天天往菜上打药,投放沾了老鼠药的肉也不能杜绝所有的耗子,死老鼠还会把菜棚里弄的臭烘烘的。 以前菜被偷吃了也就算了,甘唐元也算是习惯了,但有了猫头鹰夜夜去逮老鼠,菜棚里很少再有被老鼠啃掉菜心菜根后大面积枯黄的情况,现在又回到了以前,甘唐元就有些受不了。 “唔……”阿许爸爸嘴里的小偷鹰已经改邪归正有了旱涝保收的铁饭碗了,现在也看不上平平淡淡的捕鼠工作了。 “我给你问问,我又认识了两只猫头鹰,他俩要是愿意,我就领他们去菜棚里。”明酥想到了大小黄爪,她打算等细眼跟大壮回来后问问他们对大小黄爪的安排,要是不急着去当鹰警察,也可以接下褐耳黑翅的班,跟人类接触接触,免得出去后见到人了慌了神。 说曹操,曹操就到,当晚明酥牵牛回家的时候在山脚碰上了刚休假的细眼跟大壮,她把她的想法一说,细眼立马就同意了。 “我待会儿带大小黄爪出来找你。” “不用来找我,你们直接去找褐耳黑翅,去找他俩讨讨经验就行了,要是大小黄爪怕人,之后我让阿许把肉送我家来,让大小黄爪跟明年明月明日一起在我家吃。”有了老技工,明酥现在也不手把手教了,像个老板一样把任务下派。 “明年明月明日是黑翅家的三只小鹰?”大壮疑惑。 “对,名字是我起的,好听吧?” 大壮沉默,勉强吭了个声,他想说还不如大小黄爪听着顺耳,但左右想想又不是他是仔,他说这屁话得罪禾苗干啥。 “好听,我们就不会起这名,不愧是当过人上过学读过书的鹰。”大壮虚伪地奉承。 细眼看了他一眼,真是出息了。 “那我们回山了啊小禾苗。” “回吧,我也要回家吃饭了。” 下了山,明酥拍拍小黑的背,在它熟练地屈膝跪下后她翻身骑它身上。 “真是个懂事的大牛牛。”明酥用夸张的语调夸这个成年的大水牛,小黑也喜欢她这个声音,浑厚地哞了一声,踏蹄往熟悉的方向走。 “看守菜棚的工作先是褐耳的,再是褐耳黑翅共有的,现在交给大黄爪小黄爪,等大小黄爪去当鹰警察了,这份工作又是明年明月明日的。”明酥满足地咂嘴,多安逸的生活啊,阿许家帮他养了留守幼鹰,留守幼鹰出去端铁饭碗了又反过来给她赚钱。 明酥激动得小脸通红,这可不就是被迫吃软饭嘛,她可真是被迫的啊!! 都怪鹰鹰太上进。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想体验禾苗的迫不得已… 第66章 066 明酥站在村头目送爸妈离开, 自行车发出的吱呀声被风卷着往南去,她转身进了身后的大门。 “阿许,你在不在家?” “他跟他爸去菜棚里了, 禾苗你去菜地找他。” “婶子你在干啥?做饭?”明酥捞起躺在椅子上睡觉的猫, 往厨房走。 “卤牛肉,之前你叔买了十来斤牛肉回来,搁冰箱里冻的时间太长了,炒着不好吃,我想着卤了当下酒菜。你晚上吃了饭再来一趟, 起锅了我给你捞一坨回去当零食吃。” 明酥抽了抽鼻子,吸进一腔浓郁的肉香。 “好,那我吃了晚饭再过来, 也把新的捕鼠鹰给你们带来瞧瞧。”她来主要就是这个目的,大小黄爪昨晚已经去实习了, 今晚就能正式上岗了。 “你已经给找好了?”艾丽华有些吃惊,她也是昨天晚上才听孩儿他爸提这个事。 “赶的巧,昨晚我牵牛回家的时候刚好碰到了,昨夜里大小黄爪已经去你家菜棚认了地儿了。”明酥笑嘻嘻说:“婶子, 才来的新员工叫大黄爪和小黄爪,是兄妹俩, 昨晚请了褐耳当老师, 待遇可要跟褐耳黑翅一样啊,他们之间通气了的。” “一样一样,肯定一样。”艾丽华被禾苗的语气逗笑了, 这是跟猫头鹰站一队了?像是来谈判的。 “褐耳回来了?黑翅回来没?”艾丽华好奇。 “都没回来, 大小黄爪也住深山,昨晚是请褐耳出山, 天不亮就又回去了。”明酥也不算编瞎话,褐耳跟黑翅的确是带着三只小鹰去深山里暂居了,昨夜里还来告诉她,要是警察打电话来了就让大小黄爪去通知他跟黑翅。 “噢,还有,大小黄爪怕人,婶子,我以后放学了把大小黄爪的肉食提我家去,等他俩适应了再让两鹰来你家吃肉。” “都行。”明酥为猫头鹰谈条件的样子比阿许爸去村里雇人打理菜地还正经,艾丽华忍不住逗她:“这事劳明老板费心了,今晚留家里吃饭吧,给我们一个感谢你的机会。” 明酥猛地睁大眼睛,“明老板”这称呼取悦了她,但又有些羞涩,她强忍住上弯的嘴角,摆手谦虚道:“我可不是老板,像甘叔那样才是老板。” “你比你甘叔更像老板,他手下可没一票猫头鹰员工,你能号令一群的猫头鹰。” 喜滋滋的情绪霎时消失了大半,明酥可不敢挑起这个“号令群鹰”的担子,没好处谁理她啊。 唉,警局给发的工资她拿得也不亏心,她这干的也是劳心劳力的活儿,口水费的都有一大桶了。 “别走了,你陪婶子说说话,晚上在婶儿家吃饭,待会儿我去给你奶说。”艾丽华挽留道。 “不行,大小黄爪天黑了要去我家找我,看不到我他们会害怕。” “也是,那你改天再来。”艾丽华在明酥走后,进屋从冰箱里拿出一坨猪瘦肉泡在盆里解冻,打算等晚上新的捕鼠工来了先给人家填填肚子,给个见面礼,留个好印象 大小黄爪对人类好奇是好奇,但他俩已经被大壮耳提面令地嘱咐少掺合人类的生活,而且大壮晚上还在山脚守着,所以他俩在跟明酥去阿许家露了个面又匆匆隐在黑暗里。一直到细眼跟大壮再次出山去办差,大小黄爪才按捺不住好奇涉足人类活动。 在明酥开始上三年级的时候,大小黄爪也能听懂几句人类的语言,他俩的胆子随了细眼,敢想敢做,在他们爹妈没回来的夜晚,他俩带着已经会飞的明年明月明日在村里肆意溜达。有了他们五个,村里收麦子晒麦子都不用人守夜了,一家出五毛钱就能雇佣负责能干的守夜鹰度过整个收割季。 * “禾苗,你弟又来等你了。” 明酥听到喊声,加快收拾书包的动作,确定作业本和铅笔都扔进书包里了,她拽着书包袋子就往外跑。 “阿许,咋只有你一个?小溪呢?”明酥左右瞅瞅,走廊上的确没有明溪的影子。 “他在下面玩沙。”阿许自觉接过书包,跟着明酥一起下楼梯,“禾苗,我们春天种的甘蔗可以吃了,待会儿回去了你要不要去砍两根。” “我要去。”明溪搓着手上的细沙蹦了出来,不满说:“种甘蔗的还有我,阿许你为啥不给我说,我还跟你是同桌。” “给不给你说你都是要去的,不用问我就知道。” “那一样吗?肯定不一样,下次甘蔗草莓枇杷能吃了记得先问我。”明溪扒阿许肩头,眼睛斜瞄明酥,挑拨离间道:“再过两年禾苗先去镇上读书了,到时候只有我陪你,我俩关系是最好的。” “你?说不定明年阿许也跳级了,只留你一个继续玩沙。”明酥瞪他,这个弟弟不能要了,天天跟她争风吃醋,非得刺她两句挨她两铁拳心里才舒坦。 “阿许才不会,对吧?” “嗯,我爸妈说不让我跳级。”阿许点头,扯了扯垮下去的书包肩带,继续说:“也就一年,等我们上六年级了又跟禾苗在一个学校了。” “二姐,你不会再跳级了吧?”明溪突然失落起来,自从禾苗开学后不跟他同班了,就没人再跟他斗嘴了,阿许是吵不起来,班里的其他同学说不过他只会略略略地吐舌头耍赖,特没劲儿。 “应该不会吧,我听我爸妈的。” 明溪只听进去了前半句话,顿时又抖擞起来,一左一右地扯着两个人往回跑,嘴里嚷着回去了要比谁找的甘蔗最长。 然而平地起惊雷,明酥三年级还没上到半学期,镇上传来消息,镇上小学扩建,乡村学校要砍掉四年级五年级,只留四年级往下的小学生,三年级以上的都要收拢到镇上去。 “禾苗你先去探路,后年我跟小溪就去镇上找你。”明酥家的柿子树下坐着三个孩子,明溪的作业本被他卷了又折,折了再折,展开后都已经不成样了。他再次给卷成桶状,敲着桌子烦恼地说:“那能一样吗?她回镇上是住她自己家,是走读生,我俩是住读的,放学了又不能一起玩。” “我昨晚听我爸妈商量,等我去镇上读书了就在镇上买房。” “那你妈去给你做饭照顾你啊?”明酥问,她知道阿许没有爷奶,姥姥姥爷也不是镇上的,没人可以照顾他。 “还没说准,也可能是我爸接我送我,我家有车,一会儿就到镇上了。小溪,到时候你也坐我家车,我俩一起上下学。” 明酥皱眉,她在想到时候她要不要也坐阿许爸爸的车回奶奶家住,那她又能跟阿许小溪一起玩了,而且褐耳黑翅细眼大壮他们也都还住在后山里呢。 “我也不住镇上,我跟你们一起回来。”她拍板单方面决定。 另一边,朱局长接到一个电话,挂了电话后他拎起衣服去找明酥爸妈。 “明老师,黎老师,事情是这样的,明酥懂猫头鹰叫声这事传出去了,被有心人知道了。我们暂时不清楚对方有没有歹意,但猫头鹰给警察当侦查这事对我们很重要,这事不能出差错。所以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意向换个学校工作,我们可以给你们调动工作,明酥的学校也可以选个好点的,你们换个环境生活。” “怎么会传出去的?知道情况的人贩子你们不是说已经枪毙了?”明仲夏有些愤怒,是他们口口声声说会保护明酥的安全,现在又突然说被有心人知道了。 “是枪毙了,有心人不是跟他们沾边的人。你们也知道,明酥养的猫头鹰帮忙抓过贼救过人这事你们村里以及周边几个村都知道,就连镇上都有人知道前年有猫头鹰救了掉冰窟窿里的孩子的事。这些事不是能全部压下去的,他们走个亲戚窜个门都能说漏嘴。能听懂猫头鹰叫声还能使唤它们的人除了明酥目前是没有旁人的,有点歪心思的人肯定会打她的主意,不论会不会付诸行动,明酥再待明坡村肯定就不那么安全了。” “市里有个部队小学,我们可以把明酥送到那里去读书,她这孩子脑袋瓜聪明,在乡下读书属实是委屈,你俩要愿意也可以去那里教书。”朱峪补充说。 黎玉琳跟明仲夏沉默了,也心动了,朱局长说的没错,明酥去城里读书更适合她发展。 “猫头鹰你们怎么安排?还留在这里?明酥估计不舍得。”黎玉琳问。 “离部队小学不远就是军区大院,那里也有一座山,也适合猫头鹰生活。”朱峪吐出一口气,这算是说服了,他继续说:“住所我们也能给你们解决,就在学校外面,离军区不远,安全有保障,而且也不扎眼,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既然环境安全,那就找个偏僻点或是街尾巷尾的,以后猫头鹰再去我家最好别再引起别人的注意。”明仲夏说。 说到这儿朱峪忍不住笑了,他握紧拳头忍住激动,“这个你们放心,我明年也会调到那边去,负责带猫头鹰办案的詹警官和大刘警官也去调过去,那边的警局也会给猫头鹰设安置房,明酥可以去警局找猫头鹰玩,也可以去山里。” 明仲夏听了这安排,松下来的眉头又蹙了起来,仍坚持说:“还是安排偏一点的房子,褐耳黑翅还有明酥养大的那几只鹰应该是还会去我家找明酥玩。” “可以。”朱局长点头答应,这点不可避免,猫头鹰又不像人一样能懂理,而且明酥年纪也小,耍起赖来还拿她没办法。 “行,那事先这么说,等明年夏天明酥上完三年级了可以直接过去。” “不是今年就去?你不是说她已经被有心人注意到了?”黎玉琳追问。 “别太紧张,她还有我们保护着,而且抓过贼救过人的褐耳已经不怎么在村里出现了,就是有人找到村里去暂时也发现不了啥。我们顺其自然一点,这时候就转学反而更惹人眼。” “按你说的来。”明仲夏说。 朱局长离开后又回局里打电话给研究所,得知今年孵出来的幼鹰放飞之后又跑回来要吃的,赶走了又回来,不喂肉就赖在所里瞎叫唤,除非老鼠跑它眼前了,不然决不主动去捕鼠。 压根教不会指令! “算了,你再养段时间,先教会逮老鼠养活它自己,明年夏天我给带走放到山里去。” 交给明酥养算了,她养鹰警察,他们人类警察养着她保护她,其他的等她长大再说吧。 赶紧长大吧孩子,朱局长心想,现在是不仅要保护着,还要哄着,有个变动还要拐弯抹角地酌量着说,他对他儿子都没这么耐心过。 作者有话要说: 明酥:我要走了。 阿许:接送你放学的车我都准备好了! 明溪:还有我还有我,她不坐我坐,我不走,我陪你。 第67章 067 春意闹枝头, 越冬的候鸟结队北归,抬眼望去一眼敛不尽。 “阿许,你悠着点, 可站稳了。”说话的男生眼睛盯着踩在巨石上拿摄像机拍鸟的人, 最想说的是让他拿紧了摄像机,可千万别把才入手的镜头再给摔坏了,一万多呐,他毕业后半年的工资可能都没这么多。 “拍好了。”男生从石头上三步并两步蹦下来,检查拍好的照片, 满意点头,“不愧是花了大价钱买的镜头,比之前的感觉好了很多。” “一万多买的要是再不比之前好, 忽悠鬼,鬼都不上当。” 甘清许无奈垂眼, “你直接说我是冤大头好了。” “我可没说。” “瞄——” 两人听到声,一同看向路边的草丛,甘清许把摄像机往肩上一挎,率先走过去翻开草丛。 “是只狸花猫, 被夹子夹住腿了,赵林来给我搭个手, 我来把它腿从夹子里弄出来。” “你等下, 我拿件衣服捂住它爪子跟头,别咬到了你。” “嗷呜!嗷!!” “咪咪别动,我们是来救你的, 小可怜, 你咋跑到夹子里来了?”赵林环顾了下四周,没村没落的, 这只猫也不知道怎么跑这里来的。 夹子掰开后,甘清许把猫后腿挪到一旁,他打开背包翻出准备的小药箱,除了感冒药和防蚊虫叮咬的,能给猫用上的就是创可贴,碘伏,酒精和纱布了。 “我先给你缠圈纱布,马上带你去找医生啊。”他边缠纱布边给不再嚷嚷的狸花猫说话。 “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们到哪儿给它找医生去?”赵林皱紧眉头,严肃地说:“阿许我可告诉你,我俩再磨蹭一会儿可就要在荒天野地里过夜了啊。” “镇上总有给人看病的医生,我俩稍微多拐个弯,多绕点路就到了。”甘清许抱起猫,摇着它的爪子卖可怜:“赵林你看它多聪明,知道我们救了它可就不吵不闹了,是个懂人性的,我俩今天要是不管它,它指定还是等死。” “烦死人,我就不该跟你这个小少爷组队的,一路上对着鸟狂拍也就算了,现在还要绕弯路救猫!”赵林没好气地大步往前走,抱怨道:“我也是信了你的邪,竟然同意跟你提前下车徒步访生。” 甘清许知道他就是个啰嗦嘴,也不在意他的抱怨,笑眯眯跟上他,戳穿他说:“你这一路可比我欢快多了,你能信我的邪还得感谢你有个聪明的脑子。” “狗屁。” 抱怨也就一瞬间的情绪,两人互捶几拳,赵林反过来还要腆着脸去撸猫。 “哎,我说你个大男人不喜欢抽烟不喜欢喝酒,净喜欢女生喜欢的鸟啊猫啊这些动物,忒不合群。” 甘清许知道赵林是指他在班里同性缘差,但他也不觉得这是啥尴尬的事,他只是融不进去罢了,又不是让人厌恶他。 “我小时候有个一起长大的朋友,她能听懂猫头鹰的叫声,会指挥它们去我家菜地逮老鼠。我家养了只猫,也是只狸花猫,我家的猫都是被猫头鹰喂老鼠养大的,把它惯的懒死了,我就没见过它自己逮过老鼠。” “是个姑娘?”赵林听阿许说话的情绪不同,八卦道:“谁啊?我见没见过?” 应当是没见过的,大学四年他都没见过甘清许有交情特好的女同学。 “是个姑娘,你没见过,我也很多年没见过她了。”甘清许回忆了一下,他已经记不清禾苗的样子了,他笑了一下,说:“我还花钱请她教我分辨鹰叫呢,钱花了,啥都没学到,她不是个合格的老师。” “你暗恋她?” “暗恋个屁,你会暗恋你七八岁的玩伴?”甘清许瞪他一眼,满脑子的情情爱爱,污秽。 “我八岁的时候她转学了,再也没见过,我初一的时候也跟她失去了联系,她长啥样我都记不清了。”甘清许解释,但不可否认的是禾苗还是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影响,比如喜欢观赏猫头鹰,喜欢上摄像后,他拍摄的对象也多是鸟类。 赵林无趣咂嘴,他还以为甘清许是有青梅竹马才会对学校里追他的女生无动于衷呢,真是白瞎了他那俊俏的长相,配上了个榆木脑袋。 “她真懂猫头鹰的叫声?”没了最好奇的,赵林的关注点回到正常人的水平。 “对。”甘清许深信不疑,毕竟褐耳跟黑翅还有另外两只陌生鹰可是救过被拐的他跟她。 “可惜了,她转学后猫头鹰不知道是跟她走了还是躲在山里不出来了,之后我在村里再没见过猫头鹰。” 赵林没再听他唏嘘,回头看向山下,一眼就看到了火红的摩托车,火红的外壳还反射着太阳刺眼的光晕。 甘清许也侧身站在路边给凶恶的摩托让路,随着摩托的轰鸣声越来越近,摩托车上穿着亮粉色衣服的姑娘也显露出身形。 摩托车驶过时速度明显放慢了,三人对视了一眼,距离再次拉开。 “牛逼啊,竟然是个靓妞!这鸟不生蛋的地方竟然有这么辣的姑娘!”山路弯且陡,他走路都不敢靠近路边走,就怕滑下去了。 甘清许皱眉,对他语气里些许含义有些听不惯,本想说他那个朋友也喜欢穿亮色衣服的,一瞬间也失去了倾诉欲。 “赶紧走吧,你之前不是还在催?又不怕露天过夜了?” 然而本快消失的火红摩托又转了过来,正面对上,甘清许也被扑过来的气势震住了,又乖乖侧身站路边给人家让路,却不想摩托停在了他的正前方—— “小哥,你的猫受伤了?”爽朗有力的声音来自铁疙瘩上的姑娘。 甘清许的视线从摩托车流畅的线条往上挪,对上一双明朗的眸子。 “小哥,你的猫受伤了,需要帮助吗?”明酥扒下缠着脸的围巾,吐词清晰地用普通话再问。 “有有。”赵林抢先开口,他的视线围着姑娘的脸打转,笑意融融道:“这猫是我俩在山下的路边捡到的,它腿被夹子夹了,我们就想着带它进镇看医生。姑娘,不知道离这里最近的镇上有没有医生?” 甘清许瞥了眼赵林,没想到他这么不要脸,之前不情不愿的似乎是赵二狗不是他。 “我就是动物医生,我在镇上开的有动物诊所,你俩要是愿意,可以把猫交给我,我带回去给它治腿,事后你俩有空了也可以来看它。”明酥从背的书包侧兜掏出一沓字条,撕下一张递给抱猫的男生,说:“这是我的地址和手机号,你们不知道地方可以给我打电话,也可以问人,丘沟镇的人都知道我的自由鹰动物诊所。” “好,谢谢你。”甘清许接下字条,看了看血染红纱布的猫腿,问:“那麻烦你了,需要多少钱?我先付钱。” 明酥诧异,刮了眼这个斯文安静的男生,豪气挥手,“路上偶然碰见就是缘分,你愿意相信我,我也高兴,不要钱,我自己掏钱给这狸花猫看伤。” 她从摩托车上甩腿下来,感觉到另一个男生的视线绕着她的腿转,凶恶地刺他一眼,打开后座藤条编的大箱子,示意抱猫的人把猫放进来。 甘清许把丝毫不反抗的猫小心放进箱子里,眼睛不小心又对上她的眼睛,脑子赶不上嘴,只听它开口说:“医生小妹,你的眼睛跟我一个朋友长得有点像。” “啪”的一声,明酥利索关上箱子,拧眉蔑了他一眼,侧头呸一声:“不要脸,白瞎了你这张脸。” 真是晦气,今天尽遇恼人的色苍蝇。 明酥又狠瞪两人一眼,跨坐在摩托上,伸手朝向刚刚抱猫的男生,讨债似的:“给医药费,我反悔了。” 甘清许明白他这是被误认为是臭流氓,又羞又气,偏偏话是他自己的嘴说的,也没脸解释,毕竟他这个相似眉眼的朋友他已经想不起清晰的面容了。 红着脸老老实实掏出一把钞票,都塞过去还问:“够不够?” 明酥看他连脸带耳朵都染上了色,有些怀疑是她误会了,但也没兴趣了解,尤其是旁边另一个男生眼睛里掩不住的色气,她拽过一张钱,说:“十块就够了,记得五天之内去接猫,超过五天我就送人养了。” “好。” 摩托声消失,原地的两人也开始赶路。赵林不怀好意地频频扫过甘清许,看他脸上的颜色一点一点退去,捏着嗓子问:“阿许啊,刚刚那医生小妹靓不靓?”他在医生小妹这四个字上下了重音,充满了调笑。 甘清许没理他。 “还有,你那个有着黑亮大眼睛的朋友是谁?我们班里的女生可都没有这圆溜溜的杏眼,是杏眼吧?我没说错吧?”赵林继续打趣。 甘清许还是没理,他决定等从滇西回去了就少跟赵林打交道,他不是个正派人。 “原来你是喜欢这口啊,眼光挺高的。”赵林嘿嘿笑,他就说嘛,男人哪有不心花花的,甘清许就是他那张脸给他打掩护。他又看了眼小少爷的脸,啧,他是个糙男人也不得不说阿许的脸可真是俏,偏偏又不是男生女相,让人生不出厌恶感。 “不是,她的眼睛真的跟我朋友的很像,晶亮有神采,很有活力,只看她的眼睛就知道她是个快乐的人。”甘清许解释,他冤呐,那姑娘虽然真的很靓,圆脸杏哞,俏皮靓丽,但他真没起色心。他对上她眼睛的第一眼,脑子里立马浮现的是禾苗的名字,以及一双眼睛。 这个倒是真的,那姑娘的眼睛的确出彩,赵林也回过神,不再打趣,只是随口说:“你嘴里的朋友不会是你刚刚说的懂猫头鹰叫声的小青梅吧?” 甘清许沉默。 “还真是?”赵林跳起来哈哈大笑,锤着阿许的肩膀,插刀说:“你不是说都忘记你小青梅的长相了嘛?你笑死我了,可真会搭讪啊。阿许你心机挺深的啊,前脚想起的好些年没见的玩伴后脚就用上了。” “没有,我那朋友也是一个欢乐的人,她小时候也说过长大了要当给动物治病的医生,所以我就……”甘清许说着也忍不住笑了,照头拍一巴掌,喊什么不好,非要凑近乎喊个“医生小妹”,医生就医生,小妹就小妹呗。 “你就当我刚刚脑子灌水了,嘴不听使唤。”甘清许自嘲道。 “别啊,说不准那个医生小妹就是你的小青梅,天赐良缘啊,你明天一早赶紧去镇上瞧瞧,我看你挺来劲儿的,哪怕不是你的小青梅,说不定就看对眼了。” “别胡说。” “我可没胡说,你眼睛都快贴人家脸上了。”赵林胡扯道,他抢过阿许手里的字条,念道:“自由鹰动物诊所,诊所名字还带鹰,阿许啊,说不准还真是你的小青梅。” 甘清许心下一咯噔,手心突然发汗,心里也有了好奇。 第68章 068 “真不让我跟你一起去?”赵林贱兮兮地笑, 打趣说:“猫可是我俩救的啊,你这人真霸道,不仅想霸占人还想霸占猫。” “你真是烦透了。”甘清许昨天被赵林取笑了一路, 跟同学汇合后他又叭叭叭的把所谓的“小青梅的故事”喧嚷的人尽可知, 好不容易等他睡着了消停了,今早又开始了。 甘清许实在不明白昨天的事哪里触动了赵林的雷达,以至于他这么感兴趣,唯一跟暧昧沾边的就青梅竹马四个字,可自己已经解释无数遍了, 却还像个苍蝇一样围着他嗡嗡嗡。 甘清许按捺住心底的不耐烦,半真半假地坦白:“昨天你明显招惹了人家姑娘不高兴,我怕我跟你一起去会被多要医药费。” “嘁, 别说的你像是缺过钱一样。” “哪会不缺,上个月新换个镜头就把我榨干净了。”甘清许摊手, 背上书包去跟这边的负责人说了一声,按照今早打听的方向往丘沟镇走。 “老赵,你咋跟小少爷走到一起去了?碍人家眼了吧?“赵林跟上队伍时,被同学搭住肩膀不怀好意地问。 “说的啥屁话, 看把你酸的。”赵林讥讽回去,他可不是阿许那脸皮薄的人, 是不是个人都能嘲两句。 “我酸你?你有啥值得我酸的?” 赵林瞥了他一眼, 懒得搭理这个脑子缺弦,听不懂人话的,他加快脚步走到队伍前面。 甘清许辗转问了好些人, 总算是到了丘沟镇, 今天应该是这边的集市,路边摆了好些小摊卖水果蔬菜, 还有这边的特色衣饰。 “大伯,我跟你打听个事,您知不知道自由鹰动物诊所在哪?” 阿许在中年男人开口的瞬间闭了下眼,完蛋玩意儿,他听不懂这里的方言,抱歉地摆了摆手,继续瞎逛。心里琢磨着昨天那姑娘咋会确定他懂这边方言的?他明显是个外地腔。 “小哥,你听没听说过自由鹰动物诊所?”这次他选了个年轻男人问路。 “自由鹰动物诊所?” “对,你知道往哪边走吗?” “知道,你跟我来,那边有点偏。”普缘看了眼犹豫不前的小伙子,笑露了一口白牙,介绍说:“我是警察,你别担心我骗你,明大夫也是我们警局里警犬的专用兽医,她那诊所离警局近,我们有时候受个伤也会去找她治。对了,你是外地人吧?是明大夫的同学?” “她姓明啊?她全名叫啥?” “你不认识她?”普缘打量他一眼,又看向他那鼓鼓的书包。 “我跟她昨天才认识,我救了只野猫,她路上碰见了把猫带走去给治病,末了留了张字条,让我有空了去接猫。“甘清许从书包侧兜掏出那张纸条,末了又问:“不知道明大夫全名叫啥?” “明酥。”普缘扫了眼纸条,没有接过来看,他只是看个样子就知道的确是明酥的东西,他们警局的墙上门上被她贴了好些,说是帮她搞宣传揽生意。 甘清许心下一紧,下意识想大笑,但怕惊着人再要解释,只好咬住下唇。 还真是明酥啊!还真被赵林那小子给说中了。 路越走越窄,甘清许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小镇已经被拋在身后,前面甚至出现了枝叶繁茂的巨树。 “就在前面了,绕过那几棵榕树就看见了。”普缘说。 甘清许的目光围绕着粗壮的榕树打量,主树干可能要四个成年人合围才能环住,上面的分枝都比他见过的树干还要粗,树冠甚至能盖住半亩地。走到树下,他惊疑的发现很安静,树上特别安静,没有鸟叫也没虫鸣,显得乍起的女声有些突兀。 明酥送走来接狗的顾客,看到熟悉的人,拍掌笑道:“普警官今天不上班?咋来我这里了?” “给你的顾客领个路。”他指了指身后,问:“认识吗?他说你俩昨天见过。” “是,麻烦你了啊,改天请你吃饭。” “就等你这句话了。那你算算时间,给我排个单,提前通知我来赴约。”普缘意有所指地笑。 明酥也笑,不接他的话茬,装作没听懂,大大咧咧道:“待会儿我去顾大叔饭馆问问他家的啥时候有好菜,有了我给所里敲个电话。” 普缘无所谓她的反应,他是有心思,但也明白两人的差距,明酥才22岁却已经研究生毕业一年了,还自己开了个动物诊所,他却只是个小民警。 所以说只是排个单,前面可能有无数个单,甚至还有插队的,全看老板乐不乐意。 “行,人给你送到了,我也该去上班了。”男人扬了扬手,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进来吧,狸花猫被夹的那只腿骨头没事,就是口子深,要好好养段时间,你看你是接走还是放我这里养。” 甘清许走在明酥身后,颇为新奇地盯着她,他记得她小时候被明奶奶养的很好,胖乎乎的,现在她的样貌完全看不出小时候的影子,可能就眼睛里的神采没变。 “我问你话呢!”明酥双手环胸,皱眉盯着这臭不要脸的,看他还不知死活地看着她笑,恼火地斥骂:“脑子里装的驴粪?见个女的就挪不开眼了?要不要我拿刀把你眼珠子给挖下来挂女厕所里?” 啧,脾气可真爆! 甘清许被骂了笑得越发肆意,眼见禾苗又要发飙,他开口问:“禾苗,你仔细看看,还认识我不?” 一腔怒骂瞬间被憋了回去,明酥噎的胸口发闷,咳嗽了两声才打量面前的男生,疑惑道:“我俩认识?” “认识。” 不可能是大学同学,大学以后她没跳级,同学她都熟悉。初中高中都跳级了,那时她又时常请假,周末空余时间都用来补课了,跟同学之间实在说不上熟悉,很多人她都忘记了。 “不好意思,我实在想不起来你是谁,你可以直接给我说你的名字。”明酥有些尴尬,她跟大学之前的同学都没联系了,还是首次碰到这种情况。 “应该是我长相变化太大了,你认不出来也是正常的。”甘清许温和地笑,他这次眼睛没再盯着她,而是看向地面,慢吞吞地说:“我是甘清许,你还记得吧?你在你奶家住过两年多,明坡村,还有你弟明溪,那时候我们仨玩得很好。” “阿许!是你啊!”明酥惊叫,她蹦了两下,惊喜地走近他,仰头说:“你变化好大,我真的是一点都没认出来。”她伸手拍了他一下,笑着埋怨:“你可真是的,认出我了还让我猜你是谁,我还以为是我初中还是高中的同学呢,死活没往村里想。” 甘清许挨了一巴掌反而轻松了,这一巴掌立马拉进了他跟她的关系,像是这些年从未失去过联系。 “我俩变化都挺大的,我昨天也没认出你,刚刚那个警官说明大夫叫明酥,再联想到你的动物诊所名字里有鹰,我才确定是你。”甘清许从坐下后脸上的笑就没消失过,他捧着一杯茶,叹道:“我记得你小时候说要当动物医生,你这是实现理想了。对了,褐耳跟黑翅你还有消息吧?还是已经……” “你还记得褐耳黑翅啊?在外面的大榕树上睡觉,你晚上在这边过夜就能见到,太阳落山了他们就出来了。”明酥理了下头发,问:“你怎么也来滇西了?” 听到褐耳黑翅还活着,甘清许松了口气,这是在跟禾苗重逢后最好的消息了。 “我算是来实习的,我大学学的是农学,来这边是来实践的。”甘清许看了禾苗一眼,确定她眼中没有异色,心里不再紧绷着。他给不少人说他大学专业是农学,他们眼中或多或少都有轻视,说话好听点的说他是承了父业,尖锐点的就轻嘲他花钱去学种地,还不如别上学直接回乡下种地算了。 “我记得你小时候就喜欢待你家菜棚里,种的草莓也特别好吃,你这也是从小就有的天赋。”明酥问他在这边要待多久,他爸妈如今在哪里,身体好不好。 “五月份之前回去,我爸妈在广州,身体很好,两人现在还亲自下菜棚里除草呢。你呢,叔婶也在这边还是你一个人在这里?对了,你怎么会在这个小镇上开动物诊所?”甘清许一问一长溜子,十多年没见,他有好些想了解的。 “我奶跟我住一起,我爸妈还在老家,还在我读初中的学校教书。我奶跟她新交的老姐妹出门旅游去了,过个三五天会回来,她见到你一定很高兴,等她回来了你可要来家里吃饭啊。”至于为啥在这偏僻地方开动物诊所,肯定是方便鹰警察办案呐,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现在不缺钱,国家给她开的工资高,不缺钱了她就是觉得哪里自在就待哪里了呗。 “我研究生是在这边读的,毕业后顺便就留这里了,气候合宜,自然环境优越,虽然条件不是很便利,但我出行也不受阻,喜欢这里也就留下了。” 甘清许想到她昨天骑摩托的架势,会心一笑。 两人一聊就聊到中午,明酥不会做饭,请阿许去小饭馆吃饭一点也没觉得尴尬,还吹捧道:“阿许你别看饭馆简陋,但大厨的手艺绝对不差,你才来滇西,对这里不熟悉,我给你说,这边的火腿煲特别美味,尤其是加上鲜嫩的野菌子。” “顾大叔,我朋友来了,你这里有啥好菜别藏着掖着啊。” 甘清许听她说的是方言,虽然一个字都没听懂,但大概意思是猜到了。 “这边的方言你都会说啊?” “我语言天赋好,来这边的第一年就学会了。”她语气里不乏炫耀。 “厉害。”嘴角都笑酸的男生很捧场,给她比了个大拇指,他真的好久没有过如此轻松畅意的时候了。 “广州很多人都讲粤语,粤语很好听哎,你在那边读书学会说粤语了没?你是什么时候去广州的?家里拆迁之后就搬过去了?” “只听得懂,但不会说。”他怕这姑娘兴致来了让他当场表演几句,谦虚地说没学会。 他是高中的时候去的广州,小学毕业的那年村里突然有拆迁的消息,说是要建自然风景区,他家的房子和地都拆了,他爸妈在城里买了套房之后,拿余下的钱开着送菜的小货车南下做生意,他就开始了长达三年的寄宿生活。初中毕业后他爸妈在广东站住了脚,买了房才又把他转到南方去上学,之后读大学也在南方。 “我初中的时候还给你写了好些信,你都没有回复,是没有收到吗?”甘清许问出他惦记好多年的问题,他在信里留了他学校的地址,租房的地址,还留了他爸妈的电话号,但都没有回应。 “我初中毕业后又给你寄了封信,里面有我现在居住的地址。”他补充说。 “我搬家了。”明酥很抱歉地说:“我小学毕业后我爸妈也调去中学教书,我们搬了家,初一的时候我又跳级,跳过初二升初三了,那时候时间挺紧张的,我周末暑假寒假都用来补课了,也没再回原来的家,不知道你给我寄信了。” 因为那个地址她大爹一家知道,村里也有其他人知道,到后来她小姑也知道了,她小姑去闹过吵过,她爸妈觉得对她影响不好,就跟朱局长商量调到隔壁县的学校去了。 家里拆迁本是发财的大喜事,但却因为钱闹散了一家人。明奶奶住的老屋是她跟明爷爷的,当时明伯文结婚是给他新建的房子,明仲夏结婚是凑钱在镇上买的房子,明爷爷的后事是明伯文负责,明奶奶的后事该有明仲夏负责。明爷爷去世后明奶奶要求单独住,老屋是她的,田地也由她种,当时两兄弟都没意见,明伯文还说老娘年纪轻,要弟弟多操心几十年,两个老人的房子和土地他不要,都给弟弟。 拆迁时按田产和房屋面积给拆迁费,落实到户主时才发现屋主是已经去世的明爷爷,就连田地也有一半是明爷爷的。十年前压根没有啥房屋产权证,就一张由队长写的地契,表明宅基地是谁谁家的。 房屋既然还是老娘的,那就轮不到全给了弟弟,明伯文在大额拆迁费面前跟兄弟撕破了脸,要让明奶奶把老屋平分,还把远嫁的妹子给撺掇了回来。 明奶奶硬气,哪个儿女都没分钱,拿着拆迁款去城里买了两套房,写她自己的名字,人跟了小儿子住,哪怕明酥小姑哭得像是死了娘,她也咬牙没漏出一分钱。 “你跟明溪还在联系吗?我在家里拆迁后跟他也没了联系。”明奶奶生大儿子气,明大爹觉得老娘跟小弟住就是要把房子给小弟,他觉得不公平,也生了老娘的气,搬走后也没了联系。之后她家再次搬家,应该也是没联系她大爹的。 “没,他初中不是在镇上读的,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甘清许摇头,他完全没想过禾苗跟小溪两家会闹出这样的变故,甚至会断了联系。明溪爸以前很喜欢禾苗的,他记得禾苗转学后明溪爸还在村里很骄傲地炫耀他侄女脑袋聪明,他们老明家要出金凤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旧的回忆到此为止,抛下一批情感累赘,恭喜明奶奶成旅游老达人。 第69章 069 阿许跟着明酥在她的动物诊所帮了半下午的忙, 诊所里除了养伤的狸花猫还有两头摔断腿的山羊。 “这房子不是你买别人的现房?”甘清许手扶后院的板栗树,树干比他大腿还要粗,生长年数应该是有一二十年了, 但房子砖瓦都还是新的。而且这棵板栗树枝繁叶茂, 枝条都凑到屋檐了,如果不是新砌的房子,原主人应该不会放任板栗树野蛮生长。 “我去年春天买地直接盖的,我看中了外边的几棵古树,刚好这里也有野板栗树, 我就选了这儿盖房,把板栗树也围了进来。”明酥把铲羊粪的铁锹放在后门,走过来说:“夏天的时候我这个小院挺清凉的, 到时候你有空可以来我这边玩。” 研究生还没毕业她就决定留下定居几年,一直在寻找合适的地方, 前年她奶来这边旅游,回去给她说这边的的古树年岁长,很有看头。 不仅有看头还有用处,现在外面的榕树成了猫头鹰的白日栖息所, 院内的板栗树是他们的夜间畅聊的茶话厅,也是褐耳黑翅、细眼大壮他们这些老资历警察传授办案经验的课堂。 明酥夜间睡醒了也会搬个板凳坐在树下听听鹰老师讲课。 “去年秋天, 这棵树上的板栗都是猫头鹰给我摘下来的, 他们夜间无聊就会比赛摘板栗球打发时间。” “真好。”甘清许仰头看,被树叶缝隙里撒下的阳光刺了眼睛,“难怪我走在榕树底下不见鸟叫虫鸣, 都被褐耳黑翅赶走了吧。” 好舒坦的生活, 在这么好的环境里过简单快乐的日子,难怪禾苗眼里的神采仍然耀眼。 “晚上留下来吧, 我给你介绍我的鹰朋友们。”明酥看他对褐耳黑翅挺念念不忘的,再次邀请他留宿做客,笑说:“按照人类的辈分的算,褐耳黑翅都当上鹰祖宗了,六代同堂。” “好福气!”阿许惊讶,不过想想也对,猫头鹰破壳的第二年就可以□□繁衍了。他是挺想见见褐耳黑翅的。他查过资料,据现有的记载,中型猫头鹰的寿命在20年左右,禾苗又是动物医生,有她照料,褐耳黑翅的寿命应该更长一点。 “我还有实习任务,哪能夜不归宿,下次我休息了再过来住两天。”明奶奶不在家,家里又只有禾苗一个姑娘,他要是晚上住她家里,免不了有人谈闲话。 阿许看了明酥一眼,又急忙垂下眼皮,他长大后就没跟同龄姑娘深入接触过,一想到天黑后家里就两个人,拘谨感已经提前箍住了他。 “我要回去了,回去晚了同学们会担心。”他看了看天色,主动告辞。 “等会儿我骑摩托送你回去,阿许,你会骑摩托吗?” “我会开我家的货车。” 那就是不会骑了,明酥笑,“学不学骑摩托?姐姐教你。” 阿许噎了一下,年龄上还真是姐姐,但他没应声,什么姐姐弟弟,又没血缘关系。 “明奶奶啥时候回来?”他别扭地转移话题。 “三五天吧,玩高兴了可能还要再延个几天。你有没有联系方式?给我留一个?” “暂时没有,不过我住的地方有固定电话,回去了我打给你。”前段时间他摔了一跤,把摄像机的镜头摔坏了,手机也摔毁了,先补了镜头,没余钱再去买诺基亚。 “好。”明酥应了一声,一时没想到再说什么,气氛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噗!”两人对视一眼,耸肩一笑,阿许也不知道还可以聊什么,故意打趣:“明医生,可以下班了吗?可以送我回去了吗?” “看出你想考验我的车技了。”明酥进屋抓起钥匙,跟在男生后面往出走,她的摩托就停在榕树下面。 “阿许,你多高?”她暗暗比划了一下,阿许的腿还挺好看的。 “一米八二。” “真高。” 甘清许忍不住扯了下嘴角。 摩托车轰的一下被踹响,甘清许坐上后座了脑海里还有禾苗飒爽踹启动杆的余影,他低头看前方姑娘的细腰,手只是抬起来就像烫了一下,慌忙握住后方的支架,胯-部也往后挪一截。 他有些后悔让明酥送他回去了。 “你坐好了?” “嗯。” 明酥回头,就看他快要坐到后货架上去了。 “你可别把我的藤箱挤扁了,那时猫头鹰的座位。”明酥垂眼往他腿上拍一巴掌,感受到软软的回弹,心想这人看着瘦,身上还挺有肉。 “往前坐,路不好,我别把你摔下去了。”她催促。 “嗯?噢。”他默默往前挪了一点,确定不会挤压到藤箱,才说:“我第一次坐摩托,你骑慢一点。” 摩托启动,阿许紧紧捏住后货架,眼睛盯着专心骑车姑娘的头顶,大腿上似乎还有被拍打的后劲,酥酥麻麻的。 甘清许觉得他不对劲儿,他放假的时候有时候心血来潮会蹬个小三轮从家里拿菜去摆摊,称重递袋的时候难免会触碰到买菜的女性,但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像是触电了似的。 “阿许,是这里吧?”摩托骤停,甘清许往前蹭了一下才回身。 “不好意思,嗑到你头了吧?” “我头倒是没事,你下巴咋样?”明酥凑近他,扯住他捂着下巴的手,捏着他下巴仔细检查。 “还好没破皮,骨头没事吧?我捏着疼不疼?” 说话的时候,湿润温热的口风吹在他的脖子上,甘清许喉头发紧,脖子上像是爬了千百只蚂蚁。他匆忙挥掉捏他下巴的手,语气慌乱道:“我没事,骨头也没事。” “对不起啊,我自己骑车习惯了,喜欢骤停骤疾带来的推背感,一时没考虑到你,我下次注意。”明酥诚恳道歉。 “没事没事,我又不是玻璃娃娃,哪会碰一下就碎了折了。”甘清许感觉耳朵还在升温,他怕被看出不对劲,趁着挠头的机会捂住右耳,左侧头挡住左耳,望向前方的实验区,问:“要不要进去坐坐?” “改天吧,天色不早了。” “那你路上小心点。”甘清许抬起左手,看了下时间,心里估算了下,说:“一个小时后我给你打电话?” “打电话干啥?”明酥疑惑,有啥话不能当面说。 “我得确认你安全到家了。” 明酥撸起袖子,捏紧拳头展示她的肱二头肌,笑意盈盈地炫耀:“姐姐我练过,只有我打别人的份儿,就算有拦路打劫的,也是我打劫他,你别担心我。”明酥含蓄地扫了下他的细条身,心想就是有不长眼的要打劫,也是打劫他这细皮嫩肉的小伙儿。 “……我是担心你骑车不安全。” “那你可把心放回肚子里,我从摸摩托到现在,就没摔过碰过,教我的师父都比不过我。” 阿许:“……”她一再跳级,学业不应该是非常紧张吗?咋感觉是去混社会了?练过武,还有学车师父! “那你要不要我联系方式了?” “那肯定要啊。” “那不就得了,我一个小时之后给你打电话。”甘清许怕她又说出让他惊掉下巴的话,匆忙摆大步跑开,有一段距离了才停脚回头摆手让她回家。 “阿许!” 甘清许心头不妙,转头一看果然是赵林。“你咋在这儿?”他问。 “等你啊,我担心你走错路再找不回来了。”赵林正经不过两秒,嘿嘿笑道:”兄弟你厉害啊,一天不到你就跟靓妹处好关系了,还让她送你回来。” “被你说中了,她就是我小时候的朋友,她叫明酥,你别靓妹靓妹的喊,不正经。” “嘁,靓妹咋不正经了?” 甘清许就是不许,可能是他搬去广东的时候年纪大了,始终不习惯当地人一口一个靓妹。 “你可以喊她明酥。”他坚持道。 “行呗。”赵林无所谓一个称呼,他反而更好奇这碰巧的相认,非要让阿许给他讲讲。 “妹妹还是个天才少女!22岁就已经研究生毕业了?”赵林惊呼,但得知天才少女蜗居在小镇上开了家动物诊所,又唏嘘叹气,觉得可惜了,浪费了天赋。 “她已经毕业一年了。”阿许话里不乏炫耀。 赵林更可惜,同时还自怜道:“妹妹有天赋不用,给我多好。”再有几个月他就二十四了,大学还没毕业。 “你们村的孩子天生的脑瓜子好还是咋回事?你才满21岁,都比我小了快三岁了。” “明酥又没糟蹋她的天赋,你别一副伤仲永的语气,她是学有所用,甘于吃苦,如果不是她在这儿开个动物诊所,这附近村民的家畜生病受伤了谁治?”甘清许不忿禾苗遭到贬低,毕业后都是打工拿工资的,禾苗聪明,直接开诊所当老板,哪值得别人来可惜她。 “啧啧,你看你这护犊子的样子,要吃人啊?给给给,你咬一口,我从地里回来洗手了的。”赵林抬手往他嘴上堵。 “我只吃畜牲肉。” “你狠。”赵林愤然收回手。 * 明酥到家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她还没靠近榕树,一只猫头鹰就展翅飞了过来,稳稳落在藤箱上。 “褐耳校长,睡醒了啊。”明酥把车停回老位置,跟藤箱上的鹰打招呼,同时伸手接住扑棱着小翅膀落下的小鹰。 “我醒没醒你不知道?”褐耳还是那副腔调,他高昂着头,问:“白天我听你唤那男人为阿许,是我认识的那个阿许?” “是他,你认出他了怎么没出声打招呼?”明酥手上给小鹰挠痒痒,还在侧耳听树上的鹰鹰们吵嘴。 褐耳耳羽立马抖了起来,他敛了敛翅膀,一副抖擞模样,嘴上却贱兮兮地说:“我可不去打扰你的好事,你今天话密的像连珠炮,吵得我睡不着,咋了?”他突然大舌头起来,怪腔怪调地问:“你终于找到有感觉的男人了?” 这时黑翅跟细眼也从树上飞了下来,落在皮垫上,好奇地瞅着她。 “没有。”明酥否认,“只是久别的朋友相逢高兴罢了。” 细眼突然眯眼,她眼羽特殊,一眯眼就一副嘲讽模样,她不爽的时候最喜欢用这个模样来表达她的不屑。 “单身二十二年的老鹰了,爽快点,别挑三拣四的了,有感觉就上,你不一直说要找个有感觉的男人,我看你今天就很有感觉。一整天不停的叨叨,嘴皮子磨破了没?” 明酥沉默,她大学毕业后,有次她妈谈到找男朋友的事被褐耳听到,从那以后她就开始被猫头鹰催婚,但凡遇个陌生男人,都争前恐后地帮她拉红线。 用他们的话说,他们都当上老祖宗了,她还是孤苦伶仃的单身处鹰,实在让鹰操心。 作者有话要说: 明酥:谁有我悲催,年纪轻轻天天被鹰盯着催婚 第70章 070 解救明酥的是一通电话, 她以为是阿许打来的,心里还嘀咕着一个小时还没到吧,拿出来一看是熟悉的号码, 平静地接通:“喂?要出任务了?” “鱼咬钩了, 近几日收网,派几只鹰警察来盯梢。” “我也去?“ “你可以来。” “好,天黑之后我过去。” 挂断电话后她看了下时间,离六点半还有十几分钟,她问面前等她回复的鹰:“工作来了, 我要带走五只鹰警察。三位校长,你们谁跟着一起过去?” “上次是我去的,这次轮到细眼和大壮了。”黑翅喊了声还在树上忙活幼鹰的大壮, “大壮,来任务了, 这次是你去还是细眼去?” “我去。”细眼先声夺人,她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喜欢带仔,她心里琢磨着一来一回的这段时间可以躲过鹰崽子不懂事的时期。她立马飞站到车头上,跟禾苗并排而立。 “那我下次去。”大壮说。 明酥上大学是在沪市, 猫头鹰们都不甚喜欢都市里的喧哗,刚好工作地点逐步稳定在滇南, 他们就拖家带口的都在深山里定居了。明酥研究生考到这边来之后, 才把一大群猫头鹰聚在了一起,负责传达出差消息的大刘警官也能调去了一线岗位。 明酥读大学的时候闲暇时间富裕,那时除了固定的专业课, 她还去同城警校当插班生, 她给阿许说的会武就是在警校里学的。从去年毕业后,她也尝试着参与人鹰合作的案子, 现场去指挥猫头鹰盯梢,就是因为有时派出的鹰警察过多,仅凭电话翻译会有信息错漏的时候。 “繁花,绿叶,明年,大黄爪,黑羽。”褐耳飞上树点名,问:“轮到你们出差了是吧?” “终于轮到我了,我闲得就快拔毛了。”繁花是只腔调很温柔的雌鹰,但她做事尤其泼辣,完美继承了她母小黄爪的作风。 绿叶是明日的外孙女,黑羽是去前年新引进的野生猫头鹰,其实就是褐耳黑翅鹰群里的压寨女婿,先是被美色引诱,后是向美食屈服。 像他这样的野鹰有不少,如今都在大榕树上安居落户了,独居鹰渐渐适应了群居生活,不出公差的时候就在家育儿。 明酥几次三番地拿出手机看时间,在六点半的时候如约听到了铃声响,她笑了一声,刚想接通,察觉到无数视线压在她身上,她回头看紧盯她的鹰鹰们,若无其事地摆了下手,说:“今天的老鼠还没吃是吧?你们去逮老鼠,我也去填个肚子,吃完饭我们就出发。” “喂?是阿许吗?对,我已经到家好一会儿了……” “看吧,我就说她有问题,她还嘴硬不承认。”细眼凑到黑翅身边窃窃私语。 “就她那道行还想瞒住我们这些老祖宗?”黑翅不屑地咕了一声,“我们啥没见过?她那哄骗人的话也就骗骗自己,都是人家玩剩下的了。” 大壮总算摆脱了叽叽喳喳要让他主持公道的小鹰,蓬乱着一身羽毛飞了下来,插嘴说:“就才见面一天罢了,哪会这么快动心?而且我看那小子身子板单薄了点,抗不住禾苗一顿揍。要我说还是小秦警官最适合禾苗,那一身的腱子肉,把我名字让给他都名副其实。” “禾苗喜欢长得俏的。”褐耳也觉得小秦警官身板壮,但奈何禾苗说不喜欢有大坨肌肉的男人。 “中看不中用。”大壮哼道:“禾苗眼光不行。” “来赌一把?”细眼跃跃欲试道:“我就赌禾苗会跟阿许在一起,你们呢?” “赌什么?”黑翅先问。 “两天带仔玩的任务。” “大壮呢?你赌不赌?”黑翅先问大壮。 大壮眯眼,考虑到小秦警官跟禾苗已经认识三年了,经常在一起对打,他狠了狠心,押宝小秦警官。 “我跟细眼一样,选阿许。”黑翅说完又示意褐耳,问他的意见。 “那我……” “选小秦警官。”大壮鼓动,他也被带鹰仔给磨怕了,想找个同伴分担一下。 “你听我的,小秦警官更靠谱,更适合禾苗,你想啊,就他那身板,过春天的时候肯定有使不完的劲儿。”大壮继续敲边鼓。 “什么使不完的劲儿?”明酥端一碗面条出来,只听到了后面几个字。 “没啥没啥。”四只鹰异口同声。 细眼探头,看禾苗碗里连点油花都没有,嫌弃地扭过头,抬翅膀说:“走,逮老鼠去,我去看看还有没有笨蛋再把到嘴的老鼠给放跑了。” 终究是一个巢里睡出来的,细眼不想大壮背巨额赌债,语速极快地说:“都赖褐耳迟迟不做决定,差点被禾苗晓得了。有啥好犹豫的?既然你做不了选择,那就跟大壮一队算了,你要是输了就帮你媳妇值班。” “那也行。” 黑翅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他堵了回来。 这时候他倒是反应快了。。 “哎,你俩为啥会觉得禾苗跟阿许那小白脸能成一对儿?”大壮还是不明白。 “性子温和,说话声音好听。”细眼说。 黑翅回想了下阿许小时候的长相,补充道:“长相好,有爱心,人大方。” 大壮想到禾苗昨天抱回来的断腿野猫,不可否认阿许是挺有爱心的,对动物好的人性格和善。 他隐隐有些不安,好似压错宝了。 “我们走了,褐耳黑翅大壮你们好好看家啊,还有,看管好小鹰,大鹰要是想出去玩,每隔两天回来一次,交代离去的方向。”明酥坐摩托上支着腿细心交代。 真是天道好轮回,褐耳黑翅年轻的时候只负责生蛋孵蛋,破壳了就扔给她养,现在老了退休了成了幼儿园的院长兼保育员,顺便还充当老师和保镖。鹰群里鹰多了之后需要头领教他们规矩,年纪最长经验最丰富的四只鹰就退了下来,把机会让给年轻鹰。但每次出任务的鹰多了就需要派出一个老将压阵。 明酥就是怕再被四只鹰算计养幼鹰才找机会脱身的,她觉得所谓的“老将压阵”也是褐耳他们出门放风的理由,最初是真的为了压阵,但大小黄爪和年月日,以及他们下一代的鹰都是有经验的老将,早就不需要压阵的了。 阿许被告知明酥有生意要出门几天,他也安分下来,不再琢磨着找理由溜出去玩。 “吃饭了。”阿许听到外面有人吆喝了一声,他换下下地穿的衣裳和鞋,用香皂洗干净手,擦把脸才出门。 “阿许快点,今天中午有腊排骨炖豆角,还有嫩荷兰豆,说是实验棚里采摘的。” “谢了。”阿许接过赵林递给他的米饭,坐下挟了一根排骨,肉有嚼劲,不似鲜猪肉肉质松散,但肉丝又不卡牙缝。 “喝点汤,汤也好喝。”他舀勺汤递给赵林,阿许发现赵林这人嘴巴烦人,但也有烦人的好处,怼人的时候把人噎得没还嘴的机会。下地的时候肯下苦力,被晒得直淌汗也不叫苦不罢工,最重要的是对他热情。 受了人家的相帮,阿许之前想远离他的想法也逐渐瓦解。 “赵林,你待会儿有没有事?” “没事,咋了?”赵林嘴里含的还有排骨,含糊不清地问。 “腊排骨挺好吃的,你陪我去跟村民买几根,我要给我爸妈寄回去,再有几天明酥奶奶要回来了,我去她家也要带点东西。”阿许一眼不错地看着他,果然见他又露出贼兮兮的笑—— “去贿赂长辈,想走捷径是吧?” “赵林,明酥是我朋友,我俩现在就是久别重逢的朋友,别说我跟她清清白白的,就是将来有点啥,那我肯定是认真的,我不希望她在我朋友那里被不怀好意的调侃,我真的听着不舒服。” 赵林收敛了神色,讪讪点头,“好,我以后不说了。” “ 不单单是明酥,你也别用这种语气去谈论别的女生,不礼貌。”甘清许正经道,他不明白赵林为啥会有这种行为习惯,挺猥琐的。 “习惯习惯。”赵林不自在地搓把脸,他高中的时候混过一段时间,那时候也没别的其他事好玩,就跟着混混一起语言调戏年轻女孩,一遇到男女异常的关系了就忍不住起哄。 “我没注意,以后我尽量该改。”赵林承诺,之前在学校的时候,起哄寝室里有女朋友的哥们,没见他不高兴过。不过那个哥们大二的时候调寝了,之后关系也淡了。 现在想想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他起哄的原因。 “可要改,没女生会喜欢你这个调调,跟个二流子一样。”甘清许直言不讳。 赵林脸发烧,不好意思说话就埋头吃饭。 * 明酥穿着一身男装,短发箍在帽子下,还带了口罩,警察出动去收网的时候她就留在据点,手机还在跟大刘警官连线,他那边有鹰跟着。 月亮一点点隐进云层,山里的光线更暗了,她听到手机里面间断的“举起手来……蹲下……”接着一声枪响,不知道是哪边开枪了,之后就陷入了一片混乱。 “细眼,警戒,把好关,别让漏网之鱼跑了。” “这个我们熟悉。”细眼应了一声,把话传给树冠里蹲着的鹰,繁花跟绿叶飞上最高的树梢上揽大局,另外三只鹰则落在房顶或是电线杆上,盯着容易藏人的死角。细眼则是还守着大刘,等着人类下一步指令。 枪响混杂着人的惊喊,树林里的飞鸟都惊飞了出来,诡异的猫头鹰叫也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这么多年人鹰谨慎的配合,猫头鹰没有过伤亡。 混乱持续到天亮才平静下来,猫头鹰先行离开,明酥的任务也算结束了。但这次因为有枪战,她安顿好猫头鹰没急着去休息,又等了一个小时,总算有说话声了。 “高队,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小秦的肩膀被流弹擦伤了,你帮忙上点药。”说话的中年男人神情松懈下来,也有了拉媒保纤的心思,把寡言的小伙儿往前一推,玩笑道:“小禾,你就拿他当牛治。” “好嘞。”明兽医一点不打怵,颔首示意“黑牛”脱衣服。 “忍着点啊,我要用酒精棉给你擦伤口了。” “我不怕疼。”秦警官绷紧了手臂,眼睛忍不住盯着她的耳朵看,细数她耳边的绒毛。察觉有视线也盯着他,回头一眼就看到树上有只鹰眯眼目光灼灼地逼向他,像是发现了他不可告人的心思。 小秦警官认识这只鹰,因为它独特的眼纹,眯眼的时候像是在骂人。 “细眼,你还没睡?”他有些气虚的和声说话,想要跟猫头鹰搞好关系。 细眼不理他,眼不眨地盯着他,以防他搞小动作。 作者有话要说: 细眼:我不能输! 第71章 071 残局有专业人员收拾, 明酥在给秦警官清理好伤口,敷了药后进屋睡了一觉,醒来后已经快到中午。 她洗把脸, 出门的时候正好跟擦枪的小秦警官对上眼, 明酥瞟了下他的右臂,淡淡地问:“不怕拉扯到伤口?” “这不是有你在,伤口崩开了再包扎就是了。”秦宵眼有意玩笑拉进关系,但看她神色不变,无奈改口:“我注意着在, 动作幅度很轻。” “嗯,注意点比较好,天气转热了, 伤口久不愈合容易发炎。”明酥看了眼树上栖息的猫头鹰,问:“高队呢?” “整理资料。” 整理资料是审问抓获的毒/贩/子的代称, 明酥听高队在忙,止步又转回来,对面前的人说:“我要走了,等高队空闲了你帮忙给说一声。” “不吃了饭再走?” 明酥摆手, “我现在没胃口,等饿了吃几块儿饼干先填巴填巴, 留着肚子回去吃好的。” 秦宵垂臂靠在树上, 看明酥拿背篓出来,咕了两声,树上的猫头鹰就一个接一个落进背篓里。 “走了啊。” “好, 下次再见。” 这次明酥没接腔, 她出去后又碰到了回来的其他人,忙着跟他们打招呼。 “腿断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中年男人缓步走了过来。 秦宵疑惑看他,晃了晃胳膊,意思说只有胳膊被擦伤了,腿没事。 “我还以为你伤的是腿不是胳膊。”男人恨铁不成钢,追姑娘你不殷勤点到哪儿娶媳妇去。 “你送送啊,你站这里目送,就是把眼睛给瞅瞎了人家姑娘也没感受到你的诚意。” “老师你不懂,明酥不喜欢被缠着。” “你缠过?” 秦宵摇头,但是他能发现明酥跟他说话擦不起火花,每当有人把他跟她玩笑凑对的时候她都不高兴,这种情况他何必再凑上去讨冷脸,惹人嫌。 “烈女怕缠郎,你态度殷勤点,每次见面送个花,喂鹰的时候去搭个手,像这受伤了你要会叫苦叫疼,一来二去不就有话聊了。”男人指点说:“你要做出有追求意味的动作,光我们给你使劲有啥用?人家要看的是你的表现。” “那明酥下次来了我按你教我的。” “主动点,别像个磨盘似的,不拨不动。“男人摇头,秦宵作战能力非常不错,这男女关系方面咋像块儿死面馒头,死活不透气。真是还不如那猫头鹰,猫头鹰求偶还会唱歌跳舞表现自己。 明酥的摩托放在另一个村的一个大娘家里,这个大娘是普缘他妈,普缘的父亲也是位警察,早些年牺牲了。 “明酥采草药回来?没磕着碰着吧?” “好着呢大娘,我给你买的药用着有效果吗?” “有用,我膝盖好多了,能出去走两圈了。”普大娘年轻的时候劳动强度过大,膝盖关节磨损严重,老了就使不上力了,站不起来。 “那你用完了让普缘给我说,我托我师姐再寄几瓶。”明酥推摩托出来,跟晒太阳打叶子牌的村民打个招呼,“大娘,我走了啊。” “留家里吃个饭。” “不了不了,天晚赶路不安全,我趁着日头还没落山得赶紧回去。” “缘子他妈,缘子还没追上这姑娘?”摩托声跑远了,打叶子牌的人问。 “还在追,还在追。”普大娘知晓明酥的工作不是表明上那么简单,但至于做什么她不清楚,她儿子也不让问,她也乐意打马虎眼,“人家姑娘家里条件好,开的动物诊所估摸着也就是玩玩,说不准今年明年还是后年就回大城市里去了。” 她这话一说,原本有点心动的婶子婆子立马歇了做媒的心思。 道路曲折,太阳落山的时候明酥还在路上,细眼跟繁花还有大黄爪他们顶开背篓上的盖子飞了出来。细眼站在摩托后方,怕被风吹走还躲在明酥背后,让她帮忙挡风,其他的五只鹰则是飞在上空说要给明酥指路。 “禾苗,我跟你说,我用我旁观无数段恋爱的经验告诉你,小秦警官不是良缘,他不体贴不浪漫,你别眼瞎看中了他。”细眼头贴在明酥腰部,侧着脖子大声喊。 “你还懂这些?”明酥咂嘴,细眼跟大壮就是鹰界的奇葩,春天的时候如胶似漆,发情期一过立马散伙,两口子各住各的,竟然也相安无事过了这么多年。明酥有点不相信她的经验,她口中的良缘,浪漫和体贴似乎显得也有些不靠谱。 “懂,我旁观了很多人类、鹰类的爱情,你听我的准没错。小秦警官跟大刘警官是一样的,都不顾家,而且心大,你要是跟他在一起,以后肯定是你照顾他。”说到这儿,细眼嫌弃地嘎了一声,“就你只会煮个面条的厨艺,还是别糟蹋人家了,煮个白水蛋,十次有七次剥开壳蛋黄还是稀的。”总是急急躁躁的,细眼就纳闷了,煮蛋烧的是柴又不是钱,至于要抠着省着?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明酥头疼,她奶她妈都不数落她,但细眼动不动就嫌弃她。可怕的是鹰记性还好,三五年前的事她都能翻出来念叨。 太可怕了,明酥立马投降,应和道:“你看人的眼光十分精准,我不喜欢小秦警官那样的。” “那你喜欢阿许这样的?”细眼趁机套取信息。 “我不了解他哎。”明酥也没藏着掖着,她摸了摸下巴,坦白道:“不过我挺喜欢他的皮相的。”明酥眯眼,回想见面的那两次他都干干净净的,她对他头发最为意动,清清爽爽的,风一吹,发丝飘动,在阳光下只见黑亮的光泽不见油光。她好几次都想上手揉一把。 真造孽,她竟然对久别重逢的弟弟心动了,并且还单单是图他的样貌。 “我真不是人。”她骂道。 “你生来就不是人。”细眼不屑,装啥正经人呐,都快成观看小黄片的熟客了。 “禾苗你还挺虚伪的,发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有啥好遮遮掩掩的。我这个榜样就立在你面前,你多跟我学学,想过春天你就直接说,行就上,不行再换人。” 明酥闷笑,不仅词汇量大还挺会王婆卖瓜的,不愧是听过课的鹰。 搬到城里之后,细眼跟大壮发现九只鹰里就她跟大壮听不懂人话,一时发愤图强搬去了学校的小树林,夜里站窗户外面陪明酥上自习,周末又强压着明酥给开小灶补课,四年下来成了最有学问的鹰鹰。 “真的呀小禾苗,你都这么大了还没尝到过春天的滋味,别再假矜持了,有感觉就上。你去问褐耳问大壮,要不喊黑羽下来,他们哪个不是看到有感觉的鹰了就立马又唱又跳的。主动点,别怂。”细眼恨不得替明酥长嘴去求偶,真的,她对她的儿女都没这么操心过。 怕明酥当人太久没了鹰的胆气,细眼殷殷诱惑说:“人类不像我们鹰只有春天才发情,你跟阿许在一起后日日夜夜都能叠在床上……” “停停停,别搞黄色啊,我还是个单纯的小姑娘。”明酥赶紧打断,这有性/生活的鹰可真不讲究,天黑就开黄腔。 “你大学的时候在电脑上看嗯嗯啊啊的片儿我都知道了。” 一个急刹,细眼被甩了出去,在落地之前展开翅膀又飞了回来。 明酥羞红了脸,她也不走了,腿支着摩托质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心里又想别是诈她的吧? “你别诬陷我,我可没有。”她试图咬死不承认。 “你大二那年夏天,你爸妈回你姥家了,你晚上一个人在家看那嗯嗯啊啊的片儿,你虽然把窗关了,窗帘也拉上了,但褐耳跟黑翅熟悉那声音,就是你们人类喜欢钻被窝里干的事。”细眼站摩托车头上,抬翅膀指着她提醒:“就你刚买电脑那会儿,想起来了吧?” 这时大黄爪跟明年还有繁花他们转了回来,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禾苗瞅。 明酥羞死了,她一直以为这事没人知道。那时候大学宿舍里有学姐晚上讲那种事,她当鹰的时候也只偷看过开头,听过声音,但没见过真枪实弹,所以就在网上找了资源…… 她记得那个暑假她特别上瘾来着!!! “坐回去,我们要回家了。”天气是转暖了,今晚好热啊,明酥扯下包头的布巾让风给她烫到要冒烟的头脸降温。 “我就是好奇。”她小声解释。 “你承认了?”细眼暗想禾苗还是不够好奇,旁观哪有实战解渴。 “这事有多少鹰知道?” “应该都听说过吧,黑翅不让我们打扰你,我们就回去讨论了。” “……”明酥咬紧牙,猫头鹰眼里的色胚形象可算是有实物可参考了。 可不就是天道好轮回,她当鹰的时候偷看人类激情舌吻,她当人了又被鹰偷看观摩小黄片。 明酥琢磨她当鹰的时候还做过哪些缺德事,是到了要预防的时候了。 眼见要家了,细眼还没忘她最初的目的—— “所以,禾苗你啥时候去找阿许坦白啊?” “坦白啥啊,我都不了解他,人跟鹰不一样,不能乱搞的。”明酥苦恼,她就是见了阿许会有心跳加快的感觉,被这么多鹰轮番催也要催的心如止水了。 “那你就去了解啊,他有事来不了你就过去找他,主动点,殷勤点,别像个电线杆子一样杵着不动。你心动吧?心动就去行动,女追男一点都不掉面儿。”细眼只差手把手教了,她懊悔啊,要知道这么费心,她该把赌注搞大点。 亏了亏了。 黑翅听了明年的转述也奔了过来,热情授课:“细眼说的对,看中了就要主动出手,这方面我比细眼有经验,你听我给你支招。”她叽叽喳喳一番,回头看褐耳在打听这次出的任务,窃喜地悄声说:“你听我的保准没错,褐耳就是这样被我搞到手的,耍耍心眼设计他,让他先主动表明心意。” 细眼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还是她太嫩了,当年输在黑翅手里也是值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秦警官:我被骂是磨盘,是死面馒头。 明酥:巧了嘛不是,我被嫌弃是电线杆子。 鹰鹰们:为了禾苗的爱情,心累的掉了一把毛。 阿许:感谢红娘猫头鹰们押宝选我,感谢我的爸妈给了我一副好皮相(乖巧坐等来算计我.jpg) 第72章 072 明酥正高一声低一声跟黑翅说话, 没注意什么时候家里的门打开了,直到一束光线射了过来—— “禾苗,回来了咋不进屋?” “奶, 你回来了?啥时候回来的?黑翅她也没提醒我。”明酥拽住黑翅让她抓紧车把, 细眼自觉站回后座,她启动摩托往屋里骑。 “奶你让开。” “你慢着点。” 两人同时开口。 “奶,你啥时候回来的?”进屋了明酥又问,下了摩托直奔厨房,哪怕她奶是今天晚上回来的, 厨房里一定会有给她准备的饭菜。 “昨儿上午到的。”明奶奶坐到灶门口去点火热饭菜,嘱咐说:“下次要不早点回来,要不就再留一夜明早再出发, 大晚上的,路上也没个人, 你要是出啥事都没人知道。” “没事……” “别又拿你会武会骑摩托来糊弄人”,明奶奶盯着她,看她一脸不服,继续斥道:“骑摩托就没出意外的?你爸妈跟我哪个不担心你骑摩托撞车的?” “肯定不会, 我有猫头鹰陪着,他们能预警能指路, 遇上坏人了还能打架。”而且她就是猫头鹰出生, 一点都不怕黑夜。不怂不怵,路上还没有人,路又是熟悉的, 她到哪去撞车去。 “我说一句你犟一句。” “咋又不说话了?” 明酥叹气, 老太太可真不好伺候。 “您不是说我出声就是在犟嘴嘛。” “你又气我,赶明儿我把你嫁出去。”明奶奶想怒又憋不住笑, 抬巴掌轻轻拍了一下,“我就不信你不明白该怎么说话。“ “怎么说话?比如“嗯,您说的对”、“好,我不赶夜路了”、“我听奶奶话”,是这样吗?“明酥捏着嗓子,细声细气地说话。 “少给我作怪。” “是,奶奶。”她继续柔着嗓子说。 明奶奶斜眼瞪,看锅里冒烟了,用草灰盖住火苗,拍拍手大步走出去,懒得跟这鬼丫头扯了。 明酥吐了吐舌头,揭开锅盖用抹布垫着端碗端盘出去,就见她奶在给办差回来的鹰切肉。 “别给多了,上午有人喂了的。”明酥挟了块儿豆腐血肠塞进嘴里,满足道:“还是我奶做饭好吃,奶你才出门十来天,我感觉像是十来年没吃过你炒的菜了。” “我见檐下的血肠少了两段,你炒了的?” “煮的。不怎么好吃,我总怀疑我没煮熟,然后就煮老了,有点发酸,还一戳就烂。” “你要找个会做饭的对象,不然你俩饿不死也是吃不到好东西。”明奶奶嫌弃,她怎么也想不通明酥做饭的手艺孬成这个样子,她爸妈做饭的滋味都不差,就是遗传也不该是这样啊。 说起对象,明酥立马想到了阿许。她睨了眼埋头吃肉的细眼,都怪她跟黑翅给她洗脑,这才几天呐,跟阿许也就正儿八经才相处了一天,她就完成了自我攻略。 该把红娘借给阿许的,让他来攻略她。 “奶,你还记得阿许吧?就我在明坡村一起玩的小伙伴,前几天我见到他了,他也来这儿了。”明酥边吃饭边说,眼睛不忘瞄向老太太,见她听到明坡村没变脸色,才继续说:“我还向他打听小溪了,可惜拆迁后他们两人也断了联系。” “甘唐元他儿子是吧?我记得他,你俩还一起被拐子抱走了。”明奶奶当没听到禾苗的后一句话,好奇道:“阿许咋也来这儿了?” “他来实习,他今年大学毕业,学的是农业,现在就在鹤峰实验种植区实习。” “他爸的手艺有人继承了。”明奶奶笑道,甘唐元当时是明坡村拆迁款最多的,人家也没被钱冲昏了头,买了房安置了孩子,立马又南下做生意去了。 “你有他手机号吧?等他休息了让他来家里玩,在家吃顿饭。他来家里来过吧?”看明酥点头,明奶奶又问:“领出去吃的饭?” “在顾大叔饭馆里吃的。” “我明天就给他打电话,明天正好周六,也不知道他休不休息。”明酥感觉肚子不饿了就不吃了,她端碗进厨房去洗,招呼奶奶说:“奶,不早了,你赶紧去睡,我洗个澡也去睡觉,没啥好忙的了。” 第二天一早,明酥是被阳光刺醒的,她睁眼一看,窗帘果然敞着,窗户也是开着的,窗边的书桌上也印了不少灰爪印,看来她睡后房里又有鹰来光顾了。 “禾苗,赶紧给阿许打电话。” 明酥抬头,就见细眼还蹲在板栗树冠里,“你咋没回榕树上去?就为了提醒我?”她不可思议道。 细眼哀愁地咕了一声,鹰老了,有心无力了,折腾不动了。 “春天还没过去,领居们太吵了。” 噢,明酥明白了。 “还燥啊?”明酥舀水洗脸,毛巾捂住脸时,她不害臊道:“那就是大壮不行?” “我俩半斤八两。” “他呢?还蹲在榕树上听墙脚刺激自己?” 细眼抖了抖尾巴,嘲讽道:“对,就拿你现在这样的嘴巴去对付阿许,保准比当年我跟大壮成事更快。” “……” “咋不说话?又打蔫了?” 明酥垂头,她身上像是穿了件护甲,在猫头鹰面前已经变成件烂布衫了,所以她能肆意开黄腔。 “我怂。”她毫无骨气地承认。 “先打电话。”第一步得先把人给招面前来,不然啥招都不好使。 明酥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拨出来电显示,还没打出去就感觉肩膀一沉,果然,细眼老师来指导了。 “喂?你好,我找甘清许,他在吗?” “甘清许,有你的电话。” “哎,来了。喂?明酥?明奶奶回来了?好,我现在就去。” “我去接你,你别徒步走过来,很累人的。”明酥急忙道。 “不累,我们种地也挺要力气的。”甘清许试图阻止,他哪能让女生包接包送啊。 “就这么说定了,你别乱跑,我现在就出门。”明酥说完立马挂电话,侧头看向右肩上的老师,询问道:“怎么样?还行吧?” “够热情。” 那就好,明酥也挺满意,她自得一笑,在细眼黑翅面前她是个菜鸡,但在阿许面前她的招式也是够用的。 “等阿许来了我自己发挥啊,你们别当场教学,会影响我真情实感的表达。”明酥嘱咐。 细眼点头,她看了眼禾苗,察觉到自己的路数可能不适合现有的局面,禾苗明显有黑翅办褐耳的作风,“姐姐”式的压制。 她得再观望观望。 “带我一起去吧,我想出门兜兜风散散心。” “不行,有观众我会拘束的。”明酥拒绝。 “大白天的你能干啥?”细眼率先扑棱到藤箱里,不是她瞧不起禾苗,人类真的挺含蓄的,亲个嘴儿都要害羞的埋对象怀里好一会儿。 明酥苦脸,这指导老师太不识趣了。 “奶,我去接阿许了,你有没有要买的?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回来。” “我都已经买回来了,你这就走啊?锅里还有稀饭,你喝一碗再去。” “我……” “喝!” “好嘞。”明酥识趣地服软,屁颠颠跑去厨房舀碗稀饭,当着老太太的面三口两口给灌进肚子,翻碗给奶奶看,收到一个白眼才笑嘻嘻抹嘴去洗碗。 “那我走了?” “路上慢点。” 摩托刚进镇,先遇到普缘,明酥停车打招呼:“普警官,那两只山羊的主人把羊领走了没?” “带回去了,那只狸花猫还在警局里养着。”普缘怪喜欢那只猫,想说养在警局算了,但这一片儿老鼠都快绝种了,只好作罢。 “你这是要去哪儿?” “接人,就你那天领过去的那男生,我朋友。” “噢噢。”普缘这才想起来那狸花猫是那男生救的,他瞥眼明酥,看到她的神色后瞬间觉得那笨猫不可爱了。 “那不耽误你上班了,我走了。” 普缘盯着刺过来的一股黑烟,咬牙说:“周六!周六!我啥时候周六还上班?” 他没盼头了,普缘心想。 “甘清许,你昨天早上不是才洗的头发,这咋又要洗头了?”蹲在池子边洗衣服的女生问。 “唔,头发出油了。”甘清许吱吱唔唔,他舀水倒盆里,跟开水瓶的水一兑,把当地用的茶枯粉也和进水里,仔仔细细揉出泡沫才打水冲干净。 等他拎瓶拎盆走了,洗衣服的两个女生对视一眼,先前说话的那女生嘻嘻笑道:“甘清许要是能成我男朋友,以后我洗头发就交给他了,就他刚刚那轻柔又仔细的动作,我都想借他手接我手腕上了,看着真舒服。” “别做梦了,我听赵林说他有个青梅也在这儿,早上找他的电话好似就那姑娘打来的。” “长的漂亮不?” “听说很俏丽。” “那我们赶紧洗,待会儿去看看。” 明酥到的时候就见甘清许穿着一新已经等在村口了,她先看向他头发,如之前那般蓬松清爽,她很喜欢。 甘清许注意到她的视线,心里确定了那日不是他的幻觉,禾苗真的很关注他的头发。心里不免窃喜,好在他又洗了次头发。 “这都是你的同学?”明酥下车,顺势盖上藤箱的盖子。 “对,这是赵林,你见过的,他是余庆阳,我们一个宿舍的……” “你们好啊,我叫明酥,是个动物医生,还能给人治个轻伤,你们在这边要是割着伤着了,都可以去找我,我就在丘沟镇,我要是有时间也可以来这边来。”明酥拍拍她的大摩托,笑说:“我有出行工具。” “很酷。” “我也觉得。”明酥对说很酷的那姑娘笑笑。 “走吧,明奶奶不还在家等着?”甘清许催,禾苗像是来交朋友似的,他有点不舒服,他跟班里的同学关系没那么亲近,他不想禾苗对他们特别热情。 “等等。”明酥看向柴垛旁说话的两男两女,笑问:“那个姑娘也是你同学吧?” “嗯,她叫郭阅。” 明酥走过去,打招呼说:“郭阅,你手上的手表好漂亮,在哪儿买的?我怪喜欢的,你介意我买个一样的吗?” “你是?” “我是甘清许的朋友,我叫明酥。” 郭阅打量明酥一眼,一改之前跟人说话的热情,冷淡道:“朋友送的,我也不知道在哪儿买的。” 明酥有些可惜的点头,借机跟另外三人都说了几句话才离开。 “禾苗,你喜欢郭阅的手表啊?等我回去了我帮你去商场找找。”甘清许迎着风说。 “阿许,跟郭阅说话是那三个人是这里的村民吗?”明酥没理啥手表不手表的,那只是她一个托词。 甘清许不懂她怎么问上那三个人了,皱眉说:“不是,就你给我打电话那天下午他们来的,不知道哪里来的,说是来打零工的,就住在我们宿舍附近的老乡家。”甘清许不知道该不该说,私下议论别人挺不好的,但见禾苗无端对他们感兴趣,还是悄声说:“我总觉得他们不是啥好人,特别喜欢往女同学堆里凑,身上还有股很奇怪的味道。” 毒品的味道,明酥也闻到了味儿。她最初是注意到他们的口音奇怪,她在语言方面有天赋,在滇西滇南混住了几年,又接触过高队他们抓回来的罪犯,第一感觉就是那三个人的口音偏向境外。所以借故走近,就闻到了味儿。 “阿许,我觉得你们种地还挺好玩的,我最近空闲,我打算明天过来租间房住一段时间,你欢不欢迎?”既能培养感情,还能顺便当卧底。 “你诊所不管了?” “最近生意差,而且我奶在家,有生意上门了她可以给我打电话。”明酥不知为何他还有些不乐意,难道女同学里有他心怡的姑娘? “我很久没接触同龄人了,想来松快一段时间,我奶也说我快变成老太太了,不好找对象。”她思考片刻,立马找个理由,而且理由还不是指向他,免得她以为她冲他来的。等她确定他要是有喜欢的姑娘了,她立马疏远他。 阿许瞬间有些失落,还有些焦急,他搓了搓被拍过的大腿,当时酥麻的感觉他还没忘记。 细眼躲在藤箱里,听了禾苗这凶猛的攻势直呼好家伙,一浪更比一浪高啊,就这攻势哪用得着老师指导? 受过教育的果真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阿许:我很纯情,撩了我就要对我负责。 预告预告,禾苗跟阿许在一起后本文就要走向完结了。 第73章 073 “明奶奶, 好些年不见了,你竟然都没啥变化。”阿许嘴甜道。 “哈哈,哪能没变, 老了不少, 脸上的褶子多的数不清了。”话是这么说,明奶奶还是高兴的合不拢嘴,眼睛眯成一条缝。 “不老,头发还黑油油的。” 明奶奶下意识抚头发,如今她最满意的就是满头黑发, 见到她的就没有不羡慕她头发的。 “我不操心,自然就老的慢。”她的确是不操心,不劳作不卖苦力, 不操心儿孙不操心钱,名下又有房。现在跟孙女住, 孙女每月还给她发工资,兴致来了就去旅游,再好不过的日子了。 三人进屋后,细眼从摩托后的藤箱里飞到树上, 挤到大壮身边,倾斜身子问黑翅:“这次看清楚阿许长啥样了吧?” “细皮嫩肉。”这是黑翅看清阿许脸后一印象。 “不中用。”大壮不看好, 唏嘘道:“禾苗不可能跟他在一起, 她洗脸就用凉水抹两把,跟这娃一比可就糙了。” “你懂个屁,禾苗那是健康美。”细眼仔细措词, 压低耳羽说:“我们小禾苗底子好, 不涂烟抹粉也好看。” 褐耳看了眼黑翅,见她耳羽压着, 一副不高兴的模样,他压根没敢开口,就怕说错话惹着她了会挨揍。 “褐耳,黑翅,来,下来,阿许还在念叨你俩。”明酥打断这几个八卦的闲话,见细眼垂头憋气,招手说:“细眼跟大壮也下来,我把你俩介绍给阿许。” 细眼立马就精神了,口是心非道:“看在你面子上,我就勉强去见见他好了。” 明酥瞥她一眼,给面子的没怼她。展开双臂搂住四只鹰,转身就见阿许不知啥时候走了出来。 “这是?” “你看看还分不分得清褐耳跟黑翅。” 阿许首先排除掉眼羽狭长的鹰,而后看耳羽,注意到不停抖动耳羽的那只鹰,它的耳羽明显颜色较深,他含笑道:“这个就是褐耳了。”找到褐耳也就找到黑翅了,往年它就很黏媳妇。 “褐耳旁边的就是黑翅吧。”他肯定道。 “没猜错。”明酥把褐耳黑翅递过去,抬了抬胳膊,介绍说:“这个是细眼,这个是大壮,也是明坡村后山的原住居民。” “你们好,老乡。”阿许故作正经地伸手,原本也只是打趣,没想到它们还真探爪了! “真是个讲究人。”细眼弯爪握住阿许是手指,满意道:“小伙子,我更看好你了。” 明酥注意到阿许飘来的求翻译眼神,清了清嗓子,选择性地说:“细眼夸你是讲究人。” “它也是只讲究鹰,它听得懂我的话吗?”看明酥点头,阿许咬字清晰道:“细眼,你眼睛长得真漂亮。” “你真有眼光。”细眼毫不谦虚。 大壮眼见细眼都要悠悠飘起来了,爪上使力,微微用爪尖抠了一下,在小白脸扭过头时,阴阳怪气道:“见好就收啊,别得寸进尺。” “你叫大壮是吧?鹰如其名,体型很不错啊,你飞行一定很矫健。”阿许不偏不倚的两只鹰都夸。 “拍马屁我也不看好你。”大壮嘀咕。 明酥:“……” “进屋吧。”她心累,得亏阿许学鹰语没成功,这但凡学了点皮毛,吓也给吓跑了。这么些“岳父岳母”式的考察,谁瞎了眼敢赴火海。 明奶奶注意到院内的两人四鹰,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阿许暗暗瞥了禾苗不下三次,禾苗也难得不停捋头发,这是两人都有了那心思? “阿许,你这毕业了是继续读书还是回家帮你爸妈做事啊?”明奶奶突然出声。 甘清许下意识先看向禾苗,见她也好奇看过来,他有些不安地抿了抿唇,吸了口气,含糊地说:“还没确定,我现在有了点想法,想独自干几年,过段时间我回去跟我爸谈谈。”他不喜欢研究所的工作,也就没读研的打算,家里不缺钱,又有家业,他也没必要选择不喜欢的工作。 没来滇西之前,他还没明确的目标,现在有了,就是需要他老爹的投资。 “年轻的小伙子不怕有想法,就怕没想法。”明奶奶看了眼禾苗,笑说:“就像禾苗,她有本事哪儿都能去,这儿住厌了还能往城里跑。她学问好,到哪儿去都不愁会饿到肚子。” “我觉得我不会住厌。”明酥展目,院外就是草木深深。她人身比鹰身活的时间长,但根还扎在鹰魂上,她还是更偏爱自然环境好的地方。 “我也觉得这边的环境非常好,适合简单的生活,简单的生活会让人更快乐。”阿许由心道,他从村里搬到市里,从中部地区搬到更繁华的南方,但最怀念的还是明坡村的菜棚,菜棚里的草莓,菜棚外的甘蔗,离家不远的学校,形影不离的小伙伴,还有他那个家,家里忙碌却顿顿在家吃饭的父母。 一时情绪激奋,阿许不禁吐出还没完善好的计划:“禾苗,我打算在这边租几亩地种地,地里种菜,种果树。”怕明奶奶觉得他没得奋斗的精神,打补道:“我学的就是关于种植的,我这也是实践出真知,自己研究培养种子,研制化肥,比给别人打工强。” “好。”明酥喝一声,给黑翅捋毛的手一紧,被她一蹬才连忙收回手,献计道:“要不你在这附近租地?我也了解情况,可以帮你介绍,而且我这边还有鹰,他们把这附近的老鼠都要逮绝种了。” “禾苗!” 明酥看她奶瞪眼警告她,立马蔫了,“好嘛,你别听我胡嚼,我不了解这儿的土质。” “我要是需要你帮忙一定向你开口。”阿许哄道:“到时候你可别嫌烦。” “咱俩谁跟谁啊,我烦谁都不可能烦你。” 阿许听了心里甜滋滋的。 明酥扫见他的表情,喜眯眯地看向细眼跟黑翅,炫耀式的挑眉,咋样,我撩汉的技术不比你俩的差吧? 黑翅跟细眼对视一眼,这一招她俩都是门外汉,甜言蜜语哄人还是得脸皮厚的上。 午饭后,明酥端碗进去洗,指使阿许去给鹰切肉,她拉她奶进厨房,小声说:“奶,我下午跟阿许去鹤峰住几天,哎,你别垮脸,我去是有正经事。” “能有啥正经事?追阿许?” “我今天去接阿许的时候碰巧发现那儿来了境外的人,口音偏向缅北,喜欢跟女学生凑堆,我怀疑是要拐卖女大学生。但没证据,我去住几天观察观察。”她脸红红的,假装没听到她奶的质问。 明奶奶皱眉,想说让她报警,但也知道她的身份,而且有猫头鹰在,她比警察更方便摸底找证据。 “你小心点,这种人都是没人性的,你可别大意了。”明奶奶嘱咐:“还有,你别带褐耳跟细眼去,它俩话多。” “行,褐耳跟细眼留家里等着出公差,我带大壮黑翅,还有小黄爪和明月明日过去。” 明酥跟奶奶商定好,洗了碗就进屋收拾被褥和衣服,同时唤黑翅进来,“我待会儿把你带去鹤峰,天黑后你回来把大壮和小黄爪,以及明月明日带过去。” “行。” “你给褐耳跟细眼说,管好鹰群里的事,出任务也要安排合适的搭档,全派熟练工,那技术生疏的等我回来了我带他们一起出任务。” “好。” “那你就去安排,我收拾好我们就走。”黑翅才是名副其实的鹰校长,有啥重要的事明酥都是先交代黑翅,再由她去搞定细眼跟褐耳,这三个没问题了,大壮基本上也不会捣乱。 “怎么还带黑翅过去?”阿许抱着装鹰的背包,要不是手感不对,他也没发现随行的还有鹰。 “让她去认个地儿,我要是有啥忘带是也能让她帮我捎过来,阿许你回去了可别给同学们提我有猫头鹰的事啊,你要是说了我就跟你绝交。”明酥老早就想过,就连高队也跟她谈过,就是关于鹰警察的保密问题。男朋友不同于父母,他们都怕她跟男朋友分手了,或是以后离婚了,她跟猫头鹰的处境会危险。这也是高队他们致力于撮合她跟秦宵的主要原因。 明酥是看上了阿许,但完全没打算让他知道猫头鹰真实的工作。以后要是有更深一步的打算了,那时可以有国家部门跟他接触,比如发展成内部工作人员。 “好。”阿许意识道明酥不愿意让猫头鹰接触外人,暗暗决定以后他也不再给外人提了。 摩托进村后,明酥放缓车速,没见到上午看到的几个人,在阿许是指引下她加大油门直接骑到了他宿舍外面。 “我住那边。”明酥指了下靠近路出口的方向,那里刚好有棵柚子树,适合猫头鹰把守。 “换个地方吧,那三个打零工的就住在那边。”阿许皱眉,思考着要不要让她跟女同学们住一起。 那明酥更要住那边了。她坚持道:“不换。” “你不说是想跟同龄人玩?要不跟我同学们住宿舍里?” “我喜欢单独住。”明酥拍他,“别啰嗦,我们这儿的人挺纯朴的,你在担心啥?” “……”阿许无话说,只好跟她一起去找房主租房。 当天傍晚,明酥听到耳熟的说话声,她主动开门去打招呼:“哎?你们也住在这儿啊?我还以为这儿住的都是大学生呢。” “你不也不是学生?”女人反问,之后憨厚地笑,“学生娃们爱干净,也不吵闹,住这儿清净。对了,我听说你已经工作了,怎么也来这儿了?” “嘿嘿,来追人。” “早上那男娃?”看明酥点头,女人赞扬道:“那小伙儿俊,姑娘你眼光好。” 明酥在三人进屋后也关上门,天色黑透,黑翅不声不响地从窗户内飞出来,扑棱着翅膀出了村。出去的时候村里刚亮灯,五只鹰来的时候灯已经灭了一半。 “禾苗说你们就在村外的树上蹲着,有事我出来通知你们。”黑翅吩咐。 ”你放心,我们都是办了不少案子的,有经验,不会出差错的,你看好禾苗就行了。”大壮交代。 黑翅也得到保证也不再唠叨,不再停留,继续往村里飞,刚到地方,就见禾苗旁边的房子打开了门,一个平头男人走了出来,神色淡定地径直出了村。 “去让明月跟。”明酥站在窗口小声说。 一直到深夜,村外才响起一声鹰叫,明酥这才躺下睡觉。 第二天一早,明酥让黑翅在她屋里睡觉,她独自一人出村,走到一棵大树下,她问:“昨晚跟到哪去了?” “镇外的那个果园,守园的老头跟他认识,他找那老头拿了一包东西,没说几句话就回来了,但路上他吸了那个,躺地上缓过了劲儿才回来的。” “你晚上回去带乌云和乌雨去那个果园,盯着那老头还跟谁有类似的举动,一鹰把守,一鹰跟踪。”明酥吩咐,看阿许找过来了,她搓了下手往回走。 作者有话要说: 家里有点事,可能要耽误两三天,之后有时间就更新。 你们可以攒到完结再一起看,反正也没多少章了,估计十章之内完结 第74章 074 “一大早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明酥不信他没听到猫头鹰叫声, 不然他也不会找到这边来,但他不问,她也就没说。 “早上醒的早, 出来转转。”她说, 又问:“啥时候吃早饭?自己做还是?” “有食堂。”阿许张了张嘴,想着刚刚听到的鹰叫应该是黑翅,也就没多问。 “走,我带你去食堂吃饭。”食堂里饭菜时好时坏,尤其是在请的零工多了之后, 大锅菜越发稀烂。阿许选了又选,只能多拿几个咸鸡蛋带走,以防禾苗吃不饱饿肚子。 饭后就要开工了, 阿许看同学脚步匆匆往地里去,他看了看禾苗, 还没来得及询问,就听她说也要跟去看看。 “我能去吧?不干活的那种。”明酥看盯着的三个人都去干活了,打算也跟过去再探探。 “能去,我待会儿给人说一声。” 进了种植区, 明酥让阿许去忙活,她背着手在里面观赏, 仔细阅读每种作物旁边挂的牌子, 眼见郭阅那姑娘又跟不安好心的大婶凑一起去了,她也慢吞吞靠了过去—— “我听说缅甸那边有翡翠矿,国内去那边买原石的翡翠商很多, 有时候石头开坏了就不要了, 我娘家大姐嫁的男人就住那附近,说是运气好了也能去捡漏, 要是有那财运的,那开矿炸出来的石头捡回压酸菜,里面含的就有玉。你看,这是我大姐送我的,不然我一个打零工的哪能带上玉。” “真好。”明酥听郭阅这么说,话里有掩不住的羡慕和向往。 “可不是好嘛,她们那边别的不多,就石头多,少买件衣服把钱攒起来就能去买石头了,还真有人零零碎碎的买发家的。”女人啧啧道:“手上要是有点钱的,平日里又用不上,买房买车又买不起,三五不时的去买两块石头,走的时候再捡几块儿,总有撞上大运的时候,那可一下子就发了,哪还用低声下气看老板脸色。” “婶子你说的对。”明酥见郭阅面露犹豫,赶上去推了一把,挤眉道:“婶儿,你咋没去你大姐那里发财?” “我一个打零工养家的没用婆子,家里男人还没见识,盯钱盯得紧,发财的机会就是掉我面前,我也捡不起来。” “那能不能给我介绍条路子?我给您劳务费。”明酥立马巴结起来,好言好语央求:“婶儿,给我指条发财路,我要是撞上大运了也不忘你的好。” 女人垂眉打量明酥,她总感觉这丫头不是个安分的,怕答应了坏事,但兔子撞上门,不收是傻瓜。于是故作犹豫,勉强道:“阅丫头,你去不去?你要是去我就跟我大姐联系联系,我觉得你最合我眼缘。”她主要盯的还是郭阅,这丫头在同学里说得上话,人又比较谨慎,但手头紧,家里也穷,这种人一旦上钩了,能起不小的作用。 “有人去,那我也跟着去看看。”郭阅说。 “就离这里不远,一天的路程就到了,你要是害怕可以把你同学叫上,男生女生都行,你们这些学生娃去开开眼。”她悄摸摸道:“我姐她们当地人手头都有磨出来的玉块儿,但没机器打磨雕刻,你们手头要是有闲钱,可以收回来去大城市转卖出去。唉,我这是不识字,我要是有文化我就去干这活儿了,主要是你对我胃口,跟我闺女性子有点像。” 上赶的不是买卖,明酥可算明白这句话的重量了,她这个有钱的诊所老板都凑上来了,愣是没得到重视。拍马屁都没能另眼相待,只好转投郭阅:“郭同学,那你啥时候去的时候通知我一声。” “好。”郭阅淡淡应下。 “禾苗。”阿许喊了一声,招手说:“过来。” “婶子,我先过去了啊,你有事招呼我,我俩可是邻居呢。”她不忘哈巴狗人设,殷勤地贴上去,一副生怕被漏下的模样。 这让郭阅更坚定了要去发财的心。 “喊我干啥?”明酥小跑过去问。 “饿了没?” “嗯?”明酥抬眼望太阳,这离中午还早呢,而且离早饭也才过一个多小时,“没饿啊。” 但阿许还是给她塞了一兜嫩青豆,这时候的青豆粒很是清甜,完全没有豆腥味儿。 “我托闵嫂子买菜的时候给我买两斤肉,中午不去吃食堂了,我给你炒肉吃。”闵嫂子是食堂做饭的厨娘,她每天都要去镇上买菜。 “你还会做饭?”明酥震惊,她都不会呢。 “我初中跟我姥学的,星期天的时候她都要回我舅家,我有时候不想去,就自己做菜做饭,初中毕业来南方后,我爸妈忙得紧,暑假寒假都是我做饭。” “厉害。”明酥由衷夸赞,叫苦道:“我倒是想学炒菜,但好像生来没长那根筋,做的总是不对味。” 阿许垂眼看她的发旋,听着她的抱怨声,脑里已经有画面了,蓬乱着头发在灶台前忙的七手八脚掂勺舀盐,锅里的火却是快灭了。 “但你舌头灵,虽然不会做但会吃啊。”阿许安慰道:“这注定了你是个享福的,你男朋友一定是个会做饭的。”话一出,他耳朵就热了,他刚刚才说他会做饭来着,这好像有暗示意味。 看明酥竟然在沉思,阿许心慢了一拍,之后剧烈跳起来,手心也瞬间发汗—— “我、我要去学习了,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去,中午那会儿很晒人。”他有些结巴,说完也没敢看禾苗神色,离开的时候还同手同脚了。 明酥搓着下巴目送人走远,她现在急需细眼老师跟黑翅老师来帮她分析分析,阿许这家伙也对她动心了? 之后她就没心思再盯郭阅了,见她跟同学们说话,她就坐在地头时不时瞅阿许一眼,心里琢磨着鬼点子,脸上的傻笑就没停过。 中午她先一步回村,进屋看黑翅正在睡觉,她洗了把脸,对着小镜子重新梳了头发,就出门靠在树干上干等。 北边传来喧哗声,明酥往前走几步,就见是阿许他们从地里回来了,只是除了阿许,其他人直接去了食堂。 “禾苗,你饿了吧?”阿许小跑过来,走近了却是保持着两步远的距离。 这呆子,总问她饿不饿,一上午问了三遍,她也吃了三个煮鸡蛋。 “我不饿。”她重复着上午说的话,从兜里掏出手帕递给他,“擦擦汗吧。” “别,我回去洗洗就行了。” 明酥二话不说,一步上去拽住他的衣领,左手上的帕子已经按他脸上了,胡乱揩了几把,被他夺过去也没挣,顺势松开,嘴上还训道:“给你你就拿着。” 阿许哑了声,胳膊像是树枝似的僵住了,但感觉还在,手指拂过他眼角的触感还残留着。他木愣地双手把手帕按在脸上,试图遮住滚烫的脸颊。 “捂脸干啥?不怕看不见路摔着了?”明酥饶有兴致地打量通红的耳朵,心里暗啧弟弟可真纯情。 “没,汗流眼睛里了。” “我帮你看…看。你跑啥?哎!哎!!”明酥话还没说完,就见他三步并两步蹦进了宿舍里,还关了门。 “禾苗你等我一会儿,我、我换身衣服。”其实还想擦个身,但实在不好意思说。 明酥没应声,转头瞥向一旁,小声嘀咕说:“我又不是老虎,又不吃人。” 说是宿舍,其实就是民居,带的也有厨房,厨房里也有没用完的柴,阿许进去就见锅里放了一坨肉和半边猪肝,地上还有带土的葱姜蒜。 “你出去等着,做饭的时候热,还呛人。”阿许实在受不了若有若无扫过他耳朵的眼神,想把肇事者给赶出去。 “我帮你,我虽然不会炒菜,但我烧火技术很好,你要文火,我绝不会烧成中火。”明酥心想她才不出去呢。 “很热……” “我不怕热,也不怕呛,再说你做饭炒菜你都不怕,我要是躲出去了那多不是人。” “……那你烧半锅水,我待会儿把菜板和刀具锅铲烫烫。”阿许紧抿嘴,好怕嘴不听话,咧嘴笑了。 明酥听话地舀水点火,但这个安分劲只维持到锅里冒白烟。她主动舀水擦锅台,拿个水瓢,递个碗筷,围着切肉的男生绕开绕去,从头到尾都没碰他,但他越来越拘谨,站定在菜板那个位置不敢挪步,好不容易降温的耳朵又飙上了颜色。 “我回屋拿个发箍,头发长了,有点扎眼。”明酥确定了她想知道的,总算舍得放人了。 阿许在她出厨房后,长长吁了口气,仰着脖子闭着眼,原本紧握的菜刀也松松地扶着。 “黑翅!黑翅!”明酥还没进屋就喊,冲进屋里直接奔向黑翅,捧住被惊醒的鹰,惊喜地宣布:“黑翅,阿许也喜欢我!” “他对你告白了?”黑翅一听瞌睡立马没了。 “没,他的身体告诉我,他喜欢我。”看黑翅不明白,她解释道:“我靠近他,他就紧张。绕着他的胳膊拿水瓢,还没碰上,他就像是被烫了,慌忙躲开,躲开了又怕我误会,急急忙忙的再把手给挪回来。我看他眼睛的时候,他眼睛就会润润的,有光也有水,而且还会脸红,他在害羞。” 黑翅不明白,不明白禾苗是怎么通过这些举动得出的阿许喜欢她的结论。 “这叫荷尔蒙,让人忍不住想靠近,想牵手,想拥抱。”明酥定定地看着黑翅,忍着害羞继续说:“想嘴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黑翅:嘴一个嘴一个(呐喊) 第75章 075 赵林回来午休的时候, 刚好赶上甘清许端饭端菜去找明酥,他起哄嘘了一声,凑上去不怀好意地问:“这都被我撞上了, 你还嘴不嘴硬了?” 阿许没理他, 往右一闪,绕过他继续走。 “你可别胡说,我跟明酥是清清白白的。”赵林没看到他想看的反应十分不尽兴,跟上去怪腔怪调重复之前甘清许的解释,还捏着兰花指调侃道:“现在都开始下厨讨好人家姑娘了, 你心还干净吗?” “脏了。”阿许坦然回答,不闪不避。 “脏……啥?你承认了?” “承认啥?”明酥听到说话声,理了理头发, 开门就听到赵林的话,但开口也不是为了跟他搭腔, 她看向阿许,迎过去说:“饭好了咋没喊我?我不会做饭但会端饭啊。” 而甘清许却没注意她说的话,他手心又开始出汗,紧张地盯着赵林, 眼神示意他别乱说话,看他满眼坏笑, 警告瞪他。 “他说他衣服脏了, 要急着回去换洗。” “没想到阿许你做饭还挺香的,不知道味好不好。”赵林伺机要封口费。 “改天我给你做!” 真识趣,赵林满意了, 他装模作样的扶着额头, 柔弱道:“今天可真晒呐,我先回屋了。”说完就走, 对一旁的姑娘看都没看一眼。 他反思了的,总算意识到议论别人的对象很没品,现在长记性了,既然阿许承认对明酥动心了,他就该对兄弟的对象规矩点。 “你这同学,嗯,挺活泼的啊。”明酥委婉道。 “的确。”阿许也被雷到,但怕遭到回来的同学打趣,直接把熘猪肝塞她手里,半推着往屋里走。 明酥在这里住了五天,彻底摸清了跟境外的那三个人有联系的卧底,除了镇外的果园,就连镇上都有窝点,通往境外的那条道上还有两个窝点,据鹰探子说的,看着都是村里的普通百姓。 而郭阅从最开始的谨慎,到现在转变为主动安利,明酥暗中数了数,决定去“开眼”、“发财”的竟然有一大半,就连赵林也决定要过去,这两天还在劝阿许也跟过去瞧瞧。 明酥琢磨着除了有发财的好运在前面吊着,另一个原因就是人多壮胆,总怀着侥幸认为同伴多就不会出事。所以她打算好心给这些还没毕业的同学长个教训。 “你也要去?”甘清许不可置信,他迟疑道:“这事不靠谱,要真能发财,当地人早就成富翁了,赵婶有个有钱大姐,再怎么也不会要靠外出打零工赚钱。”赵婶就是明酥隔壁的邻居里的其中一位。 “我跟你一样的想法,所以想去看看。” “有危险。”阿许皱眉,“明知道赵婶撒谎,你干啥还要往刀刃上撞?” “你那么多同学都要去。” 阿许沉默,过了片刻,他开口道:“我这几天劝了的,赵林他们都听不进去话,他说两三天就能回来。如果没能回来,我就去报警。” 他担心明酥觉得他怕事,直白地解释说:“都是二十好几的成年人了,读了不少书,见了不少事,我该说的都说了,他们仍要去,腿长他们身上,是好是坏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他劝多了还有人阴阳怪气他少爷命值钱。 “那你在这儿守着,有危险了我让黑翅回来报信。”明酥高兴他主意正,他要也糊里糊涂的被画的饼迷了眼,她虽说不会瞧不起他,但也要考虑她这股突发的荷尔蒙诱发的动心。 猫头鹰的性命安全比她的感情生活重要。 “不去不行?”他不太能接受她的决定,人该有自知之明,有多大能力做多大的事,可以笨可以拙可以平凡甚至平庸,重要的是要安分,他最讨厌没能力还任性的蠢人,不成事不说还净给别人添乱,甚至因为他的瞎胡闹害了别人的命。 明酥的好心在他看来就是会被蠢人连累到,如果这真是个骗局,她可能会有性命危险。 “不去可以,但我有把握全身而退,你别忘了,我的鹰伙伴很多。”明酥主要是想跟过去看看被骗过去的还有没有更多需要解救的,这点她也跟高队联系了,秦宵也已经被派过来暗中给她帮忙了。 甘清许看了明酥良久,一声没吭,直接转身走了。 “阿许,你……” “我想静静,今晚我不做饭了,你去食堂吃。” “噢,好吧。”明酥耸肩,她对阿许不插手的行为倒是没啥看不惯的,如果她没有警察的身份,没有鹰侦探,她也不会头脑发热把自己置身危险。能力有限的情况下,保护好自己就是不给国家拖后腿了。 周一是清明节,所以去“开眼”的日子就定在周六,打算的是周六出发,周一回来,刚好也不会误工。明酥在周五就把消息告诉了秦宵,也让黑翅回去把家里的猫头鹰带过来一大半,让探过路的明日提前给带到赵婶所谓的“家”附近隐藏起来。 “那我走了啊。”周六的早上,明酥跟阴着脸的男生告别。 “我跟你一起去。”他也没带东西,就空着手跟在明酥身边,但就是不搭理她,不管是摇他手臂还是推他。 “你可以不去的。”明酥也有些不高兴,生气就说明白,她非常讨厌生闷气甩脸子的人。 “我不放心你,我不去在家也是干着急。”阿许吐口气,他是不想明酥去,对她的烂好心很是憋屈。他知道如果真有危险,他去了也没用,但他对明酥有好感这点他骗不了自己,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姑娘动心,而且还是年少的小伙伴。要他冷眼看她涉险,他看不起自己,何况他小时候还被明酥救了的。 “那你别板着脸了,就当是旅游了。”明酥哄他。 阿许瞥她一眼,冷声道:“我笑不出来。”他看她还笑露了满口牙,恨恨地拧了下她耳朵,轻轻拽住,骂道:“你就是个缺心眼,傻大胆。” “嘴硬心软。”明酥摇了摇头,甩掉他的手,乜了他一眼。 “软个屁,我胆小惜命。” 明酥见他瞪着眼,咬牙切齿的时候撑的腮帮子鼓起,往日的平和不见分毫,她胸腔里的心脏反而跳的更快了。 “我不正常。”明酥捂脸,她咋好像欠虐啊,阿许冷面的样子好勾引人。 甘清许不知道她满心糟粕,还以为她在自省,不由嗤了一声表示赞同。 “阿许,赶紧走了,你俩都快掉队了。”赵林见阿许面色晴朗,笑嘻嘻地凑过来,对明酥比了个大拇指,佩服道:“还是你治得了他,他这张臭脸摆了两天了,这两天他看谁都不顺眼,我跟他说话他理都不理。” “那你没看出来我还是不想搭理你?”对赵林,阿许说话可就没有顾忌了,毫不留情怼这个傻冒。 “你还上瘾了是吧?”赵林有些没脸,这两天他好几次吃瘪,想着这时有明酥在,他来缓和下关系,没想到甘清许还顺着杆子上了。 “你别跟我说话,我看你不顺眼。”往日的念头再次浮上心头,阿许想趁机跟赵林断绝交情,赵林这人的毛病不少,他实在不想再努力适应他的言行。而且赵林又跳脱,说话没个顾忌,搞不好啥时候就惹烂子了。 “稀罕。”赵林看明酥也不给他递梯子,心里恼火,使气说:“真当我是你的仆人了?发啥大少爷脾气?活该你没朋友。”说完甩手就走。 两人一时都安静了下来,明酥偷偷瞟了他好几次,再次偷瞟的时候被他抓个正着,嘿笑两声,试探问:“还在生气呢?” “你以为我刚刚在说气话?” “难道不是?” “不是,我是真不想跟他再有过多的往来了。”阿许摇头。 明酥看前面勾肩搭背的几个人,明显都是在安慰赵林,她沉默了一会儿,想着这段时间阿许跟他同学们的关系好似都淡淡的,清了清嗓子,问—— “阿许啊,除了我跟明溪,你还有玩的好的朋友吗?”她恍然想起,在明坡村的时候阿许的小伙伴就少,像石头还有狗蛋这些村里的娃,如果他们不去找他玩,阿许宁肯去菜园也不会主动去找他们玩。 “你想问啥?”甘清许直白地问。 明酥讪笑两声,搓手说:“你的人缘好像有些差,我有些想不通,你家境好,家庭和谐,父母恩爱,你的性子不该是、是……” “古怪。”阿许替她想了个词。 “不是,就不是跟很热情。”明酥否掉他的说辞,他的性格谈不上古怪,就是有些冷淡,甚至说得上冷漠,对人际关系很漠然,不太像是二十出头的男生。这个年纪的男生很容易热血上头,心头的正义感很强,换个人知道这场骗局,哪怕害怕危险,但心里肯定也有过拉扯,胆小的人心里也有个英雄梦。 “你很理智。”她换了个说辞,在她这里,理智是个褒义的形象。 “不好吗?” “挺好。” “我也觉得挺好,人际交往挺麻烦的,就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也会有有嫌恶的情绪,我觉得合不来可以直说,藏着掖着反而不好,会让不知情的那个人看起来像个笑话。”阿许眯眼看了下天空,可能是知道前方有危险,这刻他特别有倾诉欲:“我初中的时候跟我姥一起生活嘛,初一寒假的时候,我跟她一起回了我舅家,她要做饭要喂猪喂鸡,还要给我小表妹洗尿布,冬天下雪她还用井水洗,我心疼她,给她烧水,一小截柴掉地上了我没注意到,舀水的时候还给踩碎了,我出门之后火星燃着了稻草,厨房失火了。” “然后呢?” “然后她拍了我两巴掌,我也没在意,冬□□服穿的厚,也不疼。但我过了两天我听她跟我舅嬷说我不省心,净给她添乱,那口气很厌恶,我压根想不到对我笑的姥姥背地里那么讨厌我。之后她再对我笑的时候我就忍不住怀疑笑容底下会不会是另一副表情。” “可能那时她只是心情不好……” “我知道,就像我刚刚对赵林那样,他现在肯定也觉得我反复无常,阴晴不定。”阿许打断她的话,他现在不需要安慰,他长大后也就理解了他姥的情绪变化,大人的情绪很复杂,喜欢的同时也不妨碍他对你有讨厌的时候。 但这个道理他花了好些年才想明白。 “但我不喜欢这样,我不喜欢就不那么做,当负面的情绪占多数的时候,我就不想再维持这复杂的关系了,纯粹点嘛,我又不是不能为我的决定负责。”只要不拖累别人,任性一点也可以,只要自己活的舒心。 “你觉得呢?”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阿许可以肯定,他是提着心的,他担心明酥对他有负面看法,但他也伪装不了他这个性格。 “我觉得没问题,我做事也只看自己高兴,不在乎外人的看法。”明酥笑,“就比如我在这里开诊所,我的同学也不理解,研究生毕业呢,这可太糟蹋学历了。” “甘清许,明酥,你俩快点,别聊了,走这么久不累啊。”赵婶大声招呼,说:“这是我表兄家,都进来歇一会儿,喝口水再走。” 明酥看到门前的那棵桑树,立刻反应过来这就是明日说的第一个窝点。 作者有话要说: 阿许:我不喜欢没能力还任性的人 秦宵:呸,拖后腿的蠢蛋 第76章 076 连续被赵婶的“表兄”和“堂叔”热情招待, 一行人的兴致更加盎然,除了阿许。 红霞满天也意味着黑夜即将到来,他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危险激发了勇气, 阿许强硬地拉住明酥的手,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野。 黑夜比白天更让明酥有安全感,光线暗下来猫头鹰就能自如行动了,她也乐得被阿许牵着,偷乐着占便宜。 前方的人突然停下来, 明酥被阿许拽着,只听见围在人群里的赵婶说“咱们等一会儿啊,我大姐跟姐夫要来接我们, 那边的环境我也不太熟悉,容易走错路。” “黑翅呢?它们找得到你吗?” 明酥抬眼, 轻轻嘘了一声,悄声说:“跟着呢,你就当不知道这事,别再提。”她没给阿许说黑翅她们就在周围的树丛里, 就怕他道行不深,左顾右盼再引起旁人的怀疑。 夜幕悄悄降临, 残缺的明月忖得林间树影幢幢, 七八个年轻男女被围在五个中年人中间总算察觉到害怕了,明酥就见郭阅开始紧张,不再跟赵婶套近乎, 放慢脚步回到同学中间。 “我不想去了, 我要回去。”身穿绿条纹外褂的女孩说,她止步, 拉着身旁的同伴转身要往回走。 她这么一说,其他人也跟着响应,都止步不再前进,还有那头脑不清醒的,发脾气让赵婶送他回去。 “再走一二十分钟就到了。”赵婶出来温声宽解。 她“姐夫”出来唱黑脸道:“我大半天没干活,大半夜还出来接你们,家里休息的房子也整理出来了,这时候你们不去了?不去也行,一人五百块钱,给了我送你们回去。” “五百?你穷疯了?”赵林尖叫,他全部身家也就三百,其他人也差不多,出来实习包吃包住,工资也是实习结束才会发。 “你们反悔在前,要不就继续走,不管你们买不买东西,但在我家吃住一天给足五十,要不就现在给五百我送你们回去。” “你们有认识路的吗?” 其他人摇头,进林子后已经天色黑了,只记得多拐了几个弯,现在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明酥扯住阿许,不让他说话,这时候他出头,不论是好是坏,等出去后或多或少都会遭埋怨。 在赵婶好言好语的哄劝下,情绪愤慨的同学们不情不愿继续前行,又走了二十来分钟,在见到明亮的灯光时,赵林一帮人松了一口气,看来是他们多虑了。 这股轻松的氛围在走近木屋后消失殆尽,赵婶温良的神色消失不见,眼神阴郁,神色木然,在一众尖利的喊叫声里压着反抗的弱鸡,把他们身上的钱一律给收刮干净。 明酥没有反抗,自觉交出身上零零散散的现金,示意阿许也主动点。 木门关上之后,屋内尽余惶然和咒骂,有骂郭阅的,也有骂赵婶的,骂过之后则开始害怕,焦虑地嘀咕该怎么办。 明酥察觉阿许在抖,她双手握着他左手,悄声哄道:“别怕别怕,没事的,姐姐保护你。” “我才不怕。”他嘴硬,但手心里濡湿已经出卖了他。 “好,你不怕。” 阿许觑她一眼,看出她的敷衍也没再假装,他眼睛盯着小窗外的夜色,心里盼着救命鹰赶紧来。 浓黑的夜色涌进屋内,小声啜泣的年轻男女哭累了陷入沉睡,屋外的叽里呱啦声也越来越小。阿许撑头的手滑了一下,他惊醒过来,一眼就见身旁的女孩悉悉索索地在衣服里掏着什么,刚想开口问,屋里唯一的月光突然消失,他转头看向小窗,那里已经被遮挡得严严实实。 “咕咕——咕唧……” 这是阿许第一次听这么小声的猫头鹰叫,他没敢动,甚至还闭上了眼,闭上眼后听力更加敏锐,他听到熟悉的剐蹭声,是笔划在纸上的声音,同时还有时断时续的咕咕声。 甘清许在明酥坐回身边时没动,在她头靠他胳膊时也没动,直到她呼吸轻缓起来,他才缓缓睁开眼,借着透进来的月色,他皱眉回想跟明酥相遇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和明酥的反应。很显然,明酥知道这一趟是个骗局,但她还是来了,他想起明酥来接他时见到赵婶三人的反应,她跟他过来的第一天主动跟赵婶接触。 她到底是什么身份?让猫头鹰传信的另一方是谁?这两个问题浮现脑海时,甘清许心里有了模糊的答案,赵林他们这些人是被骗的,赵婶是行骗的,明酥明显跟赵婶不是一方,那她的立场就简单了,她的目的跟身份也就开始清晰。 阿许缓缓吐出一口气,他总算明白明酥不让他提及猫头鹰的原因了。 太阳升起来之后,屋外的人粗暴地推开木门,两个面容凶狠的男人抬脚走了进来,踢开凑在女生堆的男的,捏着几个女生的下巴叽叽呱呱地讨论,虽然听不懂他们的话,但从神色中也明白他们打的主意。 明酥学着郭阅她们的神色,藏在阿许身后躲开气味难闻的黑手,看阿许要挨打才故作害怕地推开他,主动走过去让男人掐着她胳膊打量。 两个男人出去后,赵婶端了一盘子馒头进来,随意丢在门口,一声没吭地又关上门出去了。明酥见其他人还在哭,她率先过去选了四个干净馒头,递给阿许两个,没管哭哭唧唧的其他人。 赵林见明酥跟甘清许已经把馒头咽进去了,他才也过去捡了两个,凑过去问:“你俩不害怕吗?” 明酥诧异他的反应,昨天不是已经跟阿许闹翻了?这怎么一副啥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害怕。”她干巴巴地接话。 “阿许,你之前劝我不要来是不是察觉不对劲了?”赵林不在乎甘清许的冷脸,希冀地望着他,自顾自地问:“你有没有跟你爸妈说你的行踪?” “他没跟他爸妈联系。” 阿许看了明酥一眼,若有所思道:“我临时决定要过来的,没来得及跟我爸妈说。” 赵林瞬间颓了下去,嘴里的馒头也没劲嚼了,手上一松,两个馒头顺着腿滚在了地上。 “你怎么就没说呢?你不是觉得有问题吗?”他失魂落魄地嘀咕,这才第二天,没来的同学肯定不会察觉到他们出事了,看刚刚那两人的举动,他们打的主意压根没掩饰,接下来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明酥则没有太担心,高队他们已经跟过来了,现在等的就是天黑,但如果遇到意外情况,也不是不能提前行动。 事情向明酥所期盼的方向发展,整个白天进进出出了三拨人,但都没有提人出去。太阳再次落山,明酥在赵婶撂下装馒头的篮子后,她像个没事人一样又去挑了两个长相好看的,还喊阿许自己过来选,这可惹着神经紧绷的其他人了—— “吃吃吃,咋没噎死你?饿死鬼投胎的?这辈子就没吃过饱饭?” “是不是饿死鬼投胎的我不知道,但我肯定不当饿死鬼。”明酥神色轻蔑地扫了她一眼,弯腰捡了个馒头扔过去,嘲道:“清高啥呢?尝尝境外的馒头,里面包的有翡翠呢。” “你!你……”说话的女生憋红了脸,翡翠二字严重刺痛了她,又悔又恨,捡起砸到她的馒头使劲扔了过来。 明酥轻松躲过,嗤了一声,没跟陷入惶恐中的人过多计较,坐回阿许身边,旁若无人地软声说:“馒头挺劲道的,你多吃点,别饿着。” “好。”甘清许垂眼,乖巧应声,但心里在琢磨她话里的意思,早上和中午她都没劝他多吃,偏偏是在晚上,这是不是意味着今晚会有意外情况? 一直等到二更天,外面连个鸟叫都没了,万物都陷入沉睡,甘清许也熬不住了,他抬起明酥的头换了个姿势,闭上眼刚有睡意,外面突然响起一声咕咕叫—— 是猫头鹰! 甘清许立马惊醒。 明酥也醒了过来,揉了揉枕麻的脸,轻声问:“阿许,你咋醒了?” “你一动我就惊醒了。” 明酥嘴角的笑还没完全展开,就听到外面又一声鹰叫,她握住阿许的手腕,急切又严肃地说:“我要出去一趟,等我走后会把门从外面锁住,你抵住门,外面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出去,也不要让你的同学们出去。” “你……” “你别多问,以后我会跟你解释。” “我能跟你一起出去吗?” “不能。”外面又一声鹰叫,明酥顾不得再嘱咐,她走到门边拉开门缝,从头上掰开一个细夹子,撬开锁后在屋里其他人惊喜的眼神中闪了出去,又动作利索地重新锁上门。跑了两步还能听到阿许说话的声音。 “禾苗,你跟我来。”褐耳领路,把爪子上的手机塞她手里,帮禾苗藏好后才又拉长调子叫了一声,藏身在隐蔽处的警察开始行动。 枪声一响,里里外外立马乱了起来,尖叫声跟脚步声给紧张的氛围拉了个哨。 “明酥,转告猫头鹰,今天它们可以杀人。”手机里传来新的指令。 “褐耳,告诉猫头鹰们,今晚可以用爪子抠人天灵盖了。” “好嘞。”褐耳高声尖叫,立在明酥肩上动了动爪子,小声嘀咕说:“细眼没有可再炫耀的了,今晚之后,她就不是唯一一个挠死人的鹰了。” “细眼来了没?” “那能少的了她?一听你都当卧底了,她再来劲不过了。”褐耳叹气,真是不服老,一个比一个霸气,昨晚听警察商量的让鹰也参与作战后,黑翅跟细眼死活都不接保护禾苗这个活儿。 …… “猫头鹰撤出,巡视侦查有没有偷跑的。” “收到。” “咕—咕噶——” 褐耳传递了消息后也飞了起来,站在不远处的屋脊上,既能守着禾苗,还能盯着周围的动静。 “有个女人跑过来了!不知道是人质还是罪犯!”褐耳激动,他希望是罪犯,他也想扫个尾。 明酥躲在草丛子里,掰开眼前的草梢看到褐耳嘴里的女人从不远处的路上跑过,走路的姿势她再熟悉不过了—— “是毒贩!褐耳杀她!” 明酥一出声,赵婶立马意识到有人,她也不跑了,而是警惕着小步走了过来。 明酥没起身,还保持着蹲着的姿势吸引赵婶的全部注意力,给褐耳下手的机会。 “啊——!” “褐耳,挠她喉管!” 人已经倒在地上了,褐耳的利爪满是血,看地上的女人还在嗬嗬喘气,有些心慌地求助:“禾苗,她咋还没死?” “需要留人质吗?”明酥问电话另一头。 “不留,今晚只是黑吃黑,跟我们无关。” 明酥站起来,从草丛里走出去,这里是境外,“多管闲事”是要给国家招惹麻烦的。 “再补一爪,你别怕,她死有余辜,手里不知沾了多少条人命。”这是说给褐耳听的,也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我不是怕,我哪会怕,你这不是开玩笑!”褐耳啰啰嗦嗦,下爪的速度倒是不慢,直接抠破喉管。 明酥确定赵婶没了呼吸才离开,她没回之前的小屋,直接带着褐耳和其他鹰先离开,剩下的局面有专业的人处理。 第77章 077 走回境内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明酥看路边停了辆眼熟的吉普车,她对下车的人打了个招呼,满脸疲倦地问:“这附近哪儿有水?鹰爪上的血要洗干净。” “没受伤吧?” “没有。”明酥又打了个哈欠, 她咕咕几声, 树上栖落的鹰跟上男人的步伐,一个挨一个都跳进水坑里,等着人类来给他们洗毛上、爪上的血。 “我来洗,你困了就去车上睡一会儿。” “算了,两人洗快一点, 我想回家睡。”出来好些天了,明酥怕她奶在家担心。 红褐色的血水顺着羽毛根流进水里,原本能看清泥土的水坑像是长了一层红藻。颜色洗掉了腥味儿却还在, 铁锈味掺上鸟毛打湿后的腥臊气,明酥被冲的当即呕了一声。 “我有点难受, 余哥,你受点累,我先撤了。”明酥无视褐耳的轻嘲,起身时手抠一坨泥巴, 揉搓满手试图用土腥味掩掉血腥味。 “假干净!”细眼翻白眼,她还没嫌人类血臭呢, 禾苗倒是装模作样地呕起来了。 “又在骂人?”余光轻笑, 摸摸细眼脑袋瓜,被啄了一口也不在意,解释说:“明酥第一次见杀人的场景, 有反应很正常。” “第二次。”褐耳嘀咕, “越来越娇气了,鹰的气魄都快丢干净了, 小时候见死人也没又呕又吐的。” “她都快被人类同化了。”每当吐槽起禾苗时,细眼跟褐耳就特有话说。 余光不懂鹰语,把水坑里的猫头鹰挨个儿洗干净后去把车后备箱推开,打个呼哨让猫头鹰都蹲进来,他送它们回去。 按说不用这么麻烦的,猫头鹰就是活动在野外的东西,出完任务后如果不能在太阳升起来之前赶回去,完全可以往树上一钻等天黑。但一开始雇佣鹰办案时,朱局长怕鹰警察罢工逃跑,一直是包接包送,发展到后来就变成追求仪式感了,每次出任务都会视鹰的数量选择开吉普或是骑摩托,就连司机都是固定的,总之仪式感拉得满满的。 吉普刚靠近大榕树,明酥就见老太太端了个喂鸡的钵子出来了—— “奶,喂鸡呢?” “回来了?都好吧?” “都好都好。”看老太太的眼睛在她身上打转,明酥原地蹦了两蹦,胳膊腿都甩甩,展示她健全的身体。 “还没吃饭?饿了吧?我去给你煮碗米粉,你吃了好好睡一天。”明奶奶舒了口气,这才有心情跟人客套:“小余,你也别忙着走,我多煮碗粉,你填了肚子再去工作。” “明奶您不用管我,所里备的有饭。”他检查车里没有落下打瞌睡的鹰,匆匆作别。 “奶,家里有肉吗?我两天没尝肉星,可太想那味儿了。”明酥手搭老太太肩上,拥着她往屋里走。 “有有,褐耳它们的口粮我也都买回来了,想着就这两天就要回来,我把牛肉都搁在保鲜那层,掏出来就能吃。我去给你做饭,你去给它们喂肉。” 明酥捻了下手指,嘿笑道:“奶,你再辛苦段时间,赶明儿我给你带个会做饭的孙女婿回来,让他来给咱俩做饭吃。” “阿许?”明奶奶都走进厨房了,又退出来觑她,见她忙不迭地点头,含笑问:“这才几天呐?你俩可就确定关系了? “还没,就差那一小步了,我步子迈大点就能直接亲上。” “不害臊!”明奶奶嘴上嫌弃,脸上却是乐开了花,她就乐意明酥这虎巴巴的性格。 害臊可不好搞对象,明酥摇头哼歌进屋去开冰箱,一手提肉,出来后拽上橡胶皮槽往外走。 “嗨,伙计们,下来吃肉啦。” 褐耳就等着这一口呢,他压根就没上树,见皮槽落地,立马凑过去,自己从肉坨上撕肉吃。 “啧,看来还有点血性。”细眼见禾苗切肉没再呕,勉强满意点头。 明酥已经被鹰嫌弃惯了,听细眼这么说竟然还有丝高兴,有种被认同的欣喜,真是见了鬼了。 吃饱喝足,明酥撂下碗筷去洗个澡,躺进被窝阖眼就着,再次醒来已经是深夜。这下也睡不着了,她穿衣服出门,扛起木梯爬上榕树,听褐耳大壮以及前天出任务的又喜欢吹牛的鹰给小辈吹嘘刺激的战局,见她来了也丝毫不虚,不紧不慢把加了不少戏的打斗讲完,还邀请她讲讲当卧底的感受。 明酥自觉一人战不过群鹰,人家已经珠玉在前,她就不当土砖去衬托同行了,转而邀请这些演戏上瘾的鹰鹰们陪她去夜游。 “这里地势平,旁边修的还有沟渠,可以让阿许来这里租地种菜。” “来呗,他在这儿种菜,我们天天来给他捉老鼠。”时隔多年,褐耳有种重温年少的惊喜,他凑到黑翅身边,巴巴地忆当年:“我吃的第一口牛肉就是阿许家的,黑翅你也是吧?”他不等黑翅回答,又贱兮兮地揭细眼黑历史:“你们细眼祖宗啊,别看她现在人五人六的,当年吃的第一口肉还是偷的……哎?哎!一把年纪了啊,能敢做敢当吧?”他闪躲着避开怒火中烧的细眼,边跑边叫:“你们可别学她,你们当她不吃老鼠是真的挑嘴?不,她是偷吃腌肉搞坏了胃,吃老鼠不消化。” “褐耳!啊啊啊啊,你死定了!”细眼猛然爆发,撵着褐耳跑得见不着影。 大壮看向黑翅,不高兴道:“褐耳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欠揍。” “皮痒了呗。”黑翅早就接受了褐耳那不着调,时不时抽风的性子,无所谓道:“挨打就长记性了。” 真是一出好戏,明酥咂嘴,她痛快啊,这一闹她可算能心静一阵子了,这下细眼总不会再联合褐耳来嫌弃她。 明酥打道回府的时候这两只鹰还不见回来,她进屋了还听黑翅平静地派明年明日去找他们那不着调的爹—— “圆点和方块也去,他要是被打得飞不回来了,你们轮换着提着爪子给拎回来。” 圆点和方块是黑翅跟褐耳最小的仔,也已经三岁了。 不知道高队会怎么安排解救回来的人,明酥本想第二天就去鹤峰的,但有个老乡一大早来找她说是家里的猪难产了,明酥去忙了一天,猪母子平安后又到傍晚了。她周六离开鹤峰,再去已经是周三了,到的时候赵林他们正在收拾行李。 “你们要回学校了?” 赵林他们听到她的声音都吓了一跳,不自在地挪开视线,后又紧张地盯着她,生怕明酥下一句透露了他们被骗被拐的事情。 “我们出去说话。”甘清许拉着明酥的手腕往出走,两人直接走出村,站在无遮挡的路上,他交代说:“救我们的人把我们带出来后就走了,让我们回来自行去报警。但他们都觉得这几天的经历不光彩,说出去影响毕业,影响找工作,所以商量的是我们没出境,就在赵婶的村里玩了一天就回来了。” “噢,我明白,我不对旁人提这事。”明酥了然点头。 “嗯。” 两人相视无声,明酥见阿许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她主动问:“你没话问我?” “你会说吗?” “你知道了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可不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明酥斜愣着他,试探道:“阿许你挺聪明的哎。” “噢,这个我知道。”他硬梆梆地说。 “你不想知道我那天晚上去干啥去了?” “你说以后再给我说。”甘清许不想明酥再说车轱辘话,猜到她有不能明说的理由。他偏开头,手摸着耳下,转移话题道:“我今天下午就要回学校了,大概六月初就会过来。”他要先回学校做毕业答辩,然后回家跟他爸妈商量来这边租地种地的打算。 “不是说五月前回去就行了嘛。”明酥无措,她还打算在他离开之前先把关系定下来呢,但现在好像不是好时机。 “坐车还要好几天,回去了要修整,还要修改论文。”甘清许看了她一眼,见她满脸不情愿,轻笑出声,打趣说:“咋了?舍不得我走?我又不是不来了。” “那我在这儿等你啊。”明酥想了一下,伸手说:“你把你家的手机跟座机号都给我,你要是失约了,我找你家去。” “不会,我肯定来的。”说是这么说,手还是很诚实的掏笔在面前的手心里写字。 感觉到手心里痒痒的,明酥抬眼盯着阿许垂眼的样子,可真好看啊。 两组号码还没写完,阿许感觉他的耳朵又在升温,红没红他不知道,但他可以确定,他捏着明酥手指尖的地方已经被汗打湿了。 “幸好你不是汗手”,他要说点什么才能解救拘束的自己,“要是跟我一样,不到一小时,你手心里的字模糊了。” “你怎么突然开始出汗了?”明酥明知故问。 “我就是这样,汗手嘛,随时随地都会出汗,天热了会出,捏着东西也会出。” “那你现在是觉得热?”明酥又握住在衣服上蹭掉汗的手,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热。”可不热嘛,被一对热辣辣的“太阳”盯着烤,是个人都受不了。 怕明酥还要再捣鬼,他回头看了眼村子,急忙说:“我同学来找我了,我东西还没收拾好。” 明酥一直都是面朝村口,自然清楚有没有同学来找他,但也没戳穿他,跟他并排往回走。 午饭后,联系好的大巴车来村里接人,阿许走在最后,他拎着打成捆的被褥,目光灼灼盯着面前的姑娘,像是要个承诺一样,“等我再来找你了,你是不是就能把你的秘密说给我听?” 明酥有一瞬的犹豫,但还是点头。 “行,我信你。”他展开空闲的左臂,一个弯弧在空中打了个转,最后折成了弯角,手掌落在明酥肩上,“你等我两个月。” 明酥以为她会无波无澜地度过两个月,但五月一个很寻常的下午,她先后接到朱局长和高队的电话,两人都是让她立刻带所有猫头鹰下山,去S省去搜救人,那里发生了地震。 明酥记得阿许的大学就是在S省,她赶紧拨出他留下的手机号,打不通,打座机号也没人接。一直到余光开车来拉鹰了,座机总算有人接了。 “喂?阿许吗?”对面问。 “婶,我是明酥,阿许是还在学校没回家?” “还没,他说他后天回来,但他手机没人接。”对面女人开始哭。 “没事没事,我去找他。他说过会回来找我的,我还有话没跟他说呢。”明酥也心慌,顾不上安慰对面的女人,先一步挂断电话,看向紧踩油门的人,问:“余哥,我们啥时候能到?” “高队联系人了,我送你们坐火车,下火车后有人接,很快就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许:我没事 第78章 078 明酥到的时候正值天黑, 猫头鹰正好能派上用场,明酥跟人问了农大的位置,她喊来褐耳:“褐耳你去帮我找阿许, 他认识你, 你也认识他,他的学校就在那个方向。”目之所及一片废墟,废墟下都是亟待抢救的生命,明酥分得清责任跟私人感情,每只鹰都有大用, 单单分派一只鹰出去找人已经是谋私了。 “我不确定在哪个位置啊。”褐耳看到这堆积的废墟,心里有些慌。 “年轻学生最多且有倒塌高楼的地方就是。”明酥说完就听有人喊她,她摆手让褐耳赶紧走, 她也快步走进搭的防震棚。 “信号已经断了,手机电话都用不成, 明酥你把猫头鹰散出去,你辛苦一点,也到救灾区去,我派人跟你一起, 有发现了立刻传达。” “我没问题。”明酥对这安排没有意见,但看这样猫头鹰或许就瞒不住了, 她问:“就是会不会暴露了我懂猫头鹰的叫声这事, 事后对我们的安全有没有影响?” “你在公共地方别跟猫头鹰接触,也别说鹰语,其他的都有我们来安排, 现在人心惶惶, 猫狗四处乱窜,夜里有猫头鹰叫也不会显得突兀。” “那我没问题了。”看出领导还有其他事要忙, 明酥没再耽误,跟着一旁的人转身出去,由他带着往以往人口密集的地方去。 猫头鹰的听力发达,它们借着黑夜的掩饰几乎是贴在废墟飞行,听到有动静了就站在地面寻找确切的位置—— “禾苗,这里有人,有哭声。” “那边找到人了。”明酥跟身边的男人说一声,看他去喊救援队,她先跑过去,跟繁花确定位置后让她在人来之前离开。 “禾苗,这里也有,我听到说话声了。” “禾苗,这里。” “禾苗,这儿。” “禾苗……” 地震发生后的第一个夜晚,废墟下还活着的人有力气呼救,猫头鹰寻找的比较容易,难的是救援人手不够。路面炸裂,又有倒塌的建筑遮挡,各省调来的救援队都还在路上,明酥见被救出来的人满身血污,被扒出来的那一刻放声大哭,缓过来后又投身废墟里救同学、朋友、同事,她也忍不住鼻酸,跟救援队要了手套,跪在钢铁石板里一点点把水泥砖块给搬开。 一夜过去,明酥跟猫头鹰都累的不轻,在太阳出来之前,她找了个防震棚倒头就睡,让猫头鹰他们随便找个有树的地方也去睡觉。 褐耳飞了一整夜都没看到阿许,眼见天要亮了,他朝来时路过的一座山飞去,山上树倒了很多,半边山体也垮了,这都可以保证他白日休息的时候不受到人类的惊扰。 “嘿,小兄弟,你昨晚在找谁?” 褐耳被猛然出现的声音吓得毛都炸开了,他累得两眼发晕,想着鸟都吓跑了,也没注意周围情况,谁知道闯到别人的领地来了。 “抱歉抱歉,我没太注意,我这就走。”他连忙道歉,他这时候的状态可不敢起争执,不占理又不占力。 “不用走,这儿也不是我的领地。”黄嘴鹰好奇问:“阿许是你伴侣吗?她在地震里跟你走散了?要不要我给你帮忙?” 褐耳这才看清头顶树枝上鹰的面容,跟他不同,没有耳羽簇,面盘子像那发面大饼,格外显胖。 “你不害怕吗?” “怕啥?地震吗?不怕,这里动不动就震一下,我们都习惯了,人类的房还没倒我们就先察觉先跑了。”他看了眼歪倒的树木,无所谓道:“一棵树倒了我们再换一棵住。” “我叫大头,你叫啥?”大头看向褐耳支棱起来的耳羽,肯定道:“你不是我们本地的猫头鹰,不如我们熟悉情况,你有啥困难给我说,我帮你解决。” 真是个热心肠,褐耳心想。 他想到这一路看到的惨状,鹰警察的责任感突然爆发,故作玄虚道:“我是在找人不是找鹰,阿许是我老大看中的男人,不是我伴侣。”他看大头爪动了动,炫耀道:“我老大是猫头鹰变的人,特别厉害,已经打入人类内部了,早在十年前就带我们尝尽猪肉羊肉牛肉鱼肉了,出门还有车接车送。” “你们?” “对,除我之外还有四十五只猫头鹰,都跟着我老大吃香的喝辣的,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把你的伴侣父母和孩子都带上。”褐耳话出口就见大头有抗拒的意向,立马补充说:“不行,我不能带你们去见她,我还要帮她找男人呢,你能不能帮我一起找?作为交换,我帮你引荐我老大。” “你也能变人吗?” 褐耳愣了一下,这完全是他没考虑过的方向。他觑大头一眼,真是个有大志向的,吃喝都是过眼云烟。 “能,我离变人只差一步了。”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人类的话我都听得懂,赶明儿遇个打雷天,我去嘣一下就能变人了。” 管他的呢,先把帮手给骗回去了再说。 “那我先帮你去找老大的男人。” 啧啧,真会上杆子爬,人还没见到老大先喊上了,也是个脸皮厚的,褐耳不由怀疑猫头鹰的厚脸皮都是一脉相传的。 “我先睡了,天黑了我们出发。我看你年岁不大,我已经17岁了,你喊我喊叔就行,别喊小兄弟。”褐耳见他愣不瞪点头,使唤说:“大侄儿,去给叔捉两只老鼠来,叔一夜没吃东西了,要饿死了。” 两只老鼠,一捉就是一天,地震来之前老鼠都跑了。大头为了变人也是拼了命了,忍着刺眼的强光去刨老鼠洞,去找被大老鼠丢下的老鼠崽子来讨好快变人的叔。 又一个夜晚,褐耳带着大头冲出树林,他边飞边喊,心里琢磨着今晚要是再找不到阿许,他可要先回去找禾苗了,两只老鼠完全不能让他饱腹。 “叔,你咋不喊了?”大头疑惑。 “累了。”其实是地面的人在骂,骂他叫声晦气。褐耳降落在一棵歪倒的树干上,想着阿许是不是也被埋在楼下了,不然他都叫这么久了,不至于会没个动静。 “叔,有人过来了。”大头怕人,在提醒之前就飞到空中了。褐耳没动,他直愣愣地盯着那人解皮带的动作,心里颇为羡慕,一时也希望他白天吹的牛皮成真,人类男人可太有本钱了。鹰就不行,那玩意都看不见,也不知道有没有指甲盖长。 “谁?”撒尿的男人听到脚步声惊呼。 “是我,我刚刚听到猫头鹰叫了,你听到没?” “阿许!”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娘的,可算找到人了。褐耳一个猛子冲过去,抓着他的衣裳立在肩上,激动道:”你没事咋不打个电话啊?禾苗可担心你了。” 天太黑,甘清许认不出肩上的鹰是哪一只,但可以确定的是它是明酥养的鹰。 “禾苗也来了?她让你来找我的?我写个字条你给她带回去好不好?”甘清许不等它回答,立马回帐篷去拿纸笔。 “甘清许,这是?” “我家养的一只猫头鹰,肯定是我爸妈来找我了,我先报个平安。”他用手挡住外人的视线,在指条上迅速写两句话,又拿着绳子去外面找猫头鹰。 “你回去,别来找我了。”他怕它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捧起它往空中一抛,让它赶紧走。果不其然,鹰刚走,帐篷里有人出来让帮忙带信的。 “叔,你等我一会儿,一小会儿,我去找我爹妈还有兄弟姐妹,我们跟你一起去见老大。”大头见褐耳真的找到阿许了,看样子也真能听懂人话,心中的怀疑一下子去了□□分。 “行,你快去,我在这儿等你。”褐耳颇为得意,一点也没行骗的羞愧。 “禾苗禾苗,我找到阿许了。”还没见到人褐耳就开始大声叫唤,报平安说:“他好好的,一点都没受伤,还给你带的有信。” 明酥听到阿许没事,一直提着的心也落了地,她往人少的地方走,招手让褐耳过来,然而信还没拆开,就见到了呼呼啦啦落下的七只猫头鹰! 褐耳怕明酥说漏了嘴,争抢着介绍:“禾苗,这是大头一家,他们也要拜你当老大,也不求啥,就是想跟你一样修炼成人。他们也知道人不是那么好变的,能像我一样学会人类的语言也就满足了。” “……”明酥无视后背那只爪子不停的暗示,一副高人姿态,淡淡地用鹰语招呼说:“你们好。”心里则想着褐耳以后估计要被群殴一顿。 “你真的是猫头鹰变的人?”大头惊喜。 “千真万确。”这句话明酥答的十分肯定,还帮褐耳周全道:“但我也不知道明确的变人的方法,我当猫头鹰的时候跟其他鹰不同的是喜欢探究人类的生活,然后某天我闭眼睡觉,醒来就变成一个六岁的小女孩了。” “我,我,老大,我跟你一样,我也喜欢探究人类的生活,没地震之前我就住在大学里,看人类上课种地养牛养鸡。”大头激动啊,他这可不就是下一个天选之鹰! “老大,你带我一起吧,我还陪褐耳叔一起给你找男人了。” “行啊,既然是一份子了,那也去帮忙找人。明年,你来,给大头一家讲讲我们的工作。”明酥见有人在招呼她,她撸了下褐耳的头,指着防震棚说:“里面给你留的有肉,你待会儿带大头他们去吃,吃完了赶紧出来找废墟下的人。” 今天傍晚,黑翅出去捕猎的时候发现了被树砸死的一头黄牛,已经有点味了,人吃不成,但鹰还可以吃。她就砍了一条牛腿留下了,除了是给褐耳留的,还是其他鹰明早的早餐。 一直忙到第六天,再也找不到呼救和哀嚎声,明酥接到指令让她带猫头鹰先撤离。 “褐耳,带我去找阿许吧。”明酥背了个背篓,把褐耳装进去,她让其他的鹰在树林子里等她,她回来了就带他们回家。 救援工作已经停下了,但各处废墟上都还有人在挖,一声声喊着联系不上的儿女、爱人、父母、手足的名字。一些人只能机械地动作,脸上的肌肉像是已经坏死了,一片麻木,被人搀起来就维持着被放下的姿势,拉他的人走了他又拖着沉重的腿回到原来的位置继续挖。 从上午走到下午,明酥以为她已经麻木了,但还是被绝望的哭喊声、求助声闹得心里翻腾,见到阿许的时候,她心里翻涌得厉害,也顾不上等他表白了,小跑上去扑抱住他—— “你怎么瘦这么多啊,肩膀上的骨头咯得我下巴疼。” “会胖回来的。”阿许连人带背篓一起搂住,眼睛垂下正好对上褐耳看好戏的眼神,但也没松开,手一下下拍着她头,等她情绪平缓下来,挣扎着想起身的时候,他使了些力,箍住她。 “明酥,你看你都这么大了,也不好意思再让奶奶照顾你吧,给我个接手的机会,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明酥呆了,反应过来立马喜笑颜开,推开他的肩膀,直视对方的眼睛,娇矜道:“我可不好照顾的。” “我就擅长照顾我喜欢的姑娘,要是有不足的地方只要你指出我就能改善。”他忍受着脸上火烧的温度,厚着脸皮央求:“禾苗,给我个进步的机会吧。” “那行呗。”明酥笑的牙齿都露出来,还端着一腔勉为其难的语气。 “那,谢谢?” “不客气呢。” “天杀的,我怎么就没遇到这等好事?”褐耳蹲在背篓里酸极了。 第79章 079 八月尾的时候, 阿许买的老房子修整完毕,租的地也雇人翻了一遍,只差下种子和菜苗了。 “闺女, 我跟你妈打算明天走, 你明天要是没事就送我们去搭车。”明酥前脚刚从家里离开,明仲夏后脚就追去了甘家那小子家。自从前几天甘唐元跟艾丽华离开后,他就盯紧了明酥,生怕他闺女被哄骗着被占便宜了。 “叔,那晚上在我这儿吃饭吧, 我托人买了扇排骨,晚上我给烤了,再煮瓶红酒, 您跟我婶还要奶奶都过来。”禾苗爸的敌意毫不掩饰,甘清许就是缺心缺肺也不可能没察觉, 这一两个月他见到未来岳父拘束得喝水都要小口抿。 “我吃不惯,就喜欢吃糙米黑面。” “爸!”明酥不乐意了,斜瞪着他,无语道:“我改天给你买糙米黑面回去, 今晚就过来吃肉喝酒。”见他还要再说,明酥冲阿许摇摇手, 强挽着苦脸老爹往出走, 抱怨道:“老爸哎,你也是拐了人家闺女的野狼,咋能这么没同理心, 你不应该是跟阿许最有话聊的嘛?不传授经验也就罢了, 还来当拦路虎。” “你看我脸上刻着憨、傻两个字?”明仲夏支着耳朵随她胡说八道,反正人已经给找回来了。 明酥不走了, 她撇着眼,不服气道:“你22岁的时候已经老婆孩子热炕头了,我22了,连个男人的小嘴都没亲到。” “不害臊!没个姑娘样子。”明仲夏不自在,伸手戳傻姑娘脑门,训说:“这话可不能再说,矜持点。”说完又忍不住挠头发,言不由衷道:“男人的嘴臭烘烘的,没个意思。” 没意思你还能让猫头鹰逮住亲我妈的嘴?明酥暗哼,这话讲给猫头鹰听猫头鹰都不信。 “还是说你对阿许不满意啊?爸,咱父女俩唠唠。” “你给他说你工作的事还有猫头鹰它们的事了没?” “还没,他之前忙着盖房子,我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打算就这几天说了。”她从S省回来的时候就给高队打了报告,就等着阿许的背调结果出来了。 “你确定要跟他结婚了?”明仲夏皱眉,他觉得甘清许不适合明酥,“你有没有想过阿许接受不了你的工作呢?不是爸看不起人,阿许真不像个能担事的男人,你看看哪个男人大学毕业了回这穷乡僻壤种地的?种地还请打工的翻地,这像是能成事的?要不是他有好爹好妈,他连二亩地都租不起。”他姑娘要学历有学历,要样貌有样貌,要本事有本事,不夸大地说,能文能武,啥样的好男人找不到? 明酥这才给她爸说阿许陪她到境外的事,“阿许心性绝不像他外表表现出来的那么软,他有主见有是非观,不是不能担事。而且我也不需要别人给我担事啊,我要是找个强势的男人,隔三差五我俩都要上演全武行,我也不喜欢有侵略感的男人。” 明仲夏没说话,眉头松开了点,明酥长这么大,的确是没怎么让家里人操心,上学和工作都是她自己做的决定,也没犹豫和后悔过,是个不受别人操控的姑娘。 “至于阿许工作的事,先不说前途,我俩不是正合适嘛,除了他哪个大学毕业生愿意陪我在这儿生活?至于你担心他没本事,他两个月前才毕业,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变现出来不是?再说请人翻地,家里有钱的谁要去吃下苦力的苦?我建房子的时候也没亲力亲为啊,更何况那是五六亩地,他一个人翻折腾到几月份去了。甘叔在明坡村当菜农的时候也请村里人犁地、移摘菜苗。” “说不准在阿许爸妈眼里我也是这个形象,研究生毕业了蹲在穷乡僻壤开个小诊所,天天给猪牛羊谯蛋、接生、看病。”明酥嘀咕。 “那你俩绝配?”明仲夏没好气,“我说一句你还十句,就不能让让你老子?” “你说错了还不许我给你指正了?” “你就是对阿许偏心罢了。”他长吁短叹道:“姑娘还没嫁人呢,我这个老爹就要给人让路了,人老了,不值钱了。” “……明老师,你越发不讲理了!” “看,爸都不喊了,我缺你一声明老师了?哎?你跑啥?回来回来,我话还没说完。” 褐耳他们蹲在树上听墙脚,等禾苗爸走了,他才悻悻开口:“得亏我没有这难缠的老岳父。”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有本事你先给我变个人看看。”大头讽刺。 褐耳立马讪讪闭嘴,他没有难缠的老岳父,但有难缠的债主。骗局被揭穿后,在禾苗的说和下,他没有挨揍,但赔了二十斤牛肉给大头一家,当然,肉是从禾苗那里赊来的。但褐耳自认他跟禾苗是一家鹰,内部是没有欠债还钱一说的。 傍晚的时候,褐耳站在阿许家的墙上看他烤肉,时不时接受他投喂的白水煮肉,听他给禾苗打电话问她爸妈的口味,心中不由一动,他还有个小孙女还没找到伴侣,要是他把小孙女介绍给大头,那大头还岂敢动不动怼他讽刺他? 心动不如行动,褐耳喜滋滋在心里计划,他也要学学禾苗爸,端端老岳父、呸,老岳祖父的架子。 * “叔婶走了?”阿许听到摩托车响,他放下铲土的铁锹往出走,刚好撞上要进门的姑娘。 “走了,我给送上火车了回来的。”明酥回来的路上接到高队的电话,一是通知她后天出任务,二是告知她阿许的背景没问题,她想着择日不如撞日,今天说清楚了算了,免得她心里总是搁个事。 “阿许,我有个事给你说。”明酥接过他递来的奶昔,抿了一口,直截了当道:“我除了给动物看病外还有份工作,也就是说还有个身份,我是名警察,褐耳黑翅他们这些鹰都是鹰警察……” “不用再说了。”甘清许果断打断她的话,“不用给我解释这么清楚,我早就猜到了。” “早就猜到了?”明酥诧异。 “对,就是清明节那时候。你的工作应该很重要,你不用给我详细解释,我支持你的工作,也会为你保密。” “原来我早就漏底了,看来还是不能跟外人过密接触。”明酥摇头,无奈道:“你心好细。” 阿许不否认有他心细的原因,但只要知道明酥懂鹰叫的人,跟明酥接触一阵子就能猜个七八分,猫头鹰不像气球,能鼓能收,它们是掩饰不掉的。 “没事,以后我来帮你扫尾,以前明坡村的熟人现在也都见不到了,知道你懂鹰叫的人也就我们这几个,我们编故事编完美点,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 甘清许想不到他这话刚出,就要着手编故事了。 “禾苗,有人抱了只兔子来,说兔子拉肚子,你回来看看。”明奶奶喊。 “来了。” “我也去看看。”两家的屋相隔不远,明酥跟阿许进门就见院子里站了个年轻的男人,他听到动静回头便笑,是一种和善又带些怀念的笑。 “明大夫,你们生活的环境真好。” “是挺不错,绿植覆盖率高,你看着不像本地人,来这边可以旅游?那倒是可以多玩段时间。”明酥觉得他挺面善,跟他说话她竟然没起戒备心。 “兔子呢?我看看。” “奶奶提进去了。” 明酥进屋,就见她奶洗了两盘水果,还有一碟鲜花饼,沏了一杯茶往出走,茶用的还是阿许爸妈送的好茶叶。她心里有些纳罕,就一个普通的顾客,老太太招待的还怪周到。 她进屋从笼子里抓出打蔫的兔子,见它兔毛斑杂,毛色不好,屁股上糊的黑乎乎的,兔牙也磨损严重,她可以判定这不是做为宠物兔养大的,甚至像是只野生兔,但野生兔也不至于精贵到送来看兽医。 奇奇怪怪,明酥想不通,但不妨碍她动作利索地给兔子打针喂药,最后还给兔子洗了个屁股,收拾干净了才给送出去。 “三块钱,呐,这是药,早晚各一顿,喝个三四天就好了。” “好,谢谢明大夫。”男人把三块钱递给她,动作生疏地接过兔子,深深地看了对面坐着的老太太一眼,笑说:“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忙。” 明奶奶看着一步步走出大门的孩子,就在他身影要消失在拐角的时候,突然说:“路上注意安全,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见一面也别再惦记了,我日子好过得很。” “??”明酥来回看看,“认识啊?”她问。 没人回答她,屋外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轻。 明奶奶坐在椅子上仰头看被风刮散的云彩,看院墙外的大榕树枝条也被吹得噗噗作响,她起身拿手机拨12121,听天气预报里说今天有雨,她开口说:“禾苗,你骑摩托去送送他吧。” 明酥看向阿许,见他也一脸迷糊,只好迷迷瞪瞪地拿着车钥匙往外走,老太太不愿意说,她也不好再问。 “哎,嘿,那谁,你投了我家老太太的眼,她让我来送你回去。”明酥脚支地,示意男人坐上来,打听道:“小哥,你叫啥?你跟我奶认识啊?” 他最惦记的人已经把他认出来了,明溪也不再“隐姓埋名”,他利索提腿上车,拍着车身,调侃道:“禾苗,你怪厉害啊,山路还敢骑摩托。” “你认识我?” “二姐,我是明溪,还记得吧?” “呲”的一下,摩托猛然停下,“小溪?” “是我,没想到我会找到你们吧。”明溪话里含有得意,他也是凑巧听到有人提到明酥跟甘清许的名字,才跟那个叫赵林的要了位置打听来的。 “找来了还走啥?我带你回去,这马上就下雨了,来了就到家里住段时间再走。” “别,二姐。”明溪立马阻止,他跳下摩托,笑嘻嘻说:“我都知道你跟奶在哪儿了,还不是说来就来,我是请假过来的,还要赶回去上班,这次就不留了,等放寒假了我再过来。” 明酥有些左右为难,拿不定主意,主要是拿不准她奶的想法,这些年提到她大爹的名她奶就跟没听见一样,不搭腔,像是没这个儿子。她想说让小溪别告诉他爸找到奶了,但又怕她奶没这个意思,也担心得罪了小溪。 “弟,留个联系方式,回去了我让奶跟你打电话聊天。”明酥思及她奶说让她出来送小溪,而没有挽留他,犹豫地说:“弟,奶的事你先别告诉大爹,我不知道奶还生不生他的气,赶明儿你跟奶打电话你问问她了再决定好吧?” “我不给我爸说,这些年没有我爸,奶的日子过得好好的,那还是继续不让我爸知道,等奶啥时候消气了,我再通知我爸。”明溪也没打算给他爸透露消息,八岁时候的记忆他还有,小时候不明白现在也懂了,他爸要钱不要妈的行为的确是寒心。如今要是再有联系,搞不好还会因为他奶手里的钱起争执。 “我现在当上老师了,等我放寒假了我过来找你们,刚刚我听奶喊屋里那个人喊阿许,他是我认识的阿许?” “对,就是他,他现在成我男朋友了。”说起这事明酥就喜眯眯的,“这边冬天不怎么冷,你寒假来这里我带你去玩,也可以让奶带你,她可是快把周边逛全了。” “便宜那小子了,我小时候就觉得他不安好心。姐,你要不再考虑考虑?我有挺多朋友的,人不错,你要不要见见?”明溪皱眉,想着禾苗也就比他大半年,小小年纪,谈什么男女朋友。 “不见,就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人的感情戏我不会写(哭哭),感觉再写下去也没啥意思了,就正文完结吧。之后可能再有一两个番外,类似于平淡种田美食番,也会有猫头鹰的趣事吧,比如褐耳的“岳祖父”计划。